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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一路上相当沉默,泠然认为也许他是因为听见全寅背后的议论心头不爽,对那伙贼人更加恼火“他们在元宵节晚上才准备出动,之前都会蛰伏着,是吗?”
“嗯。”楚玉听她话里好像有话,问“你有何高见?”
泠然伏在他背上,在他耳边道:“高见倒是谈不上,只是曾听爸爸讲,我们家乡曾发生一起杀人案,许多年破不了,忽然来了灵感。”
楚玉:“哦”了一声,表示很感兴趣。
泠然道:“听说十几年前有一对父子,父亲是管理农用车子的,儿子是个〖警〗察,跟现在的捕快差不多。我们家乡端午节有个习俗,就是吃粽子、糯米饭,也就是那几天,不知是谁在他们家门口挂了一袋子粽子和糯米饭。他们家人便以为是亲戚或者朋友送来的,吃了之后,全家中毒死了,结果查了很久,就查不到是谁。”
楚玉牵唇微笑,似觉得她有些过于天真,却还是耐心解释道:“你要知道,那极道老祖很是精通医理,下毒只怕没什么用,我倒想直接带兵平了这几处地方……”
“那你们养了石家兄弟这么久,不就抓不到他们的小辫子了吗?”
“可以活捉几个人审讯,只要有了。供,拿下他们也不是大问题。”
冷然还是觉得不妥当,楚家在大明朝本来就是僭越、跋扈的代名词,敌人还未动作,他们就先派兵只怕舆论都能淹死他们,便道:“要是你一动兵拿人,他们就跑了怎么办?还有,我看极道老祖极就很会逃跑全寅也不一定就能活捉,底下人若是不知道指挥者是石家呢?
而且变乱没发生之前你们就派兵抓了这么多宗教人士,只怕天下官员百姓还以为是楚氏罗织罪名陷害人呢!不妥不妥,必要让他们在文武百官面前露出真面目!”
楚玉这才知道她果真想进去了,而且还挺替楚家着想的,回头亲了她一口“不愧是楚家的媳妇儿,知道为夫家考虑了。”
泠然着急了“你先听我把那个计策说完嘛!”
楚玉慢下步子,免得她一直说话风灌入口中。
“我是想元宵节嘛,至少要吃元宵是不是,你就命人整许多许多巴豆混在元宵馅子里,让京里一些大善人送到这些个道观去,我包管他们都吃吧豆又不是毒药肯定查不出毒来的,等到晚上他们要行动的时候,一个个肚子都疼得要死了,就算那极道老祖有什么止泻的药,这么多人,哪里分得过来?”泠然越说越〖兴〗奋甚至在他背上挥起手来“好吧退一步讲,他就算能弄出那么多药,也需要时间吧?而且药吃下去发挥药效也要时间,嘿嘿……
到时咱们城里的御林军抓起他们来就不费吹灰之力你交给底下办也就是了。就是他们从外头急调进京的叛军,得你亲自去解决比较稳妥。”
楚玉听了她的歪主意觉得倒也可行,如此更加万无一失,相信高南剑和叶南乡两人配合着底下的将领倒也能治得住极道老祖,便道:“好,你这条计策我就采纳了,等拿下石家,给你记个头功!”
泠然那个〖兴〗奋啊“哟呵!”叫了一声,差点从他背上倒栽下去。
幸亏楚玉反应快,转身一把给捞住了,责怪地瞪了她一眼,道:“如此冒失,以后有了孩子可怎么办!”
想着她的防胎药,泠然有些心虚,还好夜色朦胧,根本看不清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
两人回到王府时天色将明,泠然知道他马上就要走,提议道:“王爷,石家兄弟谋逆是想废掉当今皇上,我觉得你们不用将此事瞒着宴上,不妨让他也出一分力!”
楚玉将她送到澹怀殿院门前,摸了摸她的秀发,道:“放心,我知晓你的意思,快些进去睡一觉。”
泠然惦起脚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飞跑入内。
楚玉站在当地,笑望着她的倩影消失在大殿内,这才前去寻父亲商议大事。
三天之后,各方面的调查已齐集在楚相案上,详细的计划也已经拟定。
父子二人从乾清宫出来,同乘一辆马车回府。
相府中华灯初上,繁华处难掩空气的清冷,下得车来,楚留香不自觉地搓了搓手,回头道:“适才有些话不好说,你且随为父来。
即将远行,念及在万象园中等候的伊人,楚玉归心似箭,有些神思不属“计议已定,父相不需多虑。”
楚留香只好屏退众人,父子两人慢慢踱在距慎德堂不远的湖边,久久没有说话,丝丝落尽了叶子的垂柳随风轻轻摆动,袅娜中透出几分萧索颓然。
“这一次是天赐良机。差不多走进湖心,楚相才起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开关。
楚玉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道:“天娇即将大婚,父相不顾念她么?”“我并不想杀朱见济,即使废了他,封他个王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那也是上策。只有那些没有信心控制好臣民的人,才会非杀了幼帝不可!”楚留香目望苍穹,露出几分狂妄之色。
楚玉知道父亲极其自负,尤其近年来,这种极端的情绪更甚,基本上达到了听不进任何话的地步,一时默然,不知该如何劝止他膨胀的欲望。
楚留香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儿子的面上,道:“若是你不再反对,襄助父的完成大业,将计就计,我们可以先集结大军,任由南宫复辟废掉朱见济,然后再杀了朱见深,这样谋逆的恶名倒也落不到我们父子头上,石亨石彪那对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替我们做了马前卒待事一定,我便即刻让你和那丫头完婚,你就是要册封她为太子妃,也未尝不可!”凭着他对儿子的了解,自然是以为抛出的条件已经相当优厚,楚玉、
对谁做皇帝并没有太多的执着,看他对那丫头的着紧,必然是会答应的。
谁知楚玉淡淡一笑,狭长的星眸中却流露出一股他从未见过的东西,望进了他的眼中,道:“我导她的婚事,无须任何人答应,也不想掺杂任何条件,包括父相!也请不要用这件事当做筹码来跟子墨做交易。”楚留香被化的语气震得后退了一步,随即一种难以遏制的羞辱、
恼怒之意慢慢爬上了心头,使得他某些犹豫和不成熟的念头迅速浮上了水面。
父子两相距不过两尺,中间却像隔了千山万水,谁也看不透对方的1心。
远处的一角红楼之上,兔立着一男一女,衣袂临风,飘飘欲仙。
夜幕悄悄降临,湖上两人的身影逐渐模糊。
红绡公子放下手中的千里镜,长睫垂下,不知是因北风的吹拂微微颤动还是因心情的起伏跳跃着。
他边上立着一个相貌十分出众的女郎,神清骨秀,窈窕多姿,似广寒仙子下凡,此时正以一种鄙夷、嘲讽的眼光看着他,半晌,才道:“死心了没有?若你当真看透了,就不该再执着于你母亲的死,我相信你也下不了手,否则,你在楚留香身边待了好几年,难道一次暗杀朱见济的机会都寻不到么?早知某些事上,你就狠不下心来!”
“师父”红绡的声音有些无力,甚至带着一抹自厌的懊恼。
“我想不出你还有什么理由滞留在这腌瞪之地。”女郎略带沙哑的语调冰冷,但望着他的眼光却是柔和的,里头冲满了慈爱”“霜儿,师父也老了,无力再培养一个接班人,跟师父回去吧!”
想起泠然,红绡身子微微一颤。
女郎目光如电,摇头叹气“1小粱和小谷她们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一直也没有问你。可是你再喜爱一个女子,她要嫁给别人了你当如何?你会唇语,别跟我说刚才没看到楚玉究竟说了什么”
红绡听了这话,突然抬起头来,将泪意逼回眼底“是的!他们是真心相爱,我不该再抱着幻想。”
女郎一掌拍在他的肩上,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徒儿!瞧日子过得多快啊,你长得比师傅都高出许多了,有些事应该看得通透,记得你小时候还曾劝过我吗?那个楚玉,不比你逊色,输了也就输了,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的下才是!朱祁钰的儿子自然有楚留香收拾,你心里其实没那么恨他的,该放下所有,走的时候到了!”红绡远远望了一眼黑暗中亮着点点灯火的万象园,想放下,终究没有那么容易,苦笑道:“他们都定于元宵节发难,楚玉要离京剿灭叛军,我…还是不放心她,等过了那一天,她安然无恙,我就huā师父回山。”女郎听到他的话,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顿时黯然,一跃投身于黑暗中消失不见。
红绡猜到无意中勾起了师父的伤心回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应该不会有事,也不相寻,执了千里镜落回楼中,反手掳下系发的红绳,托在掌上,看那红绳犹自保持着一个结的形状,不禁默念了一句:“朱丝已绾同心结,但愿深红永不消……”随即想到恐怕永远也没有与她相依相伴的日子,心中口中尽是苦味,手掌将那红绳紧了一紧,也不觉窗口大开北风寒冷,立在那儿回想与她相识以来的种种,竟然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