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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邱跺葳只晚,夜幕如天边的丝绒,缀着几颗懒懒的星子。
马车直进皇城之后,成绶帝道:“好了,他们就是跟踪,也进不了宫门的,可以放心了,就是太傅也料不到朕会将你藏到宫里来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泠然自嘲地想,老掉牙的设计,不过可能是经久耐用的法子。
听到宫门沉缓地关上的声音,她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这一关,是否把许多东西都关在了外面,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红绡公子不知是不是暴露了,苦心帮他经营的易掌柜是不是逃脱了那老太监的魔掌,粱妈妈和史妈妈有没有顺利脱身,还有张家母子三人是继续滞留京中寻找着自己还是已经动身回南尤其是,不知道那个妖孽可会知道他的父亲追杀自己,还有没有一丝半点的牵挂!
一切都成了未知之事。
车子一直驶进内城,赶车的人在成绶帝的授命下去寻了一套太监的袍服来,泠然匆匆在车厢里换过了,才下车来。
少年天子看见她下来,桃huā眼一弯,里头盛满了笑意,道:“先让怀恩送你去南内,若是朕亲自送你过去的话太招摇了,宫里到处都是眼线。”
泠然欠身向他行了一礼,算做回答,突然想起碧晴和沅儿好像在他身旁当差,又停步“皇上改日如果驾幸南内,可否将奴婢两名姐妹一起带过来?”
“可以。”成绶帝笑着答应。
于是大太监怀恩领着泠然在宫里走了许久的路,才来到一所娄大却略显衰败的宫门前。
这所宫殿与其他地方明显不同的就是外头巡逻守卫的御林军特别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如临大敌。
怀恩在大门上轻轻叩了几下,矢门上一扇小窗子打开,里头有人问道:“什么事?”
“司礼监怀恩,奉皇上旨意,赐一名奴才给宪王殿下使唤。”
泠然不由惊叹,看不出这个本分忠心的年轻大太监竟然位居司礼监之尊。想东厂的厂公是司礼监之下的秉笔太监担任的,西厂的刘永诚原来也不过是御马监,位次都在司礼监之下,此人位居内廷宦官第一,必然不简单啊不简单。
里头的人立刻打开了门,出来两个宦官,向怀恩行礼道:“不知是怀公公大驾光临,小的们给公公赔罪了。”
怀恩一挥手中的佛尘道:“不妨事,咱家带她去见宪王殿下。”
那两个守门的太监连忙恭送。
宪王就是历史上的明宪宗了,初时被景泰帝封为沂王,成绶帝登基后改封为宪王,要去见他,泠然还是有些〖兴〗奋的,心里默默地想,这人不知还有没有再次登上皇位的命运。
南宫号称一座大宫殿,地方也不是很小,但是里头一棵树木也没有,一眼所见,唯有几所大殿和几排简洁的房屋,与响亮的名头有些不相称。
〖中〗央的大殿前闲散地站着几个瘦不拉几的太监,精神萎靡不振,有一个还哈欠连天,泠然看看天色还早,不禁可以想象出此处的生活待遇。
怀恩上前让人通传,不一会,有个太监就出来说了声请。
那太监领着怀恩和泠然走进大殿,但见里头灯火昏暗,殿上也没个人影,倒是一旁的侧室灯火比较明亮,他们就走了进去。
侧室原来是个书房,一个十八九上下的消瘦青年伏在书案后,他的身旁只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子,看服饰打扮,应该是个宫女的领班之类。
怀恩参见过之后,说明了成绶帝赐人的意思,并直接告知泠然是个女子。
那青年打量着泠然,还未开口,她身旁的宫女突然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嫌我们生活不够有趣,所以赐些美女过来让王爷消受?”
话里带着十分明显的刻薄之意,换一般人要惊讶一个宫女怎么敢如此说话了。不过泠然对大明后宫还是比较有认知的,心想这一位大概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万贵妃了,据说足足大宪宗皇帝十九岁或者说是十七岁,却蒙皇帝一生宠爱,自小是朱见深的宫娥。如今朱见深为王,被软禁南内,她的身份可能还只是一个侍长。瞧她长得比较胖,面上已经有掩饰不住的皱纹,眉眼间还有些凶厉之色。
而朱见深眉眼相当俊秀,下巴颌很尖,脸型与成绶帝甚是相似。
身上穿着紫红色的袍子,头上还戴着乌黑的纱帽,皮肤白得透明,看起来相当和善,跟万氏倒不像同类,他爱上万氏,不知该说是痴情还是口味独特。
泠然在这里思想活动丰富,怀恩却不紧不慢地道:“陛下只是说暂时让这个宫娥在南宫侍奉,并不是赐给宪王殿下的。”
“哦?”朱见深转头看看万氏的脸色,才说了这么一个字。
怀恩走上前,附耳与他说了几句。
他面上略略浮现惊讶之色,随即对万氏道:“贞舰一贞一一一一一一儿放一一一一一一心,带她一一一一一下下去歇息,皇上一一一一一自自一一一一一会会来接她的。”
不想朱见深竟然是个结巴,他说话的时候,泠然还好已经垂下了头,没有让他们看到脸上的讶异之色。
万贞儿嗯了一声,这才略微收了晚娘面孔,径直往外走去,道:“随我来吧!”
最后,泠然被她带到南内一处偏僻角落的一座阁楼前,道:“殿下藏书很多,你且在这里帮着打理。自己进去吧,书楼日常只有一个宫女守着,有什么事问她就是了。”
说罢就急匆匆丢下她,回转前殿。
泠然自外头看,殿里黑漆漆一片,楼上窗户也全都关着,根本看不到里头究竟有没有人。
这南内外头守着重兵,里面倒是松弛懒散得很,好像根本就没个人正经管理。
听说楚留香当年在瓦刺混乱中刺死了明英宗,从而改变了历夹,
不知他为何又留下朱见深不杀,难道就不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半着疑惑,泠然轻轻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扬声问道:“有人么?”室内殿宇高阔,前方影影绊绊好像都是高大的书架,却不见半个人影。她极力辨认了下,发现里侧有一楼梯,上头似乎有微弱的好光透下来,于是就一边问着有没有人,摸了过去。
木梯敝旧却还是很结实,泠然一步步踩上去,发出不小的声响,待到走到楼上,才发现跟楼下一样,到处是书架,上头陈列着无数的书籍,循着灯光走过去,但见一女子身上披着件灰色的布衣,正趴在一张靠墙的横案上睡得香。
“你好!我是新来的…”泠然上前轻轻拍了拍那女子的后背。
那沉睡的女子迷茫地回过头来,两人一看到对方的容貌,顿时都惊叫了起来,那女子更是一下子站起来就反抱住了她。
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个,竟是阔别许久的李唐妹。
故人相见,分外亲热。
泠然见她衣着朴素,倒像个尼姑,不禁问道:“不是说你到宫中内藏库去了么?怎么到了南内?”李唐妹道:“我也是刚过来不多日子,当初在内藏库本是刘公公安排的,可是前些日子他不知为何得罪了楚相爷,被遣出了宫,这里头的人,都是见高捧见低踩的,听说南内要人,掌事太监自然就分派我来了。”
“整座楼里就你一个?、,泠然望着偌大的楼眼睛有些发直“打扫起来不是累得慌?”
“其实还好吧,终日里无所事事的,除了打扫,更多的时间是看书,倒正合了我的心意你不是在王府么?一日遇到碧晴妹妹,她还说襄王爷求娶你为王妃,真是熬出头了!怎么会到这里来?”
提起楚玉,泠然再也笑不出来了,既然他都已经放弃了自己,如今再说起来,便没意思“别提了,男人靠不住。”
李唐妹笑着推了她一把道:“你这口气,倒像怨妇,跟我说说你这些日子到底都是怎么过的。”泠然摇了摇头,实在不敢去回忆,故意转开话题“我被皇上带入宫中,还没有吃饭呢,你这里有吃的吗?”“啊!”李唐妹有些不好意思“南内与别处不同,配给的东西都要算着用,所以晚上都是不开火的,我也是每天中午做点吃的晚上随便取一点果腹,正巧今天没什么胃口,晚饭就没有吃。”她揭开桌角一个木盒,将里头静静躺着的一个冷馊头双手捧给了她。
泠然万万没想到李唐妹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如此清苦,半年没见她,她不仅更加清瘦,而且也没长高半点。虽然她长得很漂亮,但是脸上不见一丝血色,看起来就营养不良。
这个冷硬的馊头,必然是她节省下来的,自己怎么能吃呢?
泠然忙摇手道:“我刚才是不想回答你的话才那么说的,其实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最近老是泛酸水,这样的东西也吃不下。”李唐妹为人向来实诚,打量泠然色若桃huā,身材较之以前更加高挑玲珑了,就知道她应该过得不错,也不客气,将包子收进了盒子“我也不吃,你夜里若是饿了,就自管取来吃了。”
仰人鼻息生存,真是可悲!泠然想:臭皇帝还说他跟宪王关系不像外间传闻的那样,可是看这里的待遇,就知道他没做好,他若是不来找自己还罢了,若是来了,一定要质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