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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然在脖子上一圈火辣辣的痛和几个女人的哭声中醒来,心里乐开了花。
在被白血病折磨了五年死翘翘之后,遇到地府的判官,居然说她阳寿未尽,想还阳的时候尸体又已经被火化了,这才说给她找个身体来重新开始。
泠然就提了一大堆要求
一,不要从婴儿开始活起,那是会闷死的;
二,要做个青春貌美的女子哦,要是重活成了个男人,对着多出来的小鸡鸡,她会哭死的;
三,不要做穷人哦,上辈子她如果家境富裕,也就做了那什么骨髓移植手术不用死了……至于四五六七八点,在她还没讲完的时候就被小鬼一脚给踢了出来。
“我苦命的儿啊……”一个女人正扑在她身上嚎哭,周围有陪着哭的,有劝的。
看来是这具身体的老娘,为了不让她再继续这么压着自己,泠然拼了老命咳嗽了一声。
“泠……泠儿还没死!”有个低沉的女中音叫了一句。
泠然想,这下可好了,不用被压了。
谁知道,那个压着她哭的女人听见她还没死,却发了疯一样拿双手又掐住了她的脖子,哭叫道:“你怎么还不去呢!死了干净!快去死!快去死!”
泠然来不及对这举动作出任何的反应,就被掐得瞬间缺氧。
两眼翻白的时候,她在想,不会这么倒霉吧,刚重生了一次就遇上这么毒辣的老娘,原来脖子上那疼痛是被她妈掐的……真是太TMD了!
“闹什么呢?作死了疯女人!”忽然传来的“哐啷啷”的巨响和喝骂声阻止了那个女人的疯狂举动,泠然感觉掐着她脖子的人很快被冲进来的不止一个男人提开,还被甩了个清脆的耳光!
她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终于睁开眼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这是个三面靠墙一面安装着粗壮木栅栏的小房间,栅栏上开着个小门,上面挂着铁链和大锁,墙壁黑漆漆一片,地上杂乱地铺着乱茅草,角落里还有不明物体——看起来像电视剧里常见的牢房。
这牢里面,连她在内一共是八个女人,有四个挤成一堆坐在墙角,显然刚才“她”死的时候也没出声,而剩下倒地的中年妇人大概就是“她”老娘,有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地扶了“她”老娘退到另一面墙根坐下,三个人抱成一团也哭成了一团。
进来的是两个男人,在微弱透进来的日光里可以看出穿着类如于捕快公服一样镶着红边的皂衣。长相是路人甲和路人乙之流,让泠然连再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对了,牢房门外还站着路人丙和路人丁。
路人甲指着哭成一团的妇人道:“堂堂的给事中夫人,竟然这么不晓事,选中你们家女儿为千金姬是看得起你,给你女儿一条大路走,弄死了她,断了我们家大人的财路,把你们几个都卖到春满楼去,也抵不过!”
谁知道听衙役这么说,三个女子都有了极大的反应,其中一个更是从地上跳起来大骂:“你们是什么东西?皇上不是下旨放我们回祖籍么?你们敢抗旨拉我们家姑娘去做那腌臜事情!你们这是欺君!定会诛九族的!”
“哼!”路人甲一边和路人乙上来拉泠然,一边大声道:“还怕了你们不成?搬出皇上来吓我们呢!哈哈哈……”
泠然不知道什么状况,一时也不晓得该躲他们还是躲要掐死她的女人。
路人乙道:“就说我们大明律例,太祖皇帝就规定犯官的家眷一律充作官妓,选中了做千金姬,还是便宜你们了!就你们三个老货,就算想做低等官妓人家还不要呢!”
原来是大明朝!不是穿到了未知的时空,泠然松了口气,就见那几个妇人竟然彪悍地上来与狱吏抢夺她,两下里一左一右强力拉扯,痛得她哇哇大叫。
“泠儿,女子家名节要紧,死志一坚,没人可以拦得住你!”其中一个妇人乘着另外两个狱卒被缠住,猛地一拉泠然,竟然拉了过来,将她使劲往墙上推去。
被她大力一推,泠然七晕八素地倒向那堵墙,她才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哪里还肯死,险险用手护住了头脸才没有撞伤。
妇人见了她的狼狈样子,哭骂:“孽障!没有廉耻的东西……”三个人已经被冲进来的路人乙、路人丁一起制住,还拳打脚踢了一顿,直到她们都不动弹了,四个大老爷们才解气。
其中一个说了一句:“算了,快带她走,别误了老爷的事。”他们吐了几口唾沫,骂了几句诸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老贱货”之类的,这才提溜了泠然出了大牢。
泠然回头看时,只见那三个妇人哭叫着扑到牢门上,有一个还直着脖子尖叫着让她自尽,她本想至少也看清楚这几个女人的长相,可是她们全都蓬头垢面,根本看不到脸。另外四个女人则至始至终都缩在墙角抖成了一堆,也不知道跟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有没有关系。
她一路被两个长着面饼脸的衙役拖着,以为会被带到那什么老爷面前,她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既然还能重活一次,不管接下来遇到什么难题,都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知道经过了两三重庭院,出了衙门,被塞上了一辆大车,然后衙役们径自就走了,换了十余名着统一墨绿色家丁服饰的人押解着车子开动了。
这是一辆可以坐下十来人的大车,黄布盖帘,竹编车厢,里面光线充足。泠然一进去,就发现车里已经坐了大约八九个少女,一个个衣着不俗,发型,样貌各有不同,一人一个特点,不像现在许多明星一般的眼耳口鼻。
她一进来,那群少女也没有什么过于惊讶的表情,不过倒是九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她,看得她发毛。
靠近车门边的一个先掩着鼻子开口道:“臭死了!”
另一个:“这样的货色也弄进来!”
再另一个:“怎么这么说……”
泠然:“……”
她本来想说,“嗨!大家好。”结果因为脖子太痛了,好像喉咙还被什么东西卡着,所以没有发出声音。
车上有九个人,把车厢两边的位置坐得满满的,泠然有心在四个人这边最外面坐下去,先摸清当下的状况,再作打算。可是那个坐在最外头穿着深蓝色绣金花上衣,系着大红襦裙,额头还描着妆花的女子根本正眼都不瞧她一下,径自挥着扇子打凉。
反倒是坐在最里面一个绿衣女子向她招手道:“这位妹妹,到我这里来坐。”
泠然白了外面那个女子一眼,走到最里面坐下,期间躲过了三道连环绊子腿。
这绿衣女子还梳着双髻,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得水灵灵的,粉嫩可爱如桃子,泠然忍不住掐了她的脸一把,努力清了清喉咙,问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当然,她现在的嗓音十分沙哑,大概又被人鄙视了一把。
她在上辈子可是活了二十二岁了,这声姐姐一出口,就想起了某一线大龄女明星奉公司之命去探另一线大龄女明星的班,一个开口就说:“姐姐辛苦了。”令一众工作人员僵住,而另一个则笑盈盈地说:“谢谢姐姐。”
虽然不知道事情是真是假,但是这八卦至少可以告诉大家,姐姐在美女当中成了贬义词,不过这次回到大明,人家开口先叫妹妹,她反过来叫一声姐姐好像人家还是很高兴的。
那女子笑开了花:“我姓汪,名叫碧晴,妹妹呢?”
泠然还没弄清楚自己现在叫什么名字,反正也与“家人”分开了,而且醒过来的时候就一直听那妇女叫什么“泠儿,泠儿”,说不定这辈子还与上辈子同名呢!就道:“我叫泠然,以后请姐姐多多关照。”
碧晴笑嘻嘻地答应了,泠然忍不住开始试探:“不知姐姐是哪一年生的呢?”
“我是景泰三年生的,与当今成绶皇帝同庚呢。你该不会是景泰初年生的吧?如果那样子的话,我又要变成这里最小的了。”碧晴鼓起腮帮子,模样相当可爱。
景泰泠然知道,可是这什么成绶……是不是听错啦?景泰之后是明英宗南宫复辟,年号应该是天顺什么的吧?就算英宗复辟之后只做了七八年皇帝,他的儿子又登基了,也应该叫成化帝。话说她在医院和家里折腾了五年,没有正经上学,书倒是看了不少,而且尤其酷爱历史,所以就算朝中大臣们她记不住名字,明清有几个皇帝可是背得滚瓜烂熟的。可泠然实在想不起来有个成绶帝,于是再问了一次:“姐姐是说成绶帝?”
“是啊,景泰三年,现在是成绶十年,我与当今皇上同庚,嘻嘻,正好十五岁。”
这——怎么回事?
难道是穿越者太多了,改变了历史?或者她来的根本就不是历史上那个大明朝?
“听说你是给事中张宁的女儿?”对面冷不丁有人相问。
泠然抬头看去,见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着一身粉白坠红梅的长裙,梳着简单的螺髻,螺中央斜插着一支玉簪子,显得气质高华。其实她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老爹是谁,只能含糊地回了句:“大概是吧。”
“张大人倒是素有贤名的,怎么,觉得丢人,不敢直接承认他是你爹了?”坐在泠然同一侧的另一个女子颇含讥讽地问。
泠然伸长脖子侧头打量她,见也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孩子,鹅黄色的春裳上闪着点点银光,大约是绣了不少银丝线在上头,手上执着一面绢纱团扇轻轻挥着,眼睛不大却极有魅人的风姿,整张脸相当完美。不过泠然还是凭着她的火眼金睛找出了瑕疵——上嘴唇明显偏厚了一点点,使得原本灵动的一张脸微露出一二分不谙世事的傻样儿来。她的神情相当倨傲,给人的感觉并不舒服。据泠然分析,她跟穿白梅花的那一位明显都是自视甚高的那一类货色。
“哼!都是见识短的小屁孩,还在这里充高深!”泠然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努力学着她们的口吻,顺着她的话问道:“不知这位小姐的爹爹是谁啊?”
鹅黄裳的女孩嘴角微微一撅,露出不屑的表情来,却不回答。
汪碧晴怕冷了场,连忙代答道:“沈烛姐姐之父讳政,字行之,曾历官太常寺少卿,工诗善画,是个名仕。”
泠然只知道给事中在明朝是个品级不高权利却很大的职位,那个什么太常寺少卿明显是职位还比较高的,何况这沈小姐的老爹还被人说是‘工诗善画’,有点高傲也可以理解。问题是现在她也在这千金姬的行列里,说明她老爹肯定也成了阶下囚,又有什么资本来取笑别人呢?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
沈烛见泠然并没有说什么久仰之类的话,十分不悦,狠狠瞪了她一眼。
汪碧晴又指着穿白底绣红梅衣裙的女子道:“徐善全姐姐之父曾是兵部尚书徐有贞,出身更为显贵呢……”
坐在马车最里头的一个女子突然打断汪碧晴:“真是显贵已极,可坊间却传言徐大人当初是靠诬陷忠臣上位的。如今被自己人拉下了马,流放异乡,佛语有云,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大概指的就是这样的事吧,呵呵!”
这个女子说话真是爽快直接到了极点,一般人在别人面前是不太会直接数落的,泠然不免有些佩服,溜了那个女子一眼,才发觉她虽然一身黑衣,妆扮毫不起眼,长相却是十分出挑美丽。
“再怎么说,也比曾经沦落烟花的下流女子强!”徐善全反唇相讥。
“你说什么?”那个女子大怒,跳起来就想去抓徐善全的发髻。
车子里顿时乱哄哄一团。
看来三个女人一台戏是真理啊,泠然被她们吵得头疼欲裂,简直想求她们行行好快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