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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岚,小岚……”焦急女声傅佩岚耳边回荡,令她忍不住蹙起眉头,睫毛微动,一双明眸缓缓睁开,正对上一张曾经熟悉却绝不可能出现眼前脸孔。
“……你是……三姐?”傅佩岚迟疑唤道。
“小岚,你醒了?”傅佩瑶没有注意妹妹怪异语气,只是惊喜握住她手,一直悬着心微微放松,起身到一旁速调了一杯麦乳精端到炕边,“来,一天没吃饭了,喝点东西垫垫胃。”
“死丫头你又祸害东西!”
门口传来大吼声惊得傅佩瑶端碗手抖了抖,米白色液体从碗中撒出一些,正巧落傅佩岚薄被上,吓了傅佩瑶连忙将碗放到一旁,一边用袖子擦拭着污渍,一边关心问道,“小岚没烫着吧?”
傅佩岚愣愣摇了摇头,视线移到门口叉腰站着傅妈妈身上。
见到小女儿惊讶盯着自己,傅妈妈脸上闪过一抹不自,随后又挺了挺胸/脯,狠狠地瞪了傅佩岚一眼,大步冲到了炕边夺过装着麦乳精瓷碗,另一只手紧跟着拍向傅佩瑶后背,边打边骂,“死丫头你知不知道麦乳精多少钱一罐?你就这么糟蹋?”
这可是她用来待客好东西,平时小儿子傅佩齐也只是身体不适时候才能喝上一碗。
“妈,小岚病了……”傅佩瑶知道母亲是护东西,于是讷讷辩解道,希望她能看妹妹昏迷了一天份儿上将麦乳精留下。
“病了?小姐身子丫头命,打两下就能病了?这是病给我看呢!”傅妈妈冷笑着看向傅佩岚,“自己嘴馋还偏要说病了,哪里就那么娇贵了!”
听着母亲骂骂咧咧数落自己,傅佩岚心越来越冷,双目茫然环视着四周,老旧房屋,破败门窗,整个屋内只有一张桌子一个柜子,简单到凄凉,重要是,自己身下躺着,不是早已习惯席梦思,而是实打实土炕。
顺着敞开大门,可以看到天井中拴着晾衣绳,上面挂着几件碎花布衫和两件男式确良衬衫,正对着墙角还倚着一辆有些掉漆二六式横梁自行车,熟悉样式,刺傅佩岚眼角发红。
她只记得自己心脏病发被父母送到医院抢救,可是,为什么睁开眼睛后居然会回到了前一世家中?回到那个,她为了逃避宁可舍弃性命家里。
“呦,咱们小辣椒今儿是怎么了?还哭上了!”傅妈妈讪讪抹了一把脸,撇撇嘴将装着麦乳精碗重重放到炕沿,“得得得,想喝就喝吧,省背后埋怨老娘偏心。”
“瞧妈说,谁敢埋怨您呀。”傅佩瑶讨好笑道,端起碗送到妹妹唇边,“小岚,趁热喝了。”
傅佩岚摇摇头,哑着嗓子拒绝道,“三姐,不用了。”
“小岚……”傅佩瑶挤挤眼睛,示意妹妹别再犯倔了。
傅佩岚不理会姐姐明示加暗示,径直低下头思索着眼前处境。
“哟,这还来劲儿了,爱喝不喝,你不喝多是人眼馋呢。”傅妈妈抢过瓷碗,一仰头将整碗麦乳精灌进嘴里,用袖子擦擦嘴,抱过一旁麦乳精罐子,冷笑道,“让你喝你不喝,过后可别想偷嘴。”
说罢便抱着罐子送回了自己屋子,随后又回来嚷道,“既然好了就赶紧给我起来干活,咱们家不养闲人!”
“妈,小岚身体还弱……”傅佩瑶连忙说道。
“弱个屁,以前又不是没挨过打,怎么今儿就成了林黛玉了?!”傅妈妈一脸不忿,一只脚踩到门槛上说道,“我昨儿晚上就说过了,别以为你偷着考了大学填了志愿就能造成既定事实,咱们家供不起女娃读书,你趁早给我上班挣钱。”
听到母亲这话,傅佩岚猛抬起头,她终于想起眼前情景为何这么熟悉了。是啊,她怎么忘得掉,二十年前,她就是这一天跳河自杀,灵魂飘荡了一段时间后又奇异另一个家中醒来,那里,她仍旧叫做傅佩岚,却只有六岁,时间也神奇推移到了1995年,那个家里不但有着疼爱自己父母,还有一个可爱胞弟。那一世自己,虽然疾病缠身,却享亲人疼宠。
可是现又是什么情况?她死了,却偏偏回到了自己上一世……
1989年春天,傅家大家长也就是傅佩岚父亲突然脑出血去世,让虽然不甚宽裕但却吃喝不愁傅家突然愁云密布。
好傅家六个子女中两个大女儿已经出嫁,长子傅沛林和三女傅佩瑶也参加了工作,虽然少了顶梁柱,可是日子却还过下去。可是对于傅佩岚来说,父亲去世,却是整个世界崩溃。
傅父傅母一生共有六个子女,傅妈妈生下长女傅佩凝和次女傅佩如后三年,才顺利诞下婆婆期待已久长子傅沛林。
被婆婆冷嘲热讽多年傅妈妈有了儿子后才这个家中渐渐有了地位,这也加深了她重男轻女思想,而作为小女儿傅佩岚,却是和傅家幼子傅沛齐一同降生这个世界。
龙凤胎本是大吉大利,可是重男轻女甚爱幼子傅妈妈却不是很待见这个女儿,甚至认为是女儿娘胎里抢了儿子营养,这才造成了傅沛齐长得又瘦又小一副营养不良样子。
可是作为一家之主傅爸爸,却极为疼惜这个聪慧女儿。傅佩岚从小就聪明懂事,性格爽利,小小年纪说话便极有条理,深父亲喜爱。
傅家生活条件一般,加上七八十年代还不甚重视学习,因此傅家先头生几个孩子也都不喜读书,除了长女傅佩凝有个中专文凭外,傅佩如、傅沛林和傅佩瑶都只是初中毕业便参加了工作,这让有着高中学历傅爸爸极为失望。
可是傅佩岚却不像几个哥哥姐姐,从上学第一天起,班里小红花和三好学生便从没落下过她,初中时是多次考过年级第一名,顺利进入了青城好实验高中就读。
可是作为龙凤胎中弟弟傅沛齐,却没有同胞姐姐好资质。同样喜欢读书他,自从上了小学便不停追赶着姐姐脚步,即使懂事后傅佩岚每天晚上都要抽出一两个小时为弟弟补习,傅沛齐功课也只是八十分边缘徘徊。
可偏偏傅沛齐心高气傲不肯服输,每天都要复习功课直到凌晨,这也使得本来体质便差男孩身子越发虚弱。
傅佩岚考入实验高中时,傅沛齐也收到了本市一所普通高中录取通知书,巨大心里落差使得傅沛齐大病一场,这就使得疼小儿子傅妈妈对女儿心生不满。
一个小丫头,学习那么好有什么用?顶门立户还不是得靠男人?
可傅佩岚有父亲撑腰,傅妈妈多也就是背后抱怨几句,或是偷着做些好吃给小儿子补补身子。
可是这种情况傅爸爸去世后却完全变了样,傅妈妈千方百计拦着傅佩岚考大学,一是想让傅佩岚参加工作为家里开源节流,二是为了给心爱小儿子傅沛齐减轻压力。
傅佩岚自然不会允许母亲这样做,几番抗争之后仍旧无法说服母亲,傅妈妈坚定认为女孩子有个高中学历足够了,学习那是男人事儿。
傅佩岚见劝不动母亲,便自己偷偷报名参加了高考,可是她大学录取通知书却并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欢笑,因为弟弟傅沛齐落榜了。
和孪生姐姐悬殊对比让傅沛齐无法接受,看到傅佩岚录取通知书便便吐了一口血,而望子成龙傅妈妈失望心焦之余是觉得是女儿高中刺激了幼子,抡起棍子照着傅佩岚便大打出手,生生将傅佩岚打晕了过去。
如果她没记错,下一个镜头,应该就是傅妈妈偷出她录取通知书撕碎,以此证明自己是绝不会供女儿读书。而她发现此事之后和母亲大吵一架,结果不但再次挨了打,还被口齿伶俐傅妈妈羞辱了整整两个小时。当时年幼她,无法忍受母亲谩骂和不能上学打击,绝望之下跳了河。
想到这里,傅佩岚努力压抑住心底悲愤,这么多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些痛苦和屈辱。她死后,看到傅妈妈抱着她尸体痛不欲生,甚至要扑到河里为女儿偿命时候,她曾以为自己已经原谅她了,可是直到现才发现,原来,她心底还是怨。
“小岚你怎么了?”看见傅佩岚脸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微微颤抖,傅佩瑶心里一惊,连忙爬到炕上将妹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后背,转过头见母亲仍旧张嘴欲言,心知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连忙说道,“妈你少说两句吧,没看到小岚病着呢么。”
见到一贯性子温和三女儿也对自己没了好脸色,傅妈妈讪讪转身离去。
“好了,妈走了,别难过了啊。”傅佩瑶搂住妹妹轻声哄道,“哪儿难受和三姐说,三姐明天一早就去厂医院给你开点药。”
听着姐姐温言细语安慰,傅佩岚忍不住将头埋进傅佩瑶怀中痛哭出声,试图将压心底恐惧、慌乱和迷茫发泄出来。
“这是怎么了?到底哪儿疼你倒是说话呀?”傅佩瑶急不行,慌忙下地翻出妹妹鞋子要给她穿上,“是不是难受厉害?姐现就去推车子带你上医院。”
傅佩岚满脸泪痕摇摇头,只坐炕上抱着被子不停哭。
隔壁房间傅妈妈听到小女儿嗷嚎大哭,手中缝补衣服绣花针一不小心穿到了肉里,疼她龇了一下嘴,见女儿还是哭个不停,心里害怕是昨儿把孩子打坏了,地上转悠了两圈,随后翻出抽屉里止疼片和膏药步送到了隔壁,“这里有止疼片和膏药,实难受就贴上两贴,再含一片药就好了。”
“什么病还不知道呢就吃止疼片,吃坏了怎么办?”傅佩瑶也没了好声气,心里忍不住想到,要是沛齐哭成这样,恐怕母亲早就哭着喊着命他们将人送去医院了,就像昨天,佩岚被打昏迷不醒,傅妈妈却只顾着带着吐了血小儿子就医,对于佩岚,却只找了街角小诊所大夫上门看了两眼便丢开手了。
想到这里,傅佩瑶忍不住心寒,若是现躺炕上换了自己,待遇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了,希望能得到大家喜欢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