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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0章 谋害 ===
=== 第080章谋害 ===
楚逢临扶额, 早前的记忆在脑海中蜂拥而至。
他当时帮忙掩护洛抿出了城。
洛抿道谢。
但他见洛抿脸上的惊慌模样,知晓她应是还瞒了旁的事情, 且是不小的事情……
他早前认识她的时候是在京中的街道上, 有人突然倒地,周围没有大夫,他上前救治, 但倒地人的症状他拿捏不住, 当时没有旁的大夫在,洛抿挤到了人群中, 熟练检查倒地之人的关键之处, 不止望闻问切, 还趴在对方胸口听声。
周遭哗然, 他也愣住, 却见她皱着眉头, 口中隐约说起类似大咯血的字样……
他看过的医书不少,不曾听闻过大咯血。
“来帮忙。”她应当以为他是家眷。
他微楞。
不知为何,只觉她眸间似是带着笃定和确认, 应是对症状了然于心, 所以声音里也似带了不容置喙。
他想也没想, 同她一道寻了处安静的地方, 只是更不曾想, 她上来就在对方心口上动刀……
他吓住。
但她一面动刀,一面似安抚一般, 同他说不严重, 是血块堵住了。
他满脸诧异, 本来是想拦她的,但见她脸上的专注神情, 竟莫名觉得她的话可信。
最后,人救了回来。
她累得满头汗。
他在旁边打她下手,亦累得满头汗。
两人相识笑笑。
她也才知道他不是病人的家属,也是个大夫。
他叹道,从未见过在人心口上动刀的。
洛抿笑,那是你孤陋寡闻。
他亦笑。
他对她印象深刻,但只知道她是京中的医女。
除了宫中,京中不少大的医馆和大户人家都会聘请医女,专门给女眷整治。但医女能处理的,大都是些日常的小病杂症,旁的病症拿捏还需靠大夫,所以医女的地位很低。
大凡家中环境好些的人家,都不会让女儿去做医女。
多是为了生计和糊口。
但对医女的要求却高,细致,耐性,还要懂医理,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培养一个医女需要时间,尤其是一个熟手。
楚逢临想,他眼前的这个医女,医术只怕是比京中不少大夫,甚至是宫中的太医都要好。
看着洛抿远去背影,他笑笑。
她方才熟练诊治的神色,还有后来的专注,都让人觉得可靠信赖。
这么年轻,便有这样的底气,不知师从哪家杏林?
大咯血……
他皱了皱眉头,他是应当回去多翻翻医书了。
他嘴角莫名勾了勾。
那是早几月的事情。
后来再在城门附近遇到她,见她抱着怀中的孩子,一脸紧张模样,似是想要出城,又怕旁的盘查的人,他才会楚眠帮她出城。
出于信赖。
出城之后,她朝他道谢,似是劫后余生一般。
他才见她应当是紧张得额头都是涔涔冷汗。
她早前在人胸口动刀子的时候,都未曾这般过,足见危险。
他心底其实好奇,她一个医女,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要去何处?
她没说,他也不好问起。
但医者父母心,他知晓她一定不是恶人,没有恶人会像早前那样冒着伤人下狱的风险,拼了命去救一个陌生人。
所以他愿意帮她。
看她怀中抱着婴儿,急急忙忙道谢后离开,他其实并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见到她……
但直觉告诉他,她这一路恐怕危险。
莫名得,他生出他应当帮忙帮到底的念头,但他同她并不算熟络。
她也未必会愿意。
恰好身边的小厮问他,可要回城了,他愣了愣,继而点头。
但撩起帘栊,正欲回马车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折回,喉间轻咽,声音颤颤道,“那个……能不能请你帮忙?”
她的直觉亦准。
她觉得他应当是个好人。
他果真问,“去哪里?”
她眸间微舒,说了声,“万州。”
万州?
他微微拢眉。
万州离京中有大半月路程,她早前没遇到他……她是想自己一个人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去万州吗?
他似是难以置信,她哪来的勇气?
他从前去各处行医的时候便时常出远门,母亲虽然不愿意,但他有他自己的坚持,母亲拦不住,后来索性也不拦他了。所以他忽然要去到何处,府中都不会意外。
他让人捎话回家中,说他要外出行医一趟,往返要两月左右时间,又叮嘱小厮守口如瓶。
她感激看他,“多谢。”
去万州的马车上,他见她一直抱着怀中的婴儿,饿了,会寻些清淡的粥和羊奶给他喝……
他也是那时知晓的,她叫洛抿。
洛是洛河的洛,抿是轻抿的抿。
他薄唇轻抿,“我姓楚,叫楚逢临,出门在外,你可以唤我一声嘉言。”
“嘉言懿行?”她好奇。
他愣了愣,“这个解字倒是好……”
京中去万州路远,但因为他手中有建安侯府的腰牌,一路其实都很顺利,也少了不少沿路的排查与波折,又有侍卫跟着,她和怀中的婴儿都没遭多少罪……
他问起孩子叫什么,总不能一直连个名字都没有。
洛抿愣了愣,眼眸忽然便湿了,“齐光。”
齐光?
他先是以为孩子的名字叫齐光,但很快反应过来,洛抿同他说起的,应当不是孩子的名字,而是小字。
能叫这样小字的,恐怕是京中某个高门邸户的世家子弟。
因为家中生乱,所以要送至京外避难。
他心底澄澈,只是又拿捏不清,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一个高门邸户的世家,托付一个医女送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子弟出城?
他是大夫,也一眼能看出,她怀中的婴儿才刚出生,许是就是这几天的事……
若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论,谁会托付医女?
说明,是孩子刚出生时,母亲出了意外……可那时候身边可以信赖和托付的人,只有洛抿一个医女……
他心中微颚,忽得想到了“托孤”两个字。
他想,能让她送走孩子的人,一定很信赖她。
但更让他诧异的是,这样的事情一定危险丛生!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医女怎么敢接?!
还是去万州这样路远的地方……
结果她不仅应了,还真的照做了。
眼下就在去往万州的马车上,她似是根本没想过旁的退路,一心只有将孩子送去万州这个念头……
他转眸看她,忽然觉得,她许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同。
……
这一路,他一直没有问起过齐光的来历。
在临近万州城时,她似是如释重负,也才朝他道起,“她娘亲被人设计,动了胎气,拼了命才将他生下来,托我偷偷将他带出来,送到万州娘家去。家中旁人会取他性命,她娘一死,根本没人护得住她。他娘亲生下他后,只来得及看他一眼便要送走。她身边能信任的人只有几个,可他们一离府就会被发现,她只能将齐光托付给我,让我务必带齐光离开。若是留在府中,一定没有生路,去到万州,才能活命。她当时才生完孩子,同我下跪,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小齐光日后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她已泣不成声。
他伸手,擦了擦她眼角,温和道,“不说了……”
她也哽咽,说不出话来。
他见她还在哽咽打抖,他又想到京中时,她在旁人心口上动刀子都未曾犹疑过,应是从府中出来的一路都不太平。她一个医女若是一个人带着孩子,肯定出不了府,应是还有旁的心腹在,但到最后只剩了她一人,所以她才会又惊又怕……
见她还打着颤,他温声宽慰,“齐光的娘亲一定是个很好的人,你才愿意帮她……”
洛抿颔首,“她是我到这里后,遇到的最好的一个人,她帮过我。”
他淡声,“你也很好,明知这么危险,还愿意帮她。”
他又忽然问起,“你不怕吗?”
他知晓她能一路逃到城门口已经不易,但当时城门口已经陆续开始戒严,她若是没有遇到他,许是连城门口的盘查都不容易出去。
郊外的星星有些低,她抱着怀中的小齐光,轻声又笃定,“怕……”
许是真的要到万州了,她又叹道,“没想到,来这里之后,经历的都是这样的事情。”
“你不是长风人?”他意外。
她只是看着他,没有应声。
“苍月?”
“南顺?”
“燕韩?”
“西秦还是东陵?”他逐一问她,她都摇头。
他最后都不信,“总不会是巴尔,羌亚吧?”
她轻声道,“都不是……”
他微讶,普天之下,他竟还有不知道的地方?
不过也是,一个人知道的越多,越知道,他不知道的东西越多……
他仰首靠在马车上,轻声问她,“你知道齐光的娘亲,为什么会求你帮忙?”
她转眸看他。
他轻叹道,“你身上有让人信赖的东西,和旁人身上不一样的东西,我也说不好……”
她微怔。
他又低头笑笑,沉声道,“日后这种事情别再做了,京中的浑水,一旦跳了,就再也洗不干净……”
他眸间淡淡。
后来从万州回京,洛抿同他一处。
他同她一处,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
他同她有了连哥儿,还有了腹中的楚洛。
只是他同她都没想到,她在生洛姐儿的时候,胎位不正,整个人在鬼门关走了一回,虽然后来大人孩子都平安,但她后来一直病着,身体也一直不好。
她时常感叹的一句话,便是真想看楚洛长大。
他知道她应当等不到这一日……
他也见到她时常给楚洛梳头时说话,教楚洛许多东西。
他知道她舍不得颂连和楚洛。
但楚洛四岁的时候,她还是过世了。
洛抿过世时,他几个日夜没有合眼,一切仿佛忽然回到从前时候,除了守着颂连和楚洛,他仿佛找不到旁的出口……
母亲心中有气,苛责楚洛,看着楚洛被打得生疼,却不显露的手,他忽得恼意。
分家!
早前洛抿在的时候,他同母亲亦闹过,只是一切尚需顾忌着。到洛抿过世,他不想再看一双儿女在建安侯府受气。
当时母亲也确实吓住,一口一个他疯了。
他是疯了。
他许久之前就当从家中离开,而不是等到洛抿死的时候。
分家的事情越闹越大,京中旁的世家亦有听话,也在打听。
他与时任大理寺少卿张世杰交好。
当日与张世杰一道外出喝酒,正想同他说起分家之事,张世杰却焦头烂额道,“出事了!”
他不知出了什么事,让张世杰这幅模样。
张世杰叹道,“陛下寻回四皇子了,不仅寻回,还让人彻查当年四皇子生母在宫中遇害一事,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怎么查得清楚。案子还在审,有当年的人召了,说是王家所为,说淑妃是让宫中一个姓洛的医女毒死的……”
他僵住,整个人脸色煞白。
脑海中的蛛丝马迹通通混在一处,透着渗人的窒息。
他佯装淡声,“在哪儿寻回的?这么多年了?”
张世杰再次叹道,“可不是吗?在万州寻到的,都十二年了,四皇子都十二岁了,若不是因为身边有皇家信物,又同陛下生的一模一样,怕是都寻不回来了。”
听到万州两个字,他整个人其实都颤了颤。
再到十二年这个数字,他知晓,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当年同洛抿送去万州的孩子,就是四皇子……
他自然不信是洛抿害的淑妃。
若是洛抿害的淑妃,就不会冒死送齐光离京……
但洛抿已经过世,当年的事死无对证。
眼下大理寺都已介入,也认定了是姓洛的医女毒害了淑妃,百口莫辩。
他更怕的,是楚颂连和楚洛受牵连。
张世杰吐槽完,才看向他,“对了,你呢?听说你在闹分家?可是同老夫人置气了?”
他当时心猿意马,张世杰问,他脑海中都是张世杰早前说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应道,“嗯。”
张世杰笑,“现在京中都在说你们建安侯府要分家的事,你眼下啊,可是这京中的焦点!京中都在议论你的事,都知晓你是个好脾气,定是被你们家那位老夫人给逼的。话说回来,分家也好,反正建安侯府家大业大,你单独出来倒是好事,不必在建安侯府受气了。”
张世杰自然不知晓,他眼下听到京中都在议论他的事情时候,背心忽得都凉透。
尤其是在张世杰说起了陛下忽然让彻查淑妃一事之后。
他嘴唇都是灰白的,张世杰却似想到什么一般,忽得笑道,“喂,我怎么记得你早前说过,洛抿是个医女,当不会这么巧合,她也姓洛,也在京中……”
他神色微敛,“说笑吧你,洛抿不是京中人,是我在外行医的时候遇见的。”
张世杰唏嘘,“那还好,眼下,你不知道陛下逼得多紧,似是就要把这人给揪出来不可,洛抿的事,你能捂好就捂好,不显山漏水最好,若是被盯上,解释起来也麻烦,更何况还有一堆儿女在。”
他面色苍白,应了声好。
但见过张世杰,他忽然意识到,此时闹分家,会是整个京中的目光所在,而旁人细究再三,一定会牵涉出洛抿的事。他会在最不合适的时候,将颂连和楚洛推上风口浪尖……
只有继续待在楚家,颂连和楚洛才是安稳的。
……
一晃,年时间过去,他是想将楚洛的婚事推到最后,到最后,才有理由找个越普通越好的人家嫁了,最好远离京中和朝堂。
但他却没想到,这个人偏偏是文帝。
楚逢临面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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