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斧劈猪大骨

卉苗菁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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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斧劈猪大骨

    终于围墙地基打好了,正好家里的干枸杞也凑了一百斤,李满囤便又进了一次城。

    将枸杞卖给药铺,李满囤得了六吊钱。

    想着近来李贵林、李贵银两个侄子的辛苦,李满囤得了钱,便即就先去肉铺,花180文买了三斤五花肉和三斤猪油。因买的多,肉铺老板还额外送了根没肉的腿骨。

    背着肉,李满囤去了杂货铺。他花10文钱给他家红枣买一包桃酥。结果桃酥拿到手,他想起这段时间都没去看他爹,便即又多买了一包。

    买好桃酥,李满囤方买了家用的东西,盐糖之类。

    东西买好,李满囤方去城门外的砖瓦窑定了五间瓦房的砖瓦——有了枸杞的收入,他决定修和老宅正房一样的五间瓦房,交了一吊订金。

    回家后,李满囤将四吊钱交王氏收着,自己则揣着下剩的一吊钱马不停蹄赶去邻村的采石场定了打围墙的石料——上次,石场送石灰过来时,李满囤请教过他这么大的院子,打围墙,得有两船石料,需一吊钱。

    王氏将钱收好,瞧着有两包桃酥,便即就先收到缸里——她不确定是不是送族长和二伯的,又担心红枣看见了跟她闹,只得先藏好。

    至于剩下的肉,猪油骨头好弄,熬油熬汤就好。只这三斤肉要怎么煮才好家常一般只煮的一斤肉。

    但不煮,又担心放坏了。

    直到看到筐里还有的两包盐,和一包糖。王氏想起家里年下做腊肉,拿盐腌制后,能放一年,便即就拿刀把肉分成三块——两块拿盐腌了,一块则准备和骨头一块儿炖了。

    家里两口锅,王氏准备一口锅炖肉,一口锅则先熬油,然后油盛起来后煮饭。

    把肉洗净切成块,下到锅里,王氏正准备把骨头放进去,却被旁边的红枣阻止了。

    “娘,”红枣不满意:“这骨头你不切吗?”

    “就这么一根,我们家三个人怎么分”

    “这骨头硬,刀切不开。”王氏教红枣:“会崩了刀口。”

    “咱家不是有斧头吗?”红枣觉得她娘不会变通:“斧头,山都能开。”

    “剁骨头肯定能剁动。”

    红枣前世的某一年,满城刮起了一阵吃大骨头风,红枣紧跟潮流,狠吃了不少的猪骨头。

    红枣还真没见过她娘这种一整根腿骨剁也不剁直接下锅的呢。

    虽然,我不知道怎么煮骨头汤,红枣内心里吐糟王氏,但我起码知道骨头得剁开了再煮,我娘的厨风真不是一般的粗犷。

    斧头剁骨头王氏也在内心纠结:这听起来虽然可行,但可没见过有人这么做——她家,不管是她婆婆于氏,还是两个妯娌郭氏和钱氏,煮骨头汤,也都是整根煮的。

    不过,煮汤的骨头从来没上过桌,去向,不说也知道。

    不过,看到只一根腿骨,王氏想这剁便剁了吧,这一分为二,给他父女俩一人半根,正好。

    李满囤到家时已过了饭点,他家里的和孩子还等着他开饭。李满囤颇觉开心,有一家之主的自得和宽慰。

    王氏见她丈夫回来,赶紧端上了炖得透烂的骨肉汤。

    红枣觉得这肉汤有股血腥味,怀疑是没放葱姜蒜的原因。李满囤倒是不嫌,他呼呼地将碗里的汤泡饭给吃了干净。

    午休后,红枣见她爹在西北角的围墙前面挖坑,颇觉奇怪,跑去问她爹:“爹,你挖什么?”

    “不是说房子盖在中间吗?”

    “我这儿盖间柴房。”李满囤对女儿一向有问必答。

    红枣看看她挖的地方和围墙地基间一米的距离,奇怪地问:“爹,这柴房怎么这么小”

    李满囤闻言笑了:“这挖的是柴房的后墙,不是前墙。”

    “后墙啊?”红枣真心奇怪,她问她爹:“我们家不是没钱吗?”

    “怎么柴房还要单独修个后墙”

    前世红枣去网红农家乐吃大灶红烧肉,人家农民都那么有钱了,比她这个城里人还有钱,可人家的柴房呢,还是搭着围墙修。她家都这么穷了,她爹还败家的给柴房打后墙,有这钱留着买肉吃不更好吗?

    经红枣这么一说,李满囤便即也想起他家起先只是玉米杆围墙,柴房只得独自打了间泥瓦房。村里人家跟他家一样,都是先是篱笆墙土瓦房,然后有钱了,再盖砖瓦房修围墙。而他现在直接打石头围墙,这柴房完全可以倚着围墙建——省一堵墙不说,还省了四周的下水。

    李贵林李贵银下晌来帮忙的时候,看见李满囤在围墙处往宅地里挖,便觉奇怪。李满囤也不隐瞒,他打算在院子的东北和西北两个角搭着围墙各修一间偏房,用来做库房和柴房。

    李贵林和李贵银听后,也颇为赞同——两间房总共八堵墙,这么一建,足省了三堵墙,而且还省了地方,确实便宜上算。

    李贵银甚至还问:“满囤叔,这么好的主意,你是怎么想到的”

    “咱族里,嗯,咱们村,这么多人,竟没一家这么想过!”

    李满囤闻言哈哈一笑,神色极为得意:“这还是我们家红枣提醒我!”

    李满囤将事情经过口述一般,最后总结道:“我家闺女聪明哇!”

    整个一无脑女儿吹的嘴脸。

    李贵银听完,也是赞叹:“红枣妹子确是聪明!”

    李贵林细思一刻,也想透了此前村里无人这样建房的原因——建房不容易,没人会扒房,但也认同红枣小丫头确是个聪慧的。

    不说这建房主意,就是平时给他们端茶送水,虽说面上不显热络,但茶水,不论时间还是温度,都恰到好处,一见就知是过了心的。

    李贵林不以为红枣的这份妥当是她娘满囤婶教的。如果,他想,满囤婶若有这份能耐,平素在家,也不会为她婆婆和两个妯娌踩成烂泥。

    似这种歹竹出好笋的情况,李贵林只能归结为风水轮流转。

    晚上,李贵林和他爹李丰收说起白天李满囤建房的事,李丰收听后沉默一刻,方长问道:“你去你满囤叔哪里几天,有什么收获没有?”

    收获李贵林知道他爹考他来了。

    自满囤叔将制枸杞卖药铺的法子告诉族里后,李贵林想,族人便都疯了似的全上了山,没人再顾及满囤叔建房的事。

    本来自己也是要上山摘果子的,独他爹把他叫了去,让他每天来给满囤叔建房。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虽和满囤叔差不多的年纪,但以前并不相熟——他是他爹唯一的儿子,李氏一族的长房嫡孙,未来族长,他一直是全族的宠儿,而满囤叔却幼年丧母,打小就沉默寡言,和谁都不亲近。简单的说:他俩的交情不足以让他放弃摘枸杞的巨大利益,即便他家上山的人够,他也可以去没主的山地里摘,何况他家的山还没完全开出来。

    所以,李贵林以为,他爹此举必有深意。

    李贵林想了一刻,方慢慢道:“满囤叔,为人和我想象的不同。”

    “他做事极有方法。”

    李贵林只说方法,不说主意,是因为他以为主意,是个人都有,而方法,只聪明人才能有。

    “我觉得他比满仓叔,”李贵林和自家爹没啥不能说的:“心正。”

    “有担当!”

    其实,李贵林想,他和满仓叔的交情其实更好一些。

    但现在,经过了三爷爷分家一事,他觉得满仓叔的作为颇让他失望。他理解满仓叔的选择,但还是觉得不够丈夫——人生在世,只有和自家兄弟争地这一条路吗?

    五十六年前,他李家在高庄村可是没有片瓦。

    李丰收闻言点点头,又问:“还有吗?”

    李贵林想了想道:“很多人,都和我想的不一样。”

    李丰收来了兴趣:“那你说说。”

    “头一个是三爷爷。”李贵林说:“我先以为三爷爷和二爷爷一样,”

    “管家管的严。”

    “但这次,满囤叔盖房,满园叔就头天跟着三爷爷,来过一次。”

    “然后,他再未来过。”

    “甚至,今早,满囤叔到码头搬东西,族里很多人都去了,满仓叔也去了,只满园叔没去。”

    “当时,村里人都瞧着呢。”

    李丰收叹口气:“你三爷爷气病了。”

    李贵林……

    李丰收道:“前两天,你三爷爷想给地里追一次肥。他叫你满园叔下地,你满园叔不去。”

    “说地不是他的。”

    李贵林……

    “所以说,”李丰收道:“还是你满囤叔心里有盘算。”

    “宁可住草棚子,也要搬出来。”

    李贵林默了一刻,方问道:“我三爷爷到底是咋想的”

    李丰收道:“这不是想的问题。”

    “比方说,行人走到一个三岔路口,面前两条路,一条正路,一条岔路。”

    “在路口选择的时候,两条路可能只是毫厘之差。”

    “但踏错路后,再想回到正路,可就难了。”

    “而只要选择了正路,哪怕步子再小,也能行到目的地。”

    “我让你去给你满囤叔修房,”李丰收道:“一是他的主意给了全族人、甚至全村人一条生路,他是我们李家的功臣。如果你满囤叔盖房,我这个族长都没表示,那以后,不止你满囤叔寒心,就是族人,事后也会跟族里离心。”

    “二是让你以我为诫,不要似我这样想当然,自以为是。”

    “当初你满囤叔分家,我啊,心里总想着息事宁人,以和为贵。没按族规办事。亏了他。”

    “幸而你满囤叔,心正。”

    “即便吃了亏,还是依旧孝敬你三爷爷。说了种姜的事。”

    “本来,我们买山头,是为了种姜。结果没想到山头里的刺棘竟是个聚宝盆。”

    “就这几天,我们族人,家家添了好几吊的收益。家家都买好了山头。”

    “基本上,有了这些山头,可保子孙两代无虞。”

    “族里得了这些好处,我回过头再想,就想,这么一个有本事的人,我当初为啥会以为我给他安排个侄子养老就能打发他一辈子了呢”

    “我仔细想了很久,结果发现我其实和你满囤叔,没啥来往。我对他压根不了解。”

    “相反,我和你三爷爷,三奶奶来往多,连带你,也是只和你满仓叔满园叔亲近。”

    “所以,分家的时候,我心里天然就有了取舍,有了偏颇。”

    “我照你三爷爷的意思,分了家。”

    “结果没想到,这吃亏的没吭声,占便宜的却闹了起来。”

    “祖宗说的没错,偏颇是乱家之源。”

    “贵林啊,”李丰收语重心长地说:“你以后可要把定族规,千万别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