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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晴朗,日高气爽,正是杏花开得正艳时。
天气慢慢变暖,百姓人家停了取暖用的煤球,少了那呛人的味道:呼吸都畅快了许多。
皇城京华门外,一大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地等候了许多人,人挤人,都想占个好位置。附近的茶馆、饭馆也早早被人定掉。
还有京城各大书馆、文房四宝等各类铺子也一字排开,前来吆喝。一方面想沾沾喜气贵气,今日白丁,明日卿相;另一方面也是瞄牢上榜士子,好售卖那状元书、状元笔的。
更有上京小报,早就派了那最好的写手和画手,准备出个画册,给每个人起个好名头,再去打探那一甲进士的趣事轶风流韵事,好来个洛阳纸贵。
彦庭卢胤与谭茵卢晴早早等候,京华门外等到李征张子清,又看到赵旭与顾子俊两人。
巳时正,杏榜终出。
一甲三人,果然许临海位列其中,三甲将参加殿试。
赵旭中了三甲五十七名,李征中了三甲九十五名。
众人连忙向赵旭李征道喜,不时有相熟之人前来贺喜,几人又向其他高中之人贺喜。卢胤、张子清和顾子俊虽然没有高中,但早已心里有预期,再说一次就中毕竟凤毛麟角,倒也心态平和。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喜极而涕,高呼中了中了;有人泪如泉涌,直呼上天不垂青于我;有人黯然神伤,踟蹰而行。
谭茵心中极为高兴,李征十几年的天赋与刻苦终于有了回报。李征回看谭茵,眼中似有泪光点点,面前的姑娘陪着自己,一路艰辛,一直鼓励激励自己。彦庭看到两人情意绵绵,也为他们俩高兴。
大家高兴,看快到中午,一众人等涌上旁边的状元楼。
京华门外状元楼大大有名,它本来不叫这名字,但因会试魁首都会惠顾,到最后其本来名字到没人记得了。
状元楼三楼一处包房内,窗户对着杏榜,众生百态一目了然。
许临风看着楼下这些举子,很多人就要成为进士,面露微笑道:“我大昭栋梁之才可期矣。”
杨澈转头看向许临风,轻笑道:“宦海波涛诡谲,不知道有多少人沉浸其中而不被吞没。”
许临风正色道:“雪原,上天有上天的安排,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圣上不过选择那些想与他同道而行的人罢了。”
杨澈似乎想起什么,微扯嘴角,“子简,我们今日站在这儿,看似在选择他人,其实我们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许临风直直地看着杨澈,“雪原,我知你心意,我们如此费尽心血,不也是为了有所改变吗!”
杨澈若有所思地笑笑。
两人同为太子重臣,很容易不和,不少人也期盼他二人争宠,甚或离间中伤二人。但二人虽不算挚友,却也关系不错。
李璀看着许临海,“子斐,你说你来都来了,怎么不到榜下亲自去看,反倒待在这儿。”
许临海看着下面人群,懒洋洋地道“既已知道结果,何必前往。”
李璀打趣道:“你是怕前去被那些女子给团团围住出不来吧!是不是啊,雪原!”
杨澈看着下面那情意绵绵的二人,男子镇定面容下难掩喜悦之情,女子言笑晏晏,如同春天树枝上跳跃的鸟儿。男子虽出身微寒,却好学上进,松姿翠骨,女子聪慧俏丽,更兼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真可谓佳偶天成。
被李璀一叫唤,杨澈回过头来,“有人高中一甲不以为然,有人不过上榜就已欣喜若狂。”
许临风看着弟弟虽不露神色,但眼神却盯着高彦庭那群人等,只是却没有他想见到的那人。
“唉,那不是高家大公子和那个什么卢家小公子?上次我们在仙品居还碰面来着!”李璀眼尖,指着高彦庭说道。
许临风对着李璀点了点头。
“看这样子,他们这群人中有人高中了。”
“那个穿褐色衣衫的男子名叫赵旭,来自浙江嘉兴,此次三甲五十七名,穿青衣的男子名叫李征,来自江苏苏州,三甲九十五名。”许临风对士子情况如数家珍。
“他们与高家卢家有什么关系?”
“那赵旭与高彦庭是朋友,这李征却是高家表小姐的心上人,两家有意结亲。”
“倒是颇为相配。”李璀看着那一对人儿,晃动一下他那肥厚敦实的身子,看着许临海不大言语,“子斐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锦绣满腹,出口成章,今日高中一甲,该是惊喜不已,怎么反变成锯嘴的葫芦!”
大昭三年一次会试,有时会加恩科,就像这次才选一样,只是这次才选除了科举还有各门各类。
每次会试不过取三甲一百五十名左右,还不见得马上能启用,很多举子还需候缺。
杨澈轻笑道:“李兄,这高中三甲对他们兄弟俩来说是胸有成竹,并无意外,喜是喜的,可却不会惊。只是子斐风流倜傥,纵横欢场,平常那些美貌姑娘对他趋之若鹜,不想如今竟吃了个瘪。”
李璀稍微想了想,就知道今日缘由,“还能让你小子吃瘪,我要见见这高家姑娘,这真是他妈的爽快极了。”
许临海看着幸灾乐祸的某人,不动声色道:“我前日去月华楼,细娘说很久没看到李大人,托我带个话,说甚是想念。李兄想必是被嫂夫人掬得紧,要不我去和她说声?”
李璀脸色大变,立马闭紧嘴巴。
李璀是出了名的妻管严,他身居要位,难免要参加各种宴会,碰到各家青楼姑娘。那月华楼细娘缠得最紧,心思也活泛,被李娘子知晓,罚李璀大冬天整晚跪在院内,冻得他生病发高烧,拖了好一段时间才好,一时沦为京中笑谈。
李璀转向许临风道:“这杏榜刚揭,接下来恩科才选,你有得忙了。”
许临风继续看着下面举子们的神情举动,淡淡道:“有雪原将这些举子的信息摸得一清二楚,内阁阁老们商量给出意见,殿下还会对一二甲进士逐一考校,我不过是尽职罢了。”
这些举子不像官员,之前没有档案。杨澈掌管兵部,下有信息斥候一部。储君一方面让各州县上报举子情况,另一方面又着兵部了解举子言行举止,再着吏部予以评语,内阁草拟意见,再由他本人亲自面审。
历来,朝廷重臣陛下会亲自定夺,而下级官员任命则由内阁根据各部意见而定,也因此朋比为党,党争不断,天子也无法,只能平衡各方并加以利用,只是要防止一方做大,或是只顾己党之利不顾百姓之利。
储君对人事如此重视,借机敲打各位重臣,更有考校之意,内阁六部如何不明白,更是小心慎重。
李璀暗笑,这许家兄弟二人个性截然不同。
许临风为人深沉谨慎,做事说话滴水不漏,年纪不大,却很是老成。如今地位重要,朝野上下想要攀附者众多,可他甚是爱惜羽毛。
许临海却是年少成名,鲜衣怒马,洒脱不羁。之前他曾去各地游历三年,说是游历求学拜访高人,事实上东宫另有交代,游历归来,表面虽仍狂傲自负,内地里却沉淀了很多东西。
杨澈听到许临风提及自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各州县想让本地举子得以升迁,一来是成人之美,二来也是为了日后能提携照顾家乡,难免会有溢美之词,甚或隐瞒一二过错,这都是人之常情。”
“殿下让我派人调查,也不过是想让信息掌握得全面些,需知这些人初入官场,如果这第一关没把好,祸害的还是百姓。只是一旦入仕,就要由内阁吏部考校,不可大兴刺探之风,否则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前世之鉴不胜枚举。”
杨澈所言是在自陈其不会突破原则,人心善变,玩弄人心者也会被人心所玩,酷吏在历朝历代都没有好下场。
李璀看着杨澈,他今日身着深蓝色锦袍,近来倒是少见他着红衣。发髻用一根白玉簪簪起,并未着冠,越发显得面白如玉。
想起七八年前初认识时,他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初见看他从东宫殿内缓缓走来,似清风携带滴露牡丹,金碧辉煌的殿堂也难掩其盛。时人人前对其阿谀奉承,背后则称其佞臣,以色侍主。
纵然接触下来,觉得此人文韬武略,堪为大才,但内心也不免存有几分轻视,认为其能得太子重用,其容色过人是主因,毕竟天下才子众多。
待他一举击败大夏,夺得河西重镇颍州,令大夏对河西控制日松,战神之名已是传扬天下,令大昭子民精神大振。又大设马场,培养骑兵,还秘密派人联系西域诸国和羌塘边民,所谋深远。后又平叛厉相与襄阳王,彻底消除殿下心中隐患,也垫定大昭朝廷格局。才知此人运筹帷幄、心思深沉、行事果决。东宫殿下知人善用,自己到底还是嫩了。
几年过去,脱去那股少年青涩,如今满身肃杀,还有何人会提敢提佞臣二字。
李璀笑道:“雪原,你与子简同龄,寻常人等在你这年纪,孩子都要打酱油了。子简也即将成婚,子斐比你还小三岁,也在想着赶快把媳妇娶进门,你却仍在青楼游冶,殿下上次还在说,成家立业,你业都成了,家还没有!”
杨澈没有父母逼婚,倒被李氏兄弟逼了,他挑了挑眉道:“若是讨个像嫂夫人这般的娘子,日后不准我去那章台楚馆,那些姑娘岂非要哭瞎了眼,这我怎么忍心!”
众人看他如此模样,知道在敷衍,便没再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