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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戚程佩带着牙牌像往常一样从长安门步行进宫,官员们见面都互相拱手,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张戚程笑容可掬地说话。
最近户部乱成一团,他们这些武将就显得十分闲适,大家不过听听边疆战事,为军粮争争口舌。
到了掖门大家等着听午门上的钟响,这样就可以入朝。
“这户部查案要到什么时候。”
“户部案子查不完,军粮也不拨了?”
“让一个嘴上没长毛的崔奕廷去查案,这不是……胡闹吗?”
张戚程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
“从前崔尚书在的时候,不说别的军粮是肯定已经拨下来了,现在这案子拖着不办好,便将的将士都要喝西北风。”
大约是声音高了些,旁边立即有人劝说,“别这样说,听说刑部那边也是不日不夜地在查,每天都在抓人,说不定哪天就结案了。”
张戚程不插嘴,只是听武将们说话。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皇上信任崔奕廷,满朝文武心里却多有不服,别看崔奕廷现在是个新贵,只要出了差错就会墙倒众人推。
只要等着,等着崔奕廷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他已经暗示赵璠,若是杀不了崔奕廷,就将姚七小姐杀死在那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弄死她是件很简单的事。
死了人,崔奕廷又出了城,就有戏可唱。
一个半夜里能私会未出阁小姐的人,说什么不遗余力地审案。
就能将整个朝局搅浑,所有人就更会觉得崔奕廷不可靠。
张戚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就算崔奕廷不死,他也会想方设法换了主审,主要刑部那边走通了,还怕案子不在他手心里。
张戚程正想着。
掖门慢慢地打开了。
众位朝臣互相让着,等着按品级入朝。
从掖门里忽然走出两个内侍,其中一个开口道:“诸位大人,皇上有旨,请诸位出宫观审。”
出宫观审?审什么?
张戚程皱起眉头。
……
官员浩浩荡荡地出了宫门,大家站稳了脚,正要相互说话,一阵脚步声响传来,两串火把一路飞奔过来,照亮了头顶的天空。
锦衣卫手举着火把分列在两旁。
出动了锦衣卫就是有重要的事。
众人张望过去,两个人缓缓地走了过来。
看到来人的脸,张戚程心里有了准备,却仍旧不由地一怔。
是崔奕廷和锦衣卫曹佥事。
看起来崔奕廷没有半点的异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朝房里待漏的赵璠也走出来,看到崔奕廷他不禁面色一变。
崔奕廷的样子,绷着脸,眉眼中都是凛冽的寒光,显然是为了报复而来,他安排的人失手了。
他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人手,难不成就葬送在崔奕廷的手里。
如果崔奕廷没死,姚七小姐呢?
赵璠才想到这里。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十几个绑住手脚的人被锦衣卫拖了过来。
在宫门外,崔奕廷要做什么?
锦衣卫手里拿着廷杖难不成准备在这里行杖刑?
赵璠忽然觉得脊背一片冰凉。
“这些人被人唆使行刺本官,如今诸位大人就做个见证,锦衣卫从今天开始接手漕粮贪墨案和行刺案。”
锦衣卫手里的廷杖亮出来,两个身穿黑衣的犯人被扔在地上,手起杖落,周围顿时充满了凄惨的叫声。
锦衣卫的廷杖早就让人闻风丧胆,如今亲眼所见,更是让人心生恐惧。
两个人先是硬撑着不动,然后是奋力的挣扎,最后渐无声息。
人就被活生生地打死在这里。
打死了两个,紧接着又有两个人被提上来。
周而复始,鲜血染红了地面,眼前是血肉横飞的场面,锦衣卫打的顺手,人反而死的越来越慢,越来越凄惨。
谁也不知道崔奕廷要到什么时候住手。
不知是谁先打了个冷战,然后所有人都觉得冷意入骨。
赵璠不禁跟着牙齿打颤,他知道这些人不会连累到他身上,多少年培养起来的死士,早就忘却了生死,就算是想要招认,也并不知道他和岳父,顶多会将寿家说出来,可是看着这些人惨死在跟前,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看着崔奕廷冰冷的面孔,他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忍不住心生恐惧,崔大学士是有名的贤相,却生出这样心狠手辣的儿子。
“我说了,都说了。”凄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立即就有人被推上来。
张戚程看过去,跪在地上的赫然是户部的郎中。
崔奕廷的用意顿时让他明白过来。
崔奕廷是要用那些死士的死来让户部待审的官员惊恐,这是真真正正的审案,审案用的人却是他送给崔奕廷的。
刺杀朝廷命官,已经是死罪,不论崔奕廷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人异议,崔奕廷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崔奕廷低下头来整理袖口,海棠色的官服微微一拢,露出腰间的绣春刀。
绣春刀,是皇上钦赐锦衣卫的。
崔奕廷不是锦衣卫,却可佩带绣春刀,足见皇上对他的信任。
张戚程和其他人一样略带惊讶地看着崔奕廷。
崔奕廷微微眯起的眼睛,“丁大人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说到这里紧绷的脸忽然似春日里化开的冰霜,乍暖还寒地展露出一丝笑容。
……
一轮红日缓缓地从天边升起来。
婉宁在屋子里看着落雨。
落雨的伤已经被郎中处理好,还请来了婆子将裂开的伤口缝上,婉宁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麻醉的缝合她知道有多疼,落雨将脸埋在床铺里静静地忍着,等到郎中走了,落雨才抬起汗湿的脸,“七小姐,我老子、娘不会来京里了。”
落雨眼圈有些红,一眨眼睛眼泪就掉下来,“奴婢跟着小姐来京的时候,老子、娘都说了,就当已经将我卖了死契,不管将来我去哪里他们都不会理会。”
“那是因为你老子、娘气你没有讨好六太太,你应该事无巨细将我的事都禀告给六太太。”
落雨点点头,“所以我说,我已经没有了老子、娘,他们就顾忌着哥哥的差事,没有将我放在心上。”
说着落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着婉宁,“七小姐对我们好,来京里之前小姐将我和落英交到一旁还问我们愿不愿意跟着来京里,若是不愿意就请二房老太太帮我们在姚家族里找个差事,从前可没有人这样问过我。”
落雨的鬓角被汗濡湿了。
“你放心,将来你的家里人会来京里投奔你,”婉宁笑着看落雨,“我们会在京里立足,让那些不相信的人看一看。”
婉宁话音刚落,童妈妈就端了茶进屋。
“妈妈歇会儿吧!”
婉宁将茶接过来。
童妈妈被崔奕廷的人手送过来,直到见到婉宁才算活过来,抱着婉宁哭了一场,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情绪。
“跟车的婆子怎么说?”
童妈妈摇摇头,“还不肯说实话,只是说背着家里买了香料,只是为了多贪些银钱,谁知道会惹出这样大的麻烦来,眼看着马车被劫走,她也就慌了神生怕回去没有了活路,这才连夜逃出京。”
到现在还不肯将实情供述出来。
婉宁道:“不用着急,慢慢来,她实在不愿意说实话,就将她放了吧!”
童妈妈愣在那里,“为什么……小姐……”
不出片刻功夫婆子就会回来,因为害她的人不会让那婆子活下来,要不是镇国将军夫人让人先将这婆子找到,婆子说不定早就没命了。
正说着话,外面的管事将童妈妈叫了出去。
不一会儿功夫童妈妈进来道:“崔大人从宫里出来了,有话想要和小姐说。”
是说昨晚的事吧!
婉宁点了点头。
镇国将军夫人喜欢桑树,镇国将军府里每个院子里几乎都有一棵桑树,初见到这样的树,婉宁还有些惊讶。
桑树的谐音不好,大户人家都不会种桑,没想到镇国将军却不在意,按照夫人的喜好布置院子。
崔奕廷就站在树下,树上仅剩下的几片叶子在微风中摇摆,崔奕廷绷着脸没有半点的笑容。
她身边的丫头不止一次说起崔奕廷,看着总让人觉得有几分的害怕。
他们第一次见面,本应是他救了她,可惜那时候她尚昏迷不醒,也许是人的本能,对救过自己的人多多少少都少了几分的恐惧,她从始至终都是不怕崔奕廷。
昨晚的事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不用解释她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崔奕廷看着姚七小姐那双清澈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话没有说的必要。
“你丫鬟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止了血。”
崔奕廷点点头,“你包裹伤口的法子很奇怪。”
按理说,那是标准的包裹伤口方法,她是学临床的,这些东西都有学过,只不过多少年不用,大部分都还给老师了。
婉宁刚要说话。
崔奕廷那双眼睛忽然灼灼地看着她,“能不能帮我也包一次。”他指了指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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