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因和果(凤奕郯番外)

桐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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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北宁国皇室唯一幸存的皇子,是当今天子的亲弟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文韬武略,他努力学到最好,可是,他却有着一个无法被抹灭的污点,一个让他受尽众人嘲笑的未婚妻,一个满脸留着哈喇子,只会傻笑的白痴女人!

    凤奕郯永远记得,当听说自己有一个未婚妻,而且还是丞相府嫡出的大小姐时,年仅九岁的他,忽然间萌生了,想要去见她的冲动,他偷偷和自己的贴身太监更换了衣服,伪装成太监,离开皇宫。

    那时,他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骄傲。

    他早就摸清楚了丞相府的位置,没有问路,偷偷的过去,然后利落的爬上墙外的一棵大树,趴在树干上,忘着里面,试图找到他的未婚妻,将来要和他共度一生的女人。

    虽然他还年幼,可是他知道,未婚妻是什么,是能够给他带来强大世家支持的可利用品,那时他想,如果这个未婚妻他喜欢,他一定会对她好,至少带着一分真心。

    可是,他看见了什么?

    一个被下人踹翻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连话也说不清楚的小女孩。

    “哈哈哈,活该!还什么大小姐呢,我呸,连只狗都不如。”

    “大小姐,你是不是很饿啊?不然,你学两声狗叫,我们就给你一个馒头,怎么样?”

    他们嚣张的话,让凤奕郯弄清楚了女孩子的身份,原来她就是自己的小未婚妻。

    好弱。

    这是他对凌若夕的第一印象,在宫里,这样的欺凌随处可见,他没有选择出手帮忙,打算再看看,或许这个女孩会给他带来惊喜。

    可让凤奕郯没有想到的是,凌若夕给他的第一份见面礼哪里是惊喜,分明是可怕的惊吓!

    她擦着脸上的眼泪,明明被揍得一身泥巴,还傻乎乎的笑着,嘴里发出汪汪的叫声。

    奴才们笑得十分张狂,凤奕郯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火辣辣的,就像是被谁打了一巴掌,他认为,这个女孩丢尽了他的脸。

    她配不上他!

    只是一面之缘,这个念头就深深的植入了凤奕郯的心里,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后总有一条小尾巴。

    被他踹走,她不会哭,只会傻笑;

    因为他被人欺负,她也不会向自己告状,还是傻笑;

    碍眼!

    凤奕郯从没有那么讨厌过一个人,他觉得,拥有这样的未婚妻,是他人生里最黑暗的历史。

    他想方设法的欺负着凌若夕,甚至任由身边的人对她又打又骂,仿佛这样,心里的怨恨就会少一点。

    后来,他听说,她被人玷污,而被赶出凌府。

    那时候,他正在花楼里,拥着最美丽的花魁,对这件事置若罔闻。

    六年后,那个女人以一种全心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原本以为,那是她的欲擒故纵,他顺理成章的用她失去贞洁的名义,解除了婚约,他以为他会看到这个女人像小时候那样哭泣。

    可她却傲气凛然的回视着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秒,他有些后悔。

    但他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甩掉这样的包袱,是他的幸运!他不会再因为她,而被人笑话,不会再因为她,受尽旁人的白眼和讽刺,当他听说,她公然杀害了凌府的二夫人,与轩辕世家决裂时,他嘲笑着这个女人的傻,第二世家是怎样超然的存在,她的反击,不亚于螳臂当车。

    他冷眼看着她遭到伏击,险些惨死在京城外。

    那时,她仍旧是他心里的那滩蚊子血,是被他厌恶的存在。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影在他的心里扎了根?记不得了,那样遥远的记忆,他早已经不再记得,只是午夜梦回时,他恍惚的发现,府里迎娶进门的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妾侍,竟都和她有着相似的地方。

    他开始感到惶恐,感到不安,他拒绝承认自己会喜欢上她的事实。

    可当他再次见到她,她已经是南诏国高高在上的皇后,是以一己之力,扳倒摄政王的强悍存在!

    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里,不再有一丝一毫的迷恋,不再有以前的信赖,有的只是无边无尽的寒冷和漠然。

    他是如此愤怒,愤怒她的无情,为什么她能够轻易的忘掉,以前追着自己跑的那些岁月?她不是爱着自己吗?可为什么,他却在她的身上无法发现那些沉重的感情了?

    情愫一天天加重,他开始期待见到她,却又害怕见到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身边多了一个红衣男人,他妖娆、邪肆、玩世不恭,可偏偏站在她的身边,却是那样的般配。

    为了他,她与南诏决裂,为了他,她杠上神殿。

    他喜欢她,却因为北宁,逼于无奈选择对付她。

    他想,他是无可奈何的,儿女私情与江山社稷,他只能选择后者,这是他身为一国王爷的责任。

    那日,他亲眼见到她疯狂斩杀神殿的高手,看着她身边站着一个又一个以她为尊的强者。

    他终于明白,这个女人他此生只能爱而不得。

    她已经走到他无法触及的高度,哪怕伸出手,也再难触碰到她的衣角。

    后来,他休掉了自己的正妻,只因为她试图抹黑她,污蔑她,这是他所不能允许,也无法容忍的。

    府里,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莺莺燕燕,皇兄一再催促他娶妻,他却一次次用着不同的借口拖延、敷衍。

    他的心思自以为隐藏得很完美,却还是被皇兄看了出来。

    他告诉他:“皇弟,有些人,是不能爱的。”

    他当然知道,当然清楚,她不正是他不该爱,不能爱的吗?

    可是,如果爱情可以被理智所控制,又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人,因为它而疯魔?

    “皇兄,臣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说得十分自信,只因为他很清楚,除了爱情,他还有太多太多无法抛弃的责任。

    他曾和她那样接近,曾只要回头,就能够得到她,可是,他却嫌弃她,抛弃她,舍弃她,这是他种下的因。

    凤奕郯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她刚生产后。

    她还是那副凛然的样子,仿佛背脊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折弯。

    墨发如云,姿态洒脱、利落,看,她永远是这么特别,特别到这世间再也无法找到第二个人,让他如爱她,这般去爱。

    他送给了她一份礼物,说是祝贺宝宝出生,她收下了。

    凤奕郯这辈子也不会告诉她,那把长命锁,是他在见到她怀孕后,亲手打造的,倾注了他无数的心血,倾注了他对她永远无法说出口的爱。

    对付她的人太多,可等到她终于得到安宁的日子,她却要走了。

    那时,他已被任命为三军统帅,应该出发前往战场指挥战斗,却只因听说,她要离开的消息,生平第一次任性的抛下了校场上的将士,用最快的速度,策马扬鞭,飞奔到她的面前,只为了多看她一眼。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已被她身边的男人洞穿,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那时有一种预感,如果放她走,或许此生他们不会再相见,所以,他提出,想要任她的女儿做干女儿,只为了保留一点和她的联系,哪怕只是以这样的关系也好。

    但她却无情的拒绝了,呵!这个女人,在拒绝人时,永远学不会婉转迂回的说话,直白到戳人心窝,可他却偏偏爱上了这样的她,爱得义无反顾。

    那天,他站在大宅外,目送她离去,就像是看着她一点一点走出自己的生命。

    谁也不知道,因为他的突然离开,皇兄在知道原因后,惩罚他在列祖列宗的灵位前,跪了整整一夜。

    他说:“皇弟,朕以为你不会因为她,做出任性的事,你太让朕失望了。”

    他闭口不答,错了就是错了,没有理由,没有解释。

    他看见了皇兄的不忍,看见了他的怜惜与同情。

    他只能在心里苦笑,笑自己的错过,笑自己的痴傻。

    是啊,明知道爱上她会万劫不复,他为什么还会栽进去呢?

    不仅仅是女人才有第六感这种东西,男人也有,而且更为精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也不曾听说任何有关于她的消息,北宁拿下南诏那天,他陪着皇兄一步一步走入朝殿,金碧辉煌的大殿,象征着无尚的权势,可他却只觉得满心的寒冷。

    他在庆功宴上装作醉酒,独自一人在南诏国的宫廷中漫步,他询问过宫人,作为摄政王时,她居住的宫殿在哪儿,那里依旧保存得极好,里面的摆设一尘不变。

    他推开门,坐在大堂的椅子上,恍惚的想着,是不是她曾经也曾坐过这个位置。

    于老的到来,让他猝不及防,他甚至来不及收敛脸上外露的情绪。

    “这种时候会离开宴会,出现在这里,王爷,你爱着摄政王吗?”他是战败国的投诚派,因为有他,南诏国才没被吞并,而是作为北宁的附属国依附着北宁。

    凤奕郯或许是醉了,他目光朦胧,幽幽笑了:“是啊,爱,本王爱着她啊。”

    曾几何时,他连说出这番心里话的勇气也没有,而此刻,他却说了,说给一个战俘听。

    “皇上昔日也痴爱着摄政王,爱到为了她,险些丢了南诏。”于老唏嘘长叹:“那样的女人,谁能不爱呢?若她还在南诏,今日的局面永远不会出现。”

    “可你们舍弃了她。”凤奕郯像是要为她出气似的,恶狠狠的说道。

    “是啊。”于老仿佛在这一刻苍老了许多,他的背脊微微弯曲下去,略显佝偻。

    “出去吧,本王想一个人在这里待着。”他不想再多说,只是希望能够在这个拥有她气息的地方,多待一会儿,仿佛这样,就足以证明,她还在。

    没有离开他的生命,还在他的身边。

    那一夜,凤奕郯彻底醉了,他倒在她曾睡过的床榻上,近乎贪婪的绣着锦被里的味道,明明什么也没有,他却好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北宁统一天下后,他帮着皇兄处理政务,不知道从哪天起,皇兄的身体一日比一日萧条,到最后撒手人寰。

    他遵照皇兄的旨意,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登基为帝,穿上象征九五至尊的龙袍,戴上金灿灿的王冠,他的身旁,有着无数人的簇拥,无数人的陪伴。

    他走入朝殿,在万人的顶礼膜拜中,接过了玉玺,成为了北宁的皇帝。

    可是,他忘记了,有一句话叫做高处不胜寒,纸醉金迷的生活,永远忙不完的政务,他把进入后宫当作是一项帝王必须完成的任务,机械的按照祖制,不停的往后宫里塞人,那些女人年轻、冒昧,比她温柔,比她妩媚,比她清纯。

    可她们却都不是她啊。

    那天,他宠幸了丞相的女儿,刚被册封为贵妃的女子。

    女子柔软的身体靠在他的怀中,她问他:“皇上,你为何每每总唤臣妾的乳名?”

    压抑的情愫在那一刻不可遏止的爆发,那时,他已是中年的帝王,两鬓生长出了白发,却像个孩子似的,紧紧抱着怀里的妃子,告诉她:“因为我爱你啊。”

    没有人看见他眼底的泪意,没有人知道,那一声我,是作为凤奕郯,不是作为一国皇帝说的。

    只因为,她的乳名,是让他爱而不得,至死难忘的名字——若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