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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旭与暗水如同骑士,一左一右立在凌若夕身后,两人故意收敛了气势,但那长年累月积累出的气场,却仍旧让凌克清看得心惊。
什么时候她的身边居然多出了这二人?
他不说话,凌若夕也耐得住,她悠然倚靠着木椅,凌小白殷勤的为她在一旁斟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房间的主人是她呢。
凌克清神色晦暗的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后,他才从沉思中醒来,惊觉自己冷落了凌若夕,急忙笑道:“抱歉,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愿意主动前来见我。”
低沉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自嘲与苦涩。
凌若夕捧着茶杯的手臂微微一顿,唇瓣微抿,也不吭声,她的沉默落在凌克清的眼中,分明是犹豫是挣扎。
他心头暗喜,但脸色却愈发黯淡:“我们父女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不知。”凌若夕漠然启口。
“哎,都是为父的错。”凌克清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漠,演戏演得愈发起劲,完全一副黯然神伤又后悔不已的模样:“若不是为父当初太过忽略你,你又怎会流落在外?但是若夕,你要相信为父,为父在气头上说过的那些话,并非出自真心,俗话说父女俩没有隔夜仇,为父已知道错了,你便原谅为父一回,好吗?”
若是换做旁人,或许还真的会因为他这番貌似真心实意的话动容,只可惜,他面对的是早已冷了心的凌若夕,他的演技不可谓不精湛,但她见过太多的人,遇到过太多的事,真心还是假意,难道她会分辨不出吗?
人的神情可以说谎,但眼神却不会。
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屈辱,带着痛恨,这哪里是一个父亲该有的眼神?
简直假得不能再假。
“你不怪我杀了二姨娘?”凌若夕敛去眸中的讥讽,故作意外的问道。
凌克清见她脸上的冷色有所缓和,急忙道:“怪,为父知道你心里恨着她,但她到底是你的长辈,就算有什么不对,你完全可以告诉为父,为父定会替你撑腰,又何必损害了自己的名誉,做出那种事呢?”
“你确定我告诉你,你会替我说话?”凌若夕冷笑一声,这番话他说得难道不心虚吗?许是没有了同他继续演下去的兴致,她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盏,眸光一冷,“够了吧,这种父女情深的戏码,可不适合我们,你有多巴不得我死,我清楚得很,我做的一切,我从未后悔过,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也很清楚,外界的流言是怎样出现的,你我心知肚明。”
她一针见血的将他所有的把戏通通揭穿,语调极其淡漠,根本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凌克清面色一僵,但随即,立马露出了一丝幽怨,一丝被误会的委屈:“若夕,在你心里为父就是如此卑鄙的人吗?”
“说你卑鄙,我怕会侮辱了这两个字。”凌若夕毫不留情的说道。
“你!”就算是佛,此刻恐怕也难做到冷静,要不是还记着自己背负的重任,此刻,凌克清怕早就翻脸了,他面色铁青,眼里更是窜起了两团滔天的火苗,怒视着椅子上姿态悠然的女人。
这个逆女!以前她痴傻成性也就罢了,如今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甚至能够修炼,但她却张狂到没把自己这个爹放在眼里,他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有这么一个女儿?
凌克清气得暗暗咬牙,却又不敢将心底的怨气表露出来,唯恐这次的任务会因为他一时的意气而失败,他用力握紧了拳头,好不容易才将心头的怒火压下,强笑道:“若夕,那些事都过去了,你做得再错,到底还是为父的女儿。”
“说这些话,你不觉得恶心吗?”凌若夕挥挥手,脸色愈发冷峻,眉梢仿佛结了冰般,森冷非常,“说实话,你为什么来南诏,我很清楚,打消你心里的想法吧,就凭你,还没有资格说动我,别高估了你的分量,这时候和我谈父女情?我没兴趣。”
她的话,犹如一巴掌,狠狠扇在凌克清的脸上,扇得他面颊火辣辣的疼。
她都知道!
她居然全都知道!
“那你今夜来是为了什么?”既然戳破了这层纸,凌克清再继续伪装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于是,他卸下了脸上故意装出的感情,阴恻恻的问道。
“来看你表演啊,你处心积虑想要找到我,难道我不该现身么?再怎么说,我也是尊老爱幼的人啊。”凌若夕慢悠悠的说道,神色极其温柔,但她嘴里吐出的话,却能把人给气死。
凌克清老脸一红,那不是羞的,而是被气的。
“咯咯。”凌小白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他就知道娘亲是最棒的!什么叫口才?瞧瞧,能把人给气得变脸,这就是口才!
凌若夕淡淡然睨了他一眼,也没斥责他的无理,神色很是放纵。
“如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就马上去找南诏国的皇上,用尽一切方法,停止战争。”凌克清不去理会凌小白的笑声,更装作没有听见凌若夕的讽刺,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他太在意她的态度,必定会被她给气到吐血。
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经验之谈。
“你这是在命令我?”话音刚落,一道强悍的威压直直朝凌克清扑去,糅杂了可怕杀意的气势,好似一座巨山,重重落在他的肩头。
凌克清胸口一疼,被这股威压逼得不住后退,脸色瞬间白了。
他怎么想也没有想到,凌若夕竟会在瞬间同自己翻脸。
她究竟哪里来的胆子敢这么做?
“你这是要弑父吗?”强忍住体内翻腾不息的疼痛,他咬着牙,一字一字怒声问道。
要不是云旭在进屋时,不动声色的布下了一道结界,只怕他的咆哮早就传出去了。
全开的气场瞬间收回,凌若夕故作惊讶的挑起眉梢,“弑父?需要我提醒你,在我离开凌府时,说过什么话吗?”
那时,她便已说过,她与凌府在不相干,父女?亲情?这种依靠血缘才能建立的感情,对她来说毫无任何意义,在她的心里,能够称之为她在乎的亲人的,除了凌小白,便只有在接手这具身体时,便被她认可的大夫人一人。
凌克清显然也记起了她曾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斩钉截铁的说出的那番要断绝关系的话语,面色愈发狰狞,胸口在怒火的充斥下,上下起伏着,呼吸更是急促得犹如猛兽。
暗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他算是看出来的,敢情这位所谓的父亲,是打着亲情的名义,有求于凌姑娘啊。
眼底迅速闪过一丝不屑,真是有够虚假的男人,真让人不耻。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一人,整个北宁的百姓如今过得有多苦?”凌克清努力压制着心窝里快要爆发的怒火,咬牙切齿的低吼着,就算她不在意自己,难道连天下人也不在乎了?
“一个追杀我这么多天的国家,我需要为它的子民担心吗?”凌若夕貌似纯良的反问了一句,她的脸上难道有写着‘我是圣母’这四个大字?以至于他居然会认为,她会因为北宁国百姓的水深火热而动容?
是,她承认,她的确对这些被战火殃及的百姓于心不忍,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因为他们而将自己置身于险境,想要帮忙,也得在确保自己以及自己所在乎的人通通安全的前提下。
她不是英雄,也不是光芒万丈,解救世人于水火中的神明,想要让她为了这些百姓自动把自己送到南宫玉面前,可能吗?
凌克清被她理直气壮的反问气得脸上充血,一张老脸由红转紫,宛如一个调料盘,煞是好看。
“呀呀呀,红了,绿了,青了。”凌小白兴奋的指着他骤然变换的脸色,一个劲的咂吧着嘴唇。
“要为他们的安危负责的,难道不是你们这些重臣吗?何时轮到我一个北宁国的罪人,替他们牵肠挂肚了?”凌若夕继续问道,语调不重,但却让人难以反驳,只能瞪大一双眼睛,怒视着她,嘴唇蠕动了好几次,却偏偏一句话也蹦不出口。
只因为,她说的是对的。
“逆女!你好狠毒的心肠!北宁就算再怎么亏待你,可你别忘了,这里是你的故乡啊。”硬的不行,凌克清便上了软刀子,一腔痛心的话语,说得是泪眼婆娑。
凌若夕对他这种把戏,真心感到腻烦,她猛地皱起眉头,锐利的视线如同刀子,咻地刺在了他的身上:“说够了吗?故乡?别随随便便把这种你自以为的定义放在我的身上,有这个闲心来此求我,怎么不想想如何才能抵制南诏的铁骑?”
他们既不想出兵,又不想劳民伤财,于是,想要用最快捷的方法阻止天下大乱,这个想法是没错,但他们却用错了对象。
凌克清说不过她,只能气得一个劲的喘气,“逆女,逆女啊!”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话的。”虽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理由,凌若夕口风一转,双手轻轻搭在木椅的扶手上,缓缓站起身来,“我问你,大……娘亲的尸体到底是被谁偷走的?”
她突然间提起大夫人,凌克清顿时愣住。
“什么偷走的?我怎么知道?”
“自己的原配夫人尸首不翼而飞,你竟还有脸说不知道?”凌若夕只觉得好笑,“那我再问你,娘亲是不是与什么隐世家族有关联?”
凌克清愈发茫然,那困惑、古怪的表情并非是假的,他是真的没听明白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大夫人不论是与他认识前,还是认识后,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怎会和什么隐世世家牵扯上关系?
即使他未曾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给了凌若夕答案。
连身为丈夫的他也不清楚吗?
双眼细细眯起,大夫人、云族,这两者之间到底存在怎样的关联?
为什么她的贴身玉佩会出现在云族大长老的密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