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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格外冗长的梦,她不停的在荆棘遍野的丛林中赤脚奔跑。
刺痛的感觉那样真实和强烈,更激发了她想要逃离的渴望,她咬着牙,努力的在黑暗繁密的丛林中找寻着方向。
这种痛苦的、毫无目标的狂奔持续了很久,终于,她在前方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那就是出口吧!
柳倾城忍不住雀跃,她不顾腿脚被荆棘刺破的大小伤口,发了疯似的朝着那道光线传来的方向跑去,脸上还挂着一抹希望的笑容与喜悦。
近了,更近了!她依稀可以辨认出,在那抹近乎绚烂的光芒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心中更是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她加快了脚步,任凭脚下身边的荆棘如何刺痛,她只是义无反顾的朝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奔去。
只要投入他的怀抱,一切就会好起来的!柳倾城如此想,那人总是会给他格外厚重的安全感。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但那道光芒也越来越强,逆光的效果很难令她看清楚那人的容颜。但柳倾城很确定,那熟悉的完美身形轮廓,一定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人没错。
终于,她向着光亮的区域迈出了最后一步,她伸展双臂拥抱住记忆中那熟稔的劲瘦腰身,长长吁出一口气。
然而,她却没有感受到那人的回应,甚至都没有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
柳倾城缓缓松开手,撤身去查看他的情况,谁知视线正碰上他惨白的脸庞。
只见他沉静的闭着眼睛立在原地,毫无血色的面容在强烈光束的照射下,更是透着一股诡异的青色。
柳倾城试着伸出手时试探他的气息,心中一沉,虚空的触感令她疯了似的去拍打欧阳璟的脖颈和脸颊,企图唤醒他的生意识,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徒劳。
欧阳璟已然成为了一具再冰冷不过的尸体!
绝望与悲恸犹如周边无际的黑暗将她吞噬殆尽,柳倾城抱着他冰冷而僵硬的身体失声痛哭,却终究换不回他的半分回应。
就当她悲伤的难以自持之际,脸颊上传来的刺痛令她猛然睁开了双眼,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所见的只是一片扭曲了的虚空。
耳畔传来衣袂摩擦的声音,紧接着有人轻叹一声,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令她重新恢复对这现实世界的认识。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入眼所见是床榻顶端挂着的粉红色轻纱帐慢,紧接着酸痛无力感也瞬间从不知名处涌入她的四肢百骸,柳倾城微微蹙起眉头,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你终于醒了,方才是做噩梦了吧?”妙玲坐在榻边,见她眼中还有迷蒙之色,她轻叹口气,解释道:“你不停的在哭,还醒不过来,所以就扇了你一巴掌,把你叫醒了。疼吗?”
柳倾城这才感觉到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若在平时她肯定会和妙玲严肃讨论一下这种格外暴力与不礼貌的叫醒方式,但此刻还有更为重要的问题占据她的内心,她也顾不得疼痛,咬着牙从床上坐起身来,问道:“欧阳璟呢?我睡了多久?”
见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急着追问欧阳璟的下落,妙玲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这大概就是有情人最可怜可叹之处。
“快回答啊,我到底睡了多久?”柳倾城急切的抓住妙玲的手,直直的望着她血红的眼眸,见她罕有的躲闪自己的目光,她知道事情不妙。
她猛然掀开身上的锦被,连鞋袜都顾不上穿就想着下床出门去。
妙玲上前想要阻拦,却被柳倾城决绝的一把推开,她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眼中锐利的目光饶是见惯腥风血雨的妙玲也忍不住畏缩。
无奈,她只能耸耸肩膀退开身体,给柳倾城让出道路。
柳倾城不想有片刻的耽搁,她心想或许自己抓紧时间,还能赶得上欧阳璟率领的大军队伍。
然而,还没等她走到房间门口,脚下酸软无力的感觉直接将她狠狠击倒,全身酸麻的异常状况引起了她的警觉。
纵然醉酒的作用还在持续,但她绝对可以分辨出酒水和迷药的区别。
柳倾城瘫倒在地上,凌乱的发丝掩住了她姣好的面容,却无法掩盖她浑身散发的悲伤气息。
她低垂着头,看着地上的灰尘与月白裙裾,苦苦的冷笑道:“好啊,原来你们都在骗我,我居然再一次被你们联手欺骗了,枉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与姐妹。”
妙玲闻言急忙冲上前来,想要将她搀扶起来,却被柳倾城再次拂开。
她缓缓转过头来,泛着血丝的双眸里闪着晶莹的泪光,但是她强忍着泪水,不想再将自己置于脆弱可怜的境地。
她冷冷的注视着妙玲,道:“告诉我,到底过了多久?”
妙玲从未见过她如此冰冷的神情,她知道柳倾城大概是太过担心欧阳璟的安危,又气愤自己被下了迷药,她也不想再欺骗她,便如实相告:“你已经睡了三天,此刻想必欧阳璟已经快要到边关了。”
闻言,柳倾城并没有多少吃惊,她方才已经在心底推测出了这个结果。
她现在只是很难过,她依稀记得那夜烂醉如泥的自己是如何放下骄傲请求欧阳璟不要不辞而别,她想要和他并肩作战,而不是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但他还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一如往常的那些分别,没有留下一句话,平静的就像他从未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过一样。
好累,这样追随一个男人,让她尝到了以往从未体会过的无力感,这到底算是她爱上他的苦果吧。
见柳倾城的神情有些恍惚,妙玲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到桌旁坐下,给她倒了杯温水,又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化入水中递到她的面前,道:“这是解药,喝了吧。”
柳倾城垂眸看了一眼杯中清澈的水,又转眼看向妙玲,不冷不热的说道:“我都醒了,还用什么解药?难不成是他交代你,为了摆脱我再给我下迷药不成?从何时开始,你竟然受命于他了?”
“我知道暗中给欧阳璟迷药是我的不对,但我也是为你好。这次打仗可不是儿戏,你若去了也只是送死,所以我才在迷药中加了些软筋散。”
妙玲将水杯又朝柳倾城的方向递了下,道:“喝了吧,身体酸楚无力的感觉会减轻一些。”
卷翘的长睫在窗棂透进来的阳光中微微颤动,柳倾城接过她手中的杯子,轻声的说了句:“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听她如此说话,妙玲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反而罕有的涌起一股愧疚之意。明明就是自己欺骗柳倾城在先,怎么会反过来要她道歉呢?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向来眼波潋滟的红眸此刻也变得黯淡下来,她握住柳倾城的手,轻声道:“是我对不住你,我知道你担心他,醒来之后肯定还是会去找他,但我还是把迷药给了欧阳璟。”
见她只是盯着水杯出神,妙玲继续道:“其实欧阳璟是在保护你,你别怨他。我看的出来,他是真的爱你,是个好男人。”
“也许吧。”
柳倾城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将那杯化有解药的水一饮而尽。
解药很快就在她的体内发挥了作用,全身脱力的感觉逐渐消退,手指也不再有麻木的感觉,她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然后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妙玲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胳膊,紧张兮兮的问道:“你要去哪里?你还是想去追他对不对?”
房门敞开,门外灿烂的阳光直直的打在柳倾城的身上,金色的光晕衬托得她憔悴的面容,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病态美感。
她轻轻的拂去妙玲的手,强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道:“既然他处心积虑的想要甩开我,我何必去自讨没趣?睡了这么久,我去沐浴下。”
妙玲不肯轻易放手,追问道:“真的只是去沐浴?”
瞧她如此紧张,柳倾城淡笑着颔首应道:“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说完,她便踏出房门朝着沐浴的地方走去。
妙玲仍是不放心,紧跟她的步伐,执意要在沐浴间外守着她。
柳倾城也不推脱,只是踏入温水池中,想让温热的池水能洗清她满身的疲惫与心里的郁闷。
氤氲的热气令人放松,却也令三日未曾进食的柳倾城难以承受,正当她考虑要不要出去找点东西填饱肚子的时候,忽听得门外传来格外嘈杂的声音,她急忙穿好衣服推门出去,却见庭院中所有护卫乱成一团。
见她走出房门,正在了解情况的妙玲疾奔过来,拧着眉头说道:“小溪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柳倾城闻言心中一紧,若是寻常的出门上街,护卫定不会乱成现在这番模样,想来她肯定不见了一段时日,才引起了众人的警觉。
这时,有护卫上前禀报道:“启禀王妃,郡主自昨晚回羽林轩就寝后就再未出现,今日见将近晌午,郡主依旧不见身影,这才察觉不对。率人去看,羽林轩已经人去楼空。”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褶皱的纸,双手递到柳倾城的面前,道:“只在桌上发现了这张字条。”
柳倾城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白纸上赫然写着一句诗:“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