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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惫的大军,在经过两天的长途跋涉之后,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奉天。
宋毅一路上都在忍不住担忧未来的命运,愁眉不展,少言寡语。而柳倾城的谈话兴致也不是很高,她和欧阳璟曾几次商量过该如何和宋青表明身份,说清来意,但是却始终没有得到一个确切可行的方案。
一行三人,各怀心事回到了太守府。
姜瑜听闻大军回城的消息,迫不及待的出门迎接,但见到他们三个人都凝眉不语的模样,她立即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默默的陪着他们三人在房间内枯坐。
而宋青则一直惴惴不安的等在城门口,希望能早日见到被送回来的柳佑宰,毕竟上奏的折子还是由他这个主帅来写比较好。
在大军回到奉天城的第二天清晨,天微微亮的时候,有人在距离城门不远的一株枯树桩上发现了被五花大绑的柳佑宰。
许是被绑在树上待了一夜,他裸露在外的身体被蚊虫叮咬的全都是红包,瘙痒的感觉折磨了他整晚,不得不用后背在粗糙的树桩上来回摩擦从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当他被人解救下来时,后背已经被磨出了血痕。
见他如此狼狈、被叮的浑身是包,有侍卫急忙上前呈上宋青命人准备好的衣衫,强忍着笑意为柳佑宰披到身上。
柳佑宰面色阴沉,他感觉到所有前来迎接他的人都在嘲讽他的狼狈,心中更是又羞又恼,他使劲踹了那名给他送衣服的侍卫两脚,没好气的问道:“宋青呢?他怎么没来接本将军?!”
“启禀将军,现在刚过卯时,宋大人应该还在府中休息。”那侍卫跪在地上,面色虽然极为恭敬,但心里却对他充满鄙夷。
不就是个将军吗?打了败仗,被人如此羞辱,回来还如此威风,看你究竟能威风几时?
柳佑宰闻言心里对宋青更加不满,自己忍受蚊虫叮咬在一株糙树桩上被绑了半夜,而他宋青却躺在府邸柔软的床榻上舒舒服服的睡大觉,岂有此理?!
越想越气愤,他一脚踹开挡在面前的两名侍卫,翻身上了马背,径直朝着太守府而去。
不顾管家的阻拦,他就横冲直撞的进了宋青的卧室,想要将从裴之焕那里受到的屈辱和羞愤,尽数化为怒气撒在宋青的身上,然后,他看到床铺上的被褥铺得整整齐齐,根本没见到宋青的人影。
柳佑宰更加烦躁,他见到墙壁上挂着一柄未开过刃的大刀,是用来做装饰的,他便取了下来,拿在手中横在了管家的脖子上,厉声质问道:“宋青人呢?他是不是跑了?!”
那管家何曾见过如此暴戾之人,他被脖子上的那把大刀吓得腿软,顿时矮了下去,怯生生的回答道:“大、大人在书房里,书房里!”
“给本将军带路!”
柳佑宰粗犷豪放的作风把没见过多少世面的管家吓得不轻,他踉跄着身体为柳佑宰带路,只是还没走到书房的位置,院子里传来的声响就引得宋青走了出来。
见他竟然用大刀架在自家管家的脖子上,宋青拧起了眉头,一夜未睡,脸色有些憔悴,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柳将军,您这是作何?”
“你问我作何,我还想问问你呢!”
柳佑宰将大刀扛在自己肩头,狠狠踹了那管家一脚,等他连滚带爬的逃出院子之后,他走到宋青面前,厉声质问道:“本将军问你,当日在裘川城,你为何不带兵前去支援?”
宋青被问得哑口无言,甚至有些想笑,明明当初是柳佑宰匆匆留下命令,要他率领宋家军和他留下的五千士兵看守裘川城,怎的柳佑宰又反过来指责自己没有及时支援呢?
没等宋青开口,只听柳佑宰继续道:“你知不知道,他们以伏地阵反击,只要你能及时领兵到来,打那几千残兵,我们怎会打不赢?本将军又怎会受如此奇耻大辱?!”
宋青算是听明白了,他这是完全将突袭失败的责任怪罪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苦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柳佑宰恼羞成怒的面庞,轻声问道:“将军是否还要在汇报战况的折子上参奏下官呢?”
柳佑宰闻言,毫不犹豫的说道:“难道要本将军包庇你吗?你别忘了,此事皆因你办事不利而起,若不是你,只怕我们此刻已经攻到浣月国的京都去了!”
这时,被声音吸引过来的宋毅听到柳佑宰的怒吼声,忍不住冲上前来,为自己的父亲辩驳道:“小辈敬您一声柳将军,但这声将军不知道您还能不能受得起?我爹为了您的战功,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前去攻城,而您这位堂堂大将军就等着看我爹打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的派人前来通禀,说是一起合力攻打北城门。我爹为此有过一句怨言吗?”
宋青没有阻拦宋毅,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柳佑宰的对立面,静静的看着他的脸。
宋毅越说越气愤,道:“明明是您贪功冒进,非要带着一群毫无军纪的老弱病残去追敌军,只留下命令要我爹守城,怎得打了败仗,却要怪在我爹的头上?”
“你这黄口小儿,休要胡言乱语?谁能作证本将军下了那样的命令?谁能?”柳佑宰被他指责的更加气恼不已,他现在有满肚子的怒气,他必须要找件事做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宋毅闻言,激动的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我就是证人,当日所有在场的士兵都能作证,难道要晚辈一一将人拉到将军面前对质,将军才肯承认吗?”
柳佑宰没想到他竟会和自己叫板,双眼冒着熊熊怒火,但是宋毅所言非虚,他又不能真的与宋毅在这里互呛对质,到时候只怕自己会更加难堪。
一时间,柳佑宰哑口无言。
宋青也不想将关系搞得太僵,他将激动不已的宋毅拉到一旁,然后淡淡的对柳佑宰说道:“人在做,天在看,将军想如何上奏,下官无法干涉,悉听尊便吧。”
说着,他便强行拉着宋毅走出了院子,只留下柳佑宰站在书房的门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脸色非常难看。
柳佑宰环视了一周空荡荡的院子,犀利的目光扫过偏僻角落,几名凑在那里看热闹的小厮急忙灰溜溜的逃离的院子,临出门前还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看一个小丑般,眼神中带着轻蔑和嘲讽。
他戎马征战数十年,得到的都是崇拜与追随,何曾受过如此大的羞辱?
越想越气愤,柳佑宰恨不得此刻就能率领一队人马冲回去,给裴之焕一个下马威,但是这很明显是不切实际的做法。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上奏向皇帝解释突袭失利的原因,该要不要将责任全部推卸给宋青呢?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柳佑宰将大刀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冷哼一声,走进了书房,思索着该如何写这份上表。
然而,沉思半天,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始终是那天在裘川城墙下,裴之焕当着宋青和众多士兵的面,当众侮辱他的情景。
他被五花大绑的丢在城墙下,就那样如同垃圾一般,被宋青、宋毅还有其他人轻蔑的目光来回无情的扫视,没有任何**,没有任何尊严。
而宋青却高高在山的如同一位沉稳的决策者一样,思索着最终决定他的命运。
对,裴之焕那个小人,竟然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位官阶在自己之下的奉天太守手中!这是**裸的蔑视,是他决计不能容忍的侮辱!
还有宋青,为何他会受到裴之焕如此尊重?为何他的宋家军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且作战损伤如此之小?莫不是宋青暗中和裴之焕勾结,设计来陷害自己?
柳佑宰此刻的神思已经接近癫狂的状态,在他的心里,他不能放过任何一种设想成真的可能。
他越想越觉得裴之焕无故放自己回来,背后蕴藏着一个惊天大密谋,而且他敢肯定宋青也参与其中,否则裴之焕那天就不会一直要争取宋青的意见。
想到这,他察觉到了自己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要能坐实宋青通敌叛国的罪名,或许皇帝就不会追究他攻打裘川不成的罪名。
这样想着,柳佑宰拍案而起,决定要去找宋青问个明白,再来想如何给圣上呈递折子。
他打开房门去找宋青,走遍太守府却没找到宋青父子俩的身影,询问管家才知道,他们两人方才骑马去军营巡视了,大概午饭时间就会回来。
柳佑宰奔波了几天,一路上也很是疲累,他想干脆等到宋青回来再与他对质,趁上午这段悠闲时光他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于是,他起身折回庭院,舒展一下腰肢,打算回厢房睡上一觉。
谁知,当他穿过前院来到太守府的小花园时,突然发现对面闪过一抹急色匆匆的熟悉身影,只是被假山挡住了面目,他无法确定。
他紧走几步,迎着那抹身影走了过去。许是假山同样遮挡了对方的视线,一时无法捕捉到他的人影,所以绕过假山之后,两人竟然碰了个正着。
盯着眼前怔在原地那人熟悉的清丽脸庞,柳佑宰怔楞了片刻,然后惊愕的唤出了那人的名字:“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