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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苏醒之后,我一直让自己处于一个很忙碌的状态,总是找点事情来给自己做,无暇多想,然而当师父这般温和说起的时候,顿时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师父也不拦我,平静地看着悲恸无比的我,良久,方才温言说道:“过来坐吧。”
我来到他跟前的蒲团前坐下,师父问我道:“老徐家的小子发了信回来,说起当日之事,谈到你当时以一人之力,与邪灵教无数人交手,甚至连风魔、孔府主人都在你手上吃过亏——这不是你的实力,那么,是它出来了,对么?”
我点头,毫不隐瞒地说道:“对,它出来了。”
师父问:“为何?”
我低下头,眼睛不敢看师父的脸,接着低声说道:“因为恨……”阵记投号。
简简单单的对话,便将当日之事说出了个大概,师父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问我说道:“你茅师叔的弟子,和你的好兄弟努尔,听说是消失到了一个闪烁着黑色光芒的圆形风口之中?”
我点头,然后形容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师父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不过崂山派无尘道长的判断应该有很大的可能……”
听到师父的话语,我心中猛然一跳,下意识地坐直起了身子,然后对我师父问道:“他们,能够活下来么?”
师父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也许吧,不过是与不是,当真都是看各人的机缘和造化吧——志程,以后的你应该能够发现,当我们知道得越多,便越能够明白自己的无知。这个世界之上,的确有着很多我们所不能够理解,也到达不了的地方,有的甚至没有一个人类能够抵达,不知道,并不代表着不存在,所以无论如何,请你保持对这个世界的期待,或许会比此刻浑浑噩噩要来得积极一些……”
师父说的话语太过于玄奥,我听懂了一些,但是还有许多东西却是把握不住的,而他瞧见我脸上露出了颓然的表情,于心不忍,点头答应我道:“好吧,我可以帮你找找看。”
师父的承诺让我喜出望外,要晓得他可从来不是一个喜欢乱许承诺的人,既然这么说了,自然还是有办法的。
谈完了这件事情,师父又问我,说以后的打算是什么。
当着自家师父,我也没有太多隐瞒的心思,对他说出了我这些天来的困惑和不解,以及自我反省的思索,听着我的心路历程,师父并没有说话,而是一直充当着一个倾听者,等待着我将自己所有的心思给剖白之后,他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事实上,你当初横冲直撞的行为,反而是最合理的,倘若遇事畏首畏尾,只怕那人便已然成功了,而后面的所有人在利用了龙脉力量的弥勒面前,恐怕都不能得活——只是委屈了你……”
特勤一组用自己的鲜血和性命成就了东营大捷的胜利,也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然而事后论功行赏,那功劳必然要分出一半,落到别人的头上。
当然这也还是其次,失去了众多成员的特勤一组,此刻已然名存实亡,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已然再也形不成战斗力了。
面对着师父的提问,我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对他说我想要出去走一走。
是的,到处走一走,没有以前到地方做任务的目的性,而是遵循着自己的心灵,游历天下,用脚去丈量这天地之间的山山水水,用心去体会生活在这天地之间的碌碌人群。
因为我发现,唯有如此,我方才能够忘记心中的伤痛,不会每日每夜都在睡梦之中惊醒过来。
听到了我的想法,师父先是有一些诧异,继而抚须而笑,点了点头说道:“何为道,自然乃道——自然为本,天性为尊,法天心而无心弗志而为,以为无为而使人退欲消妄,削其物性,以己之虚无澄他人之妄心而为。你能够想到这里,也算是一种明悟,这些年来你在朝堂之上奔波忙碌,虽然并未有落下修为,但是我们修道之人,一为术,一为道,唯有将自己对世间规则感悟提升到一定的境界,方才能够不弱于人!”
得到师父的支持,我终于感到了一些舒心,询问师父,谈及了我自己对于修行之上的许多疑问,问他同样是一具身体,为何在那魔头用来,能够大杀四方,而我却在那些高手面前,显得那般无奈。
师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我说道:“世间万物,在于一个‘悟’字,你能够修得临仙遣策,触摸天道,已是机缘,然而凡事都需要循序渐进,这是事物的规律。师父领进门,我唯能教你走上这条道路,然而世间的很多事情,只能感悟,而不能交予、不能说,这事儿你以后便会明白,也能够体悟——我期待你有着那么一天,也希望你能够扛起我茅山的大旗来,继续走下去……”
这是师父第一次对我讲起日后之事,我总感觉他的话语里面有许多意味索然,连忙劝他,说师父正值盛年,何须多想?
师父笑了笑,没有多说话,而是看向了远处,我循声瞧去,却见到李师叔祖竟然就在前方不远的山洞前盘坐,此时的他相比当年,已然显得无比衰老,眉头垂落下来,给人予仙风道骨之感。李师叔祖闭目不厌,盘腿而坐,而我连忙站起来向他施礼,不过他并无反应,反倒是我旁边的师父对我说道:“他入定了,神游太虚,你叫不醒的——志程,你李师叔祖为你做了很多事情,不过你都不知道而已,希望你日后再次请魔上身的时候,一定要谨记自我,要不然,你会很伤他心的……”
李道子,这个素来沉默冷峻的老道惯来严肃,对我也不假辞色,不过我却晓得他对我还是抱着很多期待的。
这种期待,并不明显,然而去无处不在——宛若父爱。
那天我与师父整整交流了一夜,事后数天之内,我一直都在师父闭关的山洞之中,聆听教诲,李道子在旁边,他偶尔会醒过来,不过仅仅只是翻了翻眼皮,紧接着再次闭目入定而去,并不与我交流,不过我却能够感到他是知道我回来了的。这几天里,我从师父身上学到了不少的东西,这些东西并不是所谓的道经或者剑招、手段,而是对于道的感悟,对于这个世界,以及整个自然架构的存在和理解。
这样的经验,方才是最为宝贵的,有这样一个天下间鼎鼎有名的人物做师父,当真是让无数人感到羡慕。
我在茅山待了整整七天,除了头几日与师父交流之外,其余的时间里,我见过了许多师兄弟,以及熟人,然而我唯独没有去见小颜师妹,甚至她数次过来找我,我都避而不见。
我并没有变心,也没有移情别恋,之所以不见,是因为我在恐惧。
努尔以及特勤一组的四张皆因为我而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很难想象倘若小颜师妹也被我牵连到,红颜薄命,英年早逝的话,我是否能够不崩溃,再坚强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我不知道,所以恐惧,所以害怕,害怕我身上的灾祸会带给小颜师妹一点儿的麻烦,所以选择了狼狈的回避。
在我没有想通之前,我不敢再见她。
尽管我爱她。
此时的我,一想到小颜师妹,脑海里面并没有浮现出她甜美可人的笑容和温婉的性子,若是无数血淋淋的鲜血,以及苏轼填的那曲《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我不愿“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于是顾不得旁人的诧异,仓惶离开了茅山,返回京都,宋副司长瞧见我这么早归队,有些惊讶,问我事情都处理完了没有?我回答说基本上可以了,然后宋副司长还与我寒暄两句,接着办公桌的电话铃响起了,他接过来,听了两声,顿时变得十分严肃,背也挺直了起来,挂了电话之后,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对我说道:“志程,王总找你……”
所谓“王总”,自然是总局的影子局长王红旗,这位被我师父称为有可能稳定天下第一的强大修行者要见我,着实是一件让人惊讶的事情,要晓得,别说是我,就算是总局四个司的领导,也未必能够瞧见他老人家一回。
接到总局的召唤,我自然不敢懈怠,来到王红旗办公的红色小砖楼,这儿保卫森严,外紧内松,第二次见到王红旗,他依旧还是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光头老头儿,招呼我坐下之后,并不与我多聊,而是直接对我说道:“陈志程,两件事情,第一件,鲁东那件事情,干得不错,我代表总局向你道谢;第二件事情,特勤一组,今后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