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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志程!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莫名其妙地忍不住地跳动了一下,好像熟悉得我本来就叫做这个名字一般。
我父亲姓陈,母亲姓程。
好名字!
我当下也是直接跪倒在地,朝着师父又真心实意地磕了一个头,激动地喊道:“多谢师父赐名。”
师父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不满,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我已经讲过了,不要当磕头虫,这世间能够独立思考的人不多,我不希望自己的徒弟以后只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人,你要多花一些时间来思考,什么才是道,什么才是整个世界的本质和真谛。”
我这老鬼师父性子简单,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也陆续地找回了当初与他相处的感觉来,嘿嘿笑道:“这一跪,主要是为了这个好名字,以后出去,再也不会说不出口了。”
作为茅山的掌教真人,我师父他表现得颇为威严,而在这竹苑之中,他也如同一个寻常的父辈,招呼我好生坐下,然后自己却站了起来。
他在一排书架之上,抽出一卷竹简来,在我面前踱步,然后开始讲解道:“姓名生辰,此乃人生存于世的灯塔,也是大道之外的意识,俯视世间的唯一途径,改名不代表改命,但是改命,最好还是能够改名。二蛋,当初李师叔或许未曾与你多说,如今你给我交一个底,最近这几年,或者这一段时间,你是否总是会观想或者梦到一位人身牛蹄、头有四角的魔神?”
我点头,说是,就在前几日,我还曾经被那魔神给瞧上,他从九天之上俯身而下,看了我一眼,我就感觉自己浑身如火燃烧,差一点就死去。
师父摇头说道:“你不会死去的,只是会被夺舍。什么是夺舍?这是一种非我的意志,控制住你的身体,它或许会压制、或许会融合,或许会直接将你给掐灭,你的躯体仍在,但是灵魂却消亡,你不再是你,这个世界,也将不是你的世界。在西方,有人将这种叫做降临,而那个时候的你,就会是使徒;在佛教中,则是摩萨利,意为非主之灵;而在道教之中,则简单很多——此事复杂,不必多言,我只问你,你可愿意?”
我摇头,说我不愿。
师父含笑,说是,这世间除了虔诚的狂信徒,谁也不愿,每一个独立的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清静无为,方才是世间的根本。不过你的命线已定,即便是我,或者李师叔,都无力更改,现在只有小心改命,瞒过那人。具体的细节,我晚些时候再与你说,志程,你刚入茅山,一切皆新鲜,不过相比你的师弟师妹,你的年纪算长,而且本事也兼具了很多旁门杂学,为师需要为你量身定制一套方案才行,另外……
他说这话,突然手一伸,一把长剑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来。
我瞧见这剑就是被我给插入九霄万福宫广场之中的饮血寒光剑,不知道竟然被师父给收了起来,他平托于手,打量一番,然后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接过来,听到师父说道:“这剑是魔剑,金陵双器的名声,我也有听闻,于墨晗无论是制器还是品行,皆是上选,这剑的魔气也消磨颇多,与你也契合,算是一件法器,为师倒也不用费心为你再做打算了,而你身上所修习的种魔经,只是残篇,它全名应为《道心种魔》,你暂且搁下,不要修习,而有一件事,我想提前与你得知——因为你的特殊性,所以茅山对外,将会称呼你为我的外门大弟子,不作道籍,为师百年过后,也不能成为掌教真人的候选,这你可省得?”
师父言语诚恳,生怕我有所想法,然而我听到却不由得一阵兴奋。
要晓得这做了道士,虽说是正一的,娶妻生子也会受到世人白眼,不做就不做;至于当掌门,茅山上面有什么好玩儿,请我我都不当呢。当然我也晓得自己身份特殊,师父的这番考量,也是有理由的,于是点头,表示知晓。
今夜也只是粗浅交代,道家讲究养生,师父倒也不会与我秉烛夜谈,而是最后告诉我两件事情,其一,是让我写一封信给父母,将我此间的情况,以及改名之事,告知他们;其二,则是让我好生歇息,明天早上,前去拜访他师叔李道子。
我这拜入师门之后,老鬼成了我师父,而往昔的青衣老道,则是我的师叔祖了。
当夜我没有返回别处,而是住在了深谷竹苑之中,师父的儿子帮我准备了客房,一应被褥毛巾,皆是土制,不过却透着一股精致,连洗脚水都给我打了过来,还准备了笔墨纸砚,不过我毛笔字实在拿不出手,当天也就搁下,跟他聊了好一会儿。
师父的儿子有三十多岁,叫陶一尘,我叫他一尘哥,他告诉我,说打小就没有见过他爹留人在这竹苑过夜,我算是头一份,可见老爷子有多喜欢我。
我师父陶晋鸿执掌茅山,纵横江湖数十年,但是他儿子却并不算高人,也没有养成什么公子哥儿的毛病,平日里就在竹苑附近种地为生,言语诚恳,态度和善,待老爷子为了介绍过后,真的就将我当弟弟一般看待,这话儿说得我心头温暖,再也没有感觉到半点儿拘束。
原以为这顶级道门,高处不胜寒,却不料竟是寻常百姓家,是夜我合被而眠,少有的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为了在师父面前好好表现,我早早地爬了起来,洗簌完毕,结果天才蒙蒙亮,四周一片迷雾,师父他们一家人都还没有起床。
我振奋精神,打了一套拳,浑身热气蒸腾,正打算着出外,绕着山谷跑几圈呢,然而师父却叫住了我,此刻的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起居袍,朝着我喊道:“这山谷之中,有许多禁制,飞鸟不过,你倘若是胡乱跑,只怕要吃不少的亏。”
我像个犯错的小孩儿一般摸了摸头,他挥了挥手,让我背诵一遍《登真隐诀》,完了之后,他带我去见李师叔。
这道经我烂熟于心,很快便背完了,这时师父他换了一身青色道袍,来到我身前,然后给我拿出一双硬纸画儿,捆在我的腿上告诉我道:“这个叫做纸甲马,是一种赶路的工具,在茅山宗内,无需补充能量,而倘若是放在外面,则属于一次性的符箓之物。”
贴心地帮我扎好,他告诉了我使用方法,然后拉着我的手,一步踏前,开始赶路。
纸甲马赶路,简直就是脚底生风,两边的景物呼呼往身后飞去,不过师父为了让我认清来路,走得倒也不会很快,一路上跟我仔细讲解,让我对此方境地有了一个大致的地理概念,最后方才来到了本门的禁地,一个被叫做茅山后院山门的地方。
越过一众浮屠石碑,李道子在山下结庐而居,他应该是早就得到消息,所以在门口等候,依然是老样子,平淡如初,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来。
跟师父一样,李师叔祖对于跪拜之事,最是不喜,我也只有躬身行礼,表示敬意。
双方见面,他与我师父也没有多礼,两人寥寥说了几句之后,我师父说在清池宫上有事,让我先在李师叔祖这儿待着,他便自行离开。师父一走,我瞧见李道子神情肃冷,不觉有些拘束,双手贴在腿上,不知所言,瞧见我这般模样,李道子那张俊朗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来,平静地说道:“怎么,一别六七年,是不是觉得不太认识了?”
当年五姑娘山,我和李道子、老鬼相处倒也融洽,此刻也是久别重逢,心中忐忑而已,他这一笑,有些勉强,却让我回忆起了当年的温暖来,也是笑了笑,出言说道:“李师叔祖您说笑了,不管过多久,我依然还是当初那个农家少年,您也依旧是救我性命的老道士。这件事情,永远不变。”
两人聊得几句,颇多感慨,李道子带我穿过药园,一路来到了草堂里间。
两人对面而坐,他对我说道:“当初我寻老友,却不料遇到了你这么一个奇葩,有心管,却无力。你也不必多谢于我,坦白说,你若是不加以管束,必将是当世之害,我让掌教收你为徒,也不过是预防祸灾而已,当然,你不是祸源,这是命,不由你,昨日之事,掌教已经传符与我得知,我且问一问你,你命中应有十八劫,你可知自己过了几遭?”
我命中有十八劫,这是对面这位誉满天下的符王与我的判词,而自我懂事以来,颇多磨难,几近生死,但若算起来,到底遭了几场,我倒也是算计不出来。
瞧见我迷糊,李道子伸出双手,与我仔细算到:“出生第一劫乃天地怨劫,黑风降世,祸害父母;八岁第二劫乃水劫,水鬼夺命,禽兽恨憎;第三劫乃尸劫,僵尸临体,夺命脱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