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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诊断以后对着程新大发脾气:“怎么这么严重才发现,你这个老公怎么当的,再强撑着跑一会儿路,说不定就得瘫痪了。腰椎关节错位,需要住院治疗。”
“不好意思,没想到。”程新听了医生的话没着急,反而忙不迭地道着歉,就像是这一切真的是他的原因一样。
“医生,不怪他,都是我自己就顾着忙孩子了。”我忙替程程新澄清。
“你们这些年轻家长,孩子一病就乱了分寸,唉。”他说了一句,拿着我的片子又对着灯光看了几眼说,“错位的骨头已经正回来了,你先卧床休息几天,如果明天红肿消了,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谢谢大夫。”程新说着,送医生出门。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原来何连成也陪我去过医院,生孩子的时候,生病的时候,他都无微不至地守在我身边,直到我完全康复。
如今,他换了一张脸,重复着这样的事,我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这一通折腾下来,天已经大亮了,程新顶着一对红眼睛对我说:“你先睡会儿,我再去看看宽宽,如果有可能把你们安排到同一个病房。”说到这儿他停下来问,“小儿肺炎对大人传染吗?”
“应该没事,把我们放在一起,省得你跑来跑去的,谢谢。”我说。
他听到我的话,回过头说:“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说这一句的时候,他的神色自然极了,但是他说完转头就快步离开了。
何则林是在早上八点半来到医院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曹姨,他看完宽宽以后来到我的病房对我说:“乐怡,你顾孩子没问题,但多少也要顾顾自己,我听连成说才知道你昨天晚上从楼梯上掉下来了。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他花白着头发,身子微微前倾,语气里满是担心。
“我没事,叔叔不用担心。”我说着觉得自己嗓子里的声音都有些变音。
“好好养着身体,这几天我就不让程新回去了,让他在医院照顾你们母子。”何则林饶有深意地说。
“他忙了一个晚上,也该休息一下了。”我忙说。
“给自己的孩子老婆忙,他还能有意见。”何则林马上说。
我明白他的安排,想借机让我们多培养一下感情,但是这种安排是我不喜欢的,我相信程新同样不喜欢。只是因为是成年人,明白自己面对的是这具身体真正的父亲,他没有直接反对罢了。
等到何则林走后,程新拿着早餐走进来:“这是曹姨在家里做好送过来的,你尝尝怎么样。”
他说着很自然地把东西一样一样从饭盒里拿出来,取出鸡丝馄饨拿起勺子,坐在床头一副想要喂我的样子。
“谢谢,我自己能来。”我忙伸手接过东西放在床头小柜上。
“那个……医生说你最好不要坐起来,影响腰椎的恢复。”程新脸色有点微红,“我喂你吧,你是病人,不必这么计较了。”
“没事没事。”我推辞着。
我清楚地了解我们两人间现在的状况,虽然没了陌生和疏离,但毕竟不是最亲密的人,不管何则林怎么刻意安排,我们两个都保持着最理智的状态,不会乱了自己的阵角,不会忘记自己的位置。
程新如此,我也如此。
他依言果然松开了手,把枕头往我腰上垫了垫说:“你吃完就躺下去,我去看看宽宽。”
他这样做其实是给了我面子,一个成年人吃饭地时候半趴在床上,到底有点不好意思,他离开以后我松了一口气。
我想他应该在那个病房里照顾宽宽吃饭吧。对于宽宽,他现在的关心慢慢有点发自内心了。
两天以后,宽宽病情稳定,终于和我搬到了一个病房,看到我他兴奋地爬了起来,小脸瘦了那么一点,不过精神还好。
“妈妈。”他爬上我的床。
“别压妈妈,妈妈身上有伤。”程新刚从外面进来,就看到宽宽差点坐在我肚子上,急忙跑过来从后面一把抱他起来,放回到他自己的床上说,“妈妈的腰因为背你来医院受伤了,你忘记了?”
“没有。”宽宽一脸后悔,“没压坏妈妈吧?”
“没有,妈妈也全好了。”我说。
宽宽到底是个孩子,一句话就开怀了,笑呵呵地说:“叔叔,你太小心了,是怕妈妈受伤吗?”
程新被问了个大脸红,一言不吭地拍了宽宽后脑勺一下。
我在医院里住了差不多半个月,终于完全好了,医生最后嘱咐需要再带几个月的腰封,说这种巧劲儿受伤的也不在少数,不必过于在意,但也别太大意。
他说一句我们点一下头,终于大发慈悲,同意我们办理出院手续了。
其实我走路什么的已经完全没问题,现在就是不能弯腰,一弯腰就觉出腰上的别扭和不舒服了,就像是里面别了一根钢针,**的动不了。
回家以后,程新简单收拾了一下迅速上班去了,何则林在程新走后,敲响了我房间的门问:“乐怡,全好了吗?照我的意思,你应该在医院里再住几个月的。”
我懂他的意思,马上笑了笑说:“叔叔,您先坐下来吧。这件事儿真不是安排一下就成了。”
他呵呵一笑说:“鬼灵精的,我做得有那么明显么?”
我心说,还不明显吗?就差点把我们绑到一块送进洞房了。不过,面对长辈,这么直接的话可不能说出口。
他看我不吱声有点沉不住气了,问:“怎么?我的安排起反作用了?”
“不是。”我忙摆手。
“这不就好了,只是不是反作用,就是有作用。”他说。
我差点被他的固执气笑了,于是决定把某些话说出来,免得老爷子继续乱点鸳鸯谱,再搞出什么妖蛾子。
“叔叔,倒不是起了副作用。”我清了清嗓子,“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最基本的特点就是理智,不易冲动。特别是程新,他整个的记忆里压根没有感情这回事,所以他的理智几乎是可怕的。我也一样,不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这么多年,好的坏的也都经历过,某些时候比程新不遑多让。我们两个都明白您想干什么,但是又了解自己的身份。他身上的枷锁是你是他爸爸,亲生的;宽宽是他儿子,亲生的;我是他失忆前的未婚妻,如假包换的;所以不管我们让他做什么,他出于理智的考虑,都不会说什么。但,这只是义务,他在木然刻板地履行自己的义务。而真正的家庭关系不是这样,真正和谐的家庭关系,是大家互相之间愿意奉献,愿意无条件的为对方付出,这种付出不是义务,是幸福,是表达自己爱的方式。”我一口气说完。
何则林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如果不努力做些什么,你们的理智会让你们永远理智下去。我知道你,你害怕最后一场空,还不如维持现在的状况。因为现在至少每个人都是健在的,完整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对于原来的连成来说,他宁愿自己的人生不完整,也不愿意失去你和宽宽。”
他的话让我低下了头,他说的我也考虑过的,但是现在的我考虑的比较多的除了何连成,还有三个孩子。
“你别怪叔叔多管闲事,管自己儿子也不算是多管闲事,我看着再安排吧,希望在我闭眼前能看到你们尽释前嫌,然后在一起。”他最后说了一句,按了按我的手,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何则林这样做我能理解,如果和他换位思考一下,我的做法可能更偏激直接。但是人都是有独立思维的,不管是谁想给成年人一个想法都是很难的。
我希望结局是好的,也会努力去达成这个结果,但是真的很难孤注一掷,不留余地了,年少的轻狂无知让我摔了太多的跟头。
宽宽比我好得要早,但是他死活赖在医院不肯走,非要和我在一起。原来不天天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他是个不粘大人的孩子,直到这次生病,我才发现孩子内心渴望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满足。
他住院到第二天,晚上已经好很多,于是趴在病床上,两条小胖腿互相蹬着,催程新给他讲故事,讲一个那是不可能的。程新一口气从晚上八点讲到十一点,宽宽还是一点睡意没有,眼睛瞪得大大的。
到了第四天晚上,就死活不肯自己睡了,非要钻进我被窝,程新说我身体不适合和孩子一起睡,他可怜兮兮地眨着大眼睛说,他会小心的,保证不碰疼妈妈……那一脸小可怜的表情,让我觉得心软。
这十几天过去,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中,竟然近了很多。
何则林的方法也是个方法,只是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看到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