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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东院二楼上,兮兮一进门就看见元胤了,眼眶微微红了,仿佛有好几百年没见似的难受,可明明每天都厮混在一块儿啊!
元胤正和严琥珀昭荀坐在桌边吃早饭。抬眼看见兮兮那有些泛红的眼眶时,他眉心微微一皱,想起了刚才昭荀说的话,便问道:“梁兮兮,昨晚又做噩梦了?你那噩梦没消停了?”
兮兮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把心里那如潮水般的起伏强压了下去,她才不会这么笨这么快就暴露了呢!想想赵元胤那家伙居然在来龙泉驿的路上把自己稀里呼噜就“密西”了……虽情有可原,但罪无可恕!哼哼,不整回来本姑娘就不是秦……不对,是梁兮兮!
“梁兮兮?”元胤见她盯着自己发神,以为是没睡好,便又喊了一声儿。
“干什么呀?人家听见的!”兮兮笑米米地往他跟前一凑,细细地在他脸上瞅了两眼,掩嘴笑道:“哎哟,冰帅那身手不是白练的呀!把我们幽王爷揍成这副模样了,真有勇气啊!真叫我佩服呢!”
元胤忽然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双扑眨扑眨的大眼睛,心想这丫头怎么了?难道真是心疼自己被打了?
兮兮基本上很少主动靠近过元胤,甚至可以说就没有过!就连睡觉,也是贴墙多一点,很少往他身边粘糊。经常是半夜元胤醒来,伸手把她从墙边拽回了怀里,可第二天醒来时,她又跟墙“贴面”去了。兮兮一直对元胤有种防备的心理,这一点元胤自己是知道的。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这丫头一进门就扑他跟前来了,眨着那双幽黑的大眼睛在他脸上看了个遍,好像一点都不怕他了。
“还好还好,没有破相,”兮兮忽然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元胤的脸笑道,“还能出去见人儿!要不然,可得去找冰帅要整容费了!”
元胤一直盯着她没说话,心里纳闷得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这是中了风了吗?还是忽然转性了?平日里要让这丫头挨自己近点都非得动手拽过来,今天还忽然对自己动起手脚来了?难道是佛祖显灵了?
“干什么啊,赵元胤?”兮兮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问道,“我长变样儿了吗?不是才一晚上没见吗?”
元胤回过神来,拨开了兮兮的手,看着她问道:“昭荀说你昨晚又做噩梦了?你又做了什么噩梦?”
“嗯,”兮兮在元胤旁边的绣墩上坐下道,“是做噩梦了,做了个好可怕好可怕的噩梦呢!”
“梁姑娘,你是怎么回事啊?”严琥珀给她舀了碗粥递过去笑道,“主子不在,你就做噩梦了?果真是离不开主子半步啊!索性搬到王府来吧!西院离东院好歹近多了!”
兮兮低头喝了一口粥,眉心乐出了朵小梅花,却没让他们瞧见。她抬起头说道:“我还不想回王府呢!对了,这粥又是那唐姑娘做的吧?哎哟,这可怎么得了啊!万一那唐姑娘走了,这王府里的人还吃饭不吃饭了?像王爷您这么嘴刁的,只怕要绝食了吧?”
严琥珀和昭荀都笑了起来。元胤抬手轻轻地在她背上拍了一下,笑道:“吃饭就吃饭,也不怕噎着?吃过饭跟乳娘去慈安署。”
“你不去吗?”兮兮转头看着他笑问道,“这张脸除了青了点,不仔细也瞧不出来啊!”
“我不去了,我还有别的事儿。去了慈安署,得听乳娘的话,听见没?”
“知道了。”
正说着,一个侍卫匆匆跑了进门,下跪道:“主子,找到庄允娴了!”
“她人呢?”元胤丢了勺子皱眉问道。
“现下被属下们带了回来,没叫冰残大人发现,只是属下们也不敢把她带回幽关去,请问主子要把她放哪儿?”
元胤想了想说道:“带这儿来。冰残呢?”
“大人好像在东城门那儿。他今早就下令,说不许放庄允娴出城。”
“去把庄允娴带来。”
侍卫退下后,兮兮转脸冲元胤说了一句:“庄允娴又来了?”
“你怎么知道庄允娴的?”元胤很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因为没人跟她提过庄允娴的事儿。
她忙低下头去,呼啦呼啦喝了两口粥,然后说道:“我……我听雀灵说的!”她几口喝完粥,顺手扯起桌上一条绢帕擦了擦嘴,递到嘴边时忽然觉着有股女子的脂粉香气,不禁垂头细看了一眼,那绢帕角上绣着个贞字。
她立刻转头,挥了挥手里的绢帕问道:“谁的?又是唐宣贞的?”
元胤看了一眼,有点没想起来。昭荀倒是想起来了,忙说道:“那是昨晚给王爷裹了揉脸的鸡蛋的,好像是游夫人的吧!”
“哄我呢!”兮兮把绢帕丢在桌上说道,“这上面有那么大一个贞字,欺负我不认字啊?”
昭荀窘了,其实他知道是唐宣贞的,怕说出来兮兮不高兴,谁知道那绢帕上向来都有姑娘家自己的记号。兮兮转头嘟嘴看着元胤说道:“所以呢?昨晚唐宣贞这条沾了她香泪香汗且香得死人的帕子就在您老人家那青脸上滚了一晚上?”
严琥珀和昭荀立刻笑喷了。元胤斜眼盯着兮兮,欲笑未笑地说道:“昨晚*没睡,这会儿还挺精神的。赶紧去乳娘那儿,都还等着,让芜叶跟着你,别到处乱跑。”
“哼!”兮兮把绢帕往袖子里一塞,气鼓鼓地走了。
她走后,严琥珀还在笑,元胤瞪了他一眼道:“还没完了?”
“主子,”严琥珀止不住地笑道,“您不觉着梁姑娘今天的醋劲儿特别足吗?我瞧着,她搬回王府的日子快了!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得有新夫人……不对,是侧妃娘娘了!哈哈哈……真逗!在您老人家那青脸上滚了一晚上……她真能想得出来!”
“闭嘴!”元胤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感觉兮兮今天特别地不一样儿。
丫头们刚撤了早饭,侍卫便把庄允娴带到了书房里。元胤屏退了侍卫和严琥珀昭荀,只留了他和庄允娴。
庄允娴看上去有些气愤,也有些纳闷,见了元胤便问道:“幽王爷,您这算什么?幽王府的人说话就是这样的?我记得冰残好像答应过我,会放我离开惊幽城的。”
“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元胤盯着她说道。
“怎么了?这是要反悔吗?”庄允娴冷笑道。
“如果他现下见了你,他估计得疯!”
“什么意思?”庄允娴诧异地看着元胤问道。
“庄应言的事,你从头到尾都想瞒着,是不是?”
一听这三个字,庄允娴的脸色全变了,两只手不禁握成了紧实的拳头。她沉沉地呼吸了两口气,瞪大了眼睛看着元胤问道:“是蒙可舟跟你们说的?”
“你以为呢?”
“呵!”庄允娴冷笑了一声,“当初的事儿只有他知道,还能有谁?”
“庄允娴,瞒着这事儿对你有什么好处?”元胤肃色地问道,“你要早把这事儿说出来,你和冰残至于闹这么久吗?你是一直都不打算告诉他,是不是?”
“对,”庄允娴那略显惨白的脸上扫过一丝自嘲的笑容道,“那孩子的事,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跟他说。”
“为什么?”
“除了当初自己的执念外,我自己也不想再提这事儿了,”庄允娴目光暗沉了下去,神色忧伤地说道,“当初在大理再遇见他的时候,孩子就已经去了,从那时起我就没想过再把心底这段伤心事翻出来。”
“可现下他已经知道了,满城在找你,你打算一走了之吗?”
庄允娴垂下头去,沉默了一小会儿说道:“让我出城吧,赵元胤。孩子的事儿他兴许会难过上一阵子,但过了那个劲头,他就会忘了的……”
“是吗?”元胤打断了她的话道,“他要那么容易忘事儿,何苦跟你折腾到眼下这个地步?我问你,庄允娴,你是真想跟他恩断义绝了?”
“嗯!”庄允娴轻轻地,却很吃力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兴许是累了吧,”庄允娴缓缓抬起头,望着窗户上透着的明亮的阳光说道,“我想……他应该比我还累吧!彻底地了断了,彼此分道扬镳,余下的日子才能好好下去。你不想这样吗,赵元胤?你不是很心疼你那个哥哥吗?放我出城,我会尽量不再出现在他面前。”
凭元胤的直觉和经验,他觉着庄允娴没说实话。这回来惊幽城,庄允娴的反差太大了,似乎在过去的半年里遇见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而庄允娴好像有心隐瞒,并不打算说出来。
过去十余年的交手,让元胤多多少少也了解这女人。脾气跟冰残一样儿的倔强,心里有事儿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他略斟酌了片刻说道:“你暂时只能留在惊幽城里。”
“赵元胤……”
“你很本事,把我们惊幽城最厉害的判官都快弄疯了。我要放了你走,只怕他不会放过我。你躲不过去的,庄允娴。”
庄允娴惨然一笑:“看来这回我真不应该来惊幽城,也不该来道这个别。”
“你从前不是很恨我吗?觉着冰残离开你,全是因为我的缘故。”
“那是我太固执了,”庄允娴轻轻摇头道,“直到现下我才明白,我这十余年过得有多浑浑噩噩。正因为如此,我不想再耽搁他了。”
“什么事让你想得这么明白?”
庄允娴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横竖是我蠢罢了。赵元胤,你想清楚了,把我留在惊幽城,不是什么好主意。”
“主意好坏,我会自己斟酌。有一句话我必须问清楚。”
“你问。”
“你只是想跟冰残恩断义绝,并非对他没了心,对吧?”
庄允娴那双睫毛一颤,像是心底某样东西被击中了,轻轻地荡出了慌张的痕迹。她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没有回答,但元胤已经知道答案了。
再继续问下去,元胤觉着自己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以庄允娴的固执,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的。元胤之所以不让两人见面,是因为这十余年来,这两人见面就没好好说过话,不是动刀就是动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回偏又遇上孩子的事儿,元胤真怕两人固执起来互相伤了。不过,看现下庄允娴的态度,打起来的可能比较小。
元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刚想叫严琥珀进来时,严琥珀先破门而入道:“那个……那个主子,冰冰……冰残哥……”
“慌什么?”元胤问道,“来了?”
“可不是吗?怎么办啊,主子?我可不想挨揍了!昨晚挨的还没消疼呢!”
“赵元胤……”庄允娴有点着急了,“你还是放我出城吧!”
“怕了?”
“我不是怕了……”
“不怕就待着!琥珀,看着她!要是敢跑,直接了了,横竖那疯子也不想活了,我顶多搭俩棺材!”
“是,主子!”严琥珀一边笑一边答道。
元胤开门出去了,严琥珀倚在窗边一边看一边笑。庄允娴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后,抬头问道:“他走了吗?”
“没呢!”严琥珀透过窗户缝瞄着楼下笑道,“冰残哥跟主子这院子扛上了!我估计,他今天是不打算走了,早饭午饭晚饭,乃至宵夜都得在这儿吃了!庄允娴,我可是真心佩服你,天底下也就你这么本事儿能把我家冰残哥折腾成这样!”
庄允娴苦涩地笑了笑,显得有些无奈。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严琥珀道:“我想问你一个事儿。”
严琥珀一边抄手看楼下两块冰对眼一边笑道:“你问。”
“青芽儿不在惊幽城,那你们其他地方的探子可有她的信儿?”
“这倒不清楚,”严琥珀收回目光问道,“怎么了?你真是在找那小丫头?”
“嗯。”庄允娴点了点头。
“那小丫头不见了?”
“对,半个月前她从青月堂偷偷跑了出来,现下也没个人影儿。”
“那小丫头啊,”严琥珀又把目光望向了窗外道,“就是欠管教!上回被关在幽关里,那张嘴巴骂人就没停过!不过,还能指望青月堂那堂主教养出个知书达理的女儿出来?想都别想!那丫头就是没欠管教,当爹娘的都太迷糊了!”
庄允娴喉咙微微一紧,手心里冒出两股冷汗,把脸转向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