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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华殿内,一声啼哭。
周宁语只觉得死过又活了,浑身大汗淋漓,虚弱得说不出话。
宫人与接生的稳婆对视一眼,把她生下的孩子抱了起来,打眼一瞧,果真是个带把儿的。宫人趁宁嫔昏迷的时候从内殿抱出来另一个襁褓,里面躺着的正是刚出生才一天的女孩儿,把两个孩子对调了一下,宫人抱着宁嫔的孩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宫。
因为事先疏通过,所以宫人出宫畅通无阻,并未被任何人察觉。
皇上进来后,稳婆抱着孩子上前贺喜:“恭喜皇上,是个小公主!”
皇帝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接过来看了看,脸蛋通红,皱巴巴的,看不出究竟长得像谁。
他说:“既是生在黄昏,就单字一个夕罢!”
一旁的女官忙记了下来,跪地叩谢皇恩。
皇上只看了小公主几眼,见宁嫔尚在昏迷,便没有让人叫醒她,待了一会儿便回宣室殿了。
半个时辰后,宁嫔悠悠转醒。
第一件事便是询问:“我的孩子呢?是男孩女孩?”
宫人抱着襁褓走近,把孩子送到她怀里,“是个女孩,皇上方才亲自赐了字,单名一个夕。恭喜娘娘,小公主必定是个有福之人!”
听到是个女孩,宁嫔僵了僵,难以置信地解开襁褓,待看清她腿间空无一物后,不停地呢喃:“怎么会……我不信,我不信!”
说着就要把孩子扔到一边,孩子那么小,差点就从她身上滑到地上,宫人眼疾手快地接住,心惊胆颤:“娘娘怎么了,这是您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
她哆嗦了下,苦心经营了许久的计划功亏一篑,当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拿走,把她抱走!”
宫人奇怪地睨了她一眼,不敢再招惹她,惕惕然抱着孩子走出殿外。
宁嫔谁都不让进去,不多时殿内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并伴随着她不甘的声音。
瓷器落地,应声而裂,一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
外面的人战战兢兢,谁都不敢进去劝说,唯有先把小公主教给乳娘哺育,希望宁嫔早点恢复冷静,接受这个现实。
*
宫人把孩子抱出宫后,换成寻常妇人的打扮,找到事先联系好的一家人,把孩子教给他们。
这家两口子今年三十好几,一直没有孩子。他们家世代经商,家境还算殷实,这回正要到桂州去做生意。正好有人找到他们,说有个孩子刚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了,问他们要不要。
他们甚至不看孩子长相如何,迭声应下。
这名宫人找到他们,他们正准备出城,马车在家门口候着。
夫妻俩接过孩子看了看,果真是刚生下来的,身上的血都没洗干净,眼睛紧紧闭着,小得有点可怜。
妇人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抱在怀里不肯松手,“就是他了,就是他了!”
宫人顺便问道:“你们此次离开长安,日后还会回来么?”
商贾答道:“我们家在桂州,不过是来长安看一看,这里的水土不适宜内子,日后应当不会再来了。”
宫人道:“最好别再来了,万一这户人家反悔,哪天想把孩子要回去,长安城这么大,想找还不容易么?”
闻言那妇人不由自主把孩子抱的紧了些,好像立即就有人跟她抢孩子似的。
商贾扶着她走上马车,自己也上去,从马车里拿了一盒银子走下来,“多谢夫人,这是一点谢礼,还请夫人收下。”
宫人受过教导,不想引人注目,便把那盒银子收下,目送着这对夫妇乘坐马车远去。
人走远后,她打开盒子一看,果真是一盒实实在在的银锭子。她是万万不敢擅自收下的,把盒子揣进怀里,往前走一段路,来到一家茶楼门口,没有停留,直接走上二楼雅间。
雅间内,有一人临窗而坐,正在姿态随意地喝酒。
宫人上前拜了一拜,“事情都已办妥了。”
那人回头,正是李鸿。李鸿问了两句始末,得知对方两口子已经回了桂州,满意地笑道:“做得好,放心吧,王爷不会亏待你的。”
桂州与长安隔了数千里地,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即便有心寻找,也许一辈子都找不到。
那宁嫔岂会料到自己的孩子被人掉包了,就算知道,纵是她有通天的本事,也别想找得到。
女人就是不该太自作聪明,李鸿心想,得罪了王爷皇后,能有好下场么?
*
魏王府内,陶嫤不知道江衡背地里做了什么,得知宁嫔生了个女儿,还在纳闷着呢。
怎么就是个女儿呢?她明明记得是儿子啊。
难不成因为她和周溥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事,所以宁嫔的孩子也变了?倒不是没有可能,她苦思冥想,发现只能用这个原因来解释了。
江衡敲了敲她的脑门,“小不点想什么?”
陶嫤捂着额头,不满地哼了一声。她仰头看他,酝酿半响,“魏王舅舅,该不是你做的吧?”
江衡抬眉。
她原本就是随口一问,因为实在想不通,看到他时,脑子里忽然就蹦出了这个念头。原本没指望他能回答,谁知道他的表情不置可否,让她大感诧异,抓着他的衣服又问了一遍,“真的是你么?”
江衡在她身边坐下,坦诚道:“是我。”
他从不隐瞒她,也不对她说谎,有什么事都让她知道。
陶嫤惊愕,“为什么?你怎么做的?”
江衡摸摸她的头,让她不要激动,他慢慢地告诉她。大夫说她的情绪不能有太大波动,否则临盆时会很不利,“李鸿找到一个不想要女儿的人家,把宁嫔的孩子换了一下,她既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如果生下来的不是,那就一点用都没有。”
他三言两语就讲述清楚了,其实里面的情况一定更复杂,只是没告诉她罢了。
陶嫤从最初的震惊中缓和过来,眨了眨眼睛,“万一她发现了呢?”
江衡道:“她没有这个机会。”
*
过不几天,陶嫤才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宁嫔刚生产不久,皇上去她的寝殿看过几次,因为她精神不振,身体欠佳,皇上每次都是小坐片刻,意兴阑珊地离去。有一回不知怎的,她忽然哭了出来,一开始皇上还有耐心哄她,谁知道她哭起来就没停,哭得皇上渐渐心烦,拂袖离去。
再次去金华殿时,是半个月以后。
宁嫔抱着小公主坐在榻上,轻声细语地说话,那一刻皇上心情颇佳,上前拥着美人女儿好一顿温存。正要走时,一旁的宫婢收拾东西,不甚把一个东西掉落在地,骨碌碌滚到皇上脚边。
“这是什么?”他拾起一看,当场就变了脸色。
这个正是慧王送他的乌木坠,他佩戴了多少年,不会认错。上面的棱角都被磨平了,每一条纹路他都清楚。
只是这乌木怎么会在宁嫔这里?
宁嫔面色一白,狠狠地看向那个失误的宫婢。
皇上怒问:“朕问你这是什么?”
当初那个有毒的乌木早就被处理了,为何她这里还有?
宁嫔唇瓣嗫嚅,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辩解,“臣妾……”当时她调换了皇上身上的乌木坠,她记得早就让人把这个扔了,为什么没有扔?还出现在她的宫殿里?
她慌忙摇头,“臣妾也不知……请皇上明察,臣妾是无辜的!”
皇上最近一心想着长生不死,对这方面的东西格外忌讳,如今旧事重提,脸色难免有些不好看。
然而宁嫔到底是他最近宠爱的嫔妃,心里有点感情。他冷哼一声,“朕自会调查清楚,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金华殿待着罢!”
言讫拂袖离去。
皇上走后,宁嫔想教训那名宫婢,刚要唤人,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被禁足了。如果她在大张旗鼓地生事,不是坐实了乌木的事跟她有关系,她做贼心虚么?于是只得咬咬牙把这口气咽下,罚那名宫婢跪了一宿。
不几日皇上查出事情因果,在御书房泼天震怒,当场便吐出一口血来,昏迷不醒。
太医赶忙过来查看,一番诊断之后,道皇上是急火攻心,身体虚弱,需得好生静养才是。宁嫔被皇上软禁起来,惶惶不可终日,多次想要面见皇上,都被宣室殿外的常公公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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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情况尚未传出来,瑜郡王府倒是有一件事大事。
陶嫤正在用早膳,便听说瑜郡王妃生了个小郡主,她忙搁下筷子站起来,“阿娘生了?”
她肚子已经有六个月了,越来越大,猛地站起来真是叫人胆战心惊。江衡一只手扶稳她,一只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皱了皱眉,“当心孩子。”
她哦了一声,眼巴巴地继续看着传话的丫鬟:“什么时候生的?”
丫鬟道:“昨天晚上。”
她这下坐不住了,拉着江衡便往外走,“魏王舅舅我们快去看看,是我的小妹妹,阿娘给我生了个小妹妹!”
江衡任由她牵着走,牵起一抹笑,“那我们的孩子还要喊她姨母?”
陶嫤停下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阿娘跟瑜郡王的孩子生来辈分就大,真是占尽了便宜。她顾不了那么多,坐上马车直接去瑜郡王府,到了王府门口,被人直接带入梧桐院。
殷岁晴坐在床上,段俨正在一旁让人布置早膳,陶嫤上前欢喜地叫道:“阿娘!”
殷岁晴转头看到她,伸手便要接她,“别跑这么快,当心肚里的孩子!”
她话刚说完,江衡更快一步地抱住她,把她放在床头,殷岁晴这才松了一口气。江衡跟段俨退出屋内,留下她们母子俩说话。
陶嫤好久不见她,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的话,快要走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没见过小妹妹。她环顾一圈,“阿妹呢?”
殷岁晴告诉她:“在偏房里,世子帮我看着呢。”
段淳?
陶嫤有点稀罕,特地来到偏房看了看。一推开门,便见乳母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床榻上躺着一个粉粉嫩嫩的团子,裹在襁褓里,只露出一张小脸。她睡着了,闭着眼睛砸了砸嘴,另一边是同样小憩的段淳。
段淳就睡在旁边,大抵是刚才看孩子看累了,提起手臂挡住眼睛,连她进来了都不知道。
陶嫤没让乳母叫醒他,只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孩子,便跟着江衡走出去了。
看到大嫂和阿娘接连生了女儿,让陶嫤心痒不已,回去的路上缠着江衡不断地声明:“我一定要生女儿!”
江衡把她抱在腿上,摸摸她的肚子,“好,如果这次不是,那我们就再接再厉。”
陶嫤扭了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可是我想先生个女儿。”
这又不是他们能决定的,江衡轻笑,亲了亲她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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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皇上这一病足足病了两个月,卧床不起,身体日益变差。
他对宁嫔起了疑心,让人调查之后,才发现那炼丹的道士也有问题。当初是宁嫔引荐给他的,那道士炼的丹里面掺了不少药,对身体有损,所以他非但没有长生不死,反而越来越孱弱,以至于现在搞垮了身体。
皇上大怒,把宁嫔打入容清宫,那里地位偏僻,无人问津,便是所谓的冷宫。
而她的女儿,则交给庄皇后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