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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顿下脚步,脸上染满了鲜血和泥污,看不出真面目,犀利的眼瞳里闪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在关心我?”
“我才不关心你的死活,不过,别人看到你从我马车里跑出去,肯定会以为我是你的帮凶,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成为通辑犯。”
沐雨棠放下车帘,轻描淡写的回答听的男子面色阴沉,他满身是血,城里城外又都在抓刺客,她以为他就是那名刺客,嘴角弯起一抹讥诮的笑:“你是准备稳住我,趁机抓我去见官、领赏么?”
沐雨棠瞟他一眼,声音淡淡:“一万两黄金,我还没看在眼里。”她来白虎国只为找紫荆果,别说那白虎国皇帝遇刺,就算是死了,也与她无关,她才懒得理会。
马车上衣柜,橱柜,檀木桌,书架……等等物件一应俱全,就像个小型的起居室,桌上器物非常精致,每一样皆是价值不菲的上品,角落里的紫金炉里盈着袅袅的清新香气,低调的奢华看的男子挑了挑眉,看沐雨棠的目光又深了几分:“没人会嫌银子多。”
沐雨棠明媚小脸瞬间黑了下来,她不过是让他晚点下车,减少麻烦,对她好,对他也好,可他居然疑心病重的没完没了。
抬腿一脚,狠狠踹到了男子身上:“既然你不愿久留车厢,就请下去吧。”马车已经过了城门,附近人烟稀少,有人看到他也无所谓。
男子猝不及防,被踹中腹部,欣长的身躯撞开车帘,重重掉落在坚实的地面上,摔的伤口开裂,尖锐的疼。
风无痕潜在车厢后方,一手拿笔,一手拿纸,将沐雨棠和男子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来,等待某天上报给自己的腹黑主子。
华贵马车从男子身边驶过,扬起阵阵烟尘,呛的他连连咳嗽,面色黑的能滴出墨汁来:臭丫头,居然敢踢他下马车,知不知道他是谁……
轻垂的车帘突然挑开,沐雨棠明媚的小脸现了出来,看着他满身灰尘的狼狈相,嘴角弯起幸灾乐祸的笑,悠悠的道:“你是叫十三,还是排行十三?”
男子面色一变,周身的气息陡然变的凌厉起来,犀利眸底闪烁幽冷寒芒,就像一匹蓄势待发的凶狠孤狼:“你究竟是什么人?”
沐雨棠撇撇嘴,这是匹戒备心极重的孤狼,开不得半点玩笑,素手一扬,一道白光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速射向男子:“还给你。”
男子漫不经心的抬手一抓,一块手掌大的圆形玉佩稳稳落在了掌心里,汉白色的吉祥如意纹盘盘绕绕的簇拥着最中央那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十三!
男子一怔,伸手摸了摸前襟,瘪瘪空空的,想是他刚才上药时,不小心将玉佩掉出口袋,落在了车厢里。
“仔细收好了,如果再丢失,你未必会有今天这么好的运气。”
清清冷冷的声音钻入耳中,男子抬头,看到沐雨棠放下车帘,坐着马车绝尘而去,清新洒脱如天空的白云,他犀利的眼瞳浮上一抹复杂的神色。
驷马客栈是白虎国京城最大的客栈,皇帝遇刺一事,并没有妨碍到它的生意,打尖,住店的客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七八个伙计忙的脚不沾地。
沐雨棠走进客栈时,一名二十四五岁,梳着妇人髻的女子亲自迎了上来,眉如远山黛,肤白犹胜雪,一双美目水波潋滟,八面玲珑的笑迎宾客:“姑娘定的上房在二楼,请随我来。”
“有劳了。”沐雨棠款款前行,长长的裙摆轻拂过光洁的黑木楼梯,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清冷目光扫过殷勤待客的伙计们,脚底生风,身姿轻盈,一个个的都有武功根基。
她清冷的眼瞳里浮现一抹意味深长,这家客栈着实有趣。
沐雨棠走进客房,还未来得及细细打量,只听砰的一声轻响,半开的房门瞬间紧闭,老板娘眸底的客套笑意消失不见,满面正色的走到她面前,深施一礼:“雪衣卫林婉筠参见郡主,参见风统领。”
沐雨棠猛然一怔:她在青龙国京城见过近百人的雪衣卫,一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从未想到,还有女雪衣卫。
风无痕看着她惊讶的目光,笑道:“郡主,雪衣卫里也是不缺女中豪杰的。”
沐雨棠撇撇嘴,古代人崇尚男尊女卑,极少会有人训练女子为侍卫,就算雪衣卫破格录用女子,也绝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萧清宇一向要求甚严,面前的女子能被派来白虎国,必有过人之处:“林姑娘来白虎国多久了?”
“郡主叫卑职名字就好。”林婉筠满目凝重的道:“卑职来京一年半,是奉世子之名,前来打探一梦千年下落的,为了收集更多,更有用的信息,卑职便开了这家客栈,白虎国京城的雪衣卫,都归卑职调动指挥。”
客栈里每天人来人往,上至达官显赫,下到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确实能得到不少消息,林婉筠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
沐雨棠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这里是白虎国,咱们就不要称呼什么卑职,郡主了,你年长我几岁,就叫我雨棠,我叫你婉筠姐姐吧。”
“这……不妥吧。”林婉筠目露为难,面前女子的身份,她早就知晓,延王府的郡主,她未来的女主人。
“有何不妥?就这么说定了!”沐雨棠是现代人,没那么强的尊卑观念,与人相处,怎么舒心怎么来:“婉筠姐,紫荆果的事情打探的如何了?”
林婉筠看着她真诚的目光,知她真的不喜那些礼节,客套,便顺了她的意思,沉声道:“雪衣卫几次潜进皇宫,几乎将皇宫库房掘地三尺了,都没找到紫荆果。”
沐雨棠柳眉紧紧皱了起来:“难道用完了?”
“应该不会。”林婉筠摇摇头,满目凝重的道:“紫荆果药效很奇特,濒死之人吃上一颗,能捡回性命,高贵如皇帝,皇妃,也不会胡乱食用,紫荆果最近的一次结果,是在十五年前,五颗果子全部送进了皇宫,皇宫里一直风平浪静的,没人生过大病,也没人受过重伤,就算有人食用,也不会全部吃光,绝对有剩余……”
沐雨棠眨眨眼睛:“如此说来,是它太珍贵,皇帝将它放到了非常严密的地方。”
“应是如此。”林婉筠点点头,金步摇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我已命雪衣卫混进皇宫,打探紫荆果的下落,雨棠耐心等待几天,一定会找到紫荆果的。”
“好!”沐雨棠点点头,萧清宇训练出来的雪衣卫,个个身手不凡,以一敌十,她相信他们的能力。
心情放松,沐雨棠顿觉一阵疲惫侵袭而来,眸子里染了几分倦意。
林婉筠善解人意的道:“雨棠连日奔波,肯定累了,先休息片刻,等会我再叫你用膳。”
沐雨棠淡淡嗯了一声,目送林婉筠,风无痕走出房间,带上门,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轻揉着额头走向大床,颠簸了大半个月,她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激烈的暄哗声钻入耳中,她慢腾腾的抬头,透过大开的窗子,看到一群身穿铠甲的侍卫,押着几名捆绑的男子阔步前行,男子们脚上套着铁链行动不便,走的慢了,侍卫们上去就是一鞭,骂骂咧咧:“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快走!”
沐雨棠挑挑眉,那几人虽然身强体壮,但不怎么像刺客,并且,他们都没有上堂,侍卫们就将他们当成了罪犯对待,态度着实恶劣,事情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吱……砰……”紧闭的房门推开又关闭,淡淡的血腥味萦绕鼻尖,沐雨棠目光一凝,转身看到了一名男子,他手捂着胸口,身上的衣服已被鲜血浸透,脚步踉跄着,好像随时都会摔倒,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半张脸,她依然能认出,这正是被她踹下马车的那名男子。
男子看到沐雨棠,眸子里也满是惊讶:“怎么是你?”
沐雨棠瞪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还想问你呢?青天白日的,你跑到我房间干什么?”
男子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快快快……他逃进了客栈,千万别让他跑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激烈的喧哗声传来。
沐雨棠挑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原来你被侍卫们发现,重伤,追赶到这里的,真是倒霉,他们就在门外,你逃不掉了……”
清冷的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看到他倒霉,她居然这么开心?
男子看着沐雨棠,眸子里闪掠一抹意味深长:“那可未必。”
话落的瞬间,沐雨棠看到男子身形一动,在半空里留下道道残影,眨眼间来到床前,俯身钻到了床底。
一系列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沐雨棠回过神后,只来得及看到来回飘动的床单,以及破门而入的白虎*士们……
门开的瞬间,沐雨棠躺到了床上,心中恨的咬牙切齿,看着手持长剑,大步奔来的军士们,她翻身坐于床边,冷冷的看着他们:“你们干什么?”
她不想救那个忘恩负义的臭男子,但他已经钻进了床底,如果搜出了他,她也会跟着倒霉。
侍卫们无视沐雨棠的斥责,在屋子里乱翻,一名身穿铠甲的小将大步走了过来,傲然道:“我们看到刺客跑进了客栈,所有客房都必须严密搜查,请姑娘配合。”
男子约摸十五六岁,面容青涩,俊美,正在变声期,声音就像公鸭,粗粗嘎嘎的,说出的话却带着无需置疑的命令口吻,听的沐雨棠紧紧皱起眉头:“抓捕逃犯我自然是配合的,但是,你们连招呼都不打,就擅自闯进我的房间,不觉得应该道个歉?”
兵士们的年龄相差甚远,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的都有,这么一群大男人闯进妙龄女子的卧房,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是不礼貌的。
小将军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冷声道:“我们进来搜查,是为了姑娘的安全着想,姑娘不要太过份……”
粗嘎的声音很急促,就像快要发怒。
“赫连小将军息怒,搜查罪犯没错,但是,别吓坏了人家小姑娘。”林婉筠急步走了过来,见沐雨棠完好无损的坐着,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她刚才去后院督促膳食,没想到军士们竟在这空隙里冲进了雨棠房间,幸好她安然无恙。
赫连小将军?沐雨棠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信息,赫连一姓在白虎国并不多见:“小将军可认识赫连盛大将军?”
“正是家父。”小将军满面傲然,赫连盛是白虎国鼎鼎有名的大将,身为他的儿子,他感到骄傲。
沐雨棠挑挑眉,真是冤家路窄,她在白虎国边关算计死了赫连盛,来了白虎国京城竟然遇到了赫连盛的儿子。
这小将军的母亲是叶凝烟,他就是丞相府的外孙,身份挺高贵,即便赫连盛战死沙场,他依然能借着母族平步青云。
目光看到床下露出一角男子衣袖,沐雨棠眼睛转了转,慢慢抬脚伸到床下,狠狠踩到了男子手上:他闯进她房间,害她花费心神应付这么一大堆人,她暂时不能教训他,怎么着也要讨点利息。
尖锐的疼痛自手背传来,男子及时捂住了嘴巴,才没有痛呼出声,看着绣花鞋上的莹润珍珠,他暗暗磨牙,她是看搜查的士兵们在房间,他不能出手教训她,才故意趁人之危的欺负他,可恶的臭丫头,心胸这么狭小,当心没人敢娶。
沐雨棠感觉到脚下的手在用力抽离,嘴角弯起,脚尖竖起,悄然用力,她的利息还没收完,怎能放虎归山。
手背被碾啊碾,一阵阵尖锐的疼,男子空有武功,却无能为力,气的咬牙切齿,夫子说的果然没错,这世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赫连小将,除了床塌和床底,房间各处都已搜查过。”侍卫恭声禀报着。
小将军看向沐雨棠,却见垂下的床单轻轻飘荡,眸子猛的眯了起来,一字一顿的道:“床下有人!”自他们进门后,这女子就一直坐在床边,没离开,那床下,肯定有古怪。
沐雨棠瞟一眼飘动的床单,狠狠踹了一下,才慢腾腾的收回了脚,悠悠的道:“赫连小将说笑了,人都睡床上,谁会睡床下,我碰到了床单,它才会飘荡。”
“是吗!”小将军冷冷笑着,三两步来到床前,猛的掀开床单,向里看去,床下空空荡荡,干干净净的,不见半个人影。
小将军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们随着气息追来这里,怎么会没人?
沐雨棠瞟一眼他郁闷的眼神,眸子里闪掠一抹冷嘲,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房间搜查完了吧,若是没问题,麻烦你们离开,我想休息。”
小将军看着她傲然的神色,俊颜黑的快要滴出墨汁来,执行军务这么久,他还从没被人驱赶过,真是奇耻大辱,兵士们已经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罪犯,他也确实没有理由再留下。
林婉筠目光闪了闪,笑盈盈的道:“马上就到午膳时间了,小将军和诸位用了午膳再走吧。”
轻柔的话语给小将军铺了下台的台阶,小将军面色好看了许多,傲然道:“多谢老板娘好意,我们还有公事在身,不打扰了,告辞。”
小将军手一挥,军士们就像潮水一般涌出了房间。
林婉筠目送他们走出客栈,关上房门,冷冷的看向床底:“出来!”
沐雨棠挑挑眉,林婉筠居然能察觉到他在床底,武功,内力着实不弱,刚才那么多士兵们,没有一个感觉到他的存在。
一只手从床下伸出,巴到了床沿上,但床底却看不到人。
林婉筠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他紧贴着床板,快要与床板融为一体,床下光线又暗,故而,小将军没有看到他。
林婉筠看他慢慢爬出床底,满身血污,全身上下没有一片干净的地方,目光凝了凝,冷声道:“你是那名行刺皇帝的刺客?”
“也是,也不是!”男子说的高深莫测。
“官差们已经离开,你也可以走了。”沐雨棠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他在她床底躲灾,她也痛踩了他的手,两人之间互不相欠。
男子轻抚着受伤的胸口,透过大开的窗子,看到官差们在大街上来来回回的巡视着,看到形迹可疑的人,挥剑就抓。
他胸口一阵气血翻腾,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强行运功压了下去,眼前阵阵发黑,沐雨棠明媚的小脸在他视线里重重叠叠,他身体一阵踉跄。
沐雨棠看着他苍白的面色,目光沉了沉,淡淡道:“你失血过多,急需上药包扎,出了客栈,往左走二百米,有家医馆……”
“咱们来做笔交易怎么样?”男子打断了沐雨棠的话,眸子里闪烁着锐利光芒:他身受重伤,又失血过多,武功都施展不出五成,如果到了大街上,根本逃不脱兵士们的天罗地网!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怎能死在那贱人手里!
额头涌出细细密密的冷汗,一滴滴流下,将他的脸冲的黑一道,白一道,沐雨棠看清,他不是什么男子,而是个稚嫩的男孩子,最多十五岁,心莫名的动了动,难怪她觉得他的身形太过削瘦,原来是个没长大的男孩子:“什么交易?”
“你帮我一个忙,我帮你一个忙。”男孩子的声音有气无力,却异常坚定。
沐雨棠挑挑眉:“我有很多人可供差遣,不需要你的帮忙。”
男孩子看着她,犀利的眼瞳里闪烁着野狼般的执着与坚定:“我不是普通百姓,能做到很多别人异想不到的事情,你将来会需要我的帮忙的,这个忙,可以是任何事情。”
沐雨棠见过他的玉佩,知道他的身份非富即贵,他的承诺着实可信,但看着他傲然的神色,她心里突的涌上一丝戏谑:,“如果我想要你的命,你也给吗?”
男孩子一怔,定定的看着沐雨棠,眸子里隐有怒火翻腾,好方响方才道:“给,只要你说一声,我可以立刻把命给你,但你要帮我的忙。”
冷冽的声音里透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沐雨棠眨眨眼睛,为了这个忙,他连命都可以不要,看来,这忙对他很重要,而他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什么忙?”
“把这块玉佩,送到镇国侯府,交给一个叫穆晨风的人!”男孩子拿出那块羊脂玉的玉佩,递向沐雨棠。
镇国侯府?穆晨风?不就是和萧清宇并称绝世公子的那个清风公子?
沐雨棠接过玉佩,色泽莹润,触手顺滑,是极品的羊脂玉,点点冷意透过肌肤渗入身体,她眨眨眼睛:“就这么简单?你都没事情交待他?”
“他看到玉佩,知道我想做什么,不必交待。”男孩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就像如释重负。
沐雨棠大致了解过白虎国的朝堂官员,镇国侯是颇受皇帝器重的老臣,经常进出皇宫,他对皇宫比一般官员了解的多……
“好,我去镇国侯府。”
“雨棠!”林婉筠来京一年半,京城的名门贵族,达官显赫们她几乎都认识,可面前这名男孩子,她却从未见过,心里有些不踏实。
“放心,不会有事的。”沐雨棠轻轻笑笑,她和这个男孩子没什么深仇大恨,他应该不会害她,就算他真的想害她,也未必害得到。
皇宫暂时不能进,去镇国侯府探探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