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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色似乎是接受了自己下身瘫痪的事实。
照例来医院陪女儿的苏夫人在听到女儿跟她说话后,差点激动的哭出来,毕竟,色色已经几天没说过一句话了。
苏夫人眼含热泪的将苏色紧紧抱在怀里,好半天舍不得放开。
“妈,对不起,这几天让你和爸,还有大家担心了……”苏色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傻孩子,什么担心,你受了那么多苦,我们却只能看着,什么都帮不了你!”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即使受苦,也得承受!”苏色苦苦一笑,落寞的说道。
苏夫人眼睛通红的看着苏色,手轻抚在她的脸颊上,很想安慰她可怜的女儿,却觉得好像说什么都是无用的,都无法减轻女儿的痛苦。
“妈,我真的没事,这几天我已经想通了,毕竟我的生命还在,以后我会好好生活的,放心!”苏色微微扬起些浅淡的笑意,小手拍了拍苏夫人的手。
苏夫人点点头,他们现在也只能寄希望,色色会慢慢的恢复了,她不相信上天会对她的女儿这么残忍……
“妈,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和爸帮忙!”母女俩又聊了会儿,苏色忽然对苏夫人说道。
“色色,你说,不管什么事,我和你爸都会帮你做到!”
苏色敛了敛眉,抿抿唇,才说道,“我要和顾明恺离婚,可能得拜托爸妈出面帮我处理这件事……”
苏夫人愣了一下,眉目微微蹙了蹙,“色色,你想清楚了吗?你弄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他,难道不应该让他对你负起责任吗?怎么可以轻易就离婚,让他逍遥事外啊?”
“妈,我想得很清楚了,我和顾明恺已经勉强在一起六年了,这六年来我一点都不快乐,其实在出事前我就想离婚了,现在我既然已经如此,更不想以后的日子继续不开心下去,所以我一定要跟顾明恺离婚,跟他的婚姻,多一秒钟我都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看着女儿坚定的神情,似乎轻易不会改变主意了,苏夫人点点头,答应了。
女儿承受的痛苦,她没法帮她分担,只能尽力让她所有的心愿达成,她想要离婚,那就离吧,只要她觉得开心就好。
病房的门,开着一道缝隙,顾明恺就站在病房门前,病房内色色和岳母两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缓缓的,他垂在身侧的大手攥成了拳头。
转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顾明恺深吸了口气,正如纪毅所猜测的,色色坚持离婚,而且这一次是坚定要离成的。
他可以想象,接下来,他的日子不会好过,但是为了色色,为了挽回她对他的信心,挽回他们僵持的关系,再难,他也会坚持下去的!
为了色色,让他做再多,他也甘愿!
答应了女儿的请求,苏父苏母第二天就将顾明恺叫出医院,约在了一间茶室。
顾明恺提早到了茶室,但是苏父苏母也已经先到了。
就座后,顾明恺立刻向岳父岳母表达了歉意,“抱歉,爸妈,我到晚了,让二老等,很不好意思。”
苏母今天是要扮恶人的,甚至这些天,她也一直都没有给顾明恺过好脸色,只因为,如果不是因为他,色色不会遭此厄运。
可是,这些天顾明恺的态度,她也不是没看到,他一直都忍让着,她责难的话再难听,他也只是听着,甚至脸上连半点不快的神情都没有。
当然,他是内疚,因为是他害得色色半身瘫痪,可是,她这个女婿,虽然她不算太了解他,但是这几年的接触,也多少还是对他有些了解的。
他其实是个很有傲气的人,即使,他能够爬上今天规划局局长的位置,是有苏家在背后运作的原因,但是若是他自己没有能力,苏家再厉害,也没办法把一个废材扶上局长的位置。
如果换作是别人,受到苏家如此待遇,对苏家的人肯定是要感恩戴德,卑躬屈膝的,但是顾明恺却还是有自己的原则,他感激苏家人对他的栽培和礼遇,但是却并不会过分的溜须拍马,谄媚的没有底线,他一直都是有底线的,绝不过分。
所以,苏母知道,老苏对这个女婿,其实从来都是很欣赏的,包括老爷子在内,纵然一开始苏家人对色色找的这个丈夫人选并不满意,但是现如今,其实没有谁还能对他在做人做事上,能说出半句不满意。
苏父脸上的神情略显严肃,坐在苏母的身边,并没有出声说话,只是看着顾明恺的神情,有些冷淡,他似乎是把主导权交给了妻子。
苏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明恺,你也不用对我和老苏客气,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不需要讲什么虚礼,今天把你叫出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谈!”
顾明恺薄唇抿了抿,才说道,“爸妈是替色色来跟我谈离婚的事情,是吗?”
苏母点点头,“既然你知道,那我也就不用浪费口舌了,你已经把色色害成这样了,你们两个的婚姻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离了吧,就当给你自己个自由,也当时给色色个自由!”
顾明恺听着苏母的话,半晌没有说话,略微低垂着头,看着面前的茶杯。
在顾明恺刚刚坐下时,服务生就过来给他的杯子倒了茶水,绿色的茶叶片漂浮着,将水也映衬成淡淡的黄绿色,空气中都飘散着淡淡的茶香味。
苏母等待着顾明恺的回应,顾明恺一时没有回应,于是,气氛似乎有些僵滞。
似乎过了好一会儿,顾明恺才复又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两位长辈,“对不起,爸妈,我不能答应和色色离婚!”
苏母有些急,回斥了一句,“你还嫌害色色害的不够吗?你有没有看到她现在已经什么样子了?她连床都下不了,我当初把女儿交给你,是想让你宠她爱她的,不是让她受苦流泪的!”
一旦,跟苏色受伤这件事联系上,纵然苏母还想要保持几分冷静,也是很难了,她的声音稍微拔高了些,情绪自然也激动起来,就像这些天,在医院看见顾明恺时的态度一样。
苏父一直就没有出声,直到这会儿,他抬手握住了苏母的手,轻声安抚道,“素兰,冷静点。”
苏母试着深呼吸,只是眼睛还是红了。
“妈,我知道,事到如今,不论我再说多少次对不起,都无法弥补我让色色受到的伤害,也无法弥补让你们二老受到的伤害。”
顾明恺的声音中除了诚意,还隐约有着隐隐的悲伤,“我和色色结婚六年了,从恋爱一直到结婚,我几乎从来都没有真心对色色付出过,从来都是色色在包容我,忍让我,而我还一直自私的认为是理所应当,让色色伤透了心。
直到色色跟我提离婚,我才有些慌了神,但我还是没有醒悟对色色的感情,还以为只要我对她稍微用点心,就能留住她,所以,之所以会发生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根本容不得我狡辩!”
顾明恺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并不想求得二老的原谅,也没想过色色会原谅我,可是我很希望向二老请求一个弥补色色的机会,求二老不要让我和色色离婚,再给我一次机会,陪着色色康复,只要二老能够答应我这个请求,让我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可以!”
“你不要以为,你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打动我们!”苏母硬是冷着嗓音说道。
顾明恺忽然站了起来,向桌旁跨了两步,对着苏父苏母,直接就跪下了。
苏父有些吃惊,苏母更是吃惊的不行,他们怎么都没想到,顾明恺会这么做,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竟然会为了色色,跪求他们。
茶室里有在喝茶的客人朝着这边看过来,甚至有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可是顾明恺都没有在意。
他就那么跪着,看着苏父苏母,又开口道,“爸妈,我知道我这几年对色色的伤害,一桩桩一件件,根本不是轻易就能弥补的,可如果爸妈肯再给我机会,哪怕把我的后半辈子都补偿给色色,我也甘心情愿,我爱她,很爱很爱,我不能没有她!”
苏母再怎么想扮无情,也没办法不被顾明恺的诚意打动,她看到顾明恺的眼中有泪花闪烁,自己的眼睛也是发酸的。
其实,如果不是色色提出要她和老苏来替她谈离婚的事情,她是不希望色色和明恺离婚的,就当是色色受的伤是因为明恺吧,明恺总该补偿给色色的!
“明恺,快起来,跪着是什么样子,男儿膝下有黄金!”苏父这时开了口,说道。
顾明恺看着苏父,淡淡的摇摇头,“爸,纵然膝下有万两黄金,也比不上一个色色!”
终于,顾明恺还是得到了岳父岳母的原谅,没有硬逼着他和色色离婚。
顾明恺知道,爸妈都是善良的人,并没有为难他,可事实上,他对色色做出的这些事,哪怕爸妈不原谅他,也是应该的。
“明恺啊,我们原谅不原谅你,都是小事,真正的伤害是在色色的身上,我们同意你们不离婚又能如何呢?色色的态度很坚决,她说和你的婚姻,多一秒钟她都忍受不了了……”苏母叹息了一声,对顾明恺如是说道。
“我会,用我的诚意,我的真心,重新打动色色,挽回我们的婚姻!”
顾明恺知道,好听的话,发誓的豪言壮志,说出来容易,实践起来却未必容易。
就好像是小时候考试考砸的时候,说下一次一定要考好,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做到的。
但是,他一直都是个执着的人,所以,在挽回和色色婚姻这件事上,他是轻易不会放弃的。
苏色其实知道,这些天,顾明恺一直都在,一直没有离开过,只不过,在她醒着的时候,他都不会走进病房,应该是怕她的责难。
但是,自从她跟妈妈说,让妈妈和爸爸替她去跟顾明恺谈离婚的事情之后,整整三天,她再没有看见过顾明恺。
她知道,顾明恺应该是离开了。
他的耐性,对她的耐性,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
好在,她并不再抱希望了,这样,才不会失望。
但其实,苏色又下不了床,甚至连正常的生理排泄都在床上完成,她又怎么会知道顾明恺离开了呢?
她就是知道,或许这就是心灵感应吧,她感觉得到,顾明恺已经走掉了。
可是,到了第四天的时候,苏色就觉出了不对劲。
因为,此时此刻,走进来的人明明应该是护工,可是却换成了顾明恺。
苏色紧拧着眉头,看着一步一步朝着她病床走近的男人,忍不住斥道,“你来干什么?”
顾明恺脸上的神色温柔,看着苏色的眼中仿若能挤出水来,“色色,我来照顾你!”
“我不需要你照顾!”苏色有些像只炸毛的刺猬,扬高的声音,“我现在和你可以说的,就是离婚的事情!”
苏色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暗暗的告诉自己,要冷静,“我想我爸妈应该已经找过你了,所以你来的也刚好,正好我们可以定一下去民政局的时间,我随时都可以!”
苏色说话的当儿,顾明恺已经走到了苏色的病床边,轻轻的在床沿坐下,一双深邃的眉眼望着苏色素白的小脸,“色色,这几天,你瘦太多了。”
苏色登时有些憋气,当然又是那种感觉,狠狠打出一拳,却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似的!
“顾明恺,请你不要转移话题,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顾明恺脸上泛起了些许无奈的神情,“色色,我们不会去民政局,好好的,离什么婚?”
苏色从来都不知道,一向对她态度冷淡的顾明恺,也会有这么胡搅蛮缠的时候,因为感觉陌生,所以苏色一下子,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招架……
她努力的让自己再冷静一下,她觉得不应该再激动的和顾明恺吵,因为不管她多么的激动,顾明恺这种轻飘飘回击的行为,只会让她像是重拳打棉花一样。
于是,苏色深吸了几次,才又开口道,“顾明恺,我们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这场婚姻继续坚持下去,还有任何意义吗?你一向也不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就当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彼此,好不好?”
没等顾明恺开口说话,苏色又继续道,“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这场车祸发生时,你和谁在一起吧?我只是觉得,三个人的婚姻太累了,我退出,我们和平分开,难道这个要求,对你来说,有多困难吗?”
如果,是从前的顾明恺,听到苏色的这番话,给出的反应很可能就是冷冷的一句,“苏色,我不会跟你离婚,想离婚,不可能!”
但是,眼前的顾明恺是已经参透了爱情真谛的男人,在爱情里,什么面子,什么占上风,有什么用,把最爱的人哄好,才是最重要,不是吗?
顾明恺伸手,一把拉住了苏色的小手,苏色挣扎,可是顾明恺攥的紧,她挣不开,只能作罢,任他攥着。
“色色,那天我和姜可薇在一起,只是想把她送走,当然,事到如今,可能不管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毕竟我对你的伤害已经造成了,再多的解释,都是无用。
可是,那天,是你开车冲上去,用你的生命救了我,所以,你觉得,现在我有可能抛下你不管吗?”
苏色拧起眉心,顾明恺却没让她说话,“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会说,我这是可怜你,或者是愧疚,你不需要我的可怜和愧疚,但是色色,就像我在可能发生危险的那一刻,你会不顾性命的冲上去一样,如果换作是我,下身失去知觉,动也动不了,你会扔下我,不管不顾吗?你一定不会,因为你爱我,而同理,我也爱你,所以,我不会离开,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当然,更别说离婚了!”
顾明恺倾了倾身,靠近了苏色一些,苏色被他这样的动作,逼迫的不得不向后靠,靠在床头上。
“除非,你能将我弄去民政局,掰着我的手同意签字离婚,否则,我们的婚,不会离!”
苏色感觉到,顾明恺的气息,好像是将她包裹在其中一样,那么浓烈,她忽然就有些害怕,有些恐惧的情绪,这时,就听到顾明恺又说了一句,“我已经求得爸妈的原谅了,爸妈同意,给我机会,重新挽回你,色色!”
苏色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了了,她很想躲,至少这一刻,不想面对顾明恺,可是她动弹不了,她根本躲不开。
没办法,苏色只好掀起被子,将自己埋在其中,像是蜗牛一样,找个壳,至少暂时让自己藏起来。
看着躲在医院白色被子里,身子蜷缩着像只小馒头的色色,顾明恺没有再去掀开她的被子,逼迫她必须面对自己。
他只是轻轻的拍了拍被子,说道,“色色,我知道,过去的六年,我做过太多伤害你的事情,让你受尽了委屈,一时半刻根本没办法接受我,没关系,我愿意等,一天二天,甚至一年两年都好,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就努力再一次打开你的心,好不好?”
苏色当然是没有任何回应的。
顾明恺站了起来,轻轻叹息一声,“我先离开了,别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了,会喘不上气来。”
不一会儿,传来‘咔’的一声门响,躲在被子里的苏色这才掀开被子。
顾明恺确实走了,可是苏色的心,却仿若还是悬在那儿,根本放不下。
为什么,顾明恺为什么还要对她说这些?
在她的心频临死去的时候,又来撩动她的心弦?
他知不知道他这样有多残忍,一直以来,她都是主动的那个,他现在说的信誓旦旦,想要对她好了,可是一旦当他腻了,倦了,他随时都能抽身离去,而她,却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那时,才是她最悲惨的时候……
而且,还有姜可薇,当她下意识开车去阻挡那辆肇事车时,顾明恺是和姜可薇在一起的,他是护着姜可薇的,甚至在这之前,他们见面又是为了什么,真的只是顾明恺说,他要送姜可薇走吗?而姜可薇,就真的会心甘情愿的离开吗?她对顾明恺是怎样的感情,谁又看不出来呢?
这些一切的一切,都是不容抹杀的事实,不管她能不能原谅顾明恺,姜可薇,应该会是她心里,永远拔不掉的一根刺!
苏色偎在床头,双眼眺着前方,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办?谁能来告诉她?
苏色也不知道,她发呆了多久,直到门口处传来开门的声音,她从呆愣中缓过神来,向门口看去,进来的人,又是顾明恺。
苏色的小手,紧紧的攥着盖在身上的被子,或许,在想透该怎么办之前,她能做的,也就是冷处理和顾明恺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