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归京

乱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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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内,温馨流动。

    宝贝见弟弟宝宝非常认同,人来疯地跳下车凳,跑了一圈,微微扬起的小脸上,洋洋得意。

    团子不懂,听见有狼,不自觉地往莫颜怀中缩了缩。

    马车上点燃了油灯,上面扣着一个镂空的灯罩,照得车内亮堂。

    “宝贝,过来到娘这边坐。”

    莫颜怀里抱着团子,招呼宝贝。自家儿子太能折腾,前面山路颠簸,如果车轱辘撞上石头,宝贝肯定要摔跤的。

    “到爹爹这里来吧。”

    万俟玉翎拍了拍身侧的坐垫,声音清朗,“当心打翻烛台,那火烧到脸上,你就会变丑。”

    和小娃说话,语言要直白,万俟玉翎神色怪异,很别扭,但对宝贝的关心占上风,说出口后,他自己眼里不禁闪烁着笑花。

    莫颜抿嘴偷笑,夫妻俩现在都是孩奴,谁也别笑话谁,若是让皇叔大人的手下知晓他私下里的另一面,定会惊得掉了下巴。

    山路崎岖,宝贝扶着小几,颤颤巍巍地走到车凳处,被万俟玉翎抱到身侧,用在他身前绑了个小带子。

    小带子是莫颜想出的安全带,防止途中过度颠簸,将小娃们甩出去。

    “变丑?”

    宝贝摸了摸自己的小脸,抬起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是啊,变丑了,就娶不到媳妇。”

    莫颜打开小匣子,拈出几颗腌渍好的果脯蜜饯,细心地喂了团子,不忘记忽悠两个小包子。

    宝宝还不太明白什么是媳妇,下意识地道,“香香……”

    香香是洛荷的闺女,有段时间未见,小娃的忘性大,没成想宝宝还记得。

    莫颜有时候也会想,若是香香身子骨康健,做自己的儿媳也不错,至少门当户对,知根知底。

    “宝宝,是想香香了吗?”

    莫颜话音未落,宝宝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皱着眉头,像个思考的小老头子。

    “不想。”

    宝宝不喜欢香香,和她玩不到一起去,动不动就哭鼻子找娘,积木都搭不好。

    “娘,丑丑?”

    宝贝年岁小,不懂得分辨美丑,但是从心里觉得丑不是好听的话。

    “你这小子,你娘才不丑!”

    莫颜气鼓鼓地起身,隔着小几弯下腰,捏了捏宝贝的小脸,佯装怒道,“你忘记自己的话了?你娘是你见过最美丽的。”

    “好了,颜颜,你也是为夫见过最美的。”

    万俟玉翎见一大一小抬杠,身心放松,忍不住轻笑一声,似乎,甜言蜜语也没有那么难。

    他眸中清澈,倒影的莫颜娇嗔的身影,每字每句,都说得无比真诚。

    “没正经!”

    莫颜跺跺脚,对着皇叔大人做个鬼脸,宝贝耍宝地回了一个。

    有些话,明明知道是赞美和恭维,可还是想听,或许是女子的虚荣心作怪。

    月亮高高地升起,透过树梢的空隙,洒下一层皎洁的光。树林里,弥漫着淡如薄纱的雾气。

    林中寂静,风把叶子吹得扑簌簌地,和着嗒嗒的马蹄声。

    团子身子弱,在莫颜的怀中睡得很沉,苍白的小脸染上了红晕,呼吸匀称。

    宝贝和宝宝一左一右地靠着万俟玉翎,呼呼大睡,兄弟俩步调一致,唇边还有晶亮的口水。

    “夫君,山野中有些凉了。”

    农历八月,入秋了,不如夏日闷热。

    车凳下另有玄机,伸展开,变成一张小床,莫颜动手铺好被褥,让三个小的并排躺下,并给他们盖上薄被。

    夫妻二人简单洗漱,依偎在另一侧,说起李守备的家中事。

    “我就是为纤纤不值,嫁妆也没拿出来。”

    时间紧迫,要是在嫁妆上出现分歧,还要耽搁工夫,不如全部送给李家,正好断个干净。

    这点是莫颜代替卫家决定,卫知府和刘氏没意见。

    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人能回来,比什么都强。

    “卫家人厚道,不然怕容不下纤纤。”

    出嫁女回娘家,爹娘心疼,兄嫂也是容不下的。

    卫家还没分家,一大家子在一起过,上嘴唇还有碰下嘴唇的时候,难免有龃龉。

    早年听说卫子纤的大哥留在北地做生意,今年春才把铺子开到泸州,想必定是听到谣言了。

    世道艰难,对女子极其严苛,如若所托非人,基本注定了悲剧的命运。

    庆幸的是,卫家不是寒门小户,衣食无忧,卫子纤以后不必为生计发愁。

    “等派人抄家,卫家的嫁妆还回去。”

    文官和蛮族勾结,没有实权,最多送出点消息,而武将不同,手下有城防军。

    泸州城防军就有几万人之多,全部听命于守备府,万一发生叛乱,不能掀起大波浪,也足够让人头疼。

    莫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走的匆忙,忘了处理陈癞子,不过通过此事,再无人敢找醉仙楼的麻烦。

    从泸州到京都行程五日,顺风顺水,没有任何阻隔,比一行人预期的还要快。

    不知处于什么原因,蛮族人并未选择在途中下手,冯牡丹的师父很老实,悉心扮演下人的角色。

    八月十三,太阳被云层遮挡住,半遮半露的洒下几丝晨光,一行人终于到达京都城外。

    巍峨高耸的城门,穿着盔甲身挎大刀的守城士兵,进进出出排队,井然有序的百姓们,这一些,都让莫颜感到无比的熟悉。

    离开两年多,她终于要回家了!

    打开车窗,让马车内透气,莫颜霸占一个车窗口,躲在窗纱后面悄悄地观看。

    南平王回京,并未大张旗鼓,但是新任京兆尹大人张举得到消息,亲自带队到城门口处迎接。

    “下官见过王爷,王妃。”

    张举带头下跪,被莫颜搀扶起来。

    二人寒暄几句,莫颜又问了张举夫人的身体情况。

    “托王妃的福。”

    说起这个,张举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如果不是他的诚心打动了南平王妃,或许夫人的病还要拖下去,而他也走不到如今的高位。

    车队不好在城门口停留太久,在另一侧,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

    莫颜挑了挑眉,小声地八卦道,“那几个婆子是谁家的?提前得到了消息?”

    心里有个猜测呼之欲出,莫颜笑眯眯地站在原地看热闹。

    “回王妃的话,那是叶相夫人派来的婆子。”

    叶相夫人近日来差点把京都搅了个天翻地覆,听闻叶相要娶平妻,气得晕死过一次。

    清醒过后,听了身边嬷嬷的话,买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准备留着好好的“服侍”冯牡丹小姐。

    “叶相夫人真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

    莫颜啧啧两声,交代张举几句,随后上了马车。

    张举愣在原地,面皮狠狠地抽动两下,心里琢磨,王妃大才,损人都不带脏字的。

    随行来的有大吴使节,万俟玉翎本打算安排在驿站,只是驿站的条件差一些。

    “不若就安排在王府的客院吧。”

    南平王府距宫门只有一条街,进宫方便,而且府上有亲兵,士兵,防护严密,滴水不漏,一只蚂蚁都爬不进来。

    大吴两位皇子,身中剧毒,洛峰终于做出选择,为了于菲儿,命都不要了。

    “暂时死不了。”

    万俟玉翎很讨厌私人领地有外人进入,即便是以后他和莫颜要搬到皇宫内院。

    小几的棋盘上,白子已经对黑子成包围之势,黑子主动走一步,立刻陷入困境,被白子杀了个片甲不留。

    随后,斩断羽翼的黑子如获新生,身下的精锐力量更加勇猛。

    莫颜看了一会儿,连连摇头,有时候并不能仗着人多势众,乌合之众只会拖后腿。

    兵不在多,而在精。

    难怪没有战事之时,万俟玉翎从未疏于练兵。

    “叶相府靠近内城,不如由叶相招待。”

    万俟玉翎落下最后一个黑子,反败为胜。他眸中带着笃定的算计,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好。”

    夫妻二人一拍即合,对于自家皇叔大人不遗余力算计叶相这事,莫颜很配合。

    她在心里猜测,叶相到底哪儿又惹怒了万俟玉翎,最后想到,在大吴船上遭遇刺客那晚,叶相厚着脸皮上了救生的小船,占用了莫颜的名额。

    “王爷,王妃,这……恐怕下官会招待不周啊!”

    叶相面露难色,冯牡丹妖娆魅惑,是不错,可她早已不是处子之身。

    叶相作为百官之首,娶个不洁的女子做平妻,说出去让人怎么看他?定会说他头顶上绿油油。

    家里的母老虎还没摆平,叶相就差下跪求饶了。

    “叶相何必推辞?”

    万俟玉翎下了马车,不远处就是南平王府。

    门口是两尊麒麟,金色的琉璃瓦在浓密的枝叶中若隐若现,多了一种神秘的味道。

    “本王已派人提前知会过贵夫人。”

    不理会叶相青白交加的面色,万俟玉翎转身上了马车,队伍中间分成两拨,剩下的马车由护卫们带路,驶向叶相府。

    “这下,有热闹看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摆设还是离开时的模样,王府的丫鬟婆子每日来打扫,纱帐,丝被,窗纱,每隔几天换新。

    窗户被支起,露出天青色的窗纱,被流苏高高地束起,下面摆放几盆盛开的绿菊。

    “宝贝,宝宝,咱们回家了。”

    内室床榻旁铺着厚厚的绒毯,两个小包子欢呼雀跃,对新环境一点不陌生。

    小团子站在原地,四处打量,眼神带着好奇。

    刚回府,莫颜派墨冰去娘家报信,她这边要收拾打理,明日回门探亲。

    后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也是封后大典,莫颜拍了拍脸颊,她到现在还不相信这是真的。

    “王妃,王爷让老奴给您送来朝服,您看看若是哪里不合身,老奴好找人修改。”

    冯管事恭敬地双手举着托盘,跪在门外。

    墨粉接过托盘,莫颜点了点头,转身进门。

    这是八月十五封后大典要穿的皇后朝服,以刺目的火红为主体,领口,袖口裙角用金线勾边,前襟和腰摆处,绣着栩栩如生凤凰,展翅欲飞。

    论手工,美轮美奂,巧夺天工。

    莫颜净手之后,抚摸着朝服爱不释手,激动得用手捂住胸口,她似乎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冯管事说,本来皇后的朝服比较老气,万俟玉翎看过之后不满意,画了一张草图,请绣工做精湛的绣娘几十人联合完成。

    朝服是按照莫颜之前的尺寸,生产后,她的身材没有特别的变化,只是胸部那里有些紧。

    莫颜身着皇后朝服,长及曳地,细腰以金色的丝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百鸟朝凤簪,更映得她芙蓉若面,谈笑间,凛然生威。

    对自己的装束,莫颜很是满意,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说的一点没错。

    换正式的穿着打扮,她多了一丝贵气,颇有皇后的派头。

    万俟玉翎靠在廊柱上,眼神望着莫颜的反向,眸色深不见底,唇边勾起一抹弧度。

    他的娘子,穿上这身朝服,真的很美。

    很快,他就会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她也将成为大越最尊贵的女子。

    从莫颜的角度,没有看到万俟玉翎,她转了一圈儿,差点被裙角绊倒,再次怨念身后的设计,就好像多一条尾巴。

    胸部紧紧地箍着,时间久了喘不过气来,她红着脸低头,看着自己高高耸起的胸脯,很是不好意思地小声嘱咐墨冰几句。

    本不想改动,莫颜又担心封后大典时间过于长,万一她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就要闹大笑话了。

    南平王府这边井然有序,而叶相府上早已炸开锅。

    叶相代表大越招待大吴使节,自然不可怠慢。

    叶相夫人虽满心不情愿,却也明白现在不是耍横的时候,她阴森森地给了叶相一个有账不怕算的眼神。

    冯牡丹心心念念想要算计莫颜,一路上找不到机会,她就按下心思,专心养病。

    “你就是冯小姐?”

    叶相夫人四十来岁,平时保养的再好,眼角多少有细纹,和十几岁的女子不能比。

    大户人家的主母,要的就是沉稳,冯牡丹一个未出嫁的闺女,到底还是嫩了些。

    “夫人。”

    冯牡丹淡淡地点点头,故作高冷状,心里却转了几个弯儿来。

    最差的一步就是给冯相这老头子当平妻,她隐隐知道爹爹的打算,万一将来爹爹做了大吴皇上,她就是公主,想要南平王也使得。

    “冯小姐国色天香,不愧是大吴第一美人。”

    沿途所发生细枝末节的事,早有下人禀告,叶相夫人得知自家老爷是被南平王妃算计了。

    这口气她咽不下去,便皮笑肉不笑地假意恭维。

    冯牡丹谦虚两句,眼中的得意之色,怎么都遮掩不住。

    “可惜,女子再美,不够端庄,就带着狐媚气,还是南平王妃的容貌略胜一筹。”

    叶相夫人讥讽地勾勾嘴角,转身离开。

    逞口舌之快无用,她不过是吐出心里的浊气,等冯牡丹进门,她必定要狠狠地磋磨一番。

    如果不是这个骚蹄子想勾引南平王,自家老头子怎么会中计?

    叶相夫人记仇,心里憎恨南平王妃的算计,可对比起来,她更看不上故作冰清玉洁的冯牡丹。

    老底都被揭了,冯牡丹到底有多厚的脸皮?

    叶相夫人错怪了冯牡丹,丫鬟吉祥隐瞒,那晚找稳婆验身的事,无人告知,冯牡丹不知情。

    南平王和王妃归京的消息,在一日之内传遍京都的大街小巷,百姓们好像有了主心骨一般,晚上加了两个菜庆祝,比过年还丰盛。

    吕氏听说莫颜要等明日才上门,心急火燎,自家女儿有两年时间没见,估计相貌上没有大变化,她听莫家人说起宝贝和宝宝,迫不及待地想见两个外孙。

    “老爷,颜颜不上门,咱们就到南平王府去。”

    吕氏说一不二,带着给小包子们准备的小衣裳小鞋子和细软的布料,派人装车。

    “不好吧,赶路风尘仆仆的。”

    莫中臣早就想上门了,但他是岳父,端着架子,此刻听吕氏一说,面露为难之色。

    “装什么装,赶紧去换身衣裳,别吓到我两个外孙。”

    吕氏嗔了莫中臣一眼,不想去王府,这会他就在书房了,到正院晃悠什么?

    吕氏把陈英和莫轻风从北地接回,陈英的孩儿留在莫家,她本人回到了陈国公府。

    两个人的情况特殊,陈英坚持为爹爹守孝,还有一段日子才能出孝期。

    亲事耽搁下来,吕氏表示理解,她现在有孙子带,对其余的不放在心上。

    陈英守孝,是她自己的孝心,吕氏更高看她一眼。

    莫中臣洗漱后,换了一身湖蓝色的衣袍,他和吕氏偷偷摸摸地坐上马车,直奔南平王府的方向。

    刚用过晚膳,莫颜带着三个小包子在二层的观景台眺望,远处京都的城墙上,每隔几米就闪烁着火把,如一条长长的火蛇。

    还是熟悉的景色,莫颜已经看了几十次,可她还是如看不够一般。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她早把京都当成了故土。

    “爹娘来了?”

    莫颜不惊讶,一琢磨,二老也不是为了看她的。

    “宝贝,宝宝,你们外祖父和外祖母来了,一会儿见到记得叫人,知道吗?”

    提前和两个小的说好,一行人快步到前面的待客厅。

    气氛微冷,万俟玉翎坐在下垂手,没有说话,莫中臣轻轻地咳嗽两嗓子,见走进来一模一样的小不点,眼睛一亮。

    “你们谁是宝贝,我是你们的外祖父!”

    莫中臣摸着胡子,激动地站起身。

    宝贝和宝宝退后两步,躲在莫颜的身后。

    “颜颜,你又生了一个?”

    吕氏眼睛尖,看到瘦弱的团子,这小娃看着有些先天不足,也难怪女儿没有写信说明。

    “娘,爷奶他们没说吗?”

    莫颜翻了个白眼,她就是想生,也需要十月怀胎。

    “那你从哪里拐来的?”

    吕氏还晓得卫家发生的事,只觉得这个小娃看着眼熟。

    莫中臣打开手里的纸包,里面是几粒松子糖,孙子最爱吃,想必用来哄骗外孙,一准儿没错。

    “宝贝,宝宝,到外祖父这来,给你们糖吃。”

    莫中臣一脸奸诈狡猾,大灰狼诱惑小白兔的表情,让两个包子心生警惕。

    娘说过,外面寻常百姓人家有丢小娃的,牛牛就被拐卖过,还是娘亲找回来的。

    坏人通常用吃食诱惑,嘴馋的小娃就会上当,乖乖地跟着坏人走。

    松子糖,很好吃,他们喜欢,娘却不让多吃。

    宝宝看了一眼哥哥,兄弟俩躲在莫颜身后,没有动作,小脸上有不符合年龄的纠结。

    娘都说了是外祖父,总不会出错吧?

    兄弟俩对视一眼,宝贝拉住团子的手,奶声奶气地道,“团子哥哥,宝宝想吃松子糖!”

    宝宝一听把他卖了,用很是单纯地眼神看了一眼哥哥宝贝。

    团子很喜欢兄弟俩,忍住害羞,鼓起勇气走上前,拿走糖果,转身给宝贝和宝宝。

    兄弟俩躲在莫颜身后分糖果,不忘记给功臣团子几颗。

    “宝贝和宝宝两个机灵鬼啊,是咱们外孙绝对没错。”

    莫中臣哈哈大笑,看着两个小的,眼睛带了几分神采和回忆,“当年颜颜嘴馋,也是这么骗她两个哥哥的!”

    莫颜囧了囧,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两个小的心眼多着呢,她这个做娘的都要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