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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家消息网络四通八达,纵使是在没有信号的山中,两个小时后,这个消息还是飞到了玄家家主,玄数的手中。
玄数拿着这封密函,静坐在桌案前的身子稳如树根,看着平静,但他的双眼中浮掠过的无数情绪,却无意中透露了他现在的激动!
多少年了,玄家四代人,为此策划了上百年。
终于!
时机到了!
“来人。”
书房外悄然走进来一个样貌平凡的中年男子,一言不发,垂手而立。
“去,把孙少爷找回来。”
中年男子弯了弯腰,悄然退了出去。
“去把老祖宗请过来……”说到一半,玄数又改变了主意,腾地起身,“算了,我亲自去。”
玄家山上住着玄家所有嫡系子弟,成片的整体建筑,又暗中划分成不同的区域。这其中,以之为中心的区域,并非家主玄数的住宅,而是老祖宗玄松的所在。
比起家主玄数的威严,让儿孙敬畏害怕,老祖宗玄松的和蔼无疑得到了儿孙们更多的亲近。不过,这其中有多少讨好和刻意,就不得而知了。
老祖宗玄松虽然早早就从家主之位上退了下来,但是他并没有就此无声无息了,新任家主也是玄松长子的玄数,给了父亲所有的孝心和尊重。比如一直都是家主所居的乾坤苑,玄数也敬请父亲继续住在里面,自己则搬到了书房所在的清风苑。
玄数不在意一个院子,玄松也笑着收下了儿子的好意。
而权力的中心,在于人,而不在于一个名头。
家主玄数常年在清风苑,很少到其他的院子里去,今天难得出现,自然引得一片鸡飞狗跳。
玄数经过花园的时候,脚步一顿,往假山上看了一眼。
“哼,逆子。”对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小儿子,玄数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也懒得理他。
一甩袖子,继续大刀阔斧地往乾坤苑而去。
假山上,一身灰色麻衣的男人毫不在意地随意躺着,用凸出的假山石头当枕头,手上提着一酒葫芦,蓬头垢面,满脸胡茬,遮掩到看不出长相了。
喝酒喝得醉生梦死,似乎父亲从自己身边经过,还斥责了一句,也没有听到。
那喧嚣远离之后,花园中重新沉寂下来,虫鸣可闻。
睡在假山上的玄野掀开眼皮,被酒色覆盖的蜡黄脸庞上,骤地迸现一抹精光,亮若流星。
“狮子当成羊,一群傻蛋。”玄野咕哝一句,翻了翻身子,顺势打了一个酒嗝,一股浓浓的酒味顿时弥漫在假山顶上,挥之不去。
老狮子才最可怕,狡诈精明,和蔼可亲成了最好的假象。
但,这都改不了他的本质。
狮子……可是要吃人的!
……
玄放最近得了爷爷的命令,让他不得踏出京城地界半步,原定去瑞士的计划不得不取消。
看着一群小伙伴们嬉笑着离开,玄大少爷很是忿忿不平,在自己名下的别墅里,招了一堆名模美女作陪,还有一群必不可少的纨绔子弟,开了一场盛大的饕餮盛宴。
游泳池的水被抽干,倒满了玄大少爷让人从法国运来的香槟。
春天的温度仍然带着凉意,一群嫩模美女却毫不在意地穿着比基尼,露出美好的身体,娇笑可人,目光在每一个可能成为目标的阔少身上扫过。
实实在在的酒池肉林。
这派对,一开就是三天。
玄大少爷去“酒池”游了一圈儿之后,原本就晕乎乎的脑袋,越发醉意上头了,爬上来后就躺在池边,身边一群美女大呼小叫,拿毛巾的拿毛巾,递冰水的递冰水,好不热闹。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声音由远及近,直到来到玄大少爷面前。
玄放费力地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大骂,却一眼看到中年男人那张平凡无奇,扔进人堆中似乎都会被淹没的脸,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坐直身子,酒意清醒了七分。
“你!你怎么在这里!”玄大少爷都被吓得大舌头了,咬词不清,却无碍他表达内心的恐惧。
玄放一眼就认出来这中年男人的身份,正是常年行走在爷爷身边的鹰犬之一。
此人名为马国,看似平凡,其实最是恐怖。
据说他当年出头的方式,就是在一群鹰犬的厮杀中侥幸活下来,用牙齿咬断了最后一个对手的脖子,满脸鲜血,狰狞如鬼,嘴里还嚼着对手的肉,冲着台上的新任家主玄数咧嘴大笑。
就此,一飞冲天,迅速得到了玄数的重用。
别看长得憨厚老实,可是听了马国不少传闻的玄放,却是非常清楚,爷爷身边这么多条狗,马国绝对是最狠的一条!
玄放也由此畏惧他三分,还有七分,是因为马国背后的爷爷!
难道爷爷对他最近的生活行为不满了?让马国来教训他了?
玄放各种猜测,却听到对面的马国,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响起:“大少爷,家主大人让您回去。”
玄放脸色刷的一白。
完了!
他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爷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人不知。”马国面无表情,眼珠子居然是像死人一样的灰色。
玄放的声音都在哆嗦了:“那……那老祖宗在吗?”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在。”
马国回答得干净利落,像是完成任务。
不过玄放却一下子安心了,长长吐了口气,很是不屑自己刚才的胆小行径,有点想踹人两脚发泄发泄自己的恼羞成怒。但距离自己最近的人却是马国,看了看他那跟死人似的眼睛,想想还是算了。
反正这下爷爷叫他回去也不怕了,有老祖宗在,爷爷还能把他怎么着?顶多斥骂两句,这些年他还听得少了?
玄放脚步轻松,换了衣服就跟着马国上车了。
不怕!老祖宗最疼他了!
……
玄数来到乾坤苑的时候,老祖宗玄松正在摆弄一盆寒兰,看老祖宗微笑的表情,应该是对这盆寒兰很是心喜。
“父亲。”在外人面前威严无上的玄数,在玄松面前,却很是恭敬。
玄数没有让人进来禀报,但看起来玄松对儿子的到来并不意外。
“有消息了吗?”玄松淡淡问道,目光始终没有从寒兰上面离开。
昆仑峰的消息,不仅是元晞在关注,玄家也在关注,作为玄家老祖宗,玄松自然也不可能忽略。
儿子会这么匆匆赶来,除了昆仑峰,也应该没有其他。
玄数难得地扯出一个笑容,只是出现在他那张僵硬威严的脸上有些别扭。
“父亲请看。”他直接将手上一直拿着的那密函递了过去。
玄松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全部是以第三者角度来描述的元晞进山遇上老大爷之后,两人的对话。
玄松越往后看,眼睛越亮。
“没有想到,当年我的手上,居然漏过了这么一条鱼!”玄松眯起眼睛,不由得感叹。
玄数疑惑地看向父亲,等待他的解答。
玄松缓缓道:“你应该知道,四十多年前,我玄家原本有一场针对地宫的行动,几乎要成功了,却因为找不到昆仑峰,不得门而入,最终失败了吧。”
玄数点头,当年的事情都有详细的记载,他在当上家主之后,将这些记载通通看了一遍,已经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
“你不知道的是,我们当年之所以能够确定那个范围,是因为看了玄尊留下来的笔记!”
玄数知道,父亲口中的玄尊,正是他玄家供奉的第一代先祖,一百多年前,一举击溃外门六姓,让玄家从元家之奴就此翻身,甚至完成了将堂堂国师家族元家拉下神坛这等壮举的,那个成他人之不可能的男人,玄洛!
整个玄家发誓不再做他人家奴,直接烧了族谱,并且把族谱上的历代玄家家主视为玄家耻辱的象征,直接认了玄洛为第一代家主,玄家先祖,以此视为玄家发奋崛起之心!
玄数从小就是看着这个男人的各种事迹长大的,在各种书籍描述中,这个男人是无所不能的神,是翻手云覆手雨的智者,也是玄家无比超然的存在。
他们这些后代,只能称他为玄尊,甚至没有资格叫他的辈分!
玄数从小就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他看着那些记载,其实心里面并不是多么的疯狂向往,只是认为这些描述有些将玄尊神化了。玄尊的功绩不可磨灭,但也不至于到了这般呼风唤雨的地步。
现在听到父亲提起玄尊,玄数忽然发觉,也许有很多事情,自己了解得并不清楚。
玄松没有发现儿子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表情逐渐变得狂热,激动地说:“一百多年前,玄尊想要打开地宫的行为虽然失败,但是却清楚地知道了地宫的所在。并将这个秘密,写在了笔记之中,留给我们这些后人。才有了四十多年前,我们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找到了地宫的守陵人,摸准了地宫的位置。”
“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玄松无不惋惜地说道,“只是,我却没有想到,当年居然有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玄数疑惑:“父亲说的是这个老头?难道他不只是一个普通人?”
“没错。”玄松点点头,“此人的确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你看,这里,此人说,他曾近亲眼看到守陵人青阙,带着骨灰罐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毫无疑问,那个青阙,当年带着她父母的骨灰,去的地方就是地宫。守陵人骨灰入地宫为安,这是守陵人世世代代的规矩。”
“而在青阙从地宫回来之后,此人又恰巧遇上了她。要知道,地宫也就是昆仑峰的位置,事实上是被一股神秘力量给遮盖住了,青阙恰好从昆仑峰出来,身上多少带有一丝残留的力量,遇到此人之后,落在了他的身上,便成了那一丝机缘。”
玄数被玄松几语点明白了,恍然大悟:“所以,他才能在后来亲眼看到昆仑峰顶,而其他人都没看到!”原来如此!
玄松点点头:“正是如此。此人既然说,是在满月之夜看到的,那说明,那股掩盖了昆仑峰和地宫的神奇力量,就是月华之力!”
玄数若有所思:“法阵……”
“多半如此。”玄松感慨,“若是当年我们知道了这个老人的存在,恐怕地宫大门早就为我们而开!”
玄数同样难掩激动,地宫何尝不是玄家一百多年来的夙愿?
“两天之后就是阴历十五,那我们今天就启程过去吗?”
玄松却抿着笑,神秘地摇摇头。
正当玄数不解之际。
“你且退开。”玄松示意玄数后退自己,自己则走到一处柱子前,拍了两下。
那木柱子看起来跟房间里面其他的柱子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玄松拍了两下之后,松木地板却蓦地裂开,伴随着低沉的轰隆声,一道黑暗的阶梯出现在了玄数的视线之内。
“这是……”玄数大惊!他从来不知道,这里居然有一个暗门!
玄松却微笑着想他展开手:“我的儿子玄数,欢迎来到玄家的根源之地,最神秘的所在,玄宫。”
玄数看了看那延伸到黑暗深处的阶梯,又看了看父亲,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时候,一老人缓缓走了进来,此人也是跟随在玄松身边多年的一老奴。
“老祖宗,家主大人,大少爷已经进大门了,是直接带他过来吗?”
玄松点点头:“直接带他进来吧。”
玄数却不理解父亲的意思,他们开始调查昆仑峰事情的时候,父亲就有过嘱咐,说若是有了昆仑峰的准确消息,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玄放给带到他面前。
“难道父亲属意让玄放成为下一代家主?”玄数紧紧皱着眉头,实在是对这个大孙子有些看不上眼,“恐怕以他的能力和性格,难以担当起大任。”
玄松带着玄数一边往下走,一边否认了玄数的猜测。
“玄放是个好孩子,可惜,他却注定要成为祭品。”玄松很是伤心地叹着气,又顿了顿脚步,回头拍拍玄数的肩膀,“我知道你有些埋怨我把玄放给宠坏了,可这个孩子活不了多久,何不让他放肆地多玩一会?多纵容一些总是好的,开开心心活个二十多年,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了。”
说着说着,玄松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玄数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但后来慢慢有了猜测之后,却已经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的感觉了。
玄放的身上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玄数和玄松父子俩知道,当年知晓的其他人,全部都因为各种原因死于非命了,而那个命令,正是玄松下达的。
玄数当年对此还很不明白,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玄放,乃是极阴之命!
他不仅仅是出生在阴年阴月阴时,而且,当年玄放母亲怀着他外出时,不幸早产,幸好带了人,才安然无恙地将这个孩子生了下来。而当时生下玄放的地方,正好是一处阴地!
且后来,第一个抱起曾孙子的玄松,无意中察觉到,这个孩子竟然身负九阴之脉,体内极寒,于是从小体弱多病,大了才慢慢养好。
天地人,三者合一,造就了玄放这么一个独特的极阴之命。
这样的极阴之命,若是落在女子身上,恐怕早就一命呜呼。
亏得玄放是个男孩儿,天生阳气旺盛,再加上有玄家的调养,一阴一阳,才慢慢融合,让玄放得以长大。
只是,事实的真相只有玄数玄松两人知道,玄放的出生年月从被玄松抱在怀中那一刻起就被更改了,包括玄放的父亲,玄数的大儿子,都只以为自己的长子,是因为被出生的阴地冲撞,才从小体弱多病,却压根没有想到玄放竟然是十分罕见的极阴之命!
玄数以前也只当是父亲心疼曾孙子,对他多番照拂。
而现在,真正的原因,一切都明朗了。
竟然……残酷到可怕。
玄数抬头望了一眼父亲伤心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的伤心到底是真是假,但玄数觉得更加心惊的是,此刻他自己的心情,居然没有太大的愤怒。
平静到连他自己觉得可怕。
或许,他从骨子里面就是一个野心家。
野心家从来不在乎会付出多少的代价,只在乎能够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骨肉亲情,更是笑话。
若是他的父亲只是一只没牙的狮子,恐怕玄数自己,会毫不犹豫一口吞下他。
……
玄宫。
名为宫殿,却的确有宫殿的华丽。
虽然因为建于地底,总有一种沉沉的阴气,但是在建造上,却丝毫不含糊。
此地宫,高达三丈,石柱擎天,雕龙刻凤;两旁又有浮雕石刻,风水卦图,浩瀚般神秘的文字;地铺汉白玉,饰以金银,华贵精美。
昏暗的地宫被小臂粗的牛油蜡烛点亮,更往离去,深不可测。
玄松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轻车熟路地顺路而前,不一会儿,便到达一座石门之前。
“转动那个石盘。”
玄数按照父亲的吩咐,来到那石门旁的石盘前,只见石盘刻画着诸天星图,缀以明玉,华贵又神秘。
也就是目光停顿了一瞬,玄数伸出手,用力转动石盘。
石盘出乎意料的重,亏得玄数多年习武勤耕不辍,看着他已经是六十多岁上了年纪了老人了,但是他那双仍然健壮的手臂,在发力之后,骤然鼓胀,横练的筋骨在这一刻展现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石盘转动,沉重的石门也缓缓打开。
一个寒冰的世界,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饶是玄数多年习武,血气旺盛,这个时候也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得浑身一抖。
这里,恐怕有零下三十度了。
玄数暗自猜测着,玄松却随手打开了墙上一个与四周同色的柜子,取出两件厚厚的皮毛大氅,递了一件给玄数。
也不知道这皮毛是出自什么动物,玄数往身上一披,寒气立退,顿时温暖如春。
玄松一言不发,带着儿子往里而去。
他的脸上已经看不见刚刚的悲伤和惋惜,有的只是一股狂热和欣喜,激动得仿佛要面圣一般。
但玄松的脚步还是很稳,一路走进去,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中,踩着冰面前行,稳重如山。
玄数也是进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面有多大,跟这里的大小比,外面那个地宫,简直小得可怜。这个冰天雪地的洞窟,大到几乎把玄家山的内部都给掏空了,玄数这才明白,为什么玄家山的气运从来看不到,更是常年偏冷,纵使夏天也是如此。
恐怕,一切都跟这个冰雪洞窟脱离不了关系。
就在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的尽头,竖立着一堵高高的冰墙,冰墙光滑如镜,雪白透亮,几乎可以看到里面那个模糊的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冻在冰中的缘故,他的容貌却依然栩栩如生,百年的时光如同转瞬即逝。
这男子一身白衣,翩若谪仙,玉雕般的面容精致优雅,嫣红的嘴唇微翘,带着的笑意却让人心凉。
玄数震惊无比地看着那个冰中的男人,从父亲的各种反应来看,那个男人的身份显然呼之欲出!
玄松已经喃喃着跪倒在地,顺便拉着玄数一起跪倒——
“看!儿子!这就是我玄家的先祖!玄洛!”
玄数刹那间险些忘了呼吸,早已经说不出话来。
……
玄放被老奴引领着,一路下了地宫之后,简直惊奇连连。
他已经忘了一开始因为听到爷爷找自己,而生起的惧怕之心了。老祖宗对他来说,就如同一根定海神针,以前都是如此,有老祖宗在的地方,自己从来都没有被爷爷斥责过,老祖宗都会帮着他。
于是,他只是把这次当成普通的见面。
直到来了这地宫,他才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但是,很快,这藏匿在玄家山多年居然都没有被发现的地宫,带给玄放的惊奇和兴奋,早就冲淡了他的警惕,他甚至开始各种揣测起来——
这地方他可是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过的,恐怕玄家之中,来过的人也没有多少吧。老祖宗和爷爷刻意将自己叫到这里来,又是为何呢?
难道说……
一直以来被老祖宗疼爱的玄放,从来都认为自己与玄家其他的子孙不同,他是更加高贵优秀的。再加上面前这个不同寻常的场面,实在是容易让他浮想联翩。
比如说,他是知道,他的爷爷,现在的玄家家主,就是老祖宗亲自退位让给他的。
那老祖宗若是发话,让爷爷定下自己成为玄家家主,或者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爷爷恐怕不敢不答应吧?
一想到这里,玄放就乐呵乐呵的期待到不行。
就算他这样的纨绔大少,也知道正统的继承人和一个普通的大少爷,地位是有何等的天差地别的。
很快,他来到最里面的冰雪洞窟。
玄放一眼就看到了爷爷,之前期待得再怎么豪情万丈,这会儿也先是气弱了三分,喊了一声“爷爷”,然后眼睛四处打转,一眼看到那堵冰墙前面站着的老祖宗,高兴喊了一声,语气中的兴奋任谁都听得出来。
玄数难得的没有在大孙子面前摆脸色,以前他总觉得这个孙子不靠谱,不上进,见了他不是脸色严厉,就是动则斥责。
但现在,却是难得的温和。
毕竟……
但玄放没有看到,一溜烟儿地跑到了老祖宗的面前,高高兴兴地又喊了一声“老祖宗”,他无意中抬头一看,却发现冰墙中不知道冻着一个人还是尸体,登时吓了一跳。
都冻在冰里,没呼吸了,应该不是活人吧。
可为什么他看着就觉得这么害怕呢?总有一种下意识想要退后的感觉。
玄松转身看到玄放,笑眯眯地拍拍他的手:“哦,我的乖孙来了。”
玄放回了一个笑容,又带着怯意望了望头顶:“老祖宗,这个人……是谁啊?”
“你很快就知道了。”玄松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带着玄放走上了一个冰筑的高台。
这里到底都是冰凌冰柱,一片雪茫茫的,倒是很难发现,原来就在那堵冰墙的对面,有一个坚冰堆砌的高台,一块块冰砖铺就一条阶梯,一直通往那高台的顶部。
玄松就这样带着玄放,一步一步走上这高台。
玄放没有像玄松一样穿着皮毛大氅,这会儿冻得直哆嗦。
“老……老祖宗……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啊……”玄放不断地搓着自己的手臂,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只是说话仍然在哆嗦。
玄松一脸的和蔼可亲:“这里?这里是我玄家的根源之地,我玄家先祖的长眠之地啊。”
玄放瞪大眼睛:“难道……难道刚刚那里的人就是……!”
玄家先祖?玄放觉得自己脑袋快要当机了。
玄松笑眯眯地点点头。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上了高台。
玄放这才看见,原来这高台上有一个冰台,上面刻着一些浅浅的纹路,也不知道是什么图案。
“来,乖孙子,在这里躺下。”玄松拉着玄放,让他躺在冰台上面。
近距离接触寒冰的结果,就是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快冻起来了,玄放一边哆嗦,一边奇怪地看着老祖宗,忍不住问:“老祖宗,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虽然他觉得奇怪,但心底到底是对老祖宗信任的,有爷爷在下面,更是不敢反驳,老祖宗说什么,他都乖乖按照做了。
玄松干枯如鸡爪的手,在玄放的头顶上轻柔的抚摸而过。
“哎,我的乖孙……”他一脸的悲痛,哀伤地凝望着这个疼爱了二十多年的曾孙子。
不知为何,玄放只觉得,老祖宗抚摸过的头皮发麻,他的表情不仅不让自己感动,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直觉想要起身。
但玄松的一只手,就按在他的脑门上,一个手指,便压得玄放动弹不得,根本找不到地方用力。
“老祖宗!这是要做什么!”玄放再傻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了,急忙大喊。
“乖孙子,不要闹,听老祖宗跟你讲。”玄松的手,不断地在玄放的头顶上抚过,温柔怜惜,“我玄家先祖,玄尊玄洛,一身天赋异禀,学究天人,偶然得长生驻颜之术,年过八十,仍然稚如少年。此长生之法名为龟虽寿,习寿龟的吞吐之法,龟息抱元,以得长生。只是,这龟虽寿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一件神物。玄尊在一百多年前,争夺失败后,便将自己封入冰中,嘱咐我等后人不断努力,待时机一到,便可将他,从冰中请出来……”
玄松缓缓讲述的时候,玄放已经在冰台上动弹不得了。
不是被冻得,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束缚住了。
悄然间,冰台之上突起很多尖锐的冰刺,狠狠扎进了玄放的身体里,如同附骨之疽,冰寒深入骨髓。
玄放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但他能够察觉,自己的身体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失。
“老祖宗救我!求求您!”玄放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其他,“爷爷!爷爷救我啊!爷爷!”
玄数心无波澜,只是定定地看着那玄放身下的冰台,一点一点被红色充斥。然后,隐藏在冰中的巨*阵,一点一点被这红色填满,也逐渐亮起血红色的光芒。
那红色,正是玄放的鲜血!
玄放已经失血过多,已经眼前发黑,嘴唇苍白了。
玄松的手一直落在这个疼爱的孙子头顶上,继续着自己的讲述:“可以啊,冰封百年,再出来,血气如何旺盛恢复?幸亏,上天给我送来了放儿你这个乖孙,极阴之命……不仅可让玄尊醒来,更可让玄尊的实力恢复巅峰!”
听到玄松口中所说的一切,玄放终于明白了。
“原来……原来这就是你疼爱我的理由……”玄放的眼中没有怨恨,有的只是悲哀。
他是真心把老祖宗当成敬爱的长辈,却没有想到,在这位长辈的慈爱面容下,隐藏的是这样一颗狠辣的心?
玄放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宛若空了,随之流逝的,便是他的生命。
“为……为什么……我是……你的……曾孙啊……”他用最后的力气,发出了疑问。
玄松被这个问题问得癫狂地大笑起来:“乖孙!若是玄尊醒来,恢复巅峰,带我玄家走入地宫,得到元家积攒数百年的无上财宝,必然可让我玄家君临天下,何须再看天下人的脸色?而玄尊休息的龟虽寿之法,更是可带领我等,迈入长生的通天大道!乖孙!你是我玄家的大功臣!老祖宗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玄放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最后看了老祖宗一眼。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
原来自己有时候在老祖宗面前的随意放肆,总是带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大概是他骨子深处,在恐惧着这个老人。
原来,他什么都不曾看透。
带着复杂的情绪,玄放彻底闭上了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而此时,他体内的血液几乎被这个冰台给榨干了,所有的血液,顺着冰中暗槽,流向对面那冰墙,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血红色的光芒流转绽放,诡异又神秘。
天上传来了轰隆隆的雷鸣声。
玄数奇怪地打量了一番,才发现,原来不是雷鸣,而是那高至穹顶的冰墙,开始塌了。
……
玄家庄园。
突如其来的地震让整个庄子的人都慌了,大家惊呼着,跑到空旷地,或者躲在书桌下面。
而假山之上仍然假寐的玄野,也腾地坐了起来,四处打量。
他低声喃喃:“这……不是地震!难道说,那个传闻是真的?”
他翻身而起,匆匆朝着不知名的地方而去。
……
终于,以玄放全身之血,和他的生命为代价。
冰墙碎裂,轰然倒塌。
那尘封了百年的人,也在这轰动中,缓缓苏醒过来。
纤长的睫羽颤动,一双琉璃般璀璨,却没有任何感情,冰冷到可怕的双眼慢慢睁开,无情地在身前的地方扫过。
他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两人老人跪倒在地,其中一人更是高声大喊“玄尊”。
玄尊?看来,应该是玄家的后人才对。
他当年的确吩咐过,如果时机到了,就开启冰墙,让他苏醒。
那这里……还是玄家山的冰雪洞窟吗?
他的思绪缓慢运转,理智与记忆,也一点一点回暖。
雪白色的身影翩然落在了碎冰之上,轻巧随意,衣袂翩飞,恰若仙人。
“地宫将开,随我同来。”袍袖一甩,他开口,声音仍然如百多年前般,清冽,无情,如寒冰。
“是!”玄松激动而痴迷地望着玄尊的身影。
而玄数,一同应着,趴在地上的他,没有抬头看那位先祖,而是若有所思。
雪衣男子身影微动,如蝴蝶般掠过重重碎冰,轻盈得像是在飞。
他,是玄洛。
玄家之主,玄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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