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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猜得没错,周承安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是为太子和周薇的婚事而来。林震威跟他打过招呼了:既然嫡长公子(祈云)不婚,太子和令媛的婚事就提前吧。今年已经来不及了,就定在明年开春过后吧。
周薇是不可能生下林家的子嗣的,可是后宫的女人若无子嗣怎能站稳脚跟,尤其是,周薇并不如她儿时的玩伴那么聪明。一个不大聪明又没有子嗣的女人,站在显眼的位置是很危险的——
所以,他要为这份危险上一份保险。他为此而来。
可是芸娘已经摆明态度要跟他恩断义绝,不可能帮他,所以,让周薇拿小时候的情谊求她恐怕也不大可能吧?英武将军?英武将军跟他有什么交情?恐怕周薇的交情也比他重,再考虑到芸娘和她的关系.....结论是他不可能在祈云处获得相助。
既然“求”不来,那就“交换”吧,这是最好的:没有永远的敌人,但有永远的利益——用“那个”相当于保命金牌的东西,不怕她心动。
周承安领着一名长随,在一名亲侍的带领下缓慢优雅地穿过营地,往主帐篷的方向而去。他年轻时,本是望京城著名的风流人物,现在添了些年岁,不见憔悴,却更显魅力了,但见他身材颀长,外貌俊俏,一袭白衣裹体,走路衣冠带风,飘飘然似谪仙;唇边含笑,顾盼间似含情,路上目睹的妇女无不脸红心跳,纷纷忖问道:这是谁家的公子,生得好生风流迷人。
所以,当芸娘穿过小半个营地见到周承安的时候,他正被一帮热情的夫人小姐围着,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周承安就像落入了鸟群中那条可怜的虫儿,虽然脸上还挂着笑,可神色已经有些支绌,看见芸娘出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大西北的妇女的热情,的战斗力可不是说假的,譬如由于上回的兵营参(围)观,今回狩猎,除了出席的各家贵公子被紧迫盯梢外,那些祈云亲兵队的或高大俊俏或勇猛康健的都统、队长,甚至身份低些的兵士,甭论男女,都被这群如狼似虎的贵太太盯上了——要知道,将军的亲兵,尤其那些队长级别以上的,大多是有身份、有背景出身的,便是那些没身份没背景,能做到队长级别以上,那也证明战斗力杠杆、品德可靠是不?跟着将军还怕没前途。
娶妻求贤?不不不,咱们这儿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打架的才是好姑娘,文弱弱的,要是敌人来袭,跑都不跑不快。不会诗书不会绣花弹琴不打紧,好生养才是最重要的——能加入女亲兵队里的,身体素质可不是盖的,绝对棒棒的。
什么,我家里没待嫁娶的儿女?去,咱不是还有侄女、族亲么?先瞧好先瞧好。
要不是芸娘云英未嫁,且嫁娶之事对她“打击很大”,那些凶猛的夫人怕要对她围追堵截探问情况了。她们没好意思在芸娘面前嚷嚷,可芸娘也从宫人的闲话中得知,只觉得好笑,故而严明月问她两个姐姐的情况,她才忍不住推销一下祈云的亲兵——完全是顺应那些夫人们带动的“潮流”。芸娘看见周承安吃瘪,只恨自己来早了,不能让那些夫人小姐们烦死他,也免使自己面对的麻烦、厌倦、尴尬。
因为被发现了,她只得上前行礼,“芸娘参见公爷。将军打猎未归,芸娘来迎接公爷,向公爷问安。”
她一出现,那些夫人小姐马上停止了名为问候实则骚扰的行为,纷纷转而向她问好,周承安笑看着一切,抬了抬手示意请起:“芸小娘子免礼。好久不见,看来你过得还不错。”那么多的公侯夫人小姐反而要向她行礼,能不好?她总是聪明的,太聪明。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恰如其分——
他倒是少看了她。不,应该说,他少看了她的同时也少看了英武将军对她维护。
“托公爷的福。”
周承安又笑:“此言差矣。你虽出自本公府,可每走一步每行一着,皆是你自己聪明所致,何来托本公福气之说”
好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仿佛在暗示她不要“忘本”。芸娘敛眉,淡声道:“公爷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实非常人能及。芸娘侍候府中,眼之目睹,耳之所闻,无不是公爷的机智谋略,若说芸娘有一两分聪明,不过耳濡目染之故,芸娘有今日,全赖公爷所赐,芸娘及家人对公爷那是没齿难忘。公爷就莫要过谦了。”
她的声音很柔和,可话里话外,无不暗含针尖似的讽刺。周承安恍若无闻,脸上笑容更温和愉悦,“芸小娘子还是一如既往会说话。”
芸娘说了句叫公爷见笑了,请他往主帐坐下聚谈,同时点了在场几位身份比较高的几位夫人作陪,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主帐而去。
周承安的说法是要前往北平府拜访一位大儒,偶尔想起祈云的请帖,一时兴起,就稍稍改了行程,先来狩猎场再往北平府。众位夫人自然纷纷称赞公爷真是风流雅兴,一致热情邀请周承安多待几天,届时务必参加谁谁家的茶会、花会,诗会,雅聚云云。周承安含糊其辞的作了回应,最后借故居马困顿去芸娘安排的帐篷歇息了。
芸娘又与那些夫人聊了若干时候,便让她们各自散去了。午饭时候,她派人准备了精美的膳食送往周承安的帐篷,自己简单用过餐,便在两个婢女的陪伴下出了帐篷消食,“不经意”的遇上了在散步的周承安。
“公爷。”
“芸娘子。”因听得这里的人都叫芸娘芸娘子,周承安也就从善如流地改口了,毕竟,芸娘年纪也不“小”了。他挥手遣退了身旁的仆人,芸娘犹豫了一下,也让身旁婢女退开一定距离,这是要谈“来的目的”了。
芸娘虽然不愿意面对周承安,可也明白这种先期的试探往来是避免不了的,是故才有这“散步消食”,其实就是为了给周承安“偶遇”的机会。正式谈,那恐怕是祁云回来后的事了。
“听说你父亲上了要在北地兴建船运业的折子?”
“公爷的消息可真灵通。难道公爷有兴趣?”
“你是个聪明人,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我的确是有求而来——你也不必急着拒绝,可以先听听的我的要求和条件,考虑清楚再回答。”看见芸娘一副要摇头的模样,他用不容反驳的语气道。
“江南大灾,官员去之七八,江南官场的格局很快就会被改变,但江南的大家世族轻易是不可能动摇的。我在江南颇有点人脉,可献给英武将军,让将军物尽其用安枕无忧。”
“条件就是我要船造业干股若干,这点,将军可酌情给予,但必须以将军的名义在薇儿大婚之时赠送于薇儿,将军也务请亲自出席婚宴,护送薇儿到太子府以示隆重。”
这是借祈云的威势保护周薇的地位了。芸娘默然不语。
“第二,太子的长子无论出自哪位妃嫔,必须记名薇儿名下。当然,将军另外亲自安排人选亦可。”
芸娘几乎脱口而出,“不可能。”
周承安却像没听见,“交换这点的是一个可以保全你性命的辛秘,我会在你、你们实现我的要求后告之。”
“我明白你对小姐的爱护之情,但这是不可能的。就算将军可以插手太子府的子嗣问题,只怕陛下也不会同意。至于我,更绝无可能。”
“那就看你、你们的能耐了。我想想你们一定可以做到的。”
“不可能!”前面的条件还可说情有可原,后面的简直荒唐。
“将军不婚之事,你以为帝后会就此罢休若传出你俩之流言蜚语,你恐怕不能与将军证明非争风喝醋一样以不婚为证明,你恐怕只能马上找个人嫁了吧?”
芸娘心咯噔一下,脸上强壮镇静,“我不明公爷的意思。”
“你明白的。有些东西并不需要真假。”
“你......”听见这明晃晃的威胁,芸娘气得不能自已,“堂堂公爷,居然如此威胁一个为他卖过命的弱女子,公爷真是好生光明磊落。”
周承安微微一笑,“不敢,不过学芸娘子谋略皮毛之一二。”
“你......”芸娘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一阵可怕的沉默。芸娘努力控制住转身就走的*,咬牙切齿的开口:“公爷能想到,别人未必不能想到。若在太子妃得到第一个子嗣先前,发生公爷恐吓之事,我岂不是枯鱼于肆?”周承安此人心计、城府十分深,他恐怕会说到做到,她不能走。
周承安听到这句话便知道她动摇了,微笑,“我承诺,到时候我一定会救你。”
“公爷的信誉,好像不怎么好。”
周承安忽然问:“你可知道陛下为何封我‘信’字?
芸娘一愣。
“好多人以为是陛下表示对我的信任的意思,其实并不是的,而是‘你要相信我’。你看,陛下都要我相信他,你对我有什么好怀疑的呢?往日之事,乃是情势所逼,今非昔比,我断不会失诺。”
芸娘沉默。“我不会答应的。”
“我并不需要你马上答应,关系到性命之事,我想你肯定会好好考虑,并,顺带说服将军。”他微笑的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命令的意味,芸娘宽大的袖子里拳头死握,低垂下的眼眸闪过杀机,她努力压抑着,一字一句地回复:我一定会将公爷的说话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