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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薇觉得自己大概是错过什么了。
“您说话总是这样,说一半留一半,语焉不详的,明知道我笨还老拐着弯的说,谁听得明白啊。”
于是这又成了皇帝的错。
大丈夫怎能同小女子计较,皇帝只能认栽。
“成成,都是朕的错,朕给你赔不是。往后再不这样跟你说话,咱们之间敞开了说,只说大白话,省得皇贵妃没听懂,又跟朕闹别扭。”
知薇斜眼看他:“还是二皇子更可爱些。差不多的脸,怎么性子差这么多。”
皇帝一听这话,欺身过来:“怎么,这么快就嫌弃朕了?”
“您自个儿脾气坏,还不叫人说了?”
“放眼整个皇宫,谁的脾气能坏得过你。整天跟皇帝顶嘴,你是头一份。”
说着说着手就不老实起来,把个美人压倒了来回乱摸,直摸得她气喘连连不住求饶。
末了皇帝又同知薇道:“这些日子你多去太后那儿走动走动,顺便看看小二。朕瞧你们有点缘分,当不成母子也别成仇人。小二毕竟是皇子,你以后若生了太子,兄友弟恭才好。待长大了也是一份助力。若生了女儿……”
说到这里皇帝突然顿住。知薇就看他:“怎么了,生了女儿怎么样?”
“没什么,生了女儿便娇养着,更要个哥哥照应才是。”
其实皇帝心里还有别的想法。目前看来小二确实比老大更强一些,无论是心性还是智慧。若他能跟知薇交好,万一知薇生的又是女儿,他便可考虑立小二为太子。一个没有生母的孩子,跟知薇更容易亲近些。
至于良妃和宣妃的儿子,皇帝当真不想立为储君。事实上若慧嫔不死,皇帝也未必会考虑小二。
在一个颇有心计的母亲身边长大的孩子,往后会长成什么样太难说。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八字没有一撇,皇帝也不跟知薇多说,随便说几句便敷衍了过去。
打那以后知薇去寿康宫便勤快了一些,几乎日日去请安。三次里有两次能见着宣妃,有时是良妃。
旁人只当她是为了在太后跟前争宠,这才突然积极起来。
太后这些天日子却不好过。二皇子时常梦魇,倒叫她跟着受苦。寿康宫再大也大不出个天去,两人的卧室离得不远,那边孩子梦里叫嚷,太后就跟着失眠。
年纪大的人本就是少觉,加上被这事儿一折腾,更是睡不着了。二皇子也不是天天夜里叫,只是他叫的频率不定,反倒叫太后提心吊胆,时间一长竟产生了幻觉,明明安静的夜里,似乎也总觉得有孩子在叫。
十来天这么一折腾,终于闹出事情来了。
太后因睡得不好,人就有点迷糊。有一日进净房不小心踩了地上一小滩水,扑通划了一跤,腿就给跌伤了。
这可是大事儿,整个寿康宫都紧张起来。那个负责净房却没收拾干净的宫女立时就被一顿爆打,三两下就没气儿了。
饶是这样太后还是觉得不解气,将底下一众人狠狠骂了一通。又把侍候二皇子的乳母同宫女好一顿罚,这才算好过一些。
可再好过腿还是疼。傅玉和过来瞧过她,说是伤筋动骨要她好好休养。太后毕竟快五十的人了,身子不比从前,这么一折腾人就老了许多,连精神头也差了一些。
皇帝听说这事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陪着太后说了好半天的话儿。儿子还是最好的,太后的心情这才好了几分。
太后伤了腿,行动很不方便,知薇身为皇贵妃,觉得这时候不能缩头,便一日三顿得往太后那里跑,端茶递水喂药擦身什么的,全都亲手来,不假他人之手。
人心都是肉长的,太后本就瞧她顺眼,最近不过是跟儿子在闹别扭,这才想着给知薇脸色瞧。眼下见她对自个儿这么孝顺,又想到同她父亲从前的那些情谊,看她就顺眼多了。
而且太后是很会瞧人的,知薇在她这里时间一长,她就瞧出来了。这姑娘心眼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多,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是个挺实在的人,做事情认真仔细,不偷奸耍猾。不像有些人,表面上说得多孝顺自己,其实半点力也没出。
而且这些天皇帝来得也频繁,来了之后就同知薇一道孝敬她,一个做活一个就陪说话儿,她那屋子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有时候知薇会发发嗲,跟皇帝说笑两句,两个人亲亲热热的,倒挺叫太后高兴。
当妈的总也希望儿子过得舒心才是。
那一日皇帝来了后,知薇正巧出去倒茶,屋子里就剩他们母子俩。太后瞧皇帝略带倦意,便关心起他的身子来:“你那儿事忙,就别天天往我这儿跑。我这儿侍候的人多。”
“侍候得人再多,朕也得亲自来瞧一瞧才放心。记得小时候有一回我摔伤了腿,您日日亲手照顾我直到痊愈,做儿子的如今还不及您的一半,实在有些惭愧。”
“那不一样,你是有国事的人,总不能叫你扔下一大摊子的事儿整天待我身边。你媳妇在跟你在是一样的,她还比你心细来着。”
皇帝一听太后的口气,脸上露出喜色来:“看来她最近不错,您都开始夸她了。”
“不错就是不错,我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只是我从前倒没想到,你有一日也会叫个女子迷成那样儿。是觉得她长得讨喜?”
“那些不重要,儿子就想有个人陪着,说说话宽宽心,也好少些烦心事儿。后宫女人本就多,心眼也多得数不清,儿子不愿意下了朝还得跟她们斗心眼儿。知薇这样的好对付,一眼看到底,不费劲儿。”
“你是欺负她好脾气吧。”
“朕哪里有欺负她,只是想效仿从前皇父同您的恩爱情景,学一学罢了。”
“我同你皇父,你都瞧见什么了?”
“还是儿子小的时候吧,有一回不知怎么的,皇父身子不爽利却又来瞧您,您见他咳得厉害便炖了银耳雪梨羹。结果皇父不爱吃甜不肯喝,您就哄着他喝。我在帘子后头都瞧见了。”
太后脸一红,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年轻的时候跟先皇确实也腻歪过很长一段时间,好的时候不比现在皇帝跟知薇差。喂雪梨羹那一回她还记得,说了半天好话费了好大的劲儿,还叫他吃了不少豆腐,这才算喂完一碗。
想不到都给年幼的儿子瞧去了。
皇帝又道:“当时儿子就在想,待长大了娶妻也要这般才好。只是没想到后来登上皇位,这个人却一直没出现,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后来却遇上了知薇。”
皇帝声音低沉醇厚,带着浓浓的情谊,听得太后也暖心起来。是啊,怎么也是自己的儿子,他过得好她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跟他置气,叫他不痛快起来。
太后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有点使性子,幸好闹得还不算太过,儿子还没厌烦自己。她觉得眼下这气氛这错,便见好就收,放软了语气道:“你这回眼光还不错,瞧上个好的。我从前怎么劝你来着,早叫你别瞎闹腾。若一早就好好的,这会儿孩子都生了。”
“母亲教训得是,儿子一定抓紧时间。”
“瞧你急的,这会儿就恨不得领着媳妇回去了吧。”
“哪儿的话,儿子是来瞧您的,又不是瞧她。”
明知这话半真半假,太后还是听得很受用。
皇帝就坐着陪她又说了会子话,后来想起二皇子的事儿,便提议:“小二最近睡得不踏实,还是先叫他搬出这儿的好。先回长春宫去,过些日子再计较。”
“那不大好。他这才刚来就走,又是冷清清回那个地方,你叫他这病还怎么好得了。”
“那不如搬进养心殿,朕来看顾他。”
“你日日早朝,要忙的事情太多,夜里睡不好可不成。不如这样吧,叫你媳妇领回去看几日,也算替我分忧了。”
皇帝等的就是这句话,哪里有不允的,当下便定下这个事儿,连夜把二皇子送进了承乾宫。
二皇子知道自己害太后摔了跤,心里不免自责。那夜在承乾宫两父子见面,他就有点惴惴不安,立在那里想着怎么请罪。
皇帝却少见的温言细语:“太后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往后你就跟着皇贵妃过,如何?”
“我听父皇的。”
“皇贵妃这人你也知道,是个好说话的。你别害怕,安心住这里,朕时时会来瞧你,你想吃什么用什么便同她说,她都会为你准备好。你若无聊了便寻她玩,她这人好玩。”
听到这话二皇子笑了起来,不由想起那天知薇陪自己玩石子的情景。阖宫上下只有她肯陪自己玩这些,她真是个好人。
至此,二皇子的去留问题就这么定了下来。宣妃得到消息的时候惊得茶盏都掉了,怔怔地坐在那里,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看来皇帝是铁了心要抬举沈知薇,完全不顾念她生的儿子了。
那一刻,她只觉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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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住进承乾宫的第一夜,皇帝表现得还比较像个当爹的。
原本知薇这些天都歇在养心殿,二皇子一来她就决定回承乾宫去睡。
对此她有自己的解释:“他第一天来,总不好叫他让宫女们陪着,总要给他点时间熟悉熟悉环境。”
皇帝听得直皱眉:“听你的意思,你还要陪他睡?”
“只是哄他睡觉罢了,待他睡熟了我再离开。”
这还没生孩子呢,就这么有当妈的意识了。皇帝既高兴又不高兴。
“他平日里有乳母陪着,你不用多管。”
“那我也得露一面吧,怎么也算主人,得叫他住得安心。”
皇帝拗不过知薇,只能顶着夜色陪她回宫去。到的时候二皇子已经安顿下了,不过还没睡,正乖乖坐在那里,说是要等皇贵妃回来请安。
知薇心想多好的小朋友啊,这么懂礼貌,看来慧嫔还是很会教孩子的,没把他养成个熊孩子。
皇帝也比较宽慰,觉得儿子甚是懂事,于是父子两人在书房里见了一面,随便闲聊了几句。
聊过后皇帝便叫乳母带他下去,自个儿拉着知薇回房睡觉:“不用你哄,朕同他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往后都自个儿睡觉,再不用人哄了。”
“您又背着我玩花样。”
“怎么能叫花样,朕这是为他好。三岁的孩子不该再粘着别人,朕在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一个人睡了,夜里也不必人侍候。”
知薇心想谁能跟你比啊,你是天才是奇葩,是从异世界穿越来的高能战士。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吗?
皇帝瞧着她那表情,就知道肯定心里在编排他。当即把门一关,二话不说将她抱上床,为着生子的目标又缓缓前进了一小步。
完事之后知薇满面潮红将头埋在被了里,嘟囔道:“您太过分了,下手那么狠。”
“怎么,弄疼你了?”
知薇咬唇不说话,当然不是疼不疼的事儿,而是太激烈,害她一时没忍住,叫得大声了些。
皇帝只当自己弄伤了她,赶紧拉下被子想要查看,却被知薇一下打掉手。
“别乱摸,不许再来了。”
“朕就想看看你伤着没有。”
“没有。”
“那你还怪我。”
知薇白他一眼:“孩子都该听见了。”
皇帝立马明白过来:“不会,他睡得沉,半夜里自个儿叫嚷得厉害,就那样都没醒。你刚才那两声不算什么,隔着那么多道门,他哪里听得到。”
“乳母会听到的。”
“她听这个做什么。这都是有规矩的人,朕办事的时候谁敢竖起耳朵听,不要命了吗?”
知薇想想也是:“乳母肯定有经验,从前您跟慧妃忙活的时候,她们应该早就习惯了。”
“朕瞧你就是皮痒,整天不提别的女人心里就不舒坦是不是?跟个死人还要计较半天。”
皇帝说着在她腰间拧了一下,知薇不由笑了起来,伸手去推他。
这么来回三两下的,火苗又给燃了起来,盖上被子又是一通闹腾,一直到近午时才歇下。因消耗太大,两人很快便沉沉睡去。
岂料睡到半夜里,突然被一阵尖叫声给惊醒。
知薇觉浅,比皇帝先醒过来。在黑暗中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声音就跟猫叫似的,又尖又细还很绵长,持续了很长时间也不断。
知薇忍不住掀开被子,悄悄越过皇帝的身子,下床披衣想出去看个究竟。就在这时皇帝叫她吵醒,沉声问:“怎么了?”
“您吓我一跳。没听见有人在叫吗?”
皇帝这人一旦睁眼很快便会清醒,他立马翻身下床,将知薇拉到身后,凑到门边听了两下:“是小二在叫,大约是又做噩梦了。不用管,乳母会哄的。”
知薇被皇帝拉着坐回到床边,本想当作没听见继续睡的,可这声音老往耳朵里钻,听得她有些不落忍。于是她起身道:“我瞧瞧去。”
进到二皇子的屋里一看,里头灯已全亮了,乳母正坐在床边拍他,只是似乎没什么效果,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眉头紧紧皱着,手还时不时挥一下,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见知薇进来,乳母赶紧起来行礼。知薇要她不必拘束,上前看了看道:“每夜都这样吗?”
“也不是,最近略好些了,今夜大概是换了个地方不适应,这才又犯了。”
“不能将他叫醒吗?”
知薇是想索性叫他醒了,这梦就断了,再睡下去应该也不会接着做。
可乳母一脸为难:“叫过,叫不醒。睡得迷迷糊糊的,就算眼睛睁了,人其实还睡着。”
知薇有点不信,坐到床边轻轻拍二皇子的脸颊,叫着他的乳名元真。
这是慧嫔生前给他取的,从小就这么叫。二皇子本来一直很紧张,身子不住地颤抖,听到知薇的声音后,似乎有了点反应,睁眼看了她两下。
知薇以为他醒了,高兴地想凑过去再说两句,可他眼睛一闭,又沉沉睡了过去。不过这一回比起之前来好了许多,没再扯着嗓子尖叫,只不停地哼哼,就跟在哭似的。
知薇以为是叫他的名字起了作用,便一遍遍叫着,也不知道叫了多少遍,到最后竟把皇帝也给招来了。
本来她出门的时候皇帝有点不高兴,便没跟着出来,躺回床上想继续睡。可知薇不在他哪里睡得着,又担心她穿得少会冻着,只得捧了衣裳过来看看情况,顺便把老婆抱回自个儿屋里去。
皇帝来的时候二皇子已经安静下来了,知薇松了口气,叮嘱乳母道:“回头他再喊,你试着叫叫他的名字,或许会好。”
说完起身一回头,直接撞进皇帝怀里。皇帝把外衣往她身上一罩,拉着就往外走,只当乳母不存在。
知薇踉跄着跟在后头轻声叫嚷:“您慢点儿啊,我跟不上。”
“那朕抱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好。”
真是怕了他了,跟自己亲儿子还吃醋。人家才三岁好不好。
皇帝才不管三岁还是十三岁,反正小二占了他跟老婆亲热的时间,皇帝就很不高兴。那天夜里这么一折腾,皇帝就有些缺觉,第二天起来时身子有些发沉。
本以为一次过后就能消停,结果接下来的几夜二皇子竟依旧不好。乳母照知薇的法子试了,效果不如她亲自上阵的好。于是知薇天天半夜里被吵醒,少不得要走上一趟,重新把人哄着了。
这样一来皇帝就受不了了。夜里被弄醒还是其次,关键是心疼知薇。原本给她个孩子是想叫她在宫里过得更有底气些,没想到反倒害了她,叫她夜夜这么操劳。
他也劝知薇别那么死心眼,这法子不是长久之计,还不如交给太医们诊治得好。知薇看他眼眶凹陷精神不济的样子,也有些心疼。
皇帝和她不一样,她每日睡到日上三杆,夜里再怎么醒也无妨。皇帝却是天不亮就要爬起来上朝,从白天忙到黑夜,有时连歇午觉的时间都没有。每天夜里叫他跟着自己一块儿醒,实在过意不去。
于是她提议:“不如这样吧,您回养心殿歇着去,这里交给我。”
她是好意,可在皇帝听来却是大大的不像话。他瞪她一眼:“怎么,小二一来你就要与朕分房睡了?为个孩子要把朕赶出门去?”
知薇无力抚额,刚想解释几句,皇帝却是一时气极,索性拂袖而去。知薇愣愣站在那里,被他没来由的怒气给弄懵了。
两人就这么闹起别扭来。皇帝心高气傲,一直以来都压着心气儿小心翼翼哄着她。可才几天功夫好容易哄到手的心就野了。皇帝有点气不过,觉得自己的好全喂了头白眼狼。她还真是把自己放在了最末位,屁大点的事儿都要越过他去。
知薇也生气,一直以来被宠惯了,没想到皇帝为这么点小事生气。那可是他的儿子,她对他儿子好,他不该高兴才对吗?她那么尽心尽力当个后妈,结果还被他嫌弃,实在太过分。
于是冷战就这么起了。
二皇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当父皇跟皇贵妃还好着。只是一连几天没见他过来,心里有些奇怪。
之前明明天天来的,难道这两天父皇特别忙?
他很喜欢知薇,觉得她是除了母亲外待她最好的女人。但他也同样想念皇帝。身为三个皇子之一,他从小并未从皇帝身上得到太多的关爱。偶尔见一面对方也总是板着脸“教训”他,说的都是大道理。
二皇子认真听着努力消化,很多却还是不懂。
他其实很希望皇帝能像母妃那样,和他说笑两句,或者将他抱在怀里,小小的他还不明白帝王家的人伦亲情有多么淡薄。
因见皇帝总不来,二皇子就想去瞧瞧他。那一日午睡醒来,二皇子就跟知薇提这个事儿,还叫她一道去。
知薇也想皇帝,就是拉不下这个脸来,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去,只叫人陪着二皇子一道去。
她一个人倚在窗边想事情,也不知道皇帝这几天过得怎么样?连下了几场秋雨,天也凉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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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去到养心殿的时候,皇帝也是刚起。
一见儿子过来,皇帝想不好该摆什么样的脸色。冲孩子发脾气不大合适,毕竟他也是无辜的。可要和言悦色也是做不到。于是只得板起一张脸来,把他叫到跟前。
“你怎么过来了?”
“父皇好几天没来了。”
一句话说得特别直白,叫皇帝脸上有些挂不住。
跟老婆闹别扭吃醋,竟叫孩子看出来了。
“我住在这里,父皇不高兴?”
“没有的事儿,你进承乾宫住是朕的意思,朕怎么会不高兴?”
皇帝说着轻咳两声。就在这时马德福送药进来了,皇帝看都没看,拿起来一口喝尽。倒把一旁的二皇子看得目瞪口呆。
父皇本就高大的形象这下子就更伟岸了。他竟不怕喝药,还喝得这么潇洒好看,实在是让自己敬仰。
三岁大的屁娃视喝药如洪水猛兽,觉得是人生中最可怕的事情。
皇帝看他眉毛都皱到了一起,猜到他的想法,故意道:“你这些天总是梦魇,回头朕叫傅太医给你把把脉,也开一剂药吃吃。”
“父皇……”
二皇子都快哭了。早知道就不该来的,本是一片好心,居然惹祸上身。
“病既没好就该吃药,总这么拖着怎么行。皇贵妃夜夜起身哄你睡觉,长此以往身子哪里受得了。”
这事儿二皇子也听说了,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我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睡觉。”
“这也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事情,还是得吃药解决。”
“我喝牛乳,皇贵妃说的,要喝牛乳睡得好些。”
“那你往后夜里再闹怎么办?”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皇帝这算歪打正着,心想这药送得真是时候。眼见孩子有些惊着,他又伸手去拍他的肩膀:“元真,朕同你说,你如今也是三岁的人了,该学着独立生活。你夜里睡得不踏实,概因你白日思虑过多。有些事情朕同你说,不必整日想着,朕总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这是在谈慧嫔的死了,只是孩子太小,皇帝不好说得太明白。
二皇子到底是跟皇帝最像的一个儿子,不仅沿袭了他俊美的长相,连智商也继承了七七八八。一听这话心里便明了起来,长久以来积聚在心头的怨气渐渐消散,不由落下泪来。
“父皇……”
“朕刚说完你便哭,可见朕是白说了。”
二皇子赶紧抹眼泪:“不敢不敢,以后再不哭了。”
皇帝咳嗽未愈,说几句话喉咙就不舒服,一连咳了好几声。不过二皇子的话还是叫他满意的,只盼这孩子能早日从这阴影中走出来,省得他夜夜独守空房,连个好觉也睡不了。
二皇子见皇帝身体不好,免不了又关心几句。皇帝有点累,便叫他先回去:“别在朕这里待太久,回头你若病了,皇贵妃更受累。”
二皇子赶紧告辞出去,急吼吼回了承乾宫。刚进正殿就碰上知薇,对方正叫人摆新鲜的茶果,见他进来便招呼他过去吃。
两人边吃边聊,二皇子正吃梨,想到皇帝的咳嗽便道:“父皇咳嗽了,叫人送点梨过去吧。”
知薇端茶的手一抖,心里有些难过。
早知道就不跟皇帝闹了,他对自己这么好,夜里不愿她起身也是心疼她。结果她说话太重把人气跑了,现在他又病了,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都没有,叫她过意不去。
想想两人这一路走来,大多是皇帝放下身段哄她,知薇觉得自己不能做得太快,当下就亲自炖了冰糖雪梨,晚膳过后给皇帝送去。
皇帝那天因身子不适想早些歇息,知薇快到的时候他正叫人准备热水。小太监们忙着搬桶抬水,马德福就叫冬青过来准备换洗的衣裳。
这几天皇帝歇在养心殿,皇贵妃又不在,有些事情只能叫她们几个做。这些原就是她们做惯了的,皇帝沐浴后穿什么,床要怎么铺被子怎么摆,她们比小太监熟悉也更麻利。
冬青一连几天这个时辰当差,已经连着见了皇帝好几次。原本一颗彻底死掉的心,一下子又活了过来。
当初知薇封皇贵妃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没戏了。现在却又想通了。皇帝喜欢什么人随他喜欢去,反正祖宗家法也没规定他一辈子只许喜欢一个人。皇贵妃受宠是一回事儿,她给自己争取是另一回事儿。
她家里最近闹了点事,父亲的官职眼看就要不保,这个时候皇帝更成了救命稻草。若能顺利爬上龙床,家里的事情转眼就能解决。还能有无尽的富贵,当不了皇贵妃贵妃,封个常在贵人什么的还是可以的。若她以后争气生个一男半女的,下半辈子也就不愁了。
所以这些天冬青格外卖力,在皇帝跟前把差事做得滴水不漏。今儿一听皇帝要沐浴更是欢喜,正准备进屋准备衣裳时,突然听得外头小庄子进来通禀,说是皇贵妃来了。
原本还同她说话的马德福一下子变了脸色,扔下她就往外走,也不跟皇帝打招呼,直接就把人迎了进来。
知薇来的时候后头还跟着腊梅,提着个食盒一副正经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冬青和她眼神对上的时候,总觉得腊梅的神情想当得意。
也是啊,从前就是个下三等的宫女,这下摇身一变成了宠妃身边的红人,还能借机见见皇上,难怪她这么得瑟。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就是这样吧。
冬青咬牙恨恨瞪了她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知薇都没留意到她,一颗心有点忐忑,也不知道自己主动送上门是个什么下场。果然爱上了就是这样不好,以前看不上他的时候,吵得再厉害她也不会低头,十天半月不见也无所谓。
可现在,一天不见就想得跟什么似的了。
到了体顺堂门口,她把腊梅手里的食盒接了过来,等马德福给自己挑了帘子,便自己一个人抬脚走了进去。
皇帝那时候正在读诗,听得动静以为冬青进来了,便不咸不淡说了句:“搁下,出去吧。”
知薇一愣,当他还在气头上,居然这么不给面子,连看都不看一眼,一开口就轰她走。
心里的委屈就跟黄河泛滥似的,忍了忍不叫眼泪掉下来,提着食盒上前几步,轻轻放到了他身边的小几上。
然后她转身就走,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皇帝本来觉得什么,听得有东西敲击的声音觉得不对,一抬眼就看到知薇的一片裙角,不由愣住了。
那不是宫女能穿的料子,甚至妃以下的嫔御都没资格用。他心里一阵欣喜,一抬头就看见知薇走远的背影。
皇帝立马出声叫住她:“你别走,回来。”
知薇顿下脚步却不回头,想不好该说什么。真恨这是古代,要是搁在现代,搞不好这会儿已经跳脚吵起来了。
“你回过身来,做什么拿背对着朕?”
知薇还是不说话,眼泪有些忍不住。赶紧抬手擦了擦,故作镇定道:“那盒子里是冰糖雪梨,您喝了吧,我先回去了。”
好不容易盼着她来,这会儿怎么可能让她走。皇帝虽有些头疼,却还是将诗集一扔,直接走到她身后。
两人贴得很近,皇帝很想伸手抱她,又怕把病传给她,正在那儿犹豫呢,知薇却误会他不愿亲近自己,气得一跺脚挑帘出去了。
皇帝快走几步追上去,将刚跨出门槛的人给拉了回来。外头马德福就看到了新奇的一幕。这边皇贵妃才出来呢,一转眼的功夫又不见了。只剩湘妃竹帘来回摇摆,煞是好看。
知薇被他拽得有些疼,忍不住挣扎两下,轻声抱怨道:“你轻点儿,疼。”
男人最受不得这样的话,还配着这张脸这副声音,简直把皇帝的魂都要勾没了。他再忍不住,直接把人抱进怀里,轻笑道:“朕还没破你的身子呢,疼什么疼。”
“那也疼。”
“上次搁了两指进去,你就受不住了?”
知薇脸一红,又觉得这人简直本性难改,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这些蝇营狗苟的事儿。
“您不是病了吗,精神头不错啊。”
“一瞧见你,病全好了。”
皇帝打横将她抱起,抱到了塌边轻轻放下。他看一眼那食盒:“你亲自炖的?”
“不是,雪容弄的。”知薇口气不善,皇帝却听得笑起来。
“显然是你弄的,还在这儿跟朕犟嘴。是不是想朕了?”
“不想。”
“不想就不想吧,朕可是想你想得不行了。”
“我还真没瞧出来。您刚才不还轰我走吗?”
“朕当是别人送衣裳过来,所以才……你瞧,朕对别人可没好过好脸色,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知薇咬唇不语,皇帝又问:“想不想朕?”
“不想。”
“不想便不想吧,朕可想你得紧。”皇帝一把扯开她的衣裳,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肉来。他将头埋在其中细细吻了许久,只把知薇吻得情不自禁轻喘起来。
这声音太勾人,皇帝也顾不得还病着,直接将她抱起,径直往净房去。
今夜要叫她一偿这些天的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