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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消息很要命。条条样样都表明:有人预谋大夏国祚!
这个隐在重重浓雾后面的幕后策划,很可能是肃王……
皇权之下,并非处处荣耀,宗室子弟,越与上位者血缘相近,越容易起不该有的心思,也越容易被上位者猜疑忌惮。所以不管前朝还是当代,历任天子登基,同父兄弟都不会留下太多。
赵杼父亲与先帝,肃王是亲兄弟,看先帝掌政数十年,肃王一直活的好好,还能参与朝政,就知道他能力不俗。赵杼因常年戍边,与其接触并不多,但只凭回京以来的了解,他就知道肃王并非提不起的面瓜。
肃王有王爵,有亲王可以拥有的府兵势力,还有足够的智慧周旋于朝政之间。这样一个人,若处心积虑谋划,可以把自己隐藏的很深,若说他被人蒙骗,借其身份布下这弥天大局……赵杼不信。
所以虽然证据还不足,赵杼心内已经有七成确定,这个想谋反的人,是肃王。
之前一直陷在局里,看不透幕后看不清事实,心神偶有不宁,如今看到方向,赵杼反而一点也不紧张了。知道了是谁,是个什么样的局,去破就是!
到如今,他方才对太嘉帝的直觉给予肯定,可能做皇帝的,对这种事都猜的很准。当初贪银案一发,秘折报上去,太嘉帝就担心有人谋帝位,他当时还觉得没有道理,因为没任何证据证明……
可把贪银案带到他面前的,还是卢栎。
他当初只是无聊,因公主遗墓传奇流传太广,他奉皇上命,去灌县查一查管一管,不想见到卢栎,一路就跟着走了下去。对这个未婚妻,他从未见之前的抗拒,到见过之后不由自主的被吸引,整个过程转变的无比自然,水道渠成一般。
卢栎不仅掳获他的心,一路向他展示了神乎奇迹的仵作之术,还将贪银案,藏宝图一点点的引出来……
他的王妃运气很好,他的运气也非常不错。能在局面还未展开太大,有时间做准备还击时了解到敌人面目……是他之福,是太嘉帝之福,是大夏之福。
赵杼很欣慰。
他起身走到案前,研墨提笔,刷刷写好密折,交由暗卫速速递往皇宫。
第二日一早,宫中太嘉帝的贴身太监亲自来传令,请平王入宫。
……
卢栎吃过午饭还不见赵杼回来,招手叫来邢左,问他秋坚案有没有新线索。
邢左知道这些消息赵杼不会瞒着卢栎,便将最新消息告知。
经查,引起任康复刘光启的抓痕事件属实,当时散财的富商是个外地人,在本地无人脉,看起来是不懂规矩乱撒,但最近此富商得了一笔可以吃三年的大生意,顺着中间人一层层往深里查,查到了肃王府的外办小管事。
“也是肃王府的人?”卢栎捧着茶杯,看着窗外早梅。任康复也是肃王府的,这笔生意,会不会是他促成?比如他杀了秋坚,胳膊上留下抓痕,本来不算什么大事,但他行事谨慎,觉得应该重视,便许以利益,让富商帮忙,撒重金引众人争抢,他与刘光启‘正好’受伤。
对于一个富商来说,利益,人脉最重要。他虽然失了很多财,可能得到肃王府长史介绍的生意,最重要得到了肃王府人脉……他当然知道如何选。
正想着,邢左清秀眉光一挑,笑吟吟道:“王妃,沈少爷来了。”
“嗯,请他进……”卢栎反应了一下觉得不对,“你刚刚叫我什么?”
邢左挠了挠后脑,笑的酒窝都露出来了,“嘿嘿……这不您与王爷都快成亲了么……”他一边说,一边往窗外跳,身体像青烟似的远遁,转瞬不见。
卢栎失笑,他有那么可怕么?
不过成亲……的确是快了呢。
卢栎捧茶的手微顿,难得有了些许紧张。到这里这么久,他还没见过别人成亲呢,不知道有没有特殊的地方需要注意?而且男人与男人成亲,是不是需要低调点?
“小栎子——”
正想着,沈万沙来了,不但他来了,赫连羽也跟着来了。沈万沙性格风风火火,他跑的快面色激动也就罢了,赫连羽面色也有些兴奋……
卢栎眉一抬,快步迎上来,“可是有什么事?”
“嗯嗯有事!”沈万沙笑眯眯拉着赫连羽的手,“不过不是坏事!”
那就好……卢栎把人让进屋,让下人上茶。
沈万沙左看看右看看,“王爷不在?”
“一早被召进宫,”卢栎亲自执壶给沈万沙赫连羽倒茶,“应该也快回来了。”
沈万沙叹息道:“王爷真忙……”
卢栎猜他们的事需要赵杼知晓,一遍遍重复太累,他便没问的意思,与两人随意聊着天,等赵杼回来一起听。
好在赵杼让他们等待的时间不太长,三人一壶茶还没喝完,赵杼就回来了。
赵杼换了平王冠服,身上的气势却没减,眉眼里散着一股锋利锐气。他坐到卢栎身边,拎起卢栎茶杯把茶喝干,“我有事同你们讲。”
沈万沙抚掌,“正好,我们也有事同你说!”
赫连羽微笑道:“王爷先请。”
他们四人相交已久,早已过了熟人的阶段,彼此间不会太过拘泥,谁先说都一样。因之前与太嘉帝密谈,赵杼不欲再等,直接将昨夜总结到的消息一一说与三人听。
沈万沙非常震惊,半晌回不了神。
卢栎也颇觉头大,可情况没到最糟,倒还来得及布置。
赫连羽桃花眼微眨,笑的特别有深意:“这样的事也敢与我这个墨脱王子说,不怕我率族人过来趁伙打劫?”
“我大夏即与友邦相交,便倾心以诚,无不可告人之事。”赵杼冷嗤一声,“再者,你墨脱敢大军进我大夏?背后不要了?据我所知,加德满和刺火儿可不是什么善茬。”
加德满和刺火儿是墨脱边境,常年有架打。而且这群人极为棘手,软硬不吃水火不进,没半点构建和平的意思,碰上了就必须打!
赫连羽捧着茶盅,不紧张也不生气,只微微笑着:“王爷真是见多识广。”
赵杼冷哼一声。朋友是朋友,信义是信义,但国家交往非同一般,要照着规矩来,可以签国书友好不犯,但不能不一点不了解。
卢栎觉得气氛不对,茶盅轻磕一声放桌上:“不要吵架。”
赵杼眉心微皱:“没吵。”
赫连羽也笑意温切:“安心,我只是说着玩的。我墨脱皆是血性男儿,无诚信之人根本不配活着。我在大夏受皇上王爷照顾颇多,家父也深为感激,如今两邦已开通边境贸易,很快又会有姻亲之谊,正该彼此相扶,互帮互助,盛世将来,我们的友谊更将日久绵长。”
边境贸易这事卢栎知道,姻亲之谊……他看向沈万沙,是他想的那样吗?
赫连羽摸了摸沈万沙的头发,“皇上已经答应我了。”
卢栎非常震惊,直直看向赵杼:是真的吗!
赵杼冲他点点头,表示的确如此。
卢栎又回头看沈万沙。少爷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知道啊!
赫连羽拳抵唇边轻咳两声,声音压低:“我还没同他讲。”
卢栎:……这事也能瞒!
他正震惊着,沈万沙突然一拍桌子,眼神凶巴巴:“原来上元夜讹我的幕后之人是肃王!”
原来才从一堆消息里反应过来……
“我就知道,我家那情况,不可能没人打主意!我爹我娘平日里最是谨慎小心,还是抵不住,这些人太讨厌了!”沈万沙愤愤道,“竟然还想谋反,真是笑掉少爷大牙!皇上是那么好搞的?平王是那么好欺负的?小栎子,咱们要掀翻肃王!必须掀翻!”
什么叫皇上是那么好搞的?卢栎直接朝沈万沙丢眼色,这话在古代来说,是大不敬了。
沈万沙却梗着脖子:“怕什么!你是平王妃,我是你最好的朋友,难道你还能让平王卖了我不成!”
这是在替自己找补了……可少爷话说的硬气,眼神还是忍不住朝赵杼溜了一下。
卢栎抚额。
“本王没空理这鸡毛蒜皮的小事。”
赵杼一表态,沈万沙立刻乐了,靠过去抱着卢栎胳膊,小声在他耳边说:“还是你管用啊……”
卢栎:……
“讹诈你只是个试探,他的终极目标,应该是想收拢你家来用。”卢栎摸着少爷的头,“他蓄私兵,造兵器,都需要大量金钱,尤其贪银案被识破,资金来源减少时……”
“所以是看上我家的钱了?”沈万沙更怒,“我家的钱都是我爹和我一文文赚的,再多也是我们的,凭什么要给他!”
……
话头拉回来,赵杼指尖敲打着桌面:“那以后宅小妾,外院管家方式掌握官员的大夏组织,与异族藏宝联盟组织有关联,同为肃王管束。”
赫连羽眼角微翘,浅色瞳眸内有微光流转:“我今日,就是来说这个的。”
他说,异族藏宝联盟内部不协。赫连羽自己还没能接触到组织最上层,但暗里跟着齐白相英这两个人,他很快看明白,组织里有两拨人马对立。
齐白看起来是异族藏宝组织的首领,但在他之下,还有个叫井元的人,是大掌事。这个井元是辽人,一心为自己族群谋福利。
赫连羽跟踪的时机特别巧,正好井元与齐白吵架,井元指齐白忘本,自甘下贱服侍旁人;齐白说这只是合作,当初所有人一起投票决策合作,事成后有大利益分享,是井元自己贪心不足,不诚信,亦不道德……
“二人说话间提到了使团案的几个死者。那几个死者都是井元死忠,获得了重要消息不肯上报,所以齐白照规矩,将他们抹杀了。”
赫连羽说完,卢栎冷笑一声:“合作?这个合作人,大概就是肃王?”
沈万沙也很气愤:“肃王这是在卖国!”
道理很简单么,异族藏宝组织是在找宝藏,肃王要谋反,找上他们,肯定互相许了利益。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家都多长了个心眼,肃王这边有还有一个以后宅小妾,外院管家为主的大夏组织;异族藏宝联盟有个掌事元井,存着私心不肯分享太多东西。
这两个组织,还互相抢东西。比如瑶情姑娘偶然得到藏宝图时……
就是不知道肃王与这个组织联系是什么时候的事,是知道宝藏前,还是知道宝藏后?是尚未有谋反计划,还是已经计划铺开,故意找上门合作的?
“这个已经不重要,”卢栎眸色微沉,“重要的是咱们该如何处理此事。”
赫连羽点点头,继续说:“另外,相英在找造假高手,放出的消息是需要临摹古画,我听他的意思,好像是想伪造藏宝图。”
“伪造藏宝图?”沈万沙小眉毛竖起,“他想干什么?”
卢栎眸色微厉,“走到现在,我们知之甚多,然我们一路探索寻找,对方只怕更早察觉了我们存在。他们不能肯定我们知道多少,但提防之心不会失,这假藏宝图造成,大概就是为我们准备的。”
他们一点点看到肃王,肃王也一点点看到他们,有些时候,他们在明肃王在暗,有些方面,他们在暗肃王在明……情势很紧张,却也不是完全对他们不利。
这不,他们就知道了关键信息。
“怪不得,他们欲拉拢宴安。”
沈万沙不明白,“关宴安什么事?”
“记不记得当初,张姨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为什么冲着宴安去?说宴安虽有才,脸已破,无法入仕,没权没财根本没用,现在看……”卢栎眉梢微抬,“我同崔治聊天时,崔治说过,宴安是书画高手,但凡造假,一眼就能瞧出来。宴安才高,毕生醉心学问,他能看出别人造假,想必自己也是会造的。”
沈万沙愤怒拍桌:“原来如此!想的可真是够远啊!”
……
“还有那个芸香,就是大夏组织训练过后,准备投放后宅小妾的人。”赵杼知道之前卢栎提起此事,必是挂怀,特意去查了查,“她是刘怜儿属下,刘怜儿还记得吗?”
卢栎点头,“记得,那个突然失踪身死的青楼姑娘。瑶情从她手里抢过来一堆异族客人。”
“训练过后特别聪明的人,会放入青楼,给刘怜儿做下属,收集消息。刘怜儿看上了芸香,芸香漂亮聪明,惯会哄男人,没有她不敢睡的人,没有她不敢接的活,不久,芸香便成了刘怜儿手下第一力将。”
卢栎微微皱眉,“可这也不能说明,为什么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芸香沉迷肉|欲,左右逢源,日子过的极快活,胆子也越来越大,她得了脏病,仍不知收敛,传染给一个她惹不起的人。那人家族下了追杀令,组织那时势弱,不能力敌,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逃跑……”赵杼眸子微眯,终于说到了关键处,“最后,她逃到了蜀中。”
“蜀中?”卢栎还是没明白。
赵杼又提醒,“她嫁了个男人,名叫毛三。”
“毛三!”沈万沙拍桌子,“我想起来了,那个断头案的凶手就叫毛三!”
卢栎一怔,也想起来,原来是他……怪不得觉得这名字有些熟,却又不记得,肯定是当时毛三提过,因为人已死,又不太重要,他便没记住。
“怪不得不易有孕,原来是得了脏病啊……”沈万沙眉尖微翘,“会哄男人,沉迷肉|欲……她遭遇到的强|奸,是不是真的?听说脏病会传染,她的孩子……呃……”
当初真相早已淹没在时间里,没有证据,沈万沙不好随意臆测,但根据赵杼描述,他对芸香此人印象十分不好,她的死或许没有那么无辜。毛三为了她成了断头使者,杀人凶手,他觉得有些不值。
“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遇到好事,先要想一想,里面有没有什么事,自己能不能承担……”沈万沙叹息完,又‘咦’了一声,“可那毛三,直到我们逮到,他都好好的呀!”他没被传上脏病么!
“个人体质不同,抵抗力不同。”有些人能得的病,有些人可能不会得,传染机率并百分非,而且——卢栎叹息道,“这种病得了不会立刻死,可能潜伏多年,或痛苦多年。”
……
将一切信息分享剖析过后,几人更加确定肃王不无辜,所以,怎么抓人是关键。
卢栎转头看赵杼,“私造兵器和私募兵员那边,可能立刻动手?”
“不可。”赵杼摇摇头,“那里兵员大部分四散大夏各地作恶敛财,我需要时间跟踪确定。而且那村庄离上京城太近,若是我,真有心谋反,基地不会建这么近,肃王在别处,肯定有更大的蓄兵地,现在不宜打草惊蛇。”
肃王王爵在身,上京有一定护卫力量,自身行事也非常谨慎,就算他们有了皇命,没有过硬罪名,也不能直接拿肃王。肃王不会任人宰割,这些事也瞒不过朝廷百官和百姓们,若不想舆论被引导,情势更复杂,就不能莽撞。
“所以只要肃王窝着不动,咱们就没办法拿么?”沈万沙很发愁。
赫连羽灵巧手指转着茶盅玩,眼梢垂的很低,“他不出来,咱们不能此他出来么?”
沈万沙立刻偏头,“怎么引?”
卢栎微微阖眸,若有所思,“每个人都有弱点,有很在乎的东西。”
肃王,在意什么?
赵杼视线滑过卢栎精致下巴,落在嫩白耳根,“或者,用他不能推开的事。”
沈万沙‘啪’一声,小手拍上桌面:“秋坚案!”
少爷修眉微扬,眼睛炯炯有神满是华彩,“贪银案多重要,秋坚多重要!现在嫌疑人中有长史任康复,只要凶手是他,随便来点言语煽动,肃王就不能撇清!”
被事情缠住,人就会慌么,一着急,行为可能会出错,没准肃王一生气,就这么反了呢?平王布下兵力看着,等肃王一起事立刻按下,拿个现形,还怕什么!
对少爷来讲,唯一的问题是:“可是秋坚,是凶手么?”如果人真不是,也不能随意诬赖啊!
卢栎与赵杼对视一眼,彼此眸底意思很明显:利用本案,的确是个办法。就算肃王不上当,试探一下也好。
“所以我们来分析一下,秋坚到底是不是凶手。”卢栎微微垂头,眸中有粲光闪现,“对我来说,黄文兴田修明以及刘光启英娘,他们都有杀人动机,可秋坚死后,随身包袱不见了,为什么?”
“黄文兴田修明若担心私情暴露,他们可能杀秋坚,可能清理现场做假,可能引人发现秋坚尸体,他们拿秋坚包袱做什么?”这三个人,可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也没有什么利益纠葛。
沈万沙拍桌:“所以黄文兴田修明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小,除非我们查到的消息有误!”
赵杼面色冷肃:“他们的人物关系我核实过,不会有错。”
“若是英娘……除非秋坚威胁她争夺戏王,否则我想不出她为什么会出手。她想要钱,秋坚很愿意为她花,若只杀人谋财,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现有证据也不能证明她杀人,她身上的没抓痕。
卢栎双手交错撑着下巴,“还有刘光启,就算他被英迷的七荤八素,可能为她杀人,可他爹有权有财,他什么都不缺,拿秋坚包袱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