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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凶手了?”
沈万沙比谁都激动,差点把茶杯扔了,“这么快!”
卢栎也很意外,不过既然人已抓住,赵杼又一派轻松随意,该是没什么凶险,遂亲自拂袖执壶倒了杯热茶推至桌侧,“赵大哥,坐下说。”
表现的再轻松,忙这半日也该累了,这人一向高傲,累了也是不肯表现出来的。
赵杼走到桌边坐下,看了眼卢栎,眸内隐隐划过一抹温柔。
他倒不累,干活的都是手下,他只需等待结果就是,可因身份未明,他需得避着卢栎视线,少年如此体贴,倒也不枉他浪费时间无聊坐在屋顶吹冷风的心意。
感觉自己也非常体贴,赵杼很满意,待卢栎好,好像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赵杼端坐饮茶,不慌不忙,卢栎在一边托腮微笑,也很淡定,沈万沙却眉毛直跳,差点痛心疾首的捶桌子,“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都不急!”
“急什么,”卢栎摸摸少爷的头以做安抚,“瞧赵大哥的神情便知一切顺利了。”
沈万沙震惊地看向卢栎,“你竟能从这张冰块脸上看出情绪!”
这位赵大哥什么时候都一样好吗,高傲冷酷随时散发杀气,笑都不笑一下,嘴角眼角线条仿佛万年如一,威压统治感更是与生俱来一般,让人不敢直视,到底哪里能表现出高兴不高兴的情绪!
他的表情充满惶恐敬畏,好像这是一件非常可怕,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卢栎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赵大哥只是武功太高,气势有些压人,哪有很可怕?我们同路这么久,少爷的胆子怎么还这样小。”
“不是我胆子小,是……”你太随意!你没发现么,赵大哥一直在瞪咱……他又瞪了!好吧,只瞪我自己。沈万沙身子一僵,像个鹌鹑似的缩了缩,不说话了。
小栎子聪明胆大,让他往前冲好了,反正赵大哥对他有意思不会有事,倒是自己,瞎起哄可能会被摁死啊!
等赵杼喝完一杯茶,卢栎才缓声问,“人在何处?”
“西街一处空宅,”赵杼剑眉微扬,“我猜你现在不想让旁人知道此事,遂花了银两,将宅子租用两天。”
“赵大哥深知我心。”卢栎露出小虎牙,笑的非常灿烂,“我还真想让凶手认了罪,写了口供画了押,再押送至推官面前,吓他们一跳。”
沈万沙弱弱扯了扯卢栎袖子,声音有些低,也有些急切,“难道你不想知道抓获过程……”
赵杼斜了他一眼,才看着卢栎说,“为免打草惊蛇,我的人行动皆在暗中进行,找到各青楼聚集之处与人套话,很快得知有个男人常在附近做桃花羹茶的生意。此人名唤皮成,三十余岁,推一独轮小车,上置木桶,因做的汤食漂亮清甜,生意很是不错,很多姑娘爱买上一盅。”
“摸到皮成家宅所在,我们悄悄探访其街坊四邻。正如你所言一般,皮成幼年丧父,由寡母一手带大,其母年轻时貌美,孤身带子不易,很是受了些苦,皮成从小被人欺负到大,至成年方才好些。皮成二十岁时,其母从庙中救回一孤女花氏,此女生有一双美目,身量娇小,楚楚动人,三年后嫁与皮成。”
“可惜好景不长,花氏嫌皮成家境拮据,三年下来未让她有一儿半女,心生不满,常与其吵闹,之后不安于室,开始与旁人勾结私通,两年后委身于成都府衙书吏蔡某,抛弃皮成。皮成欲追回妻子,可一没钱没二人脉,被蔡某使计下了狱。”
赵杼言语间带着嘲讽,“皮成于狱中受尽折磨,三月后才被放出,自此不敢再提追妻之事。因胳膊受伤严重,再加时间太久,之前工作的食肆不再要他,当时春光正好,皮成便开始做桃花羹茶的生意,此法简单无需花费太多力气,尤其在爱美姑娘聚集之处,卖的尤其好,他也算找到了维生之法。”
“两年前,其母因积年劳累不治,与世长辞,出殡时偶遇花氏,花氏当时肚腹膨大,显是有了身孕,她并未跪下磕头行礼给逝者送行,还眉眼得意嘲笑皮成,话说的极难听。”
“而青楼连环凶杀案,也正是在此时间开始。”
……
沈万沙睁大眼睛听着,听完突然猛拍巴掌,“一切都与小栎子所料一致,所以你们确定皮成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赵杼略颌首,表示的确就是如此。
看来皮成母亲的死,和前妻大着肚子嘲笑给了皮成最后一击……卢栎心内叹口气,“捕获皮成可难?赵大哥在他家中可有寻到物证?”
赵杼眼神微缓,“确定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后,抓起来就很方便了。他不会武,又下意识避着官府之人,我们只消将其引堵到暗巷,很容易就将其捕获。抓捕之后我们搜了他的家宅,搜出大量晒干桃花,妆粉,口脂,以及做生意的整套食具。”
“还真有干花脂粉!”沈万沙佩服地看着卢栎,“你猜的可真准!”
卢栎微笑。
沈万沙眼珠子微转,“虽然时间还有,但赶早不如赶晚,我们便去审一审这皮成如何?”
赵杼很同意,“可。”
元连几人只将过程结果报了上来,说这皮成并不认罪,他也很想看看这凶手怎样表现。如果一再顽抗,卢栎可能会需要他的特殊帮助,让凶手开口。
两个人都同意,卢栎自然也不反对,“那我们便去吧。”
因为凶手将将抓到,几人都很好奇,并没有多话,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西街的空宅。
这是一座两进的院子,长久无人居住,里外都有些破败,隐隐带着些阴森之气,很是‘提神醒脑’。
院里无人,最里面靠东的房间隐有声响,三人走过去推门一看,一个男子被绑在椅子上坐着,嘴里塞着布团,手脚四肢皆不能动,现在正试图挪动椅子往窗边靠。
卢栎眉梢微扬,“皮成?”
被绑缚男子身形微胖,窄额宽颚高颧骨,有些大小眼。听到门响声音看过来,目光直愣未有过多反应,可听到卢栎唤出皮成二字时瞳孔一缩,略有些慌乱。
卢栎便肯定了,“你是皮成。”
皮成脸偏回,不看他们。
“原来凶手就是你啊!”沈万沙跟看新鲜似的,第一个蹿过去,摸着下巴围着皮成绕了好几圈,回来跟卢栎嘀咕,“看着挺安静,不像杀人犯啊。”
这桩是连环案,专杀漂亮妙龄姑娘,凶手残暴变态特别可怕,在他想象中就是个疯子,可椅子上这个男人很安静,看着有点邋遢,还有点胆小,真是一点也不像。
“不像未必不是。”卢栎看到房间里有一套桌椅,非常不客气的坐到了皮成对面,“皮成。”
皮成身子动了动,“你是来救我出去的么?”他头发蓬乱手有薄茧,缩着下巴有些胆怯,说话时有断续,看着十分可怜。
卢栎定定看着他,不说话。
皮成有些局促,抬眼看了看卢栎,又看了看沈万沙,搓着脚尖,乞求之色很重。
卢栎眯眼看了皮成良久,突然厉声问话,“皮成!可是你杀了陈娇娇与碧衣!”
皮成目光抖了抖,仿佛听不懂卢栎的话,“谁是陈娇娇……碧衣?”
“你杀了人,却不知她们名姓?”卢栎摇摇手指,“我不信。”
“两年多成都府记录在案青楼死者近三十人,未知的可能更多,她们体态相似,死法如出一辙。你曾接近了解过这些人,认为她们该死,才会下手,如今你说你不认识,我不信!”
沈万沙刚刚差点被皮成的可怜样子骗过去,见卢栎声色俱厉,才回过神来,这是个极危险的杀人凶手,做案这么久没被发现,必然是极会装模做样的!
“对!快点招!”沈万消握着拳头,瞪着皮成。
皮成脸上乞求之色收起,缓缓低下头,安静地看着自己的膝盖,“我没杀人。”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沈万沙非常愤怒,朝卢栎猛使眼色:快,告诉他你知道他是怎么杀人的!
卢栎微微点头,继续与皮成说话,“你家里有大量晒干桃花。”
“我做的是桃花羹茶的买卖,家里自然有桃花。”
“可你老婆跟人跑了,你娘死了,你家没有女人,家里为何有脂粉之物?”卢栎故意说话间带了些嘲讽。
皮成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一些旧物,不过做个念想。”
“当真?”
“当真。”
“你撒谎!”卢栎猛一拍桌子,“那些脂粉颜色新鲜味道浓重,分明制成不超过三个月,你老婆跑了数年,你娘死了两年,那些东西怎会是旧物!”
皮成牙齿咬的咯咯响,没有说话。
“这些东西是你亲手所制,你用其为死者补妆,是与不是!”
“不是!”
“不是?那你制这些脂粉所为何用?”卢栎声音微低,隐有引导之意。
“我自己喜欢不行么!”皮成抬头看了卢栎一眼,神情极为阴鸷,“制来玩玩!”
卢栎却笑了,“那些脂粉果然是你自己制的。”
皮成一惊,盯着卢栎的眼睛里似燃着火,明白自己被骗了!
他牙齿磨动,似恨的不行,想冲上前咬卢栎一口。
赵杼突然出现,缓缓走到卢栎身后,神情睥睨,杀气外溢。
皮成与其对视一瞬,身子便抖了抖,重新低下头去。
卢栎继续问话,“你做桃花羹茶生意,为何只卖与青楼姑娘?”
“青楼姑娘有钱,卖给她们即不累,又能多挣钱,怎么,这也不行?”皮成话里带剌,显是被卢栎刚才那一下气的不行。
卢栎指尖敲着桌子,“嗯……青楼姑娘不但有钱,她们还不重要,就算是红牌,死上两天也不会有人再关注,所以杀起来很方便,是不是?”
皮成脸皮微抖,唇角往上扬了一扬,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压了下去,面部神情十分诡异。
“反正杀也杀了,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该死的人不应该再活着,是不是?”
皮成紧紧闭着嘴,呼吸有些急促,仍然没说话。
卢栎微笑着,声音轻佻,“她们都该死。虽然流落烟花之地,也该有一颗出污泥而不染的心才是,可她们明明有相好的人,却嫌贫爱富,接着老板官员这样的恩客赚着银子,即想要钱,又想享受相好之人的爱恋倾慕,那些被她们迷住的人真可怜,是不是?”
皮成喉头抖动。
“明明别人那么可怜了,被她们甜言蜜语的情网关住,一心一意相待,她们却不满足,暗地里嫌弃他们,偶尔与恩客谈起时百般调侃,甚至还当面与他们争吵,真是不应该。”
卢栎啧啧两声,“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说的再好听,也比不过恩客的银子,她们不但卖身体,连心也一起卖,实在放荡至极。更可恶的是,她们与恩客交往极深,连黑帐都有涉及,明明知道有些官员的把柄,却从不言说,不但不将这些贪腐之人真面目挖出使其伏法,反而掩护他们,纵容他们,甚至帮着他们。”
“这样的贱人,正该被正义之士杀了,使其魂魄散于天地,得以净化,是与不是!”卢栎声音突然加大。
皮成双眼闪烁着诡异光芒,激动地看着卢栎,“是!贱人都该死!必须死!”
沈万沙捂着嘴,后退几步,果然真是个疯子!
小栎子好手段啊,竟然言语间就能挑动凶手情绪使其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