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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会有这么一出,皇帝仍然脸色一僵,薄唇吐出冰凉的字眼:“朕已决定!”
“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君澜风立在阶前,身姿挺拔,伟岸的身材裹在一袭黑色大麾内,格外庄肃。睍莼璩晓
群臣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听见那熟悉的淡漠声音多了一丝动容,只见他一掀长袍,缓缓跪了下去。
场中的气氛瞬间凝结,谁也不敢大口呼吸辂。
臣子给皇帝下跪,这是极平常的事。可不知何年何月,中山王在战场凯旋归来,皇帝便免了他一般场合的跪拜之礼。
而今天,他不仅跪下了,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所有人都微张嘴看着他,一时难以接受娉。
如果说中山王喜欢落云曦他们可以相信,但现在,已经不止是相信两字可以形容的了……
皇帝也颇是惊怔,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苍利的双眸紧盯着他,不语。
君澜风的头仰得高高的,再一次说道:“皇上,请您收回成命!落云曦,是臣要的人,不管是谁,臣都不会让!”
端木哲也为这一幕惊到了。
他只道君澜风对落云曦不过是感兴趣而已,却压根儿没想到他竟敢为了曦儿和皇帝叫板!
愣了会儿,他冷声叫道:“中山王,本王和曦儿两小无猜,横刀夺爱的是你!曦儿不是你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让’!”
君澜风冷笑一声,眼光注意到端木哲手中紧攥着的同心锁,一股肃杀之意在眸中划过,如冷风过境,殿内温度赫然下降。
“请皇上收回成命!”
颜国公一撩长袍,领着颜家上上下下,跪在君澜风身侧,一齐高声叫道。
皇帝见到这阵势,脸色“刷”一下沉了下去,站起身,眼角勾起怒意,一字一字问道:“你们一个个都反了不成?难道颜家的女儿,竟然配不上朕的儿子?我天夜皇室,你们颜家竟然看不上?”
阴冷的话语有力地传了出去,回响在殿中每个人的耳畔,如起惊雷。
听在那些老臣的耳里,皇帝说的似乎并不是落云曦与端木哲,倒像是当年的颜容倾与皇帝自己了!
他们不由得低下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落云曦嘴角生出一抹轻蔑的笑,转瞬即逝。
她没有跪,也没有求情,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墨发低垂,神情若水,气质犹如白莲般清雅淡泊,芬芳自溢。
“落云曦,你怎么说?!”皇帝见到她那恬静不惊的模样,怒从心起,立刻吼了一声。
君澜风眉头一皱,快速回头,声音柔和:“曦儿别怕。”
落云曦淡淡瞥了他一眼,对于他所有的行动没有任何表示,眸光,扫过皇帝的脸,浅浅垂落。
“朕问你话呢!”皇帝勃然大怒,单手猛一下拍在桌案上,无辜的茶盏跳起溅飞,“啪啦”一声,碎成无数片,热水四溢。
落云曦不急不燥,指了指自己的嘴,摇摇头,又点点头,很是一副不知错在哪的模样。
皇帝想起她不能说话,心中更加堵塞,厉声问:“是君澜风,还是端木哲?君澜风是吗?你想嫁给他?”
他在问这话时,锐利的眸光内明显划过一丝精光。
君澜风紧张地看着落云曦。
落云曦给予的答复却是摇了摇头。
君澜风的心刹那间坠到了谷底,有如被整块寒冰裹住,毫无一丝暖气了。这一下,连皇帝都吃了一惊,她不是应该点头的吗?
他已经算计好了,只要她敢点头,那么水性扬花、背叛端木哲的罪名就给她扣下来!
然而,事情出乎他的预料。
“那么,你是想嫁给端木哲了?”皇帝又是伸手一指。
落云曦再次摇头。
“你好大的胆子!”皇帝冷冷斥道。
落云曦不急不徐地行至画柱旁,在宣纸上写下一句话:“我的婚姻我做主。”
此语一出,当堂哗然!
“放肆,哪有婚姻自己做主的,落云曦,你想得倒美!”皇帝讥诮地勾起唇,“朕告诉你,不可能!你和端木哲的婚事,就这么定下了!改天,朕再给颜家送去提亲礼!”
他说完,生怕君澜风会再说什么,做什么,转身便匆匆进内殿了。
堂上跪着的端木哲,立时觉得浑身一舒,转头看向颜国公,不由微微一笑:“国公爷,很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爱乌及乌,颜国公更不例外。他知道落云曦不喜欢端木哲,所以自己看他,也有着种种不满意之处,脸色微沉,不置可否。
端木哲又看向君澜风,眼角漾起一丝得意,阴阳怪气道:“中山王,您可一定要来参加本王和曦儿的婚礼——”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还没来得及收起得意姿态的端木哲大惊失色,本能地朝后滚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手腕一痛,他顿觉右手没了知觉,身子被强大的冷风直接吹出几米远,踉踉跄跄站住。
掌中,那两把同心锁已然不知所踪。
“好浪漫的同心锁!”君澜风正站在端木哲适才所站的位置,右手,轻轻摩挲着锁上刻起的凸起,声音,充满了危险。
“你想干什么?”端木哲看到他捏着锁,心不由一沉。
纳满宾客的金华殿,在这一刻,静寂无声,恍若无人。
唯有夜明珠,白森森的光芒照在君澜风那张冷得渗人的脸庞上。
“非君不嫁,非尔不娶?”君澜风阴冷地说道,右手猛然往地下一掼。
端木哲身形如箭,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那两把同心锁,可是他与曦儿从前的唯一见证!
然而,晚了。
“啪嗒!”剧烈的响声后,地上再无两柄铜制锁的影子,只看得见无数碎片躺在地上,折射着苍白的灯光。
那可是铜锁呵!
金属铜,刀割不断,火融不化,却就被君澜风这随意一手给砸得稀巴烂,可见他手上功夫到底有多强!
端木哲眼睁睁看着同心锁被毁,想到他和曦儿的记忆也彻底断掉,心痛疾首!怒向胆边生,厉声喝道:“中山王,你竟敢砸了铜锁,这可是本王与曦儿爱情的见证!”
君澜风哪里理会他,只是冷笑一声,眸光无比凌厉。落云曦面色沉静,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似乎并未为此事所动容,只是一一将颜国公等人扶起,拉着震惊的他们离殿而去。
外间,天寒地冻,晚风呼呼地刮着,割破行人娇嫩的面颊。落云曦接过春柳递来的手炉,钻进马车。
马车驶出宫门,大约在几百米的地方,车帘掀起,一道黑影夹杂着寒风卷了进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落云曦面无表情,春柳则是默默地躲在拐角,大气也不出一声。
她对自家小姐与中山王的关系也有了隐约的明白。
君澜风坐在马车另一头,五官俊郎的脸庞上,还带着适才在宫殿内傲然不可一世的猖狂。
“你误会我了,我送杜晴烟进宫只是希望能送她嫁出去,好不来祸害你……”君澜风低低一叹。
落云曦并没有听完他的话,而是自顾自掀开车帘,径直走了出去,坐在老李身侧的位置上。
君澜风被她这明显抗拒的动作打击到了,独自闷闷地坐在车内,又痛又悔又恨。
他正要说话,有人比他还快,脚尖一点,便落在黄马之上,扬眉问道:“曦儿,外面不冷么?赶快进去!”
说话的正是颜一凡。
他挑开车帘,原本想让落云曦方便进来,却突然看到冷着脸坐在夜明珠光芒中的君澜风。
颜一凡一怔,一时尴尬之极,打着车帘,不知是放是收。
“出去!”君澜风的薄唇吐出冷而无情的两个字。
听了这声音,颜一凡再无犹豫,如得大赦,飞一般地撤退,跑远。
君澜风起身,弯下腰,躬身走出车门,一手握住车辕,蹲下身,目光平视落云曦的后脑。
“外面冷,进去,好不好?”
落云曦回过头,眼光冷清地看了他一眼,眼角眉梢皆是讥笑。
“我以为自己已经护你周全了。”君澜风低语,伸手,忍不住捧住她的一绺秀发,“没想到杜晴烟竟然还会和端木哲勾结上,这种事,往后,再不会发生了。”
“也不可能再有这个机会了!”落云曦一点一点用唇语表示出了这句话,长袖拂开他的手,单手指向马车下头,“你,走!”
冷冽的寒风卷了过来,令人心头沉重。
眼看自己若不离开,她便打算在车夫位上坐一晚上,君澜风只得点头道:“我先走。”
他跳下马车,身影消失在无边的黑暗内。
落云曦看着他身形消失,不动声色,也没有立即回车厢,而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任由冷风吹起秀发,吹松狐袄,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她需要清醒一下,认真思考一下与君澜风的关系,想着,她微微闭上了眼。
待到耳畔传来颜国公焦急的声音:“曦儿,你怎么会在这坐着?还不下来傻孩子!”落云曦这才睁开眼。
“曦儿,不管怎么样,叫府里大夫来看看你舌头也是好的。”
颜国公见她进府,便开口建议。
虽然落云曦是神医,可他仍然不放心,一想到这毒没有解药,他的浓眉便紧紧蹙到了一起。
“不用。”落云曦比划了一个拒绝的手势,“会有办法的。”
她说着便屈膝行礼,领着春柳离去。
刚踏进院落,院子里便响起君澜风含着怒意的声音:“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急步窜上前,抓住她的狐袄,脸色冷得如一块整冰:“我让你回马车,你都看看你冻成什么模样了!”
他站在颜家墙头,远远便看到落云曦竟然还坐在车外,那股子怒气真是想掩也掩饰不住。
“我不在,你就这么照顾自己吗?”君澜风气得脸色铁青,死死抓着她的衣服,恨不得与她辨个明白,“我以为,你以自己身子为重,早知道你这么不懂事,就将你抓回马车!”
落云曦脸色未有任何变化,眸光淡淡地看着他。
“我自然知道我不懂事。”她慢慢用唇语表述,她知道,君澜风看得懂她在说什么,哪怕她说得很快,“杜晴烟比我懂事得多。”
“你!”君澜风面色一变,声音也是一扬,“你是在存心气我吗?”
落云曦清澈的凤眸生出一丝冷笑,后退数步,无声地说道:“我现在是端木哲的未婚妻,中山王,您还是离我远些比较好。”
虽然没有声音,可她的话,却如惊雷炸在君澜风心头,那张脸,瞬间阴暗密布,毫无晴色了!
“你说什么?”他抑住心头的怒意,一字一字问。
落云曦早已心灰意懒,不想再和他解释,舌头麻木,比划出唇语,实在是件吃力的事,她转身,朝主房行去。
手腕,被男人一把扯住,君澜风冷沉的声音响起:“他不可能娶你的!”
落云曦回头,唇角绽开一抹灿然的笑意,刹时,娇艳了夜色,她说:“你管不着!”
说完,甩开男人的手,快步回了主房,“啪”的一声,房门重重合上。
春柳不敢靠近,早就躲回偏房,连灯也不敢点。
所以,整个院落,一片漆黑,唯有淡薄的月色,透过稀疏的云层,轻轻映下。
君澜风负手站在房前,一言不发,脸色阴沉,阵阵狂风吹乱他的墨发和衣襟,宛若一桩人体雕塑。
丁英和丁雯自暗处现身,互视一眼,朝这边走来,她俩现在更多是以暗卫的形式保护落云曦。
“中山王,小姐休息了,您还是回去吧。”丁英规劝道。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侍女,又是颜国公亲自调教的,纵然是面对中山王,也是面不改色,言礼周到。
然而,君澜风此刻心情却不太好,他看也不看两人一眼,冰唇轻启:“谁也别来管本王,都走开!”
丁英与丁雯闻言,相当无奈,只能各回各的卧房。
君澜风不知道的是,落云曦并没走远,而只与他隔墙相隔。
将房门关上后,落云曦顺势靠到了房门上。没有点灯,没有烧炭,更没有打水洗漱,她只是无力地靠在门板上,腰部撑着力,浑身上下其他的地方却如一瘫烂泥,连摆出笑容,也是极困难的。
冷,很冷,不仅仅是天气。一团团寒气自心疼涌出,寒了身子,更寒了心。
也不知发呆到什么时候,窗外,响起一声轻咳。
落云曦眉头一皱,立刻回身,透过门上的小缝张望过去,只见君澜风仍然站在刚才的地方,也是房门正对着的花圃前,及踝墨发随风飘舞,五官僵硬无表情,似乎脸庞浮了一层薄冰,冷得神情都散化不开。
她心里轻哼一声,去点了烛台,搬到床前小几上,自己和衣躺下,开始翻看医书,回忆从前,寻思解药的治法。
残灯如豆,街巷的更鼓响了三声,落云曦仍然孜孜不倦地沉浸在书的海洋,纤丽的身影被烛光拉得好长,映在了窗子之上。
窗外,某桩在风中石化了的雕塑便凝望着这道身影好几个时辰。
一夜无眠。
第二天,落云曦起了个早,推开窗户,便看到君澜风如根木头般杵在院中,她重重哼了一声,满脸不耐,根本不看第二眼,便叩击窗台,叫唤春柳。
落云曦递了一张药方子给她,春柳见小姐整出了药方子,此毒必有救,激动得大呼小叫,飞一般地去药房抓药了。
不多时,春柳便把药材全秤好了,拿回来可以直接熬。
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颜国公、颜少都、颜少卿等一大家子人,可以说,颜府的这些人深深关心着落云曦的伤情。
君澜风为了保证落云曦的名声,在这时,选择了悄无声息地离去。
“曦儿,怎么样了?舌头还能不能动?”颜少都凑过来问。
大舅舅虽然身材健硕,长于军中,但心却细得很。
落云曦摇了摇头,嘴角生出一抹安慰他们的笑容。
颜家人,待自己那么好,她又怎能让他们为自己担心?所以,这毒,一定要解去!
“这中药是解药吗?”颜国公迫不及待地指着春柳手里的药包问,“听说你一大早就吩咐柳丫头去抓药,是不是有法子了?”
落云曦是神医,她的医术如雷贯耳,所以颜家人也完全信她,这才同意不请普通的大夫。
落云曦拿起桌上写药方的毛笔,在宣纸上写道:“这只是阻止毒性扩散的中药,并无解毒之效,不过,时间长了,也可能有效果。”
最后一句,是她自作主张补上去的,只因,不想看到那一张张失望的脸庞。
“太好了!”颜国公喜不自禁,“有希望就好!”
颜少卿也笑起来:“曦儿的医术是没话说的,一定可以好起来。”
颜一凡看着落云曦,一直没有说话,他脑海里想到的却是昨晚落云曦与君澜风闹矛盾的模样,心中不免浮出担忧来。
表妹哑了,若真治不好了,时间一长,君澜风还会要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