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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时友回来的时候,看见薛意浓已经来了,坐着翻书,心里知道的那点事直接跳入脑海。眼睛也就多看了薛意浓几眼,顿觉她眉目如画,清秀可人,肌肤白胜如雪,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粗犷的男子呢?
薛意浓感觉到有人在打量她,抬起头来,见是余时友,对她一笑,“你回来了,听说沐浴去了。”
余时友走过来,福了一福。“臣妾见过皇上。”
“不要多礼,吃过早膳没有?吃过了,就过来坐,朕有事要嘱咐你。”
余时友听着,薛意浓说起近日到年关,各地藩王都会回来过年,藩王家眷要余时友好好接待,还有宫中诸事,徐疏桐刚生完孩子不能协理,肖芳又要照顾肖公举,李彤素来不管事,“如果可以,可请李美人帮忙。”
“是。”
“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了。”
“臣妾分内事,不敢言苦。到是有件事要问问皇上。”
薛意浓扬了扬眉,“你说。”
“渐离……渐离公主,她还好吗?总觉得她这次回来有些反常,臣妾又不得常见她,不晓得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托薛意浓问问。
薛意浓道:“朕还以为你是知道的,原来她连你也蒙在鼓中,朕也不晓得她发什么疯,你们是朋友,有空的话问问她。不过婚姻的事,这次是她自己愿意的,听说定了李将军家的公子。”
“李霖?”
“你也认得?”
“嗯。素日与李美人是旧友,去她家的时候见过一两面,而且李公子又在宫中当值,闻的说是少有的青年才俊。”
薛意浓点点头,“朕知道,不过朕并不认为李霖是渐离的良人,渐离性子开朗疏阔,该有一个细心体贴的人照顾着,李霖没什么不好,可是他们太相像了,做朋友还可以,做夫妻不算上选。”
“那皇上应该拒绝这门亲事,为渐离公主另择良人。”
薛意浓噗嗤一笑,“你以为朕是万能的?这事就算朕同意,渐离不同意怎么办?朕看她现在是在逃避着什么,你知道是什么吗?”余时友摇头,“朕也不知,她要是到宫中来,有空务必替朕询问。”
余时友答应下来,转了话题关心了徐疏桐的境况。“徐贵嫔还好吗?臣妾这一段日子没有去锦绣宫,恐打扰她休息,皇上替臣妾向她问安。”
“她呢,好的很。成天在宫里埋汰女儿长得丑,而且很像朕。没事就吃好吃的,说是吃好了身子,奶水足,女儿才会健康。朕是看出来了,她就是想找个机会把自己给吃胖了,然后把朕吃穷了,人家就不会再要朕了,可打着坏主意呢!”
余时友捂着嘴窃笑。
“皇上富有四海,怎么可能穷呢?”
“就是啊,吃不穷,你也别太保持身材,太瘦,风一吹就倒了,朕记得你去年病得很凶,都是平时吃太差,太省,要多锻炼。”
余时友颔首以应。
说完了话,薛意浓起身告辞去了。将余时友的话带给徐疏桐,徐疏桐千恩万谢,“多谢皇后厚爱,皇上真是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嗯?”
徐疏桐笑道:“若不是为着您的缘故,谁会在乎我呢?我这是沾了您的光。”
薛意浓微笑不语,良久才道:“真是个多心的,难道就没有那么一两个是愿意同你好的?她还问了渐离的事,看来渐离的事她也不知,然而朕还是觉得渐离的事跟她脱不了关系,她二人,皇后朕是不晓得,可去年渐离的所行种种,朕却看在眼里,我家那个傻妹妹该不会走入了人生死胡同吧!若果真如此,定下婚姻,岂不是害了三个人。”
徐疏桐笑她杞人忧天,因为很多事非人力所能为。“皇上维护妹妹,叫我感动,我对疏影关心甚少。她的事,我是一点主都做不得,人家有自己的主见。对了,错了,只有当事人才晓得个中滋味。若未遇错过人,怎能知道什么是正确,就说我,要不是过去的那个人,使我看透人性凉薄,我与皇上只怕永无可能。”
“好吧,朕不说这个话了,每次一说你就要摆出大道理来,驳得朕无话可说,朕提前举手投降。若那二人有意,就算隔着千山万水,也能水到渠成,若是错过,大抵是缘分不够。”
谈到年关,又说邀请各藩王的邀请函已经发出去,就不知道他们来不来了,且二傻的满月也在年中,好事颇多,薛意浓甚喜悦。
数日后,快马传信到各地。
薛轻裘接了邀请函在看,为是否要去京城而犹豫不决。召见手下众心腹商议此事,也有说要去的,不去怕皇上见疑。也有说不去的,去了怕露馅。
“当时皇上并不知道王爷是不是在那群人当时,就算知道,没有被抓住当场,也不过是怀疑而已。而王爷此去,伤势暴露,皇上一再追问之下,怕是难以掩饰的过,这样抓您就有名头了,还是不去的好。”
薛轻裘见徐幕僚在旁,一直沉吟思索,不肯决断的样子,就问他,“幕僚,这事你怎么看?”
徐幕僚出列道:“依属下的意思,王爷非去不可。”
“哦?说说看。”
徐幕僚分析道:“不去,皇上心中那点怀疑也成了肯定,王爷不去,心虚而已,这是人之常情的想法。然而属下私下里以为,皇上对您的事,怕是清楚的很,不去,治您有名了。一个藐视之罪就够呛了,所以得去。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发作,怕是对王爷您有所忌惮,毕竟您手里握的兵力不在少数。只是去也有去的危害,属下担心您这一去,再也回不来了,皇上不发作,也许等您自投罗网。因此,替身去。无事则安,就算有事,王爷也可保命,到时候皇上以为您死了,而您在暗处,可待时而动。”
薛轻裘同意了,他仍旧在府里养伤,让替身去京城。
康定王府。
薛轻珠也收到了邀请函,他一直捏在手里,对下面人道:“这次,本王非进京不可,有谁愿意同本王一道去?”
座下之人十分踊跃,都愿意同去。
薛轻珠欣慰不已,“本王想要除掉徐疏桐很久了,然而宫中的人一直下不了手,皇上厚爱她也不是一般两般,四周的侍卫围的铁桶一般。如今听得说,她生了个女儿,与我们暂时无碍。不过此人,也有她碍事的地方,日后时机适当了,除掉她也是理所应当的。这样,断了恭敬王一条臂膀,就等于给了我们几分胜算。”手下人高呼‘英明’,“尽管如此,本王还是不想夜长梦多,要想办法让皇上立公举为皇太子才好!”薛轻珠侧着身子,嘴里发出长长的叹息,此事一日不成,他一日不能掉以轻心。
埋伏在各藩王府的卧底,及时将各路信息向京城汇总。薛意浓也就知道了薛轻裘的决定,她轻轻一笑,她所料不差。上次薛轻裘偷偷进京,被她伤了个半残,又探的说恭敬王根本没有出行,跟她唱双簧,可惜了,这种瞒天过海的计策只好骗骗别人。
替身之事,并不难查。只是没想到薛轻裘防备她有所动作到了这种地步,以为用假货就能代替真的了?
薛意浓呵呵的笑了,不管别人送上什么样的礼物,她的性格就是这样——通通笑纳,见招拆招而已。
薛轻珠那里刚安分一点儿,暂时不暗算徐疏桐,到打起太子的主意来,她还年轻,还没死呢,一个个就急成这样,这些人,也太浮躁了一点儿,难成大事。她就陪他们好好玩玩,玩残了可不负责退货。
消息到时,各路人马打点行装,迤逦往京城而来。
且说知秋苑中,肖芳接到了康定王的来信,说是不日就要到宫中拜访,愿效仿恭敬王请愿的故事,与她见上一面。
肖芳收到信后,坐立难安。薛轻珠他要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那样的复杂,又期盼,又害怕。就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面对薛轻珠,她有爱,有恨。回忆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有甜蜜,也有伤心。然而这些都不能否定掉这个男人为了更大的荣华富贵抛弃自己,让她一个人来到陌生的环境,面对着陌生的事物,每日里过的战战兢兢,心事重重。
这次要与故人重逢,她且喜且忧。喜是因为见旧人,想起过往,过往不管是苦是甜,回忆起来的时候总是甜的。忧心则是她不知道该拿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他,而且公举并不是皇子,一切都是皇上的计谋,见了他,她能说出这一切吗?
她能坏了薛意浓的好事吗?
一个旧爱,一个有好感的人,她两个都不想伤害。过去与薛轻珠的恩爱,近日薛意浓对她的照顾,权衡之下,她只有矛盾。
肖芳坐着发呆,不料薛意浓进来了,她乍然一见之下,十分慌乱,只想找到那封信然后藏起来。
她的慌慌张张全被薛意浓看在眼里,她笑道:“藏什么呢?是谁写给你的情书吗?竟然有人偷偷的喜欢你不让朕知道,朕可是会吃醋的哟。”
她分明是踩着点儿来的,听监视的人说薛轻珠给肖芳来信了,她掐着点儿的过来,就是想看看肖芳的态度。现在看来,自己做的似乎还不够,这个女人对自己仍然有所隐瞒。
肖芳见躲不过,只好交代说:“是康定王,他来信了,说是等来京城的时候,约臣妾在知秋苑见一面,这事他会向皇上请求的。”
“他到是很念旧情。既然是他写给你的,那朕就不要求看了,你收着吧!毕竟你们过去很相爱不是么,只是命运造化弄人,若你这次愿意跟他回去,朕同意了,可你若想留下来,朕绝对不允许你和他做说话以外的事,你明白吗?朕看着很大方,其实是个小心眼,是个醋坛子,惹毛了朕,朕会让他下十八层地狱。”
她本意是要嘱咐肖芳,不要被感情唬弄,弄昏了头脑,然而肖芳却误会成薛意浓对她的在乎。这些日子心中的落寞,一下子被甜蜜所胀满了,她的脸微微的泛出些晕红,羞答答的看了薛意浓两眼。
薛意浓十分尴尬,忙转了话题。解释道:“这段日子挺忙的,就没有过来看公举和你,今日抽空过来一趟,想看看你们就走。”转了转脑袋,看了看四周,见肖公举不在,问道,“又被奶妈抱出去玩了?”
奶妈正抱着肖公举进门,见薛意浓在,过来请了安。一直很安静的肖公举,在她怀里挣扎个不停,露出粉嫩的牙龈,要薛意浓抱抱。
薛意浓一把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问道:“想父皇了没有?父皇最近很忙,不得见你面,请你原谅父皇好不好?”又对肖芳说,“朕不能常往这里跑,要是有时间,抱着公举去锦绣宫,别让她孤单了,疏桐也盼你过去跟她做个伴,她刚做母亲不久,很不习惯,有个人给她讲讲妈妈经也好。”
薛意浓逗了肖公举一会儿这才将她交给奶妈,先离开了。肖芳站在门口一直痴痴送她,心中动摇不已,回屋从奶妈手里接过肖公举,逗她,与她说笑,问她,“喜不喜欢父皇?父皇很喜欢公举,他真的很喜欢你,特地过来看你的,我也……喜欢你,还有他,要是他做你父皇,你一定会很幸福的,他没有因为二公主就忘记你,我以为他不在乎的,他只是太忙了,不是借口,这回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肖公举什么都不懂,人跟她说话,她就咯咯的笑个不停,少年不知愁滋味。肖芳也不在意,继续跟她说话。
林红莲在门外听见这些话,眼神渐渐黯淡下来,默默离去。
一段日子后,宫外传来了薛渐离要订婚的消息。她闲在府中无事,被贺太后打发到宫里来转转,让她跟宫中的皇嫂们学学如何做一个闺阁女子。
宫女进来传报,说是渐离公主到了。徐疏桐道:“请她进来。”
薛渐离来后,问了安,问道:“皇兄不在吗?”
“不在,她事多,无暇来此,你若找她,还要等上好久。坐坐吧。”
“不了,我走走。”看到摇篮里躺着两个孩子,奇道,“一个是谁?另一个是谁?”
“公举和二傻。”
薛渐离皱一皱眉头,因为她又想起肖公举并非薛意浓亲子的事。两个孩子放在一起,徐疏桐不介意吗?“怎么她会在这里?”
“皇上怕公举一个人孤单,就让奶妈每天抱过来玩会儿。好在公举性情温和,两个孩子在一起并不闹事,就是二傻,每天动手动脚,不大规矩,踢来踢去,没事哼哼,我嫌烦,一点儿淑女风度都没有。”
徐疏桐嘴里仍然十分嫌弃爱女,薛渐离勉强笑道:“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孩子么,总是这样的。到是皇嫂你,能容得下别人的孩子,要我恐怕就做不到了。”
薛渐离用手指戳戳二傻的面孔,小家伙很是抗议的挥舞着小手,表示对薛渐离的不满意。
一个小铁钩从上面垂下来,薛渐离顺着绳子的方向抬起了头,见徐疏影坐在横梁上,看着她,冷冷的,双眼无神的模样,就算隔着面纱,她都能猜到她此刻嘴角勾起一抹嘲笑的弧度。
徐疏影手法巧妙,钩子勾住二傻身上的带子,直接把她拉了上去,抱在腿上玩。也许是她喜欢用这种方式对待二傻,二傻已经习以为常,就连身上的那条捆的很好的衣带,都是专门为徐疏影的爱好而设计的。
在她眼里,二傻就是个小包袱,拉来拉去。
看了眼薛渐离,她道:“你来了。”
“是,我来了。”
“你看起来似乎比过去沉默寡言了,不大像以前的你了。”
薛渐离回道:“人长大了,就不像过去那样疯疯癫癫了。”
“疯疯癫癫没什么不好,比死气沉沉可爱,我想念过去的渐离。你现在尽管看起来比过去更像个女人,不过,却不像薛渐离了。”
“这样才好不是吗?父皇、母后都希望我变成这样,像个女孩子。”
“这个世上缺少女孩子吗?”
不缺。薛渐离无言以对,怕徐疏影说出更加刺痛她的话。徐疏影保持了沉默,把她家的小侄女放在手里抛来抛去像个玩具。
徐疏桐对这样的情景早习以为常,她打破沉默,道:“前些日子,皇上对我说,皇后很是惦记你,希望你有空的时候过去看看她。”
薛渐离听后,神情一怔,似乎没有想到余时友会说这样的话。她推辞道:“她最近很忙,要办理后宫中事,我去不方便吧。”
她说话,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内心十分挣扎。心里想要见,可是理智却让自己不要去,怕见了之后,刚下好的决定又要动摇了。
“有什么不方便的,哪怕看看她,说几句话,又不会耽误什么,还是说你在害怕吗?”
薛渐离倔强道:“谁说我怕了?”
“你不怕,怎么不敢去见她。”
“见就见。”
徐疏桐露出一个微笑,看着薛渐离走开,然后收回了目光。徐疏影坐在横梁上,道:“姐姐笑容奸诈,是不是在打着什么算盘?你对渐离没安好心。”
徐疏桐嗔怪道:“世上有哪个妹妹会像你这样,说自己的姐姐,好像我是混世魔王投胎,一肚子的诡计。”
“不是吗?”
徐疏桐很坚定自己的立场,“我不是,我是纯洁善良的小仙女。”
徐疏影丢了几个白眼给她,她看她家姐夫肯定是被姐姐给骗来的,这个女人。
薛渐离去见余时友,走到宫门口,望着高悬的‘坤园宫’三字,顿时停住了脚步,不再前进。心内空空一片。
进去呢,还是不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