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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生一边用袖子擦着水,一边解释道:“回来的路上,天太黑,没看清脚下,陈叔的脚踝就被树枝划伤了,不晓得有没有伤到筋骨,娘,你快打热水来,把血擦擦,咱家还有草药吧,也都拿出来,先把血止住了。”看着那血往外冒,怪渗人的。
田氏愣了神,一下子也没明白过来,直到冬生又催了她一遍,她这才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厨房跑去了。这一路上跌跌撞撞,端在手里的水盆,都差点飞了出去。
好不容易端着水盆到了堂屋,李元青跟冬生二人已经把陈二顺湿透的衣服脱了下来,这三人身上都是泥,就跟从泥地里爬出来似的。
田氏放下盆,急着道:“我去拿药,拿衣服。”她搁下东西,又匆匆进了里屋,再出来时,不光抱着干净的衣服,还有一床小薄被子,一股脑的盖到陈二顺头上。
冬生蹲了下去,用蘸了水的布,把他的伤口清理出来,敷上草药。他们家是土草药,先前上山的时候顺带着采回来的,放在外面太阳暴晒过后,压成粉末,要用的时候拿温水泡开,附在腿上之后,外面包上一层白布,用以固定就成。
李元青也看了他的伤口,道:“没事,就是划破了皮肉,没有伤到筋骨,不过失血挺多的,这伤口一时半会不要移动,否则还是会流血。”
田氏连连点头,一时间眼神有点飘散,“嗳,我知道了,你俩也赶快去换衣服,别再着凉了。”
冬生催促李元青赶快回去,免得麦芽担心,他自己也去洗洗干净,回头再把陈二顺背回房屋。
他们都各自干事情去了,田氏坐到陈二顺边上,看着他现在弄的这副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早叫你回县城去,你不干,现在弄成这样,要是再留下啥毛病,我看你咋整!”
陈二顺咧着嘴,一个劲的冲她嘿嘿傻笑,“不是没事吗?庄稼人都在田地里干活,磕磕碰碰的,那不是很正常吗?我小时候摔过比我还狠的,喏,就在大腿上,老长一个疤,”说着,他就要掀开裤腿子给田氏看,“当时那个郎中都说我没救了,流那么多的血,当时年数也小,能活过来就算不错的了。”
田氏一见他掀裤腿子,忙用手去挡,“你说归说,干啥要掀衣服?快放回去,冬生马上就要出来哩。”
陈二顺看她脸颊红红的,慢腾腾的把衣服放下了,嘴上狡辩道:“我就是怕你不相信,小时候受那么重的伤,都没关系,这点伤又能算得了个啥,过几天就好了。”
田氏看他说的这样轻松,可她心里却一点都轻松不下来。刚才看见陈二顺叫他们背回来,那一刻,真叫她想起了冬生爹,那种打腿底升起的恐惧感,差点没把她当场击垮。那样的苦难,她绝不想再经历一次。
冬生洗澡很快,顺便手水冲了冲,又套了件马甲跟大裤头,便跑回堂屋。
田氏看儿子头上还滴着水,担心道:“这里有布,你把水擦干了,别招了风寒,这会正下雨,凉的很。”
冬生接过她递来的布,胡乱擦了几下,便搁下了,“娘,我没事,我得赶紧把陈叔背过房屋去。”
陈二顺道:“冬生啊,你不用背我,扶我一下,我自己走就成了,也没几步远,跳几下就到了。”他说着便站起来,扶着大桌子,便要往里屋去。
田氏赶紧叫冬生过去扶着,她走了两步,想起应该去煮些姜汤,转个身又去了厨房。姜汤煮到一半,她又觉着应该煮些吃的给陈二顺补补血。便拿了几个鸡蛋,在糖水里打了,做成糖水鸡蛋。烧了两大碗,喊来冬生过来端着,一并拿到里屋去了。
陈二顺此时已经躺到炕头上,看她端了这么些东西,直笑道:“我这又不是做月子,吃啥糖水鸡蛋。”
田氏白他一眼,训斥道:“你以为你有多年轻呢?是十八还是二十八?流那么多的血,都没死,只能算你命大,最好别留下啥病根,我也是看你可怜,要不然谁这么晚了,还来开火给你煮鸡蛋。”她又叫冬生也吃一碗,冬生直摇头,他又没伤着,再说了,晚饭他吃的饱,他更不喜欢吃甜食。
冬生扭头出去了,把房间让给他们两个。
田氏看着桌上两大碗糖水鸡蛋,便都推到陈二顺跟前,凉凉的对他道:“算便宜你了,快把这两碗都吃了吧,别搁冷了,搁冷了就得腥了。”
陈二顺很开心的笑,不客气端起碗来,道:“这一碗就够我吃的了,剩下的一碗你吃了吧,我看你晚上也没吃多少饭,我一个人要是吃这么多,晚上肯定会撑的睡不着觉。”
田氏可不管他能不会睡着觉,硬是把另一只碗里的鸡蛋也要倒进去,“睡不着觉,你就坐着,坐到能睡着为止,我可没空陪你了,你慢慢吃,吃完了,碗筷就放在边上,等明天我再来收。”
陈二顺一听说她要走,急道:“别啊,你要是走了,晚上我要起夜咋办?”
他这话叫田氏愣了,“你要起夜,跟我说干啥?我让冬天过来跟你睡,真是的,都这样了,讲话还不着调。”
田氐说走就走,下了炕就准备穿鞋。
陈二顺灵机一动,突然捂着脚哀嚎一声,“哎哟,疼死我了。”他叫的声可大了,配上痛苦的表情,田氏还真相信了,“你腿咋了,还疼的厉害?”
陈二顺面部表情很搞笑,又痛苦又忍着笑意,他抱着腿,一副可怜样,“没事,可能是我坐久了,缩的难受,撑一会就好了,”他一边龇着牙,一边又想把腿放开,可碰着伤口,又疼的很。
田氏看他的模样,直皱眉,“行了吧你,少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啥!”
奸计一被识破,陈二顺赶忙摆出嬉皮笑脸的姿态,讨好着道:“我就是想让你陪陪我嘛,冬生都休息了,他明天还有活呢,就别去打扰他了,你抱床被子来,反正这炕大,咱们各睡一边,夜里我还麻烦你帮着点灯呢,要不然这黑灯瞎火的,我上哪摸去。”
他这话有些狡辩的成份在里面,却也是事实。田氏心一软,便答应了,心想,就陪他一晚,他这腿夜里起来确实不方便,已经伤成这样了,要是再坏一些,她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
陈二顺见她答应下来,乐不可支的捧起碗,大口大口的吃起宵夜来。临了,他还把碗里扔的鸡蛋拨了一半,到田氏碗里,非叫她跟着一块吃。
吃完了糖水鸡蛋,田氏又盛了碗姜汤,这一大碗喝下去,把陈二顺撑的腰都弯不了,他嘟囔着,今晚半夜肯定要起夜,喝这么多的汤水,不起夜才怪。
田氏收拾好屋子,回自己的屋抱了被子,等走到陈二顺睡着那屋的门口时,她犹豫了。这个样子进去,算啥呢?她这算不算红杏出墙,是不是给田家门楣蒙羞?田氏越想越害怕,越是害怕,就越不敢往他那屋去。她站着站着,又想起那一天,也是下着暴风雨……
田氏干脆坐在堂屋里,把被子往凉床上一搁,一下接一下的叹着气。
冬生其实没有睡着,也听见堂屋里的动静,这会他不能出去,不管他老娘跟陈掌柜咋样,他都不能出去,不然田氏更无地自容了。
田氏的犹豫不决,实际上就像平静的湖水,看着波澜不惊,却是最容易破碎的,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石子,就能将这片平静击的粉碎。
而这颗小石子,也正是陈二顺扔出来的。他见田氏久久没进来,便知道她在犹豫,他一咬牙,使出杀手锏,从炕上歪倒下来,砰的一声,跌倒在地上。田氏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推开门就冲了进去,进去一看,竟是陈二顺趴在地上,捂着脚腕疼的龇牙咧嘴。
田氏冲过去赶忙把他扶起来,“好端端的,你干啥要下地?你要啥东西,喊一声,我再给你拿不就成了吗?”
陈二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我就想起来拿个垫脚的,不然这腿晚上不能搁低了,淤血就麻烦了。”
田氏费力的把他扶到床榻上坐着,转过头就去找能垫脚的东西,家里的枕头都挺新的,给他垫脚不合适,她就到柜子里翻出个破棉袄,折叠好了之后,搁在他床头,“这样行了吧?行了,赶快睡觉吧,有啥要的,再跟我说,”她转身去堂屋,把被子拿了来,放在离他较远的炕的另一边。
陈二顺笑嘻嘻的看着她忙碌,一直等到田氏合衣躺下睡觉,他才又开口了,“这么热的天,你咋穿着外衣睡觉,我又不是狼,你还怕我对你咋样不成?”
田氏心想:你今天是没对我咋样,那咋样的事,你早都做了。她还是没脱衣服,欠起身,把油灯吹灭了,“你快啰嗦,我便走了,你自己一个人,爱咋整就咋整!”
陈二顺当然明白不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的道理,便动作脱掉冬生给他穿上的马甲,光着上身躺下了。
今晚不热,外面下着暴雨,凉气顺着窗户缝隙往屋里钻。田氏穿着外衣,睡到半夜还得盖被子,可她就着微弱的光线一看,陈二顺光着膀子,浑身上下,连根纱都没盖。她只犹豫了一下,就轻手轻脚的爬起来,从炕上爬过,到那一边,想替他盖上被子。
她先前听过了,这死老头子睡的可沉了,还打着呼噜呢!
可当她一摸到被子,准备给他盖上的时候,那被子正被他压在身下,她使劲拽了两下,没拽动,可这拽了一半,不给他盖又不成。她只得猛的一使劲,没想到,陈二顺却在这时候醒了,一醒过来就笑眯眯的看着她,还没等田氏做出反应呢,陈二顺手一捞,就把她拽了过来。
田氏猝不及防,正跌在他身上。这小老头子,也真够可恶的,一抱住她之后,便一个翻身,也不顾自己受伤的脚,就把田氏侧身抱在怀里,叫她想逃也逃不了。
田氏气的捶他,“你个老色鬼,你吃错药啦?说好我晚上睡在这,是照顾你,可不是来陪你睡觉的!”
陈二顺嘿嘿的笑,“老婆子,你只当可怜我,我啥也不做,就是抱着你睡觉,”察觉到怀里的田氏在挣扎,他准备发动情感功势,长叹一口气,道:“我一个人睡了五十多年了,小的时候,家里兄妹多,打我懂事起,我娘就带我睡觉了,一直到现在,都是一个人睡觉。”他这声音里带着股凄凉的味道,听的田氏心里发酸,挣扎的力度也小了。
陈二顺这回真要修成正果了,人说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古人说的话,真是不假,他这一跤摔的,可谓是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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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脚上有了伤,陈二顺第二天就没有去送葬,让李元青跟田冬生去的,他自己则是在家里快活的坐着闲人,早上走的时候,冬生把他搬到堂屋的凉床上,他这一整天就在那坐着了,吃喝都是田氏送到跟前的。
麦芽昨晚也听李元青说了,陈二顺摔着腿的事,早上便跟李氏一起杵着拐棍来看他。一进堂屋,却听见陈掌柜嘴里哼着小曲,手里还拿着个精巧的小茶壶,看那模样,哪里像受伤的人。
麦芽扶着李氏在大椅子上坐下,开玩笑道:“陈叔,您是伤着腿了吗?”
陈掌柜一早也看见她俩来了,小茶壶虽放下了,可眼里的笑意,却怎么着也藏不住,“伤了伤了,这脚踝伤的可严重了,你没听人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吗?我这脚,没个两三月,肯定好不了!”
田氏正进屋,准备到里屋去拿东西,一听见他这样讲,没好气的道:“昨晚你自己不也说没伤着筋骨,咋现在就伤着了?要是真伤到骨头,今天就得去县城找大夫!”
陈掌柜这回笑不出来了,赶忙笑着打哈哈,“看大夫就不用了,不过这伤口还是挺深的,一动还得流血,晚上也不能动,特别是……”
“闭上嘴,”田氏见他讲不停歇,赶紧喝止住,这家伙再讲下去,真是啥都敢往说。
还真别说,她这一声喝,特管用,陈掌柜缩缩脖子,真不敢再吱声了。
李氏跟麦芽相视一眼,都笑。
李氏调侃道:“哟,这受伤了,是不一样,被管的连话都不敢说了,他陈叔,你摊上个恶婆娘,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哦!”
不等田氏拦住他们的话,陈二顺就急吼吼的道:“没事没事,多管着也好,我就喜欢有个恶婆娘管着哩!”
田氏眼见着拦不住,索性干自己的活去了。
麦芽早看出他俩有事,等田氏走了,凑上去,小声的问他道:“叔,你老实告诉我,你跟我娘,到底进展到啥程度了,你说清楚了,我们才好帮你啊!”
李氏也道:“你别光是笑,这时间不等人,等来等去,黄花菜都得凉了。”
陈二顺还是笑,而且笑的十分愉悦,十分开心,十分得意,他还不能直言告诉他们,他早得手了,就是现在关系还处在别扭期,他这不是正在努力想把别扭给化解嘛!
麦芽看他笑成这样,挑着眉道:“陈叔,你现在笑成这样,即使不说,我们也能多少猜到点,我看啊,你该找个机会,去我爹的坟上看看,跟我娘一块去,我想只要你在我爹坟头上,把你们的事摊开了,我娘也就没啥顾虑了。”
她这话正中陈二顺的心怀,他是准备七月七那天,跟田氏一块去冬生爹坟上拜拜,田氏最大的心结,也就在那,他非得去一趟不可。想到此处,陈二顺信心满满,“丫头,你只管放心,我跟你娘的事,很快就有眉目了,其实我这腿伤过几天就能好了,到时候,咱们该商量商量你哥哥的婚事,等到他的事情定下来,到了年底,我跟你娘的事……”他不好意思说下去了,说的多了,好像他催着跟他们要人似的,觉着怪怪的。
麦芽呵呵的笑,“叔,我哥的事就在秋天办,我也是想让郑玉早些过门,你看现在家里这样忙,事情也多,我身子不方便,也帮不上你们啥忙,要是郑玉能早些嫁过来,我哥心也定下了,你跟我娘的事,也就更近了。”
李氏在旁边听着,也为他们高兴,“等纪村长的事忙完,咱们去找林虎他娘说说,找个算命先生把日子定下来,只要这日子定下了,其他的事,也就好办了,唉,想想,这下半年事情还真是多,二妞要生娃,林虎他娘也要生,加上麦芽,这一年咱们这儿一下就添了四五个小娃,都赶上一块了。”
陈二顺心里高兴着,也跟着道:“今年是丑年,这一年生的都是牛娃,一个个肯定长的都跟小牛犊子似的健壮,要是有人能赶在虎年生,那指定也是虎头虎脑的可爱娃子,哎呀,算算日子,冬生家说不定能赶上明年一个虎崽子呢!”
李氏一拍大腿,大笑道:“可不是嘛,赶明儿叫冬生加把劲,虎崽子要生在上半年,那就更好了。”
麦芽听着他们的话,想笑又不敢笑。等哥哥成亲,她得催着哥哥加把劲,不然这虎崽子可轮不到上半年生呢!
田氏用簸箕装了装黄豆跟绿豆,准备拿去厨房洗干净泡着的,一出来就听他们笑的一个比一个声大,她纳闷了,“你们笑啥呢,啥事这样好笑哩!”
李氏挥挥手,“没啥事,你赶快去忙你的吧,别耽误了泡豆子。”
麦芽也道:“娘,中午烧个牛肉锅子吃吧,就用黄豆芽烫锅子吃,还有豆腐哦!”
田氏啥也没问到,郁闷的抱着簸箕出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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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鸭子开始生蛋了,麦芽便琢磨着用鸭蛋腌些皮蛋出来,只是这皮蛋她以前只是吃过,却没动手做过,先前倒是把材料买来了,可就一直放在那,没敢真的下手,而且那石灰粉很伤手,她可不敢碰,怕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她不能碰,不代表哥哥不能碰啊!
这天,乘着天气凉爽,太阳躲在乌云里,树林里一阵阵凉爽的风吹来,把这酷热的天气吹的凉爽不少。
麦芽拿出三十多个鸭蛋,准备做皮蛋的,这些不是光是她家鸭子生的蛋,还有田氏喂的鸭子,拢共生了一百多个鸭蛋,她一下子就拿走三十个,不光田氏心疼,李氏也跟着心疼。
又听说她要做实验,虽然她以前的实验基本都没失败过,可一下子拿这么多的鸭蛋出来,麦芽又说,万一配方弄的不对,这些个鸭蛋就不能吃了,全得扔了。她们哪能不心疼。
可是陈二顺却支持的很,田氏只要一念叨,他便接话,说什么,即使是做生意,那也有亏本的时候,一点付出都没有,还想成功,岂不是人人都能成功了。田氏也说不过他,麦芽自打有陈掌柜给他撑腰,这实验做起来,就更大胆了。冬生刚开始还不太心甘情愿的帮妹妹。
谁都知道生石灰有多厉害,迷到眼睛里,能把人眼睛迷瞎,用这个腌鸭蛋,那还能吃吗?万一有毒咋办?
这事,连李元青也不敢肯定,只叮嘱她,不要自己动手,石灰沾在手上烧人的疼,她现在是万万碰不得的。不过,他们反对归反对,麦芽还是想多试几次,大不了就是毁几个鸭蛋的事,这皮蛋要是真能腌出来,他们都可以开作坊了。
知道石灰烧手,麦芽特意让小二给黄大全带了话,让他带购一些染布作坊那些工人,戴在手上,类似于橡胶手套的东西。她原先完全没想过,这里会出现橡胶这路材质的东西。可是,等到小二把东西拿来,交到她手上时,她真看傻眼了。除了颜色很暗沉,皮质很厚很糙之外,这一双赫然就是皮手套嘛!
小二瞧她满眼的稀奇,便跟她解释道:“这东西头几年,咱们县城里还没有卖的,后来县城里的小作坊多了,就有外邦的商人过来贩卖,他们都是游走四方的小商贩,那摊上啥稀奇的东西都有,就是价钱有点贵,不过还挺耐用,后来有人心想,这是个商机啊,于是就四处打听,哪里有进货的渠道,一来二去的,这橡胶手套就开始流行起来。”
麦芽摸着厚实的皮手套,心想,这么厚的皮质,到了冬天肯定硬的跟铁板似的,也只有夏天才能用,不过有的用就好,这样她自己也能腌皮蛋了。
之前,她也回忆过制作皮蛋的方法,现在仔细想想,应该是,碱,生石灰,食盐,草木灰,茶叶,这几样东西混合在一起,碱,盐,草木灰,茶叶,这些家里都有,生石灰上回也托他们弄来了,接下来就得试验了。
这茶叶可以是粉末,煮到八分熟,用煮过的茶叶水将生石灰化开,除去灰渣后,再放入纯碱中拌匀,最后放入食盐和草木灰,搅成糊状。之后,便是如何腌制,也就是如何把这些材料裹在鸭蛋壳外面。得裹厚厚的一层,这样才更容易使里面的蛋液凝结成胶状。要是腌的好,七到八天即可食用,可以保存六个月以上。
小二今天来的早,没舍得这么早就走,看冬生坐在那和着一大盆东西,也搬了个板凳,好奇的凑上去看。
陈掌柜也在,他脚没好利索,田氏也不让他下地,其实也没啥大事。突然的闲下来,也叫他浑身不舒服,天天瞧着田氏累死累活,可他又偏偏帮不上忙,他心里才真叫一个急。他暗暗发誓,下回说什么也不装样子了。其实他这样装着,还是为了能跟田氏天天晚上睡一个炕。一旦吹了油灯,关了房门,就是炕再大,他也有本事,把她弄到身边来睡着。
他虽然也同样没见过咋做皮蛋的,可没见过不代表不能有探索精神,这个家里,也只有他无条件的支持麦芽做这项实验,还把寻找材料的事包在身上,要是这一批失败了,他马上就叫小二再送些鸭蛋过来,反正有钱啥也能买得到。
纪安山下葬之后,村里一时群龙无首,上一任村长才刚死,总不至于马上就另选村长。所以县老爷委派了师爷下来传达他的任命,让林德寿暂代村长一职,等到了秋收之后,再另行任命村长。
按着这里的制度,村长这种小官,肯定不存在选举啥的,一般都是由县衙里的几位大老爷共同商议而定,当然了,村长也不啥大不了的官,家里农活多的人,也懒得去争那个名份。
林德寿自打当上代理村长,比平时忙了些,要是没事,也不来田家蹭饭吃,只是对林虎的管教更加严格了,加上林氏也快生了,他这会真是忙的不可开交。
黄氏在满月之后,便回到村里,在村子门口放了好长的一串炮仗,在家里摆了一天的流水席,这满月酒办的可热闹了。
二妞还有两个月也就要生了,身子不方便,也没敢回娘家来。麦芽倒是来了,她身子利落些,原本也就不胖,又合理的控制了饮食,所以不像二妞,胖的站着连自己的脚都看不到。
黄大全也回来了,帮着家里招呼客人,黄年一手抱着个胖娃娃,乐的合不拢嘴。
李元青把冬生也扶来了,黄家院子里挤满了人。
麦芽接过双胞胎中的老小,抱在怀里拍了拍,喜爱的不得了,还叫来李元青一块看,“哎哟,你瞧见没有,他睁眼了哩,瞧着小眼睛眯的,真是可爱,”她怀里的小家伙,不仅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看她,粉嫩嫩的嘴角还勾起一点,看着好像是在笑,看的麦芽呵呵的笑。
李元青也伸手去逗弄他,“真是好小,这么软软的小人儿,该怎么喂呀?”
麦芽转头白他一眼,“什么咋喂,当然是喂奶啦,不信你闻闻,奶娃子身上就有股子奶香。”说着,她把小娃送到脸跟前。
李元青把头一侧,不自在的道:“我可不闻!”小娃儿身上确实有奶香,但这又不是他的娃,他可不想凑上去闻。
田氏也把另外一个小娃抱过来,两个娃凑在一起,像与不像不好说,刚生下来的小娃,都长的差不多,没啥区别,不过还是能依稀瞧着他们像谁,按着长相说,这两个小娃都挺像黄氏的,老话说,儿子像娘,有福。
李氏也凑上来看,喜不自禁的道:“才一个月就长的这样憨,瞧着肉乎乎的小手,小脚丫子,娃儿大就是好好喂养,以后能省很多心哩!”
田氏眼睛瞟见麦芽的肚子,担心道:“麦芽的肚子是小了些,快六个月了,才这么点大,回头该多吃些饭了。”
麦芽对她们的话,完全不以为意,孩子小点没关系,只要健健康康的,也就成了。
李元青带着麦芽只在黄家吃了个午饭就准备要回家了,这里太吵,中午气温又挺高,她老在这里,都快喘不上气了。
回家的路上,经过大路,远远的瞧见何秀开了大门,好像是要喂鸡的,他家在门口圈了块地方,那鸡就养在家门口,可何秀又懒的很,鸡笼没有时常清理,积压下来鸡粪铺了厚厚的一层,那味道可重了,要是再碰上个下雨天,她家门口简直就没待。
麦芽经过的时候,也捂着鼻子,直皱眉头,李元青拉着她远远的绕开了。
何秀看她捂鼻子的模样,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愤愤的把鸡食盆搁进鸡笼,转个身,跺了跺脚,便准备关上门,回家去。
可她刚要进门,大头跟小豹便抢先恐后的从外面往家跑,看他们跑来的方向,好像是黄家,先前黄家院里吃饭的客人多,闹哄哄的小娃更多,麦芽只看见大头的身影闪了一下,接着便钻进人群去了,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来,她没有看错,何秀没去黄家喝喜面,这两个小娃肯定是跟着李元木一块去的。
大头兄弟俩还没冲进门里,就被何秀一手一个拎了起来,正准备骂上几句的,林虎带着钱勇就撵了过来,一见着大头,便气呼呼的指着他的鼻子骂,“小偷,快把红包还来,要不然明天我去告诉夫子,看他怎么罚你!”
这事发生的太快,麦芽跟李元青正走到村子四叉路口的中间,还没离开呢,就听见林虎这一声怒喝。
何秀一听林虎这样骂,当场便拉下脸子,把大头跟小豹往身后一拽,挺着脖子,满脸讥讽的盯着林虎,凶巴巴着道:“谁偷你家钱啦,臭小子,你敢胡扯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相比大头跟小豹,麦芽更喜欢林虎,虽说林虎跟她没啥亲戚关系,可林虎就是比那俩小子懂事听话。
她迈出一步,便要去护林虎,哪知李元青步子比她还快,他在前面走着,始终拉着麦芽,让她后面跟着,李元青走近的时候,林虎气不过,正要反驳,被李元青拉住了,李元青再把视线扫过大头,那小子大概是心虚,不自觉的把手背到身后,一看就知道有鬼。
林虎见他过来,只觉着自己有了靠山,指着大头,冲李元青告状道:“我刚刚看见大头摸到写礼单那人的跟前,乘着人家不注意,摸了几个红包揣进兜里,这不是偷又是什么?”
钱勇也道:“对,大虎说的没错,我也看见了,他一摸完,拉着小豹就跑了,我们俩一路追来,都没看见他把红包扔掉,那红包一定还在他身上。”
麦芽心下一沉,心想何秀教孩子,真教出问题来了。先前有个小偷小摸的行为,总觉着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一个鸡蛋,一块糖果的事,可现在呢,他能偷小的,就能偷大的,一旦他觉着自己偷东西不会有人管,连他老娘也不会骂他时,他这胆子就会越来越大,到了今天,连钱都敢偷了,这还了得,现在偷钱,再过几年,他长大了些,连杀人放火的事都敢干了。
李元青脸色也沉厉害,好歹这两个娃姓李,他也是他俩的叔叔,再怎么说,他也是这两个娃的直系亲属,这里虽然没有连坐之说,可要是有人犯了罪,亲戚的脸面也无光。想到此处,他厉喝一声,“出来!”这指的,当然就是大头。
小豹也不怕他,反正钱不是他偷的,他甩开何秀的手,往边上一站,厚着脸皮的摊开自己的手,给他看,“你凶什么凶,又不是我偷的钱,你找大头去!”
大头见弟弟出卖了他,气的从后面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可不轻,直接把小豹的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小豹哇一声就哭了,扯着何秀的裤腿,跟她告状。何秀还没来得及跟李元青对质呢,就听见小儿子哭闹,没办法,她只得赶紧蹲下去,把小豹抱起来,抱在怀里哄着,同时又给了大头一巴掌,算是还了。
那边闹的凶,可李元青的脸色也沉的难看,李元木在家里做活,听见这动静,赶紧跑出来看,一见着李元青脸色阴沉的难看以他对李元青的了解,肯定发生啥大事了,他赶紧拽过大头,喝问道:“你小子又干啥坏事了?”他眼睛一瞟,看见大头手直往后藏,“你手上拿的什么,快给我看看!”
大头往后面一缩,本想躲到他老娘身后去的,可李元木动作更快,一把将他拎了起来,要把他的手掰开。李大头这小子,跟林虎差不多大,要真硬起来,那力气也是不小的,他攥紧了拳头,不让他老爹掰开,这两人就这么僵持上了。
何秀一看这阵势必,吓的魂飞魄散,这两个咋要打起来呢!她正要上去阻止,就听见李元木惊叫了一声,突然松了手,李大头身子一转,撒腿就要跑,可他也慌了,慌慌张张之下,竟一头冲着麦芽撞了过来,万幸的是李元青就站在麦芽边上,不然的话,被他这么一撞,就是一个好好的人,也得给顶的跌坐到坐上去。
李元青手快一把将大头拎起来,单手一捞,便将他的两只手反捉到身后,这小子立马投了降。哭爹喊娘的,直叫何秀来救他。
何秀这会真有点懵了,刚才看见大头跟李元木反抗,她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大头现在也是半大小子了,再过几年,个头长高了,力气也长大了,难道真敢跟李元木动手不成?
李元木捂着手,从捂着的手指缝里流下血来,显然是被大头给咬的,这小子下嘴也够狠的,竟把他老爹手给咬烂了。
林虎跟钱勇也看傻眼了,林虎平时就是再皮,再不闹腾,他老爹该打打,该骂骂,他可是连一句嘴都不敢回的,想起大头咬下去时的凶样,林虎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半步,心道,这家伙真像个疯子。
李元青把大头拎起来,二话不说,把他的裤子扒下来,又从地上捡了根母指粗的树枝,照着他的屁股,便开打了,“我只问你一遍,是不是你偷的钱?是不是?”他每问一遍,便抽打一次,看那手劲,也知道他下手不轻。
麦芽退到一边,看着大头屁股突起的红印子,原本还有些于心不忍的,但再一看见大头满脸撅傲的样子,手里还抓着个红色的东西,就是不松手。
何秀正要查看李元木的伤势,可当她看见李元青在打大头时,就又马上失去理智,嘶吼着道:“李元青,你干啥打我儿子,你疯了吧你!”她一边吼着,一边松开小豹,眼看着就要扑过来,却被李元木一把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