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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王仁这么一说,来传话的小丫鬟脚步微微一顿,旋即略有些怪异的道:“回大爷的话,老爷他正等着大爷和奶奶呢。”
“哦,这样啊。行了行了,我们这就过去。”一听说不是自家老子出事儿了,王仁立刻就恢复了无所谓的态度,不过等他侧过头看到刚娶进门的“美娇娘”后,登时再度换上了生无可恋的神情。
人家是,娶妻如此,夫复何求。搁在他这儿就是,娶妻如此,生死有命。
凭良心说,王仁是真的领悟了。媳妇儿丑点儿真的没关系,个头小点儿也真的无所谓,或者胖乎乎的问题不大。可一个长相秀气精致,身强体壮五大三粗,感觉分分钟能将他拍死的媳妇儿……真的压力好大啊!
“大爷,咱们一道儿去?”好在,周氏长得虽略有些夸张,容貌和声音都挺不错的,尤其细声细气说话的时候,很是容易让人忽略掉她那可怕的身形。
可忽略并不代表不存在啊!
“行,那就走罢。”王仁木着脸拖着脚,保持着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慢慢的往正院子去。其实,若有旁的选择的话,王仁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带媳妇儿往家人面前带。他老子王子胜倒是无妨,万一吓到了他那好妹子……
好罢,不得不承认的是,王熙凤的胆子比王仁大多了,况且要跟周氏过一辈子的人又不是她,她有甚么好怕的?
话是这么说的,可等王仁俩口子匆忙赶去正院子时,一路上见到的都是一脸目瞪口呆的人们。
王子胜和王熙凤父女俩亦是如此。
其实,昨个儿拜堂成亲之时,在场的人都看到了新嫁娘,哪怕蒙着红盖头,那身形终究是糊不了人的。不过,因着新嫁娘的衣裙偏长,鞋子又是特别做的平底鞋,加之先前周氏被娘家父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含胸弓背,反正衣裳是特制的,也看不出体态来,只千万将个头隐藏好就是了。
结果相当喜人,那就是连王子胜和王熙凤都被吓到了。
“爹!我和周氏来给你敬茶了!!”
先前这一路上,王仁想了很多很多,尤其他知晓昨个儿王子胜另外有计划在身,且这事儿风险极大。因此,哪怕丫鬟说了王子胜在正院这头等着,他还是有些忐忑。可既然如今都亲眼瞧见了全须全尾的王子胜,那就是真的没啥好担心的了。
故而,说这话时,王仁带着一股子恶狠狠的威胁之意。
只是几乎在同一时间,王家这位新上任的大奶奶就这般媚眼如丝的看了王仁一眼。只一眼,王仁就怂了。
“咳咳,仁儿,今个儿是你大喜之日,为父很高兴,很高兴……”王子胜虽年轻时候花名在外,不过自打嫡妻过世后,他很是好了一段时间。当然,至今为止,他房里还有几个没名分的通房,不过那也不算甚么,毕竟他从来就不是甚么正人君子。
只是,按说就算再怎么花名在外,身为公公,也不能一直盯着儿媳妇儿看,可王子胜他控制不住啊!!
然后,王家这位彪悍的凤姑娘直接起身,往侧边挪了两步,一直走到了王子胜的身后,伸手就在王子胜的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把。
“嗷!”王子胜先是惨叫一声,旋即倒抽了一口凉气,再然后才是回首控诉的瞪了女儿一眼,可惜他能做的事情真心不多,“臭丫头你给老子一边待着去!那个……还不快点儿将茶端上来。”
茶盏很快就端了上了,并由丫鬟交予了大奶奶周氏。周氏的礼节倒是没有问题的,她娘家原就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书香世家,哪怕她们家只是旁支,教养也是极为妥当的。可周氏的问题从来不在于礼节或者其他,她这个体型就已经很吓人了,哪怕是跪着将茶盏往前头一送,也足以吓住王子胜。
尤其王子胜还是跟他家妹夫一样的怂货。
“好,好,好孩子。”王子胜颤颤巍巍的接过了儿媳妇儿的茶,看也不看就直接灌了下去,全然忘了所谓的敬茶在很多时候仅仅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一般都是接过来稍微抿一口的,没人会一饮而尽的。
好在王子胜虽不靠谱,王熙凤还是不错的,一面示意丫鬟将早先就准备好的红封和首饰送了上来,一面又安排人去瞧瞧厅里的早膳可安排妥当了。虽说依着礼节,男女应该分席而坐,不过今个儿是新媳妇儿进门的第二天,加上自打分家以后,王家的人口急剧缩水,偶尔全家聚在一起用个早膳倒是不妨事儿。
可王子胜是拒绝的!!
“凤丫头,我想来想去还是分席而坐罢,到底你嫂子是名门大户出身的。分开,分开!”王子胜尽可能平静的吩咐着,只是他那微微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旋即,王子胜就得到了来自于闺女王熙凤的一记杀气腾腾的瞪眼。
若是全家小聚的话,那就是王子胜父女俩外加王仁小俩口,一共四个主子围坐在一桌上。哪怕确有压力好了,那问题也不大,毕竟还有旁人分摊压力。可若是分席而坐的话,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男女分开,王熙凤将要独自一人面对可怕的新嫂子用早膳。哪怕周遭伺候的丫鬟并不少,可王熙凤依然觉得心肝儿直颤,反正她是没胃口吃早膳了。
然而,王子胜到底是王家的家主,王熙凤她亲爹,这都已经大喇喇的吩咐下去了,王熙凤还能如何?哦不,她能做的事儿还有很多,譬如禁了她爹的酒。这般想着,王熙凤转身就吩咐下去,一个月之内,都不用给她老子半滴酒,哪怕是果子酒也一样!
王子胜并不知晓他闺女又在坑爹了,不过王仁却知晓他被他老子狠狠坑了。
因着人口少,外加王子胜也没心情做周氏的规矩,所谓的敬茶只进行了不到半刻钟就草草的结束了。旋即,周氏被领到了内厅里陪着小姑子王熙凤,而王子胜父子俩则去了外厅一道儿用早膳。
凭良心说,王熙凤也有点儿胆寒。周氏是那种远远看着还行,若是凑到跟前来,略一凝神就能看到她手上紧绷的肌肉,甚至还能从她的眼底里看到一丝狠戾的神情。
“嫂子。”王熙凤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这别人家的新嫁娘一进门,是先适应婆家的规矩,譬如由婆婆、太婆婆立规矩甚么的。旁的她是不知晓,最起码她姑姑王夫人,那会儿就没少让儿媳妇儿李纨立规矩。这些事儿,王熙凤都知晓,她还略有些担心到时候那拉淑娴让她立规矩一事。
可周氏不一样,莫说王家除却王子胜之外就没长辈了,就算有,又有哪个敢让她立规矩的?这一刻,王熙凤终于明白了,难怪这姑娘先前一直嫁不出去,这哪里是娶媳妇儿,分明就是娶了个祖宗进门!
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怂的王熙凤,今个儿终于不得不低头认怂。
所以说,有时候最好的武器就是你比他强。
“妹妹。”周氏只是体型略庞大了一些,她本人的脑子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且王熙凤那故作镇定的表情,她在之前二十年已经看多了。因而,见王熙凤有意向她示好,她便也柔声道,“往后,我可以向大爷一样唤你凤丫头吗?”
王仁那混蛋才不会唤她凤丫鬟,他都是直接唤“那个臭丫头”的。王熙凤一面暗自腹诽着,一面强笑着道:“可以,嫂子您说甚么都可以。”
周氏闻言,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她想起了出嫁前双亲对自己的叮嘱。
其实,虽说周家的确是京城里数得上号的书香世家,可那却是长房嫡支,跟他们这些旁支并无太大的关系。唯一所受到的好处就是,谈婚论嫁方便了些,另外就是由周家老爷子起头建立的族学,不单束脩全免,还提供每日两餐并一顿点心。甚至若是族中子嗣出息的话,无论是想上府学还是国子监,但凡能考上的,长房都会提供一切费用。
然而这对于周氏来说并无太大的作用,哪怕周家是书香世家,也不可能让她一个女孩子跑去念书。不是周家舍不得那个钱,而是没有先例。纵然是长房嫡支家的姑娘,那也是请了女先生来教的,当然事实上长房嫡支几十年了才一个姑娘,且那位已经出嫁很久很久了。
甭管怎么说,周氏童年还是很幸福的,虽说娘家是不如长房那般富贵,却也算是小富之家,不单衣食无忧,她跟前还有一个奶娘一个小丫鬟伺候着。加上周氏又是双亲唯一的女儿,比照着家里头那三个哥哥五个弟弟,周氏可以是说娇养着长大的。
咳咳,至少相对来说是这样的。
就是在这般优渥舒适的环境下,周氏慢慢的长大了……就是一不小心长得太大了。
却说她娘家双亲就是体格比较出众的。她娘倒是还行,顶多就是略胖了一些,这也没法子,生了八个儿子一个闺女,就是想瘦也没法瘦。可她爹那就不是一般般的结实了,以及她的三个哥哥五个弟弟,也一样都是人高马大、膘肥体壮。
最开始,周氏之母发觉女儿长得略大了些,就让她跟着哥哥弟弟多跑跑跳跳,以为这样至少能瘦一些。结果却是,周氏越跑跳越能吃,继而越长越结实。偏因着周氏一个姑娘家极少出门,而家里人又每日里都看着,逐渐也就看习惯了,只想着她还小,往后定能瘦下来了的,却万万没想到,周氏压根就不是胖瘦的问题!
话本子里描写武松打虎一幕时,是这么写的:
——却说那武二郎身长八尺,仪表堂堂,浑身上下有百八十斤力气。
很不幸的是,周氏全家除却周母之外,余下所有人包括周氏在内,皆身高八尺以上。这男子是无所谓啦,长得高大威猛反而更好说亲,加上周家虽比不上长房,可也算是小有资产,周家兄弟们一直都是很受欢迎的。
直到……周氏的长兄长大了,开始说亲了,最后成亲了。等她长嫂在敬茶之日被周氏吓了个半死之后,全家人终于开始正视起她的问题了。
嫁不出去啊!!
这简直就是送命题。
人家闺女哪怕丑点儿,或者父母抠得连一文钱的嫁妆都拿不出来,可依旧嫁出去了。然而,周氏那就不是长相和嫁妆的问题。
哪怕周家小有资产,哪怕全家长相都不算差,哪怕他们不求门当户对,甚至不要聘礼白送三倍的嫁妆,然而依旧没能将周氏嫁出去。无奈之下,周母去求了长房,央他们帮着请了绣娘、厨娘,乃至教养嬷嬷,费心费力费钱的将周氏打造成为十项全能。
可惜,还是没用。
她大哥娶妻时,她才十三岁。而直到她二十岁了,连最小的弟弟都开始议亲了,她依旧没能嫁出去。
就在周家已经彻底绝望之时,救星来了!!
“凤丫头,我往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我爹娘从小就教导我,做人一定要有良心,一定要懂得知恩图报。”周氏一脸真诚的看着王熙凤,若非她的长相是那种偏向于女儿的秀气精致,王熙凤都要被迷晕了。
只是,王熙凤虽不曾被真的迷晕,却也有些晕晕乎乎的:“知恩图报?”感谢她大哥迎娶之恩?那也应该谢谢她大哥罢?虽然王熙凤敢保证,王仁一定不会接受这份谢意的。
“哦,凤丫头你可能不知晓,我和大爷的亲事,是荣国府那位大老爷从中牵线搭桥的。就是凤丫头你……”说到这里,周氏略顿了顿,向王熙凤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容。可惜的是,王熙凤面上并未露出她意料之中的羞涩,而是一脸见鬼的神情,“怎么了?”
王熙凤只想呵呵贾赦一脸,这是甚么仇甚么怨呢!!
等等,周家……
“你就是人称闲鹤先生的周老爷子他们家的?”这下子,王熙凤终于明白了。周家和贾家一样都是张家的姻亲,贾赦虽极为惧怕他那老泰山,可到底两家还是很亲近的,若是托张家帮着说一门亲事也是极有可能的。这么看来,坑的人不是贾赦,而是张家了。
“我们是同族之人,不过我家是万万比不上长房的。”周氏笑得异常甜美,又瞧了一眼已经摆了满桌的早膳,提醒道,“我刚进门,却是不知王家有何规矩。凤丫头你看……”
“王家没有规矩。”王熙凤先是斩钉截铁的回道,旋即见周氏面露不解,想了想又添上一句,“我王家是武将世家,原就不怎么讲究。不如干脆这样好了,由嫂子您来做规矩,也好让我仔细瞧瞧,免得将来出了门子,反而被人笑话了去。”
周氏见王熙凤不像寻常闺阁女子那般害羞有礼,又想起之前听闻一些事儿,当下便爽朗的道:“也行,那就听妹妹的。”
于是,在人家新媳妇儿进门第二天被各种立规矩时,周氏却忙着给王家立规矩。偏王家父子俩都是出了名的怂货,眼见王熙凤都举白旗投降了,他俩直接就没反抗,说啥听啥。
更准确的说,早膳之时,王子胜和王仁父子俩直接在前厅里干了一架,当然俩人都没打得好,毕竟这俩都怂。偏生,等王熙凤过来瞧他俩时,这俩还得装出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哥俩好的勾肩搭背,并有志一同的称自己脸上的伤是摔出来的。
父兄蠢成这样,王熙凤觉得还是嫂子比较靠谱。
事实上,王熙凤也不是完全没有想法,她只是觉得左右自个儿在娘家也待不了几个月了,与其跟这个体型庞大的嫂子对着干,还不如直接伏低做小,也要讨些人情。
不过,生活之中处处都是意外。还没等王熙凤嫁出去,周氏就有了身孕。不等王家诸人接收完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已经分出去的王家二房就出事了。还没等王子胜父子俩前往探望,就传来王子腾夫人李氏病重的消息。
这按着正常情况,家里头若是有事儿发生,多半是男子出面应对的。加上王家二房虽已经分出去好几年了,可到底两家还是一本同源的,王子胜和王子腾还是嫡亲的兄弟俩。可若是女眷病倒了,那自然不适合男子却探望了。偏周氏刚怀了身孕,哪怕她本人始终强调她身子骨很好,王家人也不敢让她轻易出门。
还不满三个月呢,天知晓出门一趟会如何,哪怕啥事儿都没发生,也吓人不是吗?再说了,王子腾夫人李氏是病重,也没具体说是甚么毛病,万一要是传了人,大人也就罢了,肚子里的孩子若有些损伤,回头就算后悔也来不及。
抱着这般想法,王子胜父子女三人头一次齐心协力的压制住了周氏,却是因此将周氏感动得眼泪汪汪,直道以往在娘家时,双亲都没有这般疼惜她。其实倒不是不疼惜她,而是她素日里太彪悍了,以至于双亲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她是个姑娘这件事儿。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周家父母不想看到身高八尺的姑娘哭得泪水涟涟。
——太伤眼睛了!
于是,王熙凤索性独自一人去了叔叔家。当然,这仅仅是一种说法,事实上王熙凤带了一溜儿的下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门。这知晓的,当她是去探病,不知晓的,还当她要去抄家呢!!
等等……
抄家?!
“去前头问问,这是怎的一回事儿?”王熙凤坐在马车上,同车的两个丫鬟一个嬷嬷都被吓到了,只因他们的马车才刚驶到巷子口,就被官兵拦截了下来。且看那些官兵所穿的衣饰,竟是轻易不露面的骁骑营。
骁骑营通常不会在京城露面,原因倒不是他们有多高贵,而是他们尽数都是骑兵。虽说京城街面普遍都比较宽敞,可若是上千的骑兵聚在一起,还是很容易造成拥堵的。当然,有一种情况是例外,那就是抄家灭族,通常都会有骑兵在场,将整个宅院团团围拢,以防罪人脱逃。
想着王子腾圣恩隆重,王熙凤私以为,应该是王子腾家同条街面的哪个倒霉蛋被查抄了,便唤了人往前头去瞧瞧。
不多会儿,有人敲了马车壁,旋即就听到有人极小声的唤道:“凤姐姐,里头是王家的凤姐姐吗?我是荣国府的二姑娘,我可以上你的马车吗?”
事实上没等王熙凤开口允许,守在外头的丫鬟已经将马车帘子掀开一个角落,让迎姐儿进来了。见事情已经如此了,王熙凤只得木着脸问道:“二妹妹怎会在此?”
“我爹在抄家,我来看他抄家。”
王熙凤:“…………”你们父女俩也是真绝色。
想了想,王熙凤又忍不住问道:“只你一个?你的兄弟们呢?”
“嘻嘻。”迎姐儿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凤姐姐是想问我琏二哥哥去哪儿了罢?可是今个儿并不是休沐日,二哥哥、三哥哥都去翰林院了。我原本倒是想将我家璟儿抱来的,可他不愿意出门,宁愿在家里睡大头觉。我又想将二太太家的三妹妹抱来,可三妹妹不喜欢同我玩,怎么也不愿意跟着我。后来,我想着还有养在珠大嫂子跟前的东府四妹妹,原想骗她出来的,可她好像更喜欢同小兰儿一道儿玩。”
说着说着,迎姐儿面上的笑容便消了去,只一脸不高兴的神情:“凤姐姐,你说为啥妹妹们都不喜欢我呢?哼,以前元大姐姐可喜欢我了!”
“呃,也许是因为她们都太小了。”王熙凤就算再怎么毒舌,也不会去说自己未婚夫的妹妹。尽管她很想说实话,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嗯,我也觉得妹妹不如姐姐好。凤姐姐,等你嫁过来了,你同我一道儿玩罢!好吗好吗?对了,不用等嫁过来,今个儿凤姐姐就能同我一道儿玩。好不好?好不好嘛!我知道凤姐姐你最好了!”迎姐儿直接依偎了过来,还死死的抱着王熙凤的胳膊不放手。
“好是好。可我这会儿要去我叔叔家。”王熙凤还能说甚么?
“那也带我一道儿去罢,我还没有见过凤姐姐你的堂妹呢。”迎姐儿眨巴眨眼睛,努力让王熙凤觉得自己很可爱。不过,她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真论起长相的话,王熙凤要比她漂亮多了。因而,迎姐儿只道,“凤姐姐你带我一起去玩,回头我将琏二哥哥打小干的蠢事儿都告诉你。还有,往后我也可以帮你一起对付琏二哥哥!”
这个主意一点儿也不好。
王熙凤是很想拒绝的,毕竟她对于琏哥儿几岁尿床之类的蠢事儿真的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可她更知晓荣国府大房有多宠爱这个闺女,没勇气拒绝的结果,那就是带上呗。
不对!
“二妹妹,这条街都被堵住了,咱们没法进去了。要不这样好了,我领着你回我家玩儿?”
“堵住了?”迎姐儿愣了一下,旋即回头去找之后跟上来的小丫鬟吩咐道,“让我爹把道儿让开!我要跟凤姐姐一道儿去亲戚家玩儿!”
听着迎姐儿这格外有气势的话,王熙凤只觉得满头黑线。然而,更让她无语的是,没过多久,道儿还真就让开了一条缝,不大,却足以让王家的马车过去,且从马车窗户帘子的缝隙里往外看,还可以看到一群骁骑营的人马皆排排靠边站。还真别说,的确挺有趣的。
更有趣的,当然是王子腾家门房的表情。
哪个开门的时候,抬眼就看到一群骁骑营的人马,都会被吓死的罢?这要是王子腾本人倒是还好,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可他们家的门房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一看到这幕场景,直接两腿一软双膝着地,哭着喊着求着别杀我。
贾赦的冷汗都下来了:“滚你的!让管家出来见我!”
门房麻溜儿的滚了,没多久,管家出来了。这个管家自然不是王家原本那位,而是分家以后被提拔起来的。好在即便如此,这位也是认得贾赦的,忙忍着腿软上前套近乎:“赦、赦大老爷哟,您近来可安好?敢问、问我们府上可是犯了甚么事儿?对了,已、已经让人去唤我家老爷了,马、马上……”
“听你说话也是够累的。不用叫王子腾,是我家闺女和未来的儿媳妇儿来你家玩,好好招待,等回头我抄完家就上你们家……接她们。去去,别折腾王子腾了,直接让她们进后宅呗。”
“是是是,赦大老爷您说的是,您说甚么都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家一门都是狗腿子,区别只在于王子腾只在泰安帝跟前跪,而他家下人则是见到哪个不好惹就先给跪下了。
管家顶着一头一脸的冷汗,目送贾赦带着兵丁往隔壁去,心里先是盘算了一会儿隔壁正三品的护军参领要倒大霉了,旋即忙不得的将两位小姑奶奶迎了进来。
王小姑奶奶并贾小姑奶奶,在众人拥护之下,浩浩荡荡的进了二门里,又被人领到了后宅正院子。
彼时,提前一步得了消息的王子腾之女王熙鸾已经候在了正院子外头。见自己的堂姐跟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摆出这般大的架势过来,登时面上有些不好看。待想起了之前管家让人传过来的话时,面色就更不好看了。
“堂妹,好久不见了,我是你的堂姐。”王熙凤一脸假笑看着许久不见的堂妹,说真的,这个许久不见完全不是客套话。事实上,别说如今两家已然分家,就算未曾分家之时,王熙凤也很难见到自家这个体弱多病的堂妹。
“堂姐。”王熙鸾面无表情的吐出了两个字,旋即转身就走。她身畔的大丫鬟忙不得的笑道:“大姑娘请,贾姑娘请。”
迎姐儿倒是不在意王熙鸾的脸色,主要是她在自家妹妹里头一点儿也不受欢迎,像三丫头探春就总是一看到她就跑,四丫头惜春略好一些,只是回头钻进李纨的怀里死活不肯出来。这么一想,王熙鸾只是不爱理她,其实真的还好啦。
当然,王熙凤也不在意,甚至于她很是有些欣赏堂妹面上的神情。
她这个堂妹呀,其实性子倒是跟她相差不多,只是因着身子骨太差了,偏又不是个能耐得住的人。久而久之,愣是将性子憋得各种别扭,有话也不知道好好说,动不动就给人甩脸子,还极为自负高傲,仿佛这天底下就没一个她能看得上。
王熙凤一面暗自腹诽着,一面拉着迎姐儿就往里头去了。
说起来,这还是王熙凤头一次来这边,毕竟两家分家那会儿还是闹出了不少问题的,哪怕最后算是和解了,可这并不能让她真正释怀。更别说……
“二丫头,你能帮我气气她们母女俩吗?她们以往总是欺负我。”王熙凤不愧是能屈能伸的胭脂虎,关键时刻还知晓要拉帮手,且她很清楚迎姐儿的杀伤力,瞧着是不打眼,可事实上却是个蔫儿坏,君不见连她那好姑母都没少被算计。
“那回头凤姐姐嫁进来后,记得要陪我玩儿!”迎姐儿趁机提要求。
“成交!”王熙凤咬着腮帮子道。
有了迎姐儿的帮助就好了,等回头进了屋,虽说还是没能亲眼瞧见王子腾夫人李氏,却并不妨碍她俩联手将王熙鸾气疯。
王熙凤先开口挑事儿:“哎哟堂妹,方才都没注意到,这几年没见了,你怎么一下子老了那么多呢?事儿可以让旁人去办,你身子骨不好,可千万别太操劳了。对了,是不是因着婶娘病倒了,才将所有事儿都压在你身上了?这可使不得,要是你也给病倒了,你让婶娘如何是好?”
迎姐儿接着道:“方才我就想问凤姐姐了,这位姑娘真的是姐姐的妹妹?我瞧着怎么不像呢?尤其这会儿,仔细打量着,竟像是我家珠大嫂子的姐姐。”
俩人一唱一和的,配合别提有多带劲儿了。加上她俩的出身原就比王熙鸾更高一筹,气得王熙鸾又想反驳又无力反驳。
渐渐的,王熙凤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她们这会儿已经到了内室里,加上这个屋子原也不大,从这里到屏风后头的拔步床,统共也就十来步远,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按着道理躺在拔步床上的王子腾夫人李氏没可能听不到。可是,里头一直没有声音。
“罢了,咱们就不打扰婶娘休息了,回头我再来瞧婶娘。”王熙凤本以为,她这么说就一定能见到李氏了,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奇怪,里头依旧毫无动静,倒是王熙鸾恨恨的吩咐嬷嬷送她们出去。
虽然心下存疑,可王熙凤原也不是那等子会因着好奇而冒险的性子。当下,她便拉过迎姐儿,随着那嬷嬷离开了正院子,一路往前院走去。
直到她们走得连身影都瞧不到了,王熙鸾才忽的变了脸色,一个拧身去了隔壁的耳房了:“就这么放凤丫头走了吗?”
耳房里,也有一架雕刻精美的拔步床,只是帘子放得很低,且乍一看至少也有三层以上,以至于从外头看里头,全是黑咕隆咚的。不过,按着王熙鸾这话,里头该是有人才对。
少许,里头出声道:“不走又能如何?贾家的姑娘……京城里谁不知晓贾恩侯是个混不吝,敢动他的姑娘,且他如今就在隔壁抄家……咳咳咳,罢了,还是等下回罢。”
王熙鸾抿着嘴一脸的不悦,却似乎并不想反驳里头人的话,半响,才吭吭哧哧的道:“再过两个月就是六月里了,凤丫头的亲事就安排在六月初。”
“那就让她在成亲前再来探望我一次。哼,我本想要了她夫君的命,好一并毁了她那一双儿女的亲事,却没料到反被算计。好,真好!”说话之人声音极为沙哑虚弱,却透着一股子刻骨铭心的恨意。
似乎是听出了声音里的恨意,王熙鸾没有再开口,只微微点头后告辞离开了。
……
……
两个月后,荣国府内张灯结彩,琏哥儿更是喜气洋洋的在试他的新郎装。明个儿,他就要骑上高头大马去王家迎亲了,一想到盼了这些年,终于可以抱得美人归了,他就忍不住嘴角上扬,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都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都乃人生四大喜之一,可琏哥儿却觉得洞房花烛夜才是最棒的,毕竟他金榜题名的时候整个人都活在梦里,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只有一脸的懵逼。
“明个儿就要当新郎官了……”
就在琏哥儿喜气洋洋的对镜自揽时,十二冷不丁的就从他背后冒出了个头,并用极度阴森的语气说了一句话,吓得琏哥儿险些没瘫坐在地上。不过等琏哥儿回过神来,发现是自家蠢弟弟在胡闹时,登时没好气的狂抚一把狗头。
不管怎么说,在身高方面,琏哥儿还是有优势的,哪怕近两年来,优势在慢慢的缩小,可起码到目前为止,十二还是比他矮。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哥哥求放过。”眼见自己就要被收拾了,十二忙不得的求饶,并毫不犹豫的卖了自家蠢爹,“哥,我告诉你个事儿,咱家的蠢爹正在联合他那些狐朋狗友,打算在哥你的喜宴上,将你狠狠的灌醉,让你没法洞房花烛。”
琏哥儿惊呆了,以至于被十二反手揉散了头发,他也没能回过神来。
他想起了王家大爷。
前些日子,琏哥儿照样去王家给王仁补功课时,很凑巧的跟王家大奶奶周氏碰了个正着。这倒是不怪他,他人在前院书房里,是那周氏亲自拎着食盒来给王仁送吃的。好在周氏也没那么矫情,她虽家境不错,可到底不是真正的大户出身,倒也不至于因此感到不好意思。在将食盒送到书房后,周氏便落落大方的告退了,从头到尾也没往琏哥儿身上落半个眼神。
但是琏哥儿有!!
打从周氏进书房的那一刻起,琏哥儿的眼神就好似粘在了周氏身上一般,从上到下前前后后,一直看到周氏告辞。甚至连书房的门被关上以后,琏哥儿依然没能回过神来。
王仁当时就呵呵了。
事后,琏哥儿跟王仁赔了半天不是,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还允诺之后要帮他在王子胜跟前打掩护,这才让王仁松口揭过这件事儿。可天知晓,他当时压根就没想过要对周氏不敬,更不是被迷住了,只是单纯的被唬住了。
虎背熊腰的八尺好汉……居然是个女的。
亏得周氏压根就没留意到琏哥儿,要是连周氏都觉得自己被冒犯了,那琏哥儿只能跪求速死了。毕竟,只一眼就看出来,两个他都不是周氏的对手。
也是在见识过了周氏以后,琏哥儿才明白,这世上真的有坑死儿子的老子!
“爹他想干嘛?仅仅是想看我出糗,还是另有目的?我是不是以前得罪他得罪狠了?他有没有可能让他手下的三千骁骑营拦在外头,不让我准时去王家迎亲?还是他打算想办法直接把我干掉?”
十二目瞪口呆。
“琮儿你说话啊!哎哟好弟弟,方才是哥哥错了,哥哥不该欺负你的,你倒是开口说话呢,你说爹会不会这么丧心病狂?这旁的也就算了,哪怕当众出糗我也认了。这万一他授意三千骁骑营把我干掉怎么办?我真的打不过他们呢!”
琏哥儿是彻底慌了神,在见识过周氏后,他再也不敢小看当爹的手段了。尤其他爹比王子胜还不靠谱,天知晓会出甚么事儿。
这厢,琏哥儿已经想到最坏的结果了,那厢,十二弱弱的开了口。
“那是咱们的爹,亲爹!”就是后爹也不至于那么狠,“还派骁骑营把你干掉呢,今个儿是休沐日,他要是真敢在今个儿随意调动骁骑营,圣上就能将他干掉了。”
“呼。”琏哥儿长出一口气,在心里真诚的感激泰安帝,并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认真办差,再也不摸鱼了。
见他如此,十二已经彻底无话可说了,只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
然而,他俩都不知晓,王熙凤如今正陷入险境之中。呃,或许应该换一种说法,那就是王熙凤害得她婶娘、堂妹母女俩陷入了险境之中。不过,因着王家的刻意隐瞒,这事儿并无直接传扬出来,而是选择了渐渐隐去。
次日一早,荣国府外,琏哥儿骑上高头大马,带着一长串人马,兴冲冲的往王家而去。约莫一个半时辰后,迎亲队原路返回,就是多出了一抬花轿,以及跟随在花轿之后的上百抬大红嫁妆。
数十年来,王家嫁女都秉持着一个传统:王家,不差钱!!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能让外人看出王家很在意王熙凤,也能让王熙凤在婆家更有底气。尽管,她原本就挺有底气的。
只是外人并不知晓,今个儿这对新人明面上看起来都是喜气洋洋的,可内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琏哥儿怕的是自家老子冷不丁就抽风了,为此他昨个儿晚上特地赶到荣禧堂,在贾赦的瞪视之下,死缠烂打的哭求那拉淑娴救命。然而他并不知晓,贾赦原本仅仅是打算在喜宴上将他灌醉而已,如今却因着他这番作为,愣是中途改了想法,毅然决定让琏哥儿出个大糗。
至于王熙凤的忐忑不安,一方面是因着徒然离家有些不适应,另一方面却是因着昨个儿的那事。
……她从不曾想过,父兄居然背着她做了那么多事儿,除却为了她那已故多年的母亲报仇外,更多却是为了她出气。她也不曾想到,婶娘和堂妹竟会恨她入骨,甚至恨不得毁了她的一生。她更不曾想到,当面临生死关头时,才认识三个多月的嫂子竟会挺身相护,要知道嫂子是有身孕的!
万幸的是,大夫说了,她嫂子身子骨好,哪怕将一屋子的人都打成了重伤,也不过些微动了一点儿胎气而已,只要歇上两日就不会有事儿了。也亏得如此,要不然她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的,哪怕父兄告诉她,二房想要害他们很久了,可她仍会觉得,那都是因着上次她刺激太过的缘故。
对了,上次!
定然是因着当时在巷子口碰上了迎姐儿,且王家的门还是被骁骑营叫开的,要不然恐怕那一次她就会出事罢?那个时候,她分明感觉到了异样,特地让人将王子腾夫人李氏病重的消息传到王家,这明摆着就是想让她去探视。可她明明已经到了,却连正主儿的面儿都不曾见到。这里头没问题,你信?
一想到死亡曾经离自己那么近,饶是胆大如王熙凤也难免有些后怕。
假如那一次,她没有遇到迎姐儿会发生甚么事儿呢?假如昨个儿,她嫂子不曾执意要陪她去王家又会如何?知道一想到昨个儿那幕惨状,王熙凤就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脚底心直窜上了头顶。
不寒而栗。
哪怕她之前感受到了婶娘和堂妹对她的厌恶,可她真的以为,这仅仅只是相看两厌而已。人嘛,谁能没点儿私心呢?就像王家尚未分家之前,她爹和她叔父也不是很和睦。就像荣国府那头,贾赦和贾政更是全京城都知晓的关系恶劣。可再怎么样,不都是一家人吗?
说真的,王熙凤有些茫然无措。甭管她之前有多么狠戾,对于亲人,总归是存了一份善心的。毕竟,那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多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人。
也是在经历了昨个儿事情以后,王熙凤才忽的悟了。亲人又如何,有时候亲人还不如外人,至少在面对外人时,会有防备之心,可当无遮无拦的面对亲人时,一旦冷刀子抽出来,你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于,她的婶娘和堂妹都不需要害她的性命。只要将她毁容或者毁去她的清白,她这一生都完了。
幸而,老天有眼。
幸而,善恶皆有报!
花轿之上,王熙凤面上的忐忑之情渐渐的褪去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满面的怒容。
她是王熙凤,是凤辣子,决不允许宵小之辈前来挑衅!
……
……
等喝得醉醺醺连站都站不直的琏哥儿,在旁人的帮助下才勉强掀开红盖头时,看到的就是一脸肃杀之意的王熙凤。
一瞬间,琏哥儿酒醒了。
#终于娶到媳妇儿了,但是媳妇儿好像不是我想象的那一款#
熬过了王家守孝,躲过了贾赦等人的坑害,琏哥儿在终于抱得美人归的这一夜,被彻彻底底的吓尿了。媳妇儿依然很美,不对,应该说更美了,然而她的脸色她的气势她的威压……
琏哥儿只想一个人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