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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着不能欺瞒曾祖奶奶的心态,十二将他知晓的所有关于宫中选秀一事巨细无遗的都告诉了王熙凤。
当然,事实上十二知晓的也并不清楚,别看他上辈子是皇阿哥,问题是皇阿哥并不插手选秀事宜,这要是大选还会分神关心一下,可惜小选真的不重要。偏生,十二虽不大清楚选秀的真正情况,却很明白上头贵人的想法。
“……凤姐姐,其实你完全可以这么想,咱们不是府里头的主子们?你见过哪个当主子的去插手府里管事采买丫鬟的?买了之后报备一声倒是需要的,却用不着亲自过目。如果说大选是选媳妇儿和姨娘、通房丫鬟,那么小选压根就是在选小丫鬟,这要是可靠点儿的,熬上个几年也能成为大丫鬟,若是不可靠发卖也好闲置也罢,左右那就不叫个事儿!”
十二极为形象的描述了贵人们对于大小选的心态,说白了,即便是大选又如何?哪怕今个儿是挑媳妇儿,皇室中人也都是高高在上的,顶多就是从无所谓转换成了轻视,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又或者说,区别也还是有的,就像荣国府的一等丫鬟跟粗使丫鬟之间的区别。
见王熙凤仍有些茫然,十二又解释道:“这么说罢,咱们府上对于嫡妻还是很看重,亲事也是千挑万选的,除却门当户对之外,也要看本人的喜好,总的来说,娶妻即联姻,是强强联合,而非无所谓的拉一个人凑数。”
“可是皇室却是随便拣一个……”王熙凤下意识的接口道,面上俱是不敢置信。
“说随便也不是很随便,就像我娘挑丫鬟,还要观察容貌身段品性能耐等等,就像是要买一套贵重稀罕的首饰,可不得好生细看一番?”十二挑眉道,“记着,那是在挑东西,我娘从不曾将跟前的丫鬟当做跟她同等的人,而上头的那些贵人,则是连嫡妻都不当做一回事儿。”
——更妄论小选进去的女官、宫女了。
王熙凤听懂了,可又好似仍有些不明所以。说真的,虽说王家的长辈们从不曾打算让自家的姑娘入宫,可因着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对于宫中的事情却也是有所耳闻的。
只能说,十二的这番话彻底的颠覆了王熙凤之前对深宫六院的印象。
本以为深宫六院一定美如画,不单景色美,里头的人儿更是美,根本就是如同仙境一般的园子里住着一群神仙美眷,日日都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致罕见……
“你想太多了。”十二无语的望着王熙凤,就在方才王熙凤下意识的说出了她对于宫中的印象,弄得十二险些没忍住喷她,“宫中的景致倒是很美,人儿自然也不会丑,可其他的全错。”
无忧无虑那根本就是扯淡,就连十二前世,除却年幼时候被那拉淑娴护在身边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雨外,等他略大一些去了阿哥所以后,就体会到了其中的艰难。那会儿,那拉淑娴正当宠,又因着年岁差距,阿哥所里其他并没有几个阿哥。饶是如此,那里也不是甚么无忧无虑的快活所在。
至于吃穿用度,其实也就那样罢。考虑到皇帝的不靠谱,有些稀罕东西压根就不往宫中送,想也是,若是极为稀罕之物,皇帝吃了或者用了觉得好,往后让不断进贡,岂不是抓瞎了?所以送入宫中的东西仅仅是精细,却并非罕见。另外,除却皇帝以外所有人的份例都是有定额的,过了就没了,除非自己贴钱。
这其他人的份例也就罢了,至少皇后的份例十二记得一清二楚。
按年来算,银子是整一千两,记住,这是一年份的。蟒缎二匹、补缎二匹、织金二匹……各色缎加在一起,大约不到四十匹;宫绸等绸类不到十匹;纱的数量不到三十匹;丝类和布类约莫有近百匹,但是这些都是不值钱的,其中甚至包括了粗布;丝线、棉线、绒线等约莫五十斤;貂皮约莫一百张。
还有日常花用的吃食方面,从猪肉到鸡鸭羊,再从粳米到黄老米、江米、白面、荞麦面,全部都有定额,调味料亦是如此,且类似于蜂蜜、核桃、枸杞之类的,都是按两来计数的。油就更不用说了,金贵着呢,连鸡蛋都是有数的。至于那些个鲜菜、茄子全部都有数量规定,且少到令人发指。
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宫里的份例发下来完全不够活的,各宫的主子若是受宠的,那底下人会自掏腰包供着,金贵的物件一样样的,跟不要钱似的往里头送。像皇后千秋这种日子,收到合计二三十万的贺礼都不算稀罕。可若是不受宠的主子呢?熬着呗,除非娘家愿意添钱补贴,要不然这日子过得只怕完全不如在娘家时候。
而这些仅仅指的是皇后妃嫔。
宫女的日子呢?十二表示他压根就没留意过,可想也知晓,能有甚么好的?不能穿绫罗绸缎,不能戴会摇晃带坠子的钗环首饰,连光秃秃的簪子也是有数量规定的。对了,衣服上不能有大片的绣纹,暗纹倒是允许,可谁会在乎那个?更可怕的是,打从入宫那一日起,就不能再吃有味儿的东西,唯恐冒犯到了贵人。
王熙凤:“…………”
说真的,王熙凤完全被十二描述的场景给吓呆了。哪怕大部分事情都是十二推测出来的,可因着他说的太过于肯定,而此时的王熙凤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刚十一岁的小姑娘,就这般被唬住了。
只因照十二的描述,整个深宫六院就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那为甚还会有人拼死往里头去?!
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撇开贾母和二房俩口子不靠谱外,真正的原因当然还是富贵迷人眼。想也知晓,规矩就是给底下人立的,真正的贵人是无需在意这些的。份例这种东西,在乎的人真的很少,亦如贾赦如今拿两份定额俸禄,其一是一等将军的俸禄,其二则是他刚升官的从四品内阁侍读学士。然而,事实上整个荣国府就没人将这事儿搁在心上,连贾赦本人都不知晓这些年来究竟是哪个每年两次帮他去领的俸禄。
可是,既然俸禄那么低,为何还会有那么多人拼死拼活的想要入仕呢?
原因很简单,不过是权利二字作祟罢了。一旦掌了权,钱财还不源源而来?不说旁的,就拿贾赦来说,每年的三节两寿冰炭孝敬,这些都是被上头允许的,单是这些就足以养活荣国府一大家子的人,还能攒下不老少。
深宫六院,从本质上来说,跟朝堂并无区别,一样有品阶,一样有份例/俸禄,一样有近乎梦幻般的晋升之路……
“真可怕。”许久之后,王熙凤只长叹一声。哪怕她知晓了宫中和朝堂类似,仍觉得那简直太可怕了。宫中,是女子拼搏的战场,是一旦进入就再也出不去的死胡同。而朝堂,至少有喘息的机会,有家人的陪伴,也允许中途退出。
“凤姐姐,我同你说的这些话,你不必同元大姐姐他们提起。我知晓你担心她,可惜没用的。他们……尤其是老太太,早年多次入宫,哪里会不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无非就是眼看着二房愈发没落了,这才打算拼一把。”
“我知道了。”虽然颇有些唏嘘不已,可王熙凤很清楚甚么话该说,甚么话最好连一个字都不要提。这也是为何在心生疑惑之后,她选择了偷偷的询问迎姐儿,非不是直接贸贸然的追问元姐儿。
可以说,从贾母和二房俩口子下定决心将元姐儿送入宫中的那一刻起,元姐儿就同所有的家人都不一样了。
还有两年时间,准确的说,是不到两年。如今已经是七月下旬,眼瞅着就要到八月科举了。而大小选是在两年后的开春举行的,通常会在二三月里进行。换句话说,元姐儿还能在荣国府里再待一年半多。
倘若,元姐儿能在宫中立住,这余下的一年半时间恐怕就是她同家人相处的最后时日了。若是被所有人忽视,则会在满二十五岁之前离宫回家。就是不知晓这两种结局,究竟哪一种更好一些。
……
……
十二所说的这些话,王熙凤是完完全全的听明白了,而迎姐儿则是听了个一知半解的。即便如此,至少有一件事情,迎姐儿是听明白了。
元姐儿还能在府里待大概一年半的时间,之后她就要走了,走到一个迎姐儿永远也去不了的地方。
“元大姐姐,二丫头会很想你的,一定会的。”迎姐儿倒是记住了十二的叮嘱,不要说那些吓死人不偿命的话,可她却没忍住跑到了元姐儿的院子里,趁着晚间休息的时候,紧紧的抱着元姐儿,噼里啪啦的掉眼泪。
说真的,元姐儿有些懵。
入宫一事,基本上已经不算是甚么秘密了,至少在荣国府里头是这样的。可饶是如此,元姐儿也没有想得那般长远。想也知晓,那是很久以后,等她长大了才会发生的事情。然而,元姐儿却没有想到,其实长大真的很容易,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
“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元姐儿在恍惚之后,便拿了帕子亲自给迎姐儿拭去泪水,笑着安抚道,“等咱们都长大了,我才会走,二丫头用不着担心。”
“可、可是……”迎姐儿认真的想了一下,确定十二没叮嘱她不能说时间后,这才一脸悲伤的道,“小哥哥说,还有一年半,元大姐姐就要走了。我还问了小哥哥,一年半是多久。小哥哥说,去年二月初二,璟哥儿生出来了,如今他就有一岁半了……呜呜呜呜!”
从去年的二月初,到今年的七月底,的确差不多就是一年半的时间。也许单纯的时间对于迎姐儿的概念不是很深,可迎姐儿却清楚的记得,仿佛没多久之前璟哥儿还是又小又丑的模样,如今却已经成了小胖墩儿了,由此可见,再过没多久元姐儿就要走了。
迎姐儿伤心坏了,她从没有考虑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跟家人分开。这要是像隔壁东府那位倒霉到被除名的珍哥儿也就算了,左右俩人没交集,更谈不上感情,完全不带任何伤感的。就连蓉儿被他的祖父母接回了隔壁东府,迎姐儿也没伤心太过,毕竟若是铁了心想要见面,还是挺容易的。至少她可以闹得十二带她去东府玩半日。
可元姐儿却不一样。
“一年半吗……”头一次听到这般确切的时间,元姐儿也慌了神。她总觉得时间还有很久很久,也从不曾刻意计算过日子。可如今被迎姐儿这么一说,就仿佛分别近在眼前。
花了半宿时间安抚好了迎姐儿,而这一日迎姐儿也确是赖在元姐儿房里休息的。可等到次日一早,元姐儿就将迎姐儿暂时托付给了王熙凤代为照顾,自个儿则匆匆前往了梨香院。
还有一年半。
只剩下一年半的时间了!
从小到大都极为稳重大方的元姐儿,彻底的慌乱了。她觉得,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她还甚么都不会,她还不曾看着哥哥考上状元,也不曾看着弟弟长大,更从未照顾过父母双亲一日,甚至她的父亲还在牢狱之中……
而她就要走了!
谁也不曾料到,就是因着王熙凤无意间询问十二一事,引发了接下来的连锁反应。元姐儿愈发的虚心好学了,也更愿意抽出原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同家人好生相处,对长辈愈发的孝顺了,对兄弟姐妹也愈发友善了,唯独对她自己却愈发的狠辣了。
直接导致的后果有两个。
其一,至八月科举乡试结束后,元姐儿就病倒了。
其二,贾赦实在是看不过眼,终于下定决心把贾政给捞回来。
前者比较麻烦,元姐儿其实是先天体弱之人,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虚症。倒不是特别严重,毕竟她又不是早产,也不是弱症,仅仅是因着王夫人刚生下珠哥儿不久,又再度怀上了她,兄妹俩明着说是相差了两岁,实则不过才一岁多。要知道,元姐儿她是大年初一生的,换算成具体的时间,就是王夫人在生下珠哥儿才半年时间,就再度怀上了元姐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王夫人照顾元姐儿极为精细,哪怕元姐儿幼时弱了一些,可养到三四岁时,就同旁的孩子没啥区别了。然而,到底是天生虚症,一旦病倒却是来势汹汹。尤其元姐儿还是心病。
后者倒是容易,别看贾政真的被丢进了牢狱之中,可那是廉亲王干的,在气恼之下命宫中侍卫直接拿下丢进了天牢,压根就没走常规的程序。既然进去时没走常规程序,那么出来也就方便多了,前提是廉亲王松口。
于是,在元姐儿病倒的数日后,贾赦就再度去了廉亲王府。
“哎哟廉王殿下,您就行行好罢,下令放了我二弟,成吗?圣上只是罢了他的官,又不曾下判决,就算您气他当日揍我,可大不了我领他回府后,再狠狠的揍他一顿不就结了?”贾赦想得很美好,当日长青帝除却削了贾政的官职外,确实不曾给予旁的处罚,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事儿才有转圜的余地。
廉亲王横了贾赦一眼,无比嫌弃的道:“本王才不是因着他揍你才将他丢入天牢的!分明就是他在宫中闹事,未将皇族放在眼中。”
“是是是,您说的是,您说甚么都是对的。”贾赦才不管这些,只一个劲儿的催促道,“那可以下令放了他吗?放心,回去我一定会好生收拾他的。”
“你确定?”
“有啥不确定的?他都被圣上亲口下令削官罢职,还永不录用……要我说,圣上也是蛮闲的,干嘛非要添最后那句呢?要是没有那句,贾政不就有事儿干了?让他念书,让他科举,逼死他!”
贾赦一点儿也不认为以贾政的能耐还能通过科举入仕,毕竟之前的官职是已故的荣国公贾代善替他求来的,除非他有本事再寻个人替他求官职,要不然这辈子也就是那样了。只不过,长青帝毁了他全部的希望,同时也让他无事一身轻。
凭啥?!
听得这话,廉亲王认真的思忖了片刻,才开口道:“若只是让圣上免去最后一项,倒也不难。不过,你能确定他考不上科举吗?”
“放心罢,他一定考不上!”贾赦斩钉截铁的道,“就他那怂样儿,再考个十回,保证连乡试……不对,连秀才都考不上。对了,能否让圣上下令,让他从童生试开始考吗?他之前就没考,是直接拿了国子监的监生名额,从会试开考的。”
一想到能狠狠的坑自家蠢弟弟一把,贾赦简直就快豁出命去了。童生试算甚么?之前贾政还是跟珠哥儿、琏哥儿等人一道儿进学的,这会儿让他跟刚出生的石头……哦不,是二房二哥儿、三哥儿一道儿做学问。
顶好再让珠哥儿早点儿成亲生子,让贾政跟他的嫡长孙一道儿进学!!
啧啧,仔细一想,这画面简直令人陶醉。
虽说这个想法一听就很不靠谱,不过许是廉亲王早已习惯了,又或者他也想坑贾政一把,故而满口子应承下来,只道定会想法子劝长青帝收回“永不录用”的口谕。
亏得只是口谕,甚至要是廉亲王不曾特地提起,长青帝都已经彻底忘却了。好在,哪怕想起来了,长青帝也不以为意。跟廉亲王担心贾政又考上再当一回贪官不同,长青帝完全不对贾政抱任何希望。
“贾政不单蠢,还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是匹未曾遇到伯乐的千里马,殊不知他只是一头蠢驴子。”长青帝对贾政的评价简直不能更糟,基本上有了他这话,贾政就算真的考上了,也绝对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你说万一新帝上任了怎么办?呵呵哒!
“对了。”长青帝忽的想起一事,向廉亲王问道,“无缘无故的,贾赦为何非要立刻将贾政捞出来?可是荣国府出了甚么事儿?”
廉亲王当然回答不上来,他是表面上冰山面瘫脸,暗地里话唠蠢萌二货,可惜完全没有点亮真相帝的属性。
于是,一离开宫里,廉亲王就风风火火的去了荣国府。
没法子,谁让小时候宫里的皇子一大堆,且都还是年岁极为相近的一帮人。这若是像荣国府珠哥儿和琏哥儿那种,一个用功一个狂抄的,那倒是没啥矛盾了。可惜皇子们普遍爱较劲儿,尤其爱在长青帝跟前表现。
别看长青帝如今是愈发的和善了,可他年轻时候绝对是严父一枚,爱隔三差五的考校功课也就罢了,还总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夸赞并奖赏头一名,顺便将最末一名喷了个狗血淋头。
在这种情况下,廉亲王直接养成了一个习惯,若答不上来长青帝问题,就浑身不舒坦,回去后甚至会彻夜不眠的用功上进,直到下回完美的回答了长青帝的所有问题。
这廉亲王倒是重温了一下童年和少年时期的回忆,顺便又再度激|情了一把。只是如此一来,却是将荣国府上下唬得不轻。
待见着贾赦,廉亲王劈头盖脸的就道:“圣上免去了贾政永不录用的惩处,明个儿你就可以去接他出来。可你到底为何忽的想起了这事儿?是不是你府上出了甚么事儿?”
凭良心说,贾赦诚惶诚恐,他觉得廉亲王要么是犯病了,要么就是突然爱上他了……
不然为啥要这般关心他府上是不是出了事儿啊?!这不是闲着蛋疼是甚么?!
“没出啥事儿,就是我侄女病倒了,大夫说她郁结于心,我就想着是不是因着我二弟的事情,或者就是她入宫小选的事情。不过这两件事情其实就是一件事儿,小选虽说没啥太高的要求,可要是我二弟一直待在天牢里出不来,她就是罪人之女,无法参加小选。再说了,我二弟也进去太久了,我也有点儿……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忍心。”
廉亲王一脸的不解,怒喷道:“你疯了还是傻了?你侄女入宫小选?好好的国公府千金小姐不当,去宫里当端茶递水的宫女?”
贾赦被喷了一脸,却还是没有勇气跟廉亲王对喷,只能无奈的苦笑道:“那是我侄女,不是我闺女。”
这话,倒是也有些道理。
可旋即,廉亲王又冷笑一声:“哼,贾政果然死蠢。”
正常情况下,被人当面羞辱自己的嫡亲弟弟,那绝对能冒火,哪怕贾赦平日里百般嫌弃贾政,他也不可能容忍这事儿。然而,对方换成了廉亲王,那就没啥忍不了的了。
“是是,廉王殿下您说的是,您说的简直太有道理了!”贾赦索性豁出去命夸赞廉亲王,可惜得到的只是廉亲王一个嫌弃至极的眼神。
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廉亲王也不打算留在这里听贾赦毫无含金量的夸奖赞美。只是在临走之前,廉亲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需不需要本王下令把你侄女弄到大选去?”
“别介!”贾赦慌忙阻止,“小选还有出宫的一日,大选就完蛋了!再说了,我侄女今年才十二岁,圣上……呵呵,我的意思是,我那蠢弟弟一直想让他闺女去伺候前太子殿下。”
“他是不是傻?!”廉亲王再度破功。
“是是是,他本来就傻。”贾赦狂点头,“廉王殿下您就行行好,千万别依着那蠢货的想法,左右我侄女还算懂事稳重,我府上也不是任由人捏扁搓圆的,吃苦是必然的,倒不至于真的出事。”
以元姐儿的家世,若是搁在大选里头,那就真的只能被人捏扁搓圆了。不过,搁在小选里头,她是绝对不会出事的。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想来以荣国府如今的情况,尤其还有贾赦这个伯父在,给她安排个体面的闲职还是容易的,大不了等满了二十五岁放出宫另行聘嫁呗。
还是那句话,元姐儿是贾赦的侄女,不是他闺女。身为伯父,贾赦才不想干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最终的结果是,廉亲王愤然离开,带着一脸的杀气腾腾。
消息传到荣庆堂,贾母极为顺畅的又晕厥了一回。好在没过多久,贾赦赶到荣庆堂,亲口告诉她,明个儿就能接贾政回府了,这才让贾母稍稍轻松了一些。
又一日,贾政回来了。
最开心的自然是贾母和二房诸人了,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贾政看起来虽又苍老又虚弱,可精神头却意外的不错。贾母自是心疼又欣慰,只道贾政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二房那头,除却王夫人隐隐有些怀疑之外,旁的人倒是只余欢喜。
大房这头就没啥好说的了,那拉淑娴在昨个儿就得了消息,而其他的哥儿姐儿,依旧该咋样就咋样,完全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因着贾政已经太久不曾好生休息、吃喝了,没聚多久,就同贾母告辞回梨香院梳洗休整了。贾母当然不会反对,只一叠声的让他好生休息。再之后,贾母目送贾政等人离开,又命人开箱倒柜的寻找上佳的药材,非要给贾政好好补补不可。
这些事情,贾赦都看在眼里,只是连他都觉得意外的是,心底里早已兴不起不满来了。
偏心眼儿就偏心眼儿呗,左右他如今日子过得好好的,犯不着跟这俩人过不去。尤其是一想到之前在马车上,自己同贾政的对话,贾赦心中只余鄙夷二字。
你道贾政为何会精神头不错?原因很简单,贾赦在马车上告知贾政,他已经求得廉亲王同长青帝求情,免去了贾政永不录用的罪名,前提却是贾政若想再度入仕,必须从童生试开考,不得采用任何捷径。
正常人听到这个消息,难道不应该仰天长叹吗?毕竟,科举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然而,贾政听了这话后,却是真心诚意的给贾赦作了一个揖,只叹自己还有机会,多谢贾赦成全。
一瞬间,贾赦就想起了廉亲王那句话——“他是不是傻?!”
傻不傻的已经完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贾政重燃希望,开始用功苦读。
这真的不是在考玩笑,哪怕科举刚刚考完,哪怕下一届科举还在三年之后,哪怕贾政还得从童生试开始考……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进入了苦读模式,谁劝都劝不回。
妻子儿女不管了,美妾姨娘不要了,美酒佳肴全戒了,只在荣国府里后头拣了个空置许久的小院子,略微收拾一番后,就住了进去。美其名曰,悬梁刺股定有回报。
讲真,贾赦不担心贾政悬梁刺股,他当心的是贾政一时想不开,直接悬梁自缢了!
万幸的是,在贾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胁下,贾政只在小院子里住了一宿就被迫搬了出来,转而搬进了之前用于办家学的前院书房,并严禁闲杂人等入内打扰他进学。
对此,贾赦只嗤笑一声:“傻子就是傻子,就算傻出了新的高度,那不还是一个傻子吗?”
这话也就贾赦敢说了,只是他敢说却没人敢接。幸而,前院书房已经闲置许久了,既然贾政欢喜,那就让他待着呗,左右也没啥大不了的。至于严禁闲杂人等入内就更不算啥了,在荣国府里,女眷是不会往书房去的,准确的说,是压根就不会轻易离开二门。男丁之中,贾赦将书房恨得牙痒痒,哪里会主动自投罗网?至于小哥儿们……
很不幸的,至目前为止,仿佛所有的小哥儿都比贾政更有出息。
珠哥儿和琏哥儿上了国子监,将来若是打算参加科举,可以越过乡试,直接进入会试。十二就不用说了,人家就是奔着三元及第去的。往下的璟哥儿如今看着不明显,可他的做派像极了十二小时候,具体表现为能吃能喝能睡,想来也是个有出息的。二房的二哥儿是衔玉而生的,自然会有大出息,三哥儿是庶出,估计没啥成就,可不敢怎么说,人家小,人家有着无限未来。
这么一算,贾政真的挺悲伤的。
……
……
转眼就到了九月里,贡院放榜了。
这要是往日里,荣国府才不会关注这些,事实上除却贾赦和珍哥儿参加科举的那一届,旁的时候,荣国府是完全不在意文人的那档子事儿的。然而这一次,史家大爷也参加了。
说真的,没人觉得史家大爷能考上。一来,他原就有爵位在身,还是侯爷爵位,想也知晓不会下苦工上进。二来,比起他的才华,更为出名的该是他身娇体弱的名声。
事实证明,没有甚么是不可能的。
在贡院的放榜名单上,史家大爷位列第一百二十八名。虽然这个名次真的称不上有多好,可起码比贾赦当年考得好呢。要知道,他可是一路掉榜尾上去的。
会试在来年二月里,倒是不着急。况且史家大爷也不是非考上不可,有这么个好名声其实已经够了。因而,保龄侯府一反常态的大宴宾客,引得羡慕无数。
甭管这羡慕的人群里头是否有旁的声音,可至少在这一刻,保龄侯府是极为开心的。不说旁的,至少史家大爷是凭借真本事通过了乡试。当然,作为袭爵又参加科举的第一人,贾赦也再度被人挂在了嘴边,让他好生火热了一把。
与此同时,荣国府也迎来了喜事。
先是在九月中旬,蒋姨娘先发动了,一整夜过后,她平安诞下了一个健康的哥儿。再到九月底,林姨娘也发动了,她生得很是顺畅,早上发动,晌午不到就顺利的生了下来,同样是个哥儿。
贾政也终于不能再忽视他的儿子们了,在好生思量之后,他一口气给四个儿子取好了名字。
王夫人所出的二哥儿乃衔玉而生,是大吉之兆,故不跟其他哥儿的名讳,单独取名为宝玉,全名贾宝玉,又称宝二爷。余下的三个庶出哥儿,按照年岁大小分别取名为,贾瑾、贾琼、贾璜。
一时间,荣国府二房人丁兴旺。
旋即,问题来了,梨香院真的住不下二房一大家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