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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房的寝室烛火并不明亮,阴暗阴暗的,如同此刻主人的心情,云氏坐在了床榻上,背靠着厚厚的高枕头,昏黄的烛火之下,脸有些寡白,而沉着的神色昭示着此刻她正处于愠怒之中,与此同时,眉宇间有弥漫着一丝悲凉。
易之云轻步走了进来,走到了床边,坐在了床边的矮凳上,“娘的身子怎么样了?可还是不舒服?如果大夫开的方子不适合,明日我去请旨请太医来给你看看。”
云氏看着儿子,心,隐隐地刺痛,“柔儿是你让太子妃接走的吗?”
易之云的笑容顿了顿,“是。”
“为什么?!”云氏怒道。
易之云道:“她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我的家庭。”
“威胁?”云氏好笑,“怎么威胁了?柔儿来了这么久,不但陪我解闷哄我开心,更是将府中的内务打理的妥妥当当,她哪里有威胁了?”说罢,盯着儿子,“是她跟你说了什么吧?!云儿,她是你的妻子,我也承认她来了之后受了委屈,可是你不能迁怒到柔儿身上!柳桥是你的妻子,可是柔儿也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儿,她无亲无故的,太子妃又对她有芥蒂,她在太子府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你宝贝你的妻子,可是也不能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易之云好笑道,眼底却闪过了一抹凉薄的哀伤,“娘将云柔留下,让她俨然成了这府邸的女主人,对阿桥便不是忘恩负义了?”
云氏一怔。
“我知道娘这些年对阿桥一直有心结,一直认定是她害了我,可是娘,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当年她放我去从军也不是她的错!”易之云正色道,“这些年我不在,是她在照顾你,孝顺你,甚至最后为了给我报仇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娘,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外人而去委屈一个为我操持这个家十几年照顾你十几年的妻子?!”
“柔儿没有对她做什么?!她什么时候威胁到她了?”云氏激动道,“如果不是她一年前不肯跟你回来,如果不是她放不下她的那些生意,柔儿会帮忙操持这个家的内务吗?!或许在这件事上面她疏忽了,可也正是因为她在乎你才会做的如此的认真如此的让下人信服!云儿,这不是柔儿的错,你要怪就该怪娘撑不起精神做这些,更要怪她柳桥为什么不肯尽一个妻子的责任!”
易之云看着眼前神色激动的母亲,忽然间有种陌生的感觉,他一直以为跟易晟他们摊牌了,堂堂正正地跟他了结了当年的事情,娘就能够放下过去,放下心中的执念好好地享福过日子,可是如今……“娘,云柔的父亲是大周的功臣,她在太子府不会受任何的委屈!”
“你就是不肯接她回来是吗?”云氏一字一字地问道。
易之云点头,“她父亲对我是有救命之恩,我也的确答应过他父亲会好好照顾她,可是,我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而委屈我亏欠的许多的发妻!在这件事上,我做出了选择,我选择我的妻子,我的家!如果这是忘恩负义,那我担这个罪名!”
“你——”
“娘,云柔再好,也是一个外人!”易之云神色坚定。
云氏喝道:“她不是外人!”
“娘……”
“我已经答应了她让她进易家的门给我当媳妇!”云氏没给易之云说完话的机会,“等过些时候,我会亲自去跟太子妃说迎柔儿进门!”
“我已经有了妻子!”易之云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你怎么可以……”
“我可以!”云氏打断了他的话,“我是你娘!我有这个权利为你纳妾开枝散叶!这原本是你妻子该做的,不过既然她没有这个心胸那就由我这个当娘的代劳!你今年已经二十六了,可是却连一儿半女都没有!等柔儿进门,一妻一妾,这样才可以为易家尽快开枝散叶!你放心,柔儿只是妾室,她不会威胁到柳氏的正妻地位,而且以柔儿的性子,将来也只有受委屈的分!可她毕竟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儿,又是大周功臣的遗孤,如今她委屈当妾室,以后你得好好待她,也看好柳氏,不要让她在羞辱柔儿!”
“不可能!”易之云站起身,脸庞僵硬。
云氏撑起了身子,“我是你娘!”
“我不会娶云柔,妾室也不成!”易之云僵着脸,“我从来就没打算跟她有什么!”
“如果我非要你娶呢?!”云氏怒喝。
易之云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娘,我已经不是二十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能做的孩子了,我更不是十年前那个面对仇人却毫无法抗能力的少年!”
“你——”云氏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抖,“你将我当成仇人?!”
“你是我娘!”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娘,谁也不能改变,就连阿桥也不成!可是,我再也不是孩子,我知道我想要什么,知道我该做什么,知道什么不能做!二十年前我答应了娘会给娘讨回公道,如今,我做到了,如今我该做的是实现我对我妻子的承诺,我答应过不伤她的心,我答应过跟她白头偕老儿孙满堂!我更知道我不能失去她!”
“她就这么好?好到让你连我的娘也忤逆?!”云氏嘶吼道,眼眸含了泪。
“她不好!”易之云摇头,笑着道:“一点也不好,凶悍,小气,还绝情,她一点都不好!若是换做其他的男人,或许早就将她给休了!可是不管她好不好,她就是我的妻子,就是在我的心上!而且就是这样一个一堆缺点的女子让我不再恐惧!”
云氏瞪大了眼睛,无法接受他的理由。
易之云眼眸微红,背脊僵硬,“娘你知道吗?在阿桥走进我的心里之前,我从来不敢去想报仇之后的事情,因为每想一次,我就会恐慌,我不知道报完了仇之后,我会如何!?娘你知道那种恐惧吗?就像是站在荒野,漫天的黑暗铺面迎来,四处无人,我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要做什么,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更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理由继续生存下去!”
云氏浑身颤抖起来,“你……”
“可是她进了我的心之后就不一样了,我要等她长大,我要跟她生儿育女,要跟她白头偕老,她的脾气不好,性子更是霸道,我想要好好教训她,让她服服帖帖的给我当贤妻良母,可又舍不得她被我欺负,她说她要跟我一起努力,好好营造我们的未来,我们的未来会儿孙满堂,家产万贯,我想让她给我生很多很多的儿子,可是她一定会生气说不生儿子就生女儿,我不喜欢生女儿,生了女儿嫁出去被人欺负,可我不会告诉她,因为她听了一定会生气!我们的这辈子估计会有很多的争吵,但是绝对不会伤对方的心,吵完了,我可以先认错,因为我是男人!在北延国的那几年,无数次生死关头,我都没有惧怕,边城打仗那些年,便是受了再重的伤我也能很快起来,因为我有希望,我有目标!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做,我要给……”
“够了!”云氏喝止了他的叙述,眼眸含泪,声音含恨,“那我呢?是不是你完成了我的心愿,给我讨回了公道,你就再也不必理会我这个母亲了?!”
易之云面色一震。
“你回到钦州才三天就急匆匆去找她!你说想要让她第一时间见到你,想让她少伤心一天,害怕她会为了给你报仇而做傻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个娘?!我也担心你,我也伤心!”云氏哭诉道,“你一走就是十年,还死了三年,可是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娘,阿桥呢?你有没有问过我这些年怎么过?有没有问过我这个母亲有多伤心多担心?!那日我被她气倒请了大夫,你没有回来,今日,请来教她规矩的嬷嬷死了,你却赶回来了!我身子如何?我如何你还在乎吗?!”
“娘……”
“你说给我讨回公道,可是什么是公道?!没错,易晟是被革了官职了,那荆氏是被训斥了,皇上也为我正名,给了我恩赐,可这些就可以换我二十年受的苦楚?!”云氏喝道,有些歇斯底里,“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柔儿吗?因为她懂我的心,因为她贴心!没错,柳桥这些年是一直照顾我,可是除了钱财之外,她给了我什么?!她以为给银子供养我便可以弥补她的错?!她凭什么这般就夺走我的儿子,让你来这里跟我说这些话!”
易之云没想到母亲竟然会这么想,“娘,你就是因为我紧张她,就认为她抢走我?!所以排斥她?!”
云氏撑着身子喝道:“因为她心里没有你!”
“娘……”
“如果她心里有你,当年就不会让你去从军,如果她心里有你,一年前就不会不跟你回来!如果她心里有你,就不会才到了京城一天就给柔儿没脸,就让你背上忘恩负义的罪名!”云氏一字一字地道,“我不喜欢她,是因为她心里没有你,至少不是将你当成最重要的!云儿,柳桥跟你根本不是一条心!她的心太野了,她根本不可能当一个贤妻良母!”
易之云眼底闪着惊愕,语气近乎荒诞,“娘,我承认阿桥是有些自私,她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可是,你怎么能够说她心里没我?!如果她心里没我,这些年就不会为了我尽心尽力地照顾这个家,照顾娘你,我的死讯传回去,如果她心里没我,早就改嫁了,如何会等到今日?!如果她心里没我,如今也不可能来京城受这份委屈!娘,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那是因为——”云氏的话没有说下去,而是顿住了,随后,咬着牙颤抖着身子,“在柔儿跟她之间你选了她,那我呢?在我跟柳桥之间,你选谁?!”
易之云一怔,“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跟柳桥,你选谁?!”云氏坐直了身子,盯着眼前的儿子,一字一字地道,“你选谁?!”
“娘——”
“我不会让你休了她!可你若是心里还有我这个母亲,你就听我的话,将柔儿迎进门!”云氏咬牙道,“你放心,有我在一次,柔儿绝对不会给她受半分的委屈,更不会爬到她的头上去!至于你……你既然这般将她当宝,更不会因为柔儿而冷落了她!柔儿进门,对她没有半分的威胁!”
易之云没有说话,眸色却是颤着,也添了陌生。
“我只是想要你身边有一个一心一意对你的人!”云氏继续道,“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一直恨我逼你报仇,我知道的!所以我才会希望你身边有个一心一意为你的人!云儿,柳桥便是心里有你,可是绝对没有柔儿对你那般全心全意!”
“娘为了一个外人拿自己来威胁我?”易之云的声音很轻,亦是荒诞不已。
云氏喝道:“我是为了你!”
“若是为了我,娘怎么会这么逼我?!”易之云一字一字地挤出,“我说了我不能失去她!我不想往后的生命再回到那份恐惧之中!娘明明知道,却还来逼我?为了我?怎么为了我?为了让我往后都活在恐惧之中,让我没有希望如行尸走肉地活着?!”
“我就没有让你休她!”
“可今日我答应娘你,不必等到云柔进门的那日,我就会失去她!”易之云面色僵硬,“是!她没有资格休我,只要我不休她,她这辈子都会是我的妻子!只要我想,她这辈子都休想离开我!我可以关她一辈子!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更不能这样对她!还有,娘觉得不让我休了她就是对她天大的恩德吗?她的性子如何,我清楚,娘也该清楚,你便是逼我休了她也好过这般羞辱她!忘恩负义?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就是真的忘恩负义!”
“你——”
“我不会答应!绝对不会!”易之云继续道,“你让我做什么都成,哪怕要我现在就去杀了易晟也可以,只是除了这件事不成!别说我对云柔根本没有什么,就算真的动了心我也绝对不会这样做,我不会给她机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忘恩负义骂有其父必有其子,然后从此在我的生命中消失!”
“你不是易晟,你跟不一样——”
“如果我真的听了娘的话,跟易晟有什么不一样?”易之云扯出了一抹笑容,“娘,不是留着正妻的名分,便不算是忘恩负义,便不算是抛弃糟糠!”
云氏脸色更加的难看,那日柳桥的那些话又一次再她的耳边响起,“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可以!是那个女人蛊惑的你连男人的尊严都不要,连孝道都不要!她就是个妖魔鬼怪!她是专门来祸害我们的妖魔鬼怪——”
“如果男人三妻四妾真的没什么,当年娘为何那么伤心?”易之云却笑了,眼眶却是湿润。
云氏浑身颤抖,泪流满面,“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了谁而不要母亲,更没有想过忤逆你!可是娘,我也想要一份幸福,我也想过的幸福!在好不容易攻破了心魔,好不容易能够堂堂正正不惧任何人地活着的这一刻,我想要一份幸福!我想每天醒来都觉得人生是美好的!”易之云继续道,“娘,从她走进我心里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过誓绝对不会让她成为另一个你!娘,不要逼我!”
云氏只是哽咽,没有再说话,或者该说,说不出话来。
易之云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眼眶中的泪水,“我不知道娘为什么这么喜欢云柔,但是就凭她让娘为了她这般,我便绝对不会让她进门!以后娘如果寂寞,可以找丫鬟陪,也可以派人去娘家接些年轻的表妹来陪,但是不要再接触云柔!”
“你——”云氏气极。
易之云没有退缩,“娘觉得我不孝也好,娶了媳妇忘了娘也好!不要再跟云柔接触!她的父亲是大周的功臣,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她的身份太特殊,就算我真的对她动心,就算阿桥不反对我纳她进门,我也不可能真的去做!云柔,说的好听些是功臣之女,说的难听些别是北延余孽!如果我真的让她进门,哪怕是当妾室,家宅不宁先不说,那些一直盯着我想要自我于死地的人便寻到了机会了!娘是想让我万劫不复吗?!”
“你……”云氏哽咽了两声,“你不想听我的话无需找这么多的借口!太子尚且想娶她,你纳她为妾就万劫不复了?!我果真生了一个好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让我背上如此恶毒的罪名!你果真是易晟的种!”
易之云面色大变,心,像是被人刺了一刀似得。
“云儿……”云氏似乎后悔了。
易之云没等她说完,便笑道:“因为你儿子不是太子,有些事情太子能够做,而我不能做!况且,你觉得太子会娶一个身上留着一半北延国血脉的女子当太子妃吗?!”
“柔儿不会……”
“她是没有骗你,当年太子的确提过这事,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实现!”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当日,云柔不去太子府暂住,也不去成国公府,更没有进皇宫,而是来了我府中,不是因为我念着她父亲的救命之恩一心想要近处照顾她,她也不会仅仅只是因为喜欢我才来!而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云氏瞪大了眼睛。
“有些事情我不想娘你担心,可是我没想到……”易之云的话顿了顿,嘴边泛起了一抹自嘲,“云柔的归宿去处,除了皇上,谁也没有权利决定,就连太子也没有!娘如果真的要逼我纳她为妾,那就是将我送到皇上的屠刀之下!或许不必等到皇上下手,易晟,荆家就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云氏呼吸渐渐急促。
“还有,我们跟易晟之间的事情还没有完!”易之云握紧了拳头继续道,“你如果还觉得不够,那不必难过,因为还没有完!将来太子登基,荆家,易晟都不会有好下场!相反,如果太子出事,我们便会万劫不复!阿桥是自私,可是,更加自私的人是我!我明明知道前程险恶却还是强行留着她!娘,我辜负了她十年,如今更是让她陪着我经历险境,我如何还能为了一己私欲而伤她的心?!”
“说到底,你还是选她!”云氏呵呵笑着,绝望而痛心。
易之云合了合眼,“娘,这根本没有可比性,你是我娘,给了我生命血肉,我们血脉相连,她是我的妻子,荣辱与共,连骨连筋,你们两个任何一个我都不能失去,更不会抛弃!娘,我知道阿桥有些时候不好,可是,她真的就错到了让你这般厌恶她的地步吗?为什么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们却在这里互相伤害?在林家村的时候我们尚且可以休戚与共,为何现在却不能?!”
云氏闭上了眼睛,沉默回应。
“娘。”易之云缓缓道,“就当孩儿求你,别再逼孩儿了。”
云氏没有睁开眼睛,却止不住泪水,“出去!”
易之云静站不动。
“你给我出去!”云氏睁开了眼睛,拿起了床头的枕头仍了过去,“你给我出去——”
易之云合了合眼睛,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在走到卧室的垂帘前忽然顿住了脚步,“娘,你知道我为何总是想跟阿桥一起吗?”
云氏抬头盯着他的背。
易之云没有回头,幽幽道:“那是因为……跟她一起,我不需要背负任何,即便我给了她承诺,可是,她从来也不曾要求我什么,即便她口口声声说要我给她做牛做马,可实际上,她从未真的要求我过做什么,甚至还可以帮我分担,那两年,如果没有她,年少的易之云走不出那个阴影。”
“你恨我……”云氏盯着他,面容几乎扭曲,“你恨我让你背负了这么多——”
“没有。”易之云转身,眼眶再次湿润,“我从来没有恨过娘,从来没有,可是,每当我失败的时候我就渴望娘跟我说一句,没关系,有娘在,没关系,做不到就做不到,有娘在,没关系,娘不怪你……”
云氏心里有什么在渐渐崩塌。
“那日在钦州城门口,她给我挂上了装着平安符的香囊,抱着我说,易之云,熬不住了就回家,断手断脚也没关系……只要活着回来就行……”易之云继续道,他没想过伤害谁,尤其是自己的母亲,可是这一刻,他却还是说了这些,这些他很早很早以前就想说的话,“这样的女子,我如何能够辜负?!”
云氏泪如决堤的洪水。
易之云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对不起,娘。”
……
当那道人影走到床边的时候,柳桥便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不过便在他抱上她的那一刻,顿住了。
“阿桥,我知道你没睡。”
声音沙哑,悲伤。
柳桥睁了眼睛,黑暗中,隐隐只能看到他的一张脸,却看不清楚脸上的神情,可却感觉到了悲伤,“你……”
“我也把我娘骂了。”易之云低声道。
柳桥没幸灾乐祸的心思,皱眉,“为了我,不值得。”
“不是为了你。”易之云摇头,“也不对,也是为了你,可是,更多的还是我自己……阿桥,或许这些年我的心一直对她有着怨,不算是恨,但是怨……阿桥,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孝?”
“你是人,易之云。”柳桥沉默会儿,道。
易之云笑了,“阿桥,真想将承诺当放屁。”
“你敢!”
“是,我不敢。”易之云低下身子,将头埋在了她的肩上,“阿桥,别让我等太久好不好?我年纪大了,想当爹了。”
“嫌弃我老就直说!”
“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再来跟我说这话吧。”易之云抬起头,笑道,随后转移了话题,“阿桥,我在御林军任职,晚上虽然赶回来也来得及,但是也总不能每天都回来……”
“我说过我比你更紧张我的小命。”柳桥道。
易之云笑了笑,“保护自己的同时,也帮我一个忙好吗?”
“我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易之云道,“你是我的妻子,就该帮我!”
柳桥盯着他,心里不禁有些恼恨自己心软,“说!”
“保持住那日在书房的劲头,别让云柔接近娘。”易之云正色道。
柳桥皱起了眉头,“她有问题?”
“我不知道。”易之云摇头,“只是娘受她的影响太大了,而以云柔的身份,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再者,云柔似乎也没有我所想的心思单纯,娘跟她接触下午没有好处。”
“我未必拦得住。”柳桥回道,“你娘现在估计恨我很到了骨子里了,我在凶悍也凶不到你娘身上去!”
易之云沉吟会儿,“尽量吧。”
“嗯。”
易之云离开了她的身上,躺到了一旁,然后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着,“阿桥,你不是心里没我,只是我们分开太久了你觉得陌生而已,阿桥,等我们相处久了,你就不会怕东怕西了,不,你也不是害怕那些有的没的的,你只是觉得我陌生而已,不过没关系,我们慢慢熟悉就好。”
“当年我怎么就没发觉你的脸皮这般厚?”柳桥咬牙,挣扎的想要得到自由,但是徒劳无功。
易之云声音随着她的挣扎而沙哑了起来,“再动就不怪我不客气!”
“那放手!”
“睡觉!”易之云没松手反而抱的更紧,“睡觉,这几天就怕你真的不要我连觉也没睡好!”
“你的脸皮可以当盾牌了!”柳桥气结,却没有再动,而很快,便听到了身边的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竟然就这样就睡着了?
瞪着眼睛盯着眼前的沉睡的脸,磨起了牙,她这是怎么了?就这样被他给哄住了?!
……
太子府设在了离皇宫一条街远的云上街上,整座府邸占据了半条街,此时,在太子妃的正院中,仍是灯火辉煌,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喜悦。
因为就在傍晚的时候,太子妃被诊出了身孕。
这个时辰,作为孕妇本该是休息的,可是太子妃赵氏却没有,而是坐在了床上等候着太子秦霄的归来,不单单是为了跟丈夫分享喜讯,更是因为另一件事。
秦霄回府之后并未立刻去看望妻子,而是到了书房给幕僚商谈了许久,又洗漱过后,才去看妻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太子妃微笑,“孩子很乖。”
“那就好。”秦霄温和点头,随后,挥手让屋内的下人退下。
太子妃见状,便知道丈夫要说什么,待下人都退下之后,便道:“殿下进宫了?”
“嗯。”秦霄点头,“跟父皇说了,父皇让我来查这件事。”
太子妃眉宇间多了一抹忧心,“若是父皇派人去看望,那岂不是……”
“父皇身边见过皇祖母的人不多,而且都是近身的。”秦霄淡淡道:“就算父皇要派人去安抚柳氏也不可能让近身的人去,若是让近身的人去,便是打荆皇后的脸!之前阿云的事情父皇不得不打荆皇后的脸,但是现在绝对不会为了柳氏再让荆皇后没脸。”
“那钦州那边……真的不需要让人去查查?”太子妃又道。
秦霄摇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没见过柳氏!”
“殿下认为她真的是……”
“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秦霄笑了笑,“重要的是有人害怕这是真的,而一旦害怕了,就一定会做什么,到时候,就算不是真的,皇祖母也会震怒。”
太子妃舒了口气,“那需要妾身做什么?”
“你有了身子,什么也不需要做。”秦霄笑道,抬手抚了抚妻子的腹部,“这个孩子来的正好,接下来你就以安胎为名好好地在府中修养,至于柳氏的那边,也不必要进宫再请嬷嬷了,就让赵嬷嬷去就成。”
“好。”太子妃笑着点头,随后又敛去,“可如果是真的,一旦柳氏出事,那……”
“不会的。”秦霄笑道,“阿云对柳氏宝贝的可以,他会保护好她的,至少能够保住她的性命!”
太子妃见状便不再说了,“也是,要不是便不会求殿下将云柔姑娘给接出来了。”
“她安置好了吗?”秦霄也顺着转移了话题。
太子妃点头,“都安置好了,就住在春晖园里,不过殿下以后打算怎么办?”
“先过了皇祖母的寿辰再说。”秦霄道,“好好让她住着就成。”
太子妃应道:“好,殿下放心,妾身会照顾好云姑娘的,不过那柳氏的性子真的这般烈?若是她真的是……”
“她的性子烈不烈于大事没影响,只要阿云自己生受的起便成。”秦霄道。
太子妃笑了笑,“也是。”
……
昭阳宫是大周历代皇后的住所,位于整个皇宫建筑群的中央,后宫建筑群的最前端,与皇帝的日常居所乾元殿不过是隔了一条玉带河跟两道宫门,是后宫之中距离此处最近的宫殿。
而从荆皇后入住昭阳宫之后,昭阳宫一直都是后宫龙气最旺盛的地方,现任皇帝不好女色,后宫有名分的也不过是十几位,而一直荣宠不衰的便是从前的荆贵妃如今的荆皇后,可是自从去年年末御林军统领易之云状告生父易晟以及荆家之后,昭阳宫的荣宠便不复从前。
距离上次皇帝驾临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而便是今夜皇帝驾临,也只是为了警告。
荆皇后没想到自己不是因为太后的不喜而失宠,更没有栽在后宫哪个妃嫔的手里,而是栽在了自己的亲姐姐,自己的娘家还有自己的女儿身上!
如果去年年末的事情让她凤仪受损,那后来女儿的疯魔更是让她颜面尽失,而今夜,她的脸面再一次受到折损,可偏偏不能发作,只能承受。
皇帝并未出言指责,也不需要说出一句明显的警告之言,只是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便足以达到目的。
“皇上,臣妾一定让人好好查清楚此事,绝对不会让这等凶残之人逍遥法外!”荆皇后只能忍,更不能说破,便是这件事她真的无辜,也不能明说出来!
大周的承平帝不惑之龄也过半了,岁月的沉淀让他添了成熟的魅力,而多年的帝皇生涯也让他便是神色温和也能震慑众生,“不必了,朕已经让太子去查了,不过容嬷嬷毕竟是母后宫中的人,今年母后难得回宫过寿,朕不希望这件事让母后不快,皇后好好厚葬容嬷嬷,如果她还有家人,也恩恤一番。”
“臣妾领旨。”荆皇后容颜端庄,恭敬应下。
承平帝端着茶杯抿了口茶,又道:“景阳最近如何了?”
“这丫头的性子皇上也是知道的,最近迷上了画画,正闹腾着要将御花园的美景都画下来好给母后当寿辰之礼。”荆皇后端庄持重,便是微笑也如此。
承平帝颔首,“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玩,她的年纪还不大,就该好好的玩,只是玩归玩,不能做的事情也万万做不得!”
“皇上放心,臣妾会好好管教她的。”荆皇后心里一紧,面上却仍是微笑,“不过这些日子景阳一直呆在寝宫里,连最爱打听外面的事情都没有继续,想必也不会闯出什么祸端来。”
承平帝看了看自己的皇后,笑道:“如此甚好。”
“柳氏受了惊吓,臣妾会让人去抚恤一番的。”荆皇后微笑继续。
承平帝道:“不必了,太子说了她出身乡野,规矩都不懂,皇后派人去恐怕只会吓坏了她。”
“那臣妾再寻一个教养嬷嬷……”
“这件事交给太子妃便成。”
“可臣妾听说太子妃有孕了,可还能……”荆皇后的话没有说下去,微垂眼帘,微笑:“看臣妾,话一说开了便收不了,既然皇上说交给太子妃,那便交给太子妃吧,等柳氏学好了规矩,得了诰命,臣妾再召她进宫来好好安抚便是。”
承平帝搁下了茶杯,起身道:“朕还有事,改日再来跟你说话。”
“皇上,太后寿辰一事……”
“这件事皇后盯紧内务府办就是。”承平帝没有留步,“母后不喜铺张,记住这点就是。”
“是。”荆皇后屈膝,“恭送皇上。”
待承平帝走远之后,荆皇后才沉下了脸,转身对身边的嬷嬷道:“去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
次日,柳桥醒来,易之云已经离开了,而她竟然没有发现他离开,这该是高兴自己适应力良好还是该骂自己不争气?!
“夫人,你醒了?”罗妈妈领着丫鬟进来。
柳桥起身下床去净房洗漱,待洗漱完了之后,白禾便端着早膳来了,然后神色紧张地将柳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遍,“东家没事就好!”
一旁的罗妈妈脸色僵了僵,“白禾姑娘,夫人跟爷一块哪里会有事?”
白禾撇撇嘴,没给罗妈妈呛声,虽然很想告诉所有人易之云的无耻行径,但是也不会傻到将那事说出,而且……昨晚上她将事情跟大哥说了,大哥还说了她,让她听东家的,还说什么东家跟那易之云是夫妻什么的,“东家,早膳我亲自做的,你快吃吧!不过那夏深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说要检查什么的!东家,不会是有人想害你吧?”
“没事。”柳桥没打算将事情说出来吓她,“只是检查检查而已,别理他就是了,对了,你大哥放出来了吗?”
“嗯!”白禾点头,“东家要见他吗?”
柳桥点头,“一个时辰之后让他来一趟。”
“好!”
用完了早膳之后,柳桥便去了书房,虽然这书房始终让她有些不舒服,但是也没有挪地方,在书房呆了半个时辰,写了几封信。
虽然易之云说了会处理,还会保护她,但是什么都不做将自己的小命交给别人还是心里不安,此外,如果真的有人对她下手,那找不到她也可能对其他人下手。
钦州那边有些远,而且来之前她也做了准备,只要那些人不发狠,应该不会这么快波及到那里,倒是京城这边的美食坊跟酒栈需要注意。
酒栈还好,面上都是萧瑀做主的,可美食坊却只有她一个东家,虽说美食坊背后搭上了一些靠山,但是跟对头比起来,这些靠山根本算不上是靠山,美食坊若出事,她这个东家绝对难辞其咎。
时辰到了,白禾便领着白义到来。
柳桥将写好的信件给他,“将这些信亲自送出去!”
白义接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