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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之云杀了人?!
开什么玩笑!
“里正,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弄错了?”柳桥忙道,“易之云怎么可能杀人?”
话落,她便想起了两日前易之云一身狼狈回来的事情,不对!如果当时他是杀了人的话,怎么可能那般平静?
不可能!
林家声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学堂是这样派人来通知的,因为事情太大,学堂甚至是直接让人将这消息告诉了他这个里正,“阿桥啊,我也不想这事真的,可是这消息是学堂的人亲口告诉我的,如今你们家阿云已经被押到了衙门,大老爷可能已经开堂审问了!你快去通知你娘……”
“不行!”柳桥稳住心神,咬着牙道:“我娘病了,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的!?”
“可这事……”
“里正!”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请你陪我一起进城里去衙门看看情况!我不相信易之云会杀人,必须先弄清楚情况!”
林家声考虑了会儿,“好,我跟你进城!对了,带上钱,去衙门没钱打点不成!”
柳桥点头转身进屋去拿了钱,为了不让云氏看出不对劲,她甚至没去跟云氏说声便出门了,“里正你先等等我,我去找小燕帮忙照看一下我娘。 ”
林家声点头,“叫上阿贵,坐他的驴车一起去!”
柳桥没反对,快步敲了林小燕的门,也没有多说,就请她照看一下云氏,然后叫了林贵出门。
“阿桥,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林小燕见林家声也在,又是那般脸色,顿时觉得定然有事情发生。
柳桥没说,“等我回来再说,帮我跟娘说我进城一趟。”不是想瞒着林小燕,而是担心说了她会在云氏面前露了话。
林小燕见状也不再问,“你放心,婶子我会照顾!阿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慌,我爹陪着你一起去,有事就让我爹帮忙!”
“嗯。”柳桥点头,心情异常沉重。
她绝对不信易之云会杀人,可是这件事……学堂派人来通知,那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如今她只是希望衙门那边弄错了,或者是个误会!
林贵驶出了驴车,柳桥和林家声上了驴车往县城而去,路上,林贵也问了怎么回事,柳桥没开口,还是林家声将事情说了,林贵听了差一点将驴车给赶下了道旁的水沟。
不过惊慌过后,他也还是相信易之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进了城,三人直奔衙门。
林家声跟衙门外面看守的衙役打听了,易之云已经过堂了,如今被关押在了牢房里,罪名是买凶杀人。
买凶杀人?!
这比易之云跟人打架不小心将人打死了更难以让柳桥相信!
柳桥上前想问清楚那衙役,可对方根本不买账,最后塞了银子过去,也只是打听到了易之云似乎已经认罪了的结果!
荒谬!
“这位大哥,请问陈捕头在吗?如果在,请您帮忙通传一声,就说阿桥想见他!”柳桥又塞了一块银子过去,“小妹求大哥了,帮帮忙!”
那衙役甸了甸手里的钱,笑呵呵地应了,“你们等着,我进去看看在不在!”
“谢谢大哥!”柳桥又是鞠躬又是赔笑,双手却一直握着,手心冒汗。
她不信易之云已经认了这个荒诞的罪名,就是担心他是不是被严刑逼供,如今她只能期望百姓说扬子县的大老爷是个好官这个传闻属实,否则这件事就糟糕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陈捕头从里面出来,见了柳桥之后脸上没有往日的笑容,而是严肃,“阿桥来了。”
“陈捕头。”柳桥上前,“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陈捕头。”林家声也上前,“我们是专程来问问阿云这小子的事情,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说?请陈捕头帮帮忙。”
陈捕头点头,“你们不来找我,我也想去找找你们,阿桥……先进来吧,进来再说。”
“谢陈捕头。”柳桥谢道。
随后,三人在陈捕头的带领之下进了衙门,饶了几个弯之后进了一个屋子,看那样子应该是捕快平时休息的地方。
“陈捕头,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柳桥吸了一口凉气,冷静地问道。
林家声也接话,“是啊陈捕头,这咋回事?云小子怎么会买凶杀人?他才十三岁,又是个读书人,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
他也不希望这件事是真的,他们林家村祖祖辈辈上百年从来没出过杀人犯!
陈捕头给柳桥等人倒了茶,才坐下来慢慢道来。
原来,两日前的夜里,城东的妓院万花楼里发生了一桩命案,两个嫖客在争夺一个妓女期间起了争执,然后大打出手,最后一个人将对方给打死了,衙门经过调查,昨天将凶手田三给抓了回去,原本这只是一桩很简单的打架失手杀了人的案子,可是在审问之时,田三却说他是被人收买了,所以才会打死那人。
案子顿时转了性质,成了买凶杀人。
而这个买凶的人便是易之云!
原来那个死者便是和易之云在同一个学堂里面念书的同窗叫张阿宝,是张家村的,两日前,易之云跟这人因为口角而打了一架,易之云因为年纪小些输了,当天晚上,张阿宝跟村里的另一个人进城去喝花酒,最后被田三打死了。
更让柳桥没想到的是那声称被易之云买凶的凶手田三竟是就是那日在义庄的那个看守。
“田三说易之云用五百两收买了他,他才会打死张阿宝的。”陈捕头呢道。
“不可能!”柳桥无比震惊,面色有些发白,五百两?不就是……那日她“捐”出去的不就是五百两吗?
“对了陈捕头,云小子哪里来的五百两?”林家声也觉得不可思议,那张阿宝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算要买凶杀他也不需要五百两这么多!
陈捕头看了看柳桥,“田三交代,那五百两是阿云帮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对方给他的报答。”
“他有什么证据?”柳桥压下了心里的慌意,冷冷地道:“田三他有什么证据?陈捕头,总不能说他是就是吧?就算真的有着五百两的存在,他有有什么证据证明易之云拿去收买他杀人了?”
陈捕头的脸色古怪,“云小子承认了有那五百两。”
柳桥面色一变,咬了咬牙,“门口的衙役说他认罪了?”
“这……也不算。”陈捕头道,“云小子承认了那笔钱的存在,也承认了将钱给了田三,不过没说是买凶,而是捐给义庄,用做客死他乡没有人亲人收殓之人殡葬用的,可田三仍是一口咬定是买凶用的,各执一词,都没有其他的人证物证,所以大老爷先将两人收监,让我们再查。”
柳桥松了口气,看着陈捕头,“我就是人证,当时我也在场,而且,是我将那五百两捐出去的!”
陈捕头一惊,“是你……捐出去的?”
“是!”柳桥道。
陈捕头审视地看着她半晌,“阿桥,你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
“为什么?”柳桥苦笑,因为被易之云气的,还是因为孤儿那份的自卑的自尊?她也说不清,更没想到已经几乎忘了的举动竟然会造成如今这样灾难性的后果!“陈捕头,我就是人证,如果是因为那笔钱,那你们该抓的人是我。”
陈捕头皱紧了眉头。
“阿桥……”一直沉默的林贵首次开口,“你……你不要胡说……陈捕头,阿桥还小,她不懂事……”
林家声也不信,“阿桥,我知道你担心云小子,但这样的事情不是你认下了就没事的!”
五百两?
真的有那五百两的存在?
他们就这样“捐”出去?
疯了不成?!
“陈捕头,我所说的都是真的。”柳桥正色道,“如果……”
“阿桥啊。”陈捕头打断了她的话,“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只是如今阿云已经认了,大老爷不会信你的,而且你一个小片丫头的和那张阿宝也没有过节,怎么会买凶杀人?”
“易之云同样不会!”柳桥喝道,握着拳头强压着心中即将失控的情绪,“还有,易之云和那张阿宝起冲突是在两日前,而我们捐出那笔银子的时候是在一个多月前?如果田三说易之云买凶杀人,难道易之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知道自己会和张阿宝打架而且打输了,还能预计的到张阿宝当天晚上回去喝花酒好让田三给逮个正着杀了?”
“田三说他一直等着机会,那日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下手。”陈捕头道,“阿桥,这个疑点可以解释的通的,田三说云小子之前就和张阿宝有过节,早就处心积虑要买凶杀了他。”
“就算真的买凶,这城里什么地痞流氓没有,非得买他一个义庄的看守?而且还是用五百两?!”柳桥分辨道,“还有陈捕头,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还是田三自己空口白话,难道大老爷就要凭着一个杀人犯一个连捐给死人的钱都贪墨了的小人的话而定我夫君的罪?!”
陈捕头道:“这不还没有定罪吗?”
“人都关进牢里了,这跟定了罪有什么不一样?”柳桥言辞厉色。
陈捕头见状神色有些不虞。
“阿桥!”林家声也不满了,“怎么跟陈捕头说话的?!”
柳桥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对不起陈捕头,是我一时失控,请陈捕头莫要见怪。”
陈捕头摆摆手,算是没事。
“陈捕头,我夫君是无辜的,还请陈捕头查清事情真相!”柳桥鞠了一躬,“求陈捕头了!”
“你放心,查案子是我的本分。”陈捕头道,“我一定会查清楚的!你也不要太担心,只要是没做过的,大老爷不会冤枉人的!”
“谢陈捕头。”柳桥只能冷静,“我想见见夫君,陈捕头能不能行个方便?”
陈捕头考虑半晌,“好,我带你去见他。”
“谢谢陈捕头。”
……
衙门的牢房位于衙门的北面,不大不小,没有想象中的脏乱但是也不好。
柳桥见到易之云的时候他正坐在铺着杂草的地上,身上也没带枷锁和穿囚衣,除了脸色有些灰白难看之外,整个人还是齐整的,身上的衣袄完好,没见被刑讯逼供的迹象。
“易之云……”
易之云猛然抬起头,在看到了柳桥的那一刻瞪大了眼睛,然后倏地站起冲上前握着牢房的木桩子,“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娘呢?娘现在怎么了?!”
柳桥看着他,眼眶忽然涌上了一股热流,不过却被她咬着牙压了回去,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正色道:“娘很好,她还不知道这件事。”
易之云紧张的神色松弛了一下。
“易之云……”柳桥看着他,“你怎么自己认了?那五百两明明是我捐出去的,易之云,这个祸端是我做下的,你……”
“跟你没关系!”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神色有些狰狞,眼瞳里也泛起了强烈的恨意,“和你没关系!”
“易之云……”
“都是冲着我来的!”易之云一字一字地咬着牙道,“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就是为了让我从这个世上消失!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
柳桥诧异,“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那田三胡乱拉人陪葬,而是有人故意设局?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从那对母子出现就是?“是谁?”
“呵……”易之云没有给柳桥回答,静静地看着柳桥半晌,“帮我照顾娘,我死了之后,你帮我照顾……”
“易之云!”柳桥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如今还不到这个地步!就算真的有心存心害你,可如今也不过是田三的空口白话,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你买凶杀人!大老爷到现在都没定你的罪就是最好的证明!易之云,你不要……”
“没用的!阿桥,他存心陷害我,我不死,他不会善罢甘休!阿桥,做什么都没用的!”易之云道,即是恨也是绝望。
柳桥暴走,“都没有试过你怎么就知道没用?!就算真的有人存心害你,难道我们就只能坐着等害?!那人是谁?你告诉我,我来处理!”
“我们斗不过他!”易之云也怒喝道,“阿桥,斗不过的!”却始终不肯说那人是谁。
“我不信!”柳桥怒喝道,“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不告诉我那人是谁没关系,但他用如此手段陷害你也就是仍有顾忌,只要他有顾忌我们就有一线生机!易之云,我告诉你,我不管你现在脑子里想着什么,但最好都给我打住!我柳桥不是什么好人,坏事也做过一些,但是从来没有害死过人!如今那死了的张阿宝已经算是我间接害死了,你再死了你是想要我后半辈子都不好过?!”
易之云脸色轻颤,“跟你没关系……”
“如果不是我当日捐了那五百两,田三怎么会有这个借口陷害你?”柳桥道,而且,她也不信真的有人这般害他们,就算是害,对方难道能够猜到她不会收下那五百两?“易之云,你在这里给我好好呆着,不要给我做傻事,更不要再乱说话!给我好好呆着,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柳氏阿桥——”
“叫祖宗也没得商量!我不知道你所谓的一心陷害你的人是谁和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是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死,绝对不会!”柳桥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再跟你说一遍,你给我好好呆着,不要再乱说话!也不要去想那些傻子都不会想的事情!易之云,是你自己说过你会一辈子对我好的,你休要说话不算话!”
“阿桥……”
“好好呆着!”柳桥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便走,出了牢房,“陈捕头,方才夫君的话你也听到了,你如何认为?”
陈捕头脸色凝重,“阿桥,你刚刚怎么不问清楚那陷害的人是谁?”
“他不会说的。”柳桥道,“要说当时大老爷审问的时候他就说了!而且,我不觉得他所说的是真的!”
陈捕头眉头拧的更紧。
柳桥继续道,“如果真的一开始就是一个局,那对方必定不是简单的人物,我们不过是一个小小庄户人家,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大人物存心想要我们死,随便一个办法便可以让我们消失无踪,用得着如此费心思吗?!”
“说的也是,只是田三也不会无端端地诬陷你们的。”陈捕头道。
柳桥没有反驳,但是还是觉得易之云心里的猜测不正确,就算真的有人要害他们,也应该不是易之云口中那似乎来头很大的大人物,理了理思绪,道:“被买凶杀人也是死罪,如果田三真的受人指使,那定然是有什么事情让他拿自己的命去换!只要查出了田三连命都不要的原因,便可以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之人,如果田三杀人不是有预谋的的,那他被收买陷害我夫君便是在他杀了人之后,陈捕头可查出他杀了人之后和什么人接触过,见过什么面生的人!”
陈捕头点头,“好,我会好好查查!”
“多谢陈捕头。”柳桥谢道,随后从怀中取出了钱袋,递给了陈捕头,“我夫君在牢中劳烦陈捕头照料了。”
陈捕头忙推开,“阿桥你这是做什么?拿回去拿回去,你这丫头将我当什么人了?”
“这些银子不是给陈捕头的,阿桥相信陈捕头帮我们不是为了报酬。”柳桥道,“这些银子是给陈捕头打点上下用的,我夫君的性子……陈捕头也应该知道一些了,我不想让他在牢里受罪,还请陈捕头代为打点!”
陈捕头看着她,“好,我收下,难为你了丫头。”
柳桥苦笑。
田三的事情陈捕头自会去查,易之云在牢中的一切她也打点了,只要他不再脑子犯糊涂,暂时不会有事,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柳桥也没即刻回村子,而是请林贵和里正陪着她去了易之云念书的学堂。
不管背后是不是有人存心陷害,但如今所有指证也不过是田三的一家之言,只要她将这些话一一攻破,那所谓的买凶杀人就不成立!
和张阿宝早就积怨?
最清楚易之云和张阿宝关系的不就是学堂的父子和学生吗?
……
安氏私塾是安家村的举人老人安方十年前开设的,虽然及不上城里官方开办的学堂,但是却是附近好几个村庄孩子念书上学的唯一私塾,在整个扬子镇也是少有名气,每年都有人考上童生,转去县城的官方学堂就读。
柳桥在林家声的带领之下来了安氏私塾,可林家声才上前说了三人的身份和来意,便被私塾看门的仆人给拦住了,说夫子不见。
没去禀报便说不见,显然是不想理会这事!
柳桥心里冷笑,随即上前,“请去转告安夫子,如果他今日不见小女子,那小女子就跪在这里跪到他愿意见为止!小女子不怕丢脸,只要安氏私塾也不惧被人指指点点即可!”
“你——”
“如今安氏私塾一个学生去喝花酒被打死,一个被诬陷说买凶杀人,而作为他们老师的夫子却躲着不出面,安氏私塾,安夫子若是愿意担着这个凉薄的骂名,那尽管不见!”柳桥一字一字地道。
那守门的被她这番话气的面色发青。
林家声也是惊了一惊,责备地瞪了柳桥一眼,然后上前安抚那守门的,好说歹说他方才不情不愿地去禀报。
没过多久,便回来说夫子请他们进去,柳桥三人被带到了一间小房间里,随后便有下人前来上茶,待客之道没有丝毫的怠慢,没过多久,一个身着青灰色长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男子走了进去。
“安夫子。”林家声忙起身道。
林贵也起身,“安夫子……”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庄户人家在这些读书人,尤其是有功名而且受人尊重的读书人面前总是自惭形秽。
便是林家声这个里正也不例外。
柳桥也起身,但是却神色冷淡,目光没有避讳地在安方身上审视,而安方也是第一眼便注意到了柳桥,见她竟然是一个小片丫头,眼底闪过了惊讶,随即又见她的目光神态,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你就是易之云的童养媳?”
“是。”柳桥上前,躬身施了一礼,“小女子柳桥见过夫子。”
“哼!”安方冷哼一声,负手低头冷声道:“就是你在私塾门口叫嚣要毁了我安氏私塾的名声?”
“不敢。”柳桥也没惧,抬头直视着他,“小女子的夫君也是私塾的学生,是夫子的学生,自然不会损害私塾的名声,只是小女子敬重私塾,敬重夫子,我夫君更是将夫子视为父,将私塾视为最神圣之地,可是如今我夫君有难,夫子和私塾竟是不管不问,一副生怕惹上麻烦的态度,这让小女子和夫君甚为心寒。”
安方面色铁青,“易之云犯下的是杀人罪,杀的还是我安氏私塾的学生,是他的同窗,难道我还得包庇他不成?!”
“连大老爷也尚未定我夫君的罪,为何教导了我夫君几年的夫子却一口咬定我夫君犯了这等大罪?”柳桥讥诮反驳,“就算夫子真的认定了我夫君便是如此丧心病狂之人,那死的那个人是夫子的学生,夫子就算不愿意理会我夫君,为了死了的学生也不该躲在这里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夫子厌恶我夫君有罪,可那死了的张阿宝可是没罪!还是在夫子的眼中,这私塾里的学生不过是夫子名逐利的工具?”
“你——”安方气的浑身颤抖,那严肃的脸孔甚至扭曲。
林家声见状忙沉着脸喝道:“柳桥,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跟安夫子这样说话!?”
柳桥没理会林家声,而是上前一步,缓和了语气对安方道:“安夫子,小女子年纪小不懂规矩,言语之间若是冒犯了安夫子,小女子愿意赔罪,但是,小女子恳请安夫子帮小女子夫君洗清罪名,还小女子夫君一个公道,也让死者安息!”
“哼!”安方别过了身,不理会。
柳桥继续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夫君和张阿宝同为夫子的学生,也便等同是夫子之子,夫子忍心看着他们相继枉死?我夫君并未买凶杀人,如果被定罪赴死,他便是枉死!白白连累了一个人枉死,那已然被杀的张阿宝也平添了一份罪孽,甚至还可能让真正的害人之人逍遥法外,让张阿宝不得伸冤!两名学生枉死,夫子却坐视不理,就不怕夜里三更有人敲门?”
安方猛然转身,面色又青又白,“你……你恐吓老夫?”
“小女子不敢。”柳桥道,“小女子只想求夫子施以援手,救救我夫君,也为张阿宝讨回公道!夫君真的被定买凶杀人,夫子私塾教出来的两个学生竟然积怨到这个地步,于夫子于私塾有甚好处?”
安方怒极:“你就知道易之云真的没有……”
“没有!”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坚定,“他是我的夫君,我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夫子,我夫君在你这里也念了好几年的书了,他虽然不聪明,但是品性如何你也该清楚!如今小女子不是要夫子歪曲事实,我所求的不过是夫子和私塾内的其他学生给我夫君做个证明,证明我夫君平日的秉性以及他和张阿宝之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积怨已深一事,更谈不上憎恨到买凶杀人的地步!还有那日打架之事,我也相信我夫君不会随便跟别人动手,其中必定有缘由!而且这件事错不在我夫君!否则这两日夫子不会再让他来私塾!”
安方铁青着脸一字一字地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好!好!你所要求的老夫都可以做,只是老夫绝对不会包庇一个杀人犯!”
柳桥松了一口气,可话却还是坚定:“夫子不会,因为我夫君绝对不是杀人犯!”
目的达成,安方虽然被她气的火冒三丈,但是她相信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她也不怕他怒极之下歪曲事实,因为安氏私塾出了一个杀人犯这对私塾绝对没好处!
这也是她底气的缘由!
柳桥倒是不怕,不过林家声却怕的厉害,不是怕安方在易之云这件事上使手段报复,而是担心安氏私塾从此厌恶上了林家村,虽然如今林家村也就只有一个易之云还在这里念书,可也不保证将来不会有孩子来,别的不说,他正打算过两年他的孙子送来安氏私塾念几年书,就算考不到功名也好识几个字,到时候如果安氏私塾记仇不收,那不是祸及子孙?
为此,他对柳桥很不满,可是,见了方才她那一番伶牙俐齿的竟是心生怯意,到嘴的训斥便都说不出来了,只得向安方赔罪,好说歹说地赔了好一会儿的罪,直到安方不耐烦了直言不会迁怒林家村方才作罢。
最后,安方说他会先查易之云和张阿宝之间的事情,然后再去衙门。
柳桥谢了他,虽然他不甚领情。
从安氏私塾出来之后,天色已经暗了,到了傍晚了。
“阿桥……现在……去哪?”林贵问道。
林家声冷哼一声,“当然回村!难道你还有别的去处?”
柳桥没在意林家声的冷言冷语,沉思着,可还没等她决定,便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叫唤声。
“阿桥!”
柳桥抬头望去,竟是林小燕,只见她神色匆匆地跑了过来,喘着气道:“阿桥,总算找到你了……你快回去,出事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柳桥一惊,“是不是娘出事了?”
林小燕急红了眼睛,“是……是……”扫了一眼一旁的里正,“是族里的叔伯……说易家大哥杀了人,是杀人犯……要将易家赶出林家村……”
柳桥闻言脸色一变。
“阿桥……爹……这到底咋回事啊?易家大哥怎么会杀人的?”林小燕焦急地问道。
柳桥没有答话。
林贵呐呐地应了两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林小燕更急了。
“小燕。”柳桥压下了心里翻滚的情绪,冷静道:“这件事我稍后在跟你说,现在我娘如何了?她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件事?”
“嗯……”林小燕抹了一下眼睛,“族里的太公冲进易家……易家婶子听了他们说的事情之后当场就晕了……好在后来桂花婶子和阿旺奶奶他们赶了过来,给掐了人中,才醒了过来,然后婶子就要说去找易家大哥,可她根本下不床,后来还是阿旺奶奶说了她,她才没动……现在……”看了一眼林家声,“现在太公还有一些叔伯还在易家,还在逼……婶子离开……如果不是阿旺奶奶年纪大辈分大拦着,他们可能还要动手赶婶子……”
柳桥握了握拳头,转身看向林家声,在他的脸上,只是看到了欲置身之外的冷漠,她知道方才的事情让他不满意,可是……“里正,此事还请里正帮易家做主。”
“阿桥啊。”林家声也没有恶声恶气,而是为难道:“我虽然是里正,但是在族里也只是一个晚辈,现在是族里的太公要赶人……我……”
“好。”柳桥也道,“既然里正做不了主,那就请里正陪阿桥走一趟去见见太公和那些叔伯,您放心,阿桥不会为难您的,只是到时候请您帮忙安抚安抚那极为叔伯。”
林家声眼睛转了转,“你放心,能够帮的我还是会帮的!”
“谢谢里正。”柳桥没有去理会他的那些弯弯道道的算计,转身上了驴车,一行人往村里赶。
还没到易家的门口,远远的便见到门口外围满了人,一片喧闹。
柳桥双手握的更紧。
驴车到了门口,也引起了门口围观的那些人的注意,柳桥凝着脸下了车。
门口的众人转过身看着她。
“里正,你回来了!”
“里正,到底咋回事?”
“真的杀人了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着林家声,而柳桥倒是被忽略了,好半晌,一道尖刻的声音插了进来,才让将众人的注意力转到了柳桥身上。
“阿桥,你是从衙门回来吧?易之云是真的杀人了?现在判了没?什么时候砍头啊?”
柳桥循声看去,不是别人,正是林花儿,此时她一脸幸灾乐祸的,“花儿姐很想看砍头?”
林花儿件了柳桥的目光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我……我哪里喜欢……可你们家易之云杀了人,当然是要偿命的!”
柳桥没回答他,而是转身看向林贵,“阿贵叔,大老爷定了我夫君罪名了吗?判了砍头了吗?”
“没……没……”林贵道,看了群情汹涌的众人一眼,咬着牙道:“大老爷说这件事很……很多可疑的地方……让陈捕头再查查……”
柳桥点头,看了一眼林花儿,“连大老爷都没说我夫君杀人,怎么花儿姐就认定了我夫君杀了人?阿贵叔,你说花儿姐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系?或者知道了什么?”
林花儿面色一变,指着柳桥怒道:“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花儿不也是在血口喷人?”柳桥冷笑。
“你——”
柳桥没有跟她做口舌之争,扫了众人一眼,一字一字地道:“我只说一次,易之云没有杀人!我们易家也不会离开林家村!谁敢污蔑我夫君,赶我娘出家门,先从我身子上踏过去!”
“放肆!”
柳桥的话才一落,一道严厉且气势很足的声音怒骂传了出来。
门口的众人快速推开。
柳桥随即便见一个头发苍白一脸威严的老者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而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中年男子。
想必这就是族里的太公了!
柳桥的记忆里有这号人物的存在,但是没有见过,只是耳闻,他是林家村林氏一族辈分最高的,村里的人都尊称他一声太公,而里正林家声是他的侄孙子,柳桥虽是穿过来的,但是也知道这类人物分量有多重,也不敢用方才应对安方的态度来应对此人。
“太公。”她上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太公连应了没应,易家这个外来户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柳桥一个易家的童养媳他更加不会放在眼里!
“刚刚是你在这里叫嚣?”说话的是太公身边跟着的一个圆脸的中年男子,脸色严肃,目光鄙夷。
柳桥抬头,“是。”
“你就是那个易家的童养媳?”太公开口了,无比冷漠愠怒。
柳桥应道:“是。”
“好!”太公也没骂人,不过显然不是念着柳桥年纪小,而是不屑,易家的童养媳怎么劳动他林氏太公骂她?“赶紧去收拾一下,带着你婆婆离开我们林家村!今天就走!”
“太公。”柳桥看着他问道,尽可能地心平气和,“太公以什么样的理由赶我们易家离开?”
“你还有脸问?”还是那圆脸男子,冷笑道:“你们家易之云做出这丧天良的事情我们林家村还怎么能够让你们留下?我们林氏一族自落户这里之后从来没有出过杀人犯!”
“我说了,我夫君没有杀人。”柳桥看着男子,“衙门的大老爷也没有判,我夫君是清白的!”
“只是还没判而已!”男子冷笑道:“衙门既然能够将他抓回去那就是说他做了这事,如果真的是清白的,为什么他没跟着你们回来?”说着看向里正,“三哥,你说这易之云是不是还关在衙门牢房里?”
林家声上前,“衙门的陈捕头说查清楚这件事之前要先关着。”
“这不就是了!”男子讥诮,看向柳桥,“别以为你赚了几个钱就以为自己登天了,我告诉你,这里是林家村,是我们林氏一族的地方,易家若是安安分分我们还能给你们一个落脚之地,可你们竟然出了一个杀人犯?我们林家一族如果还让你们留下,这名声都会被你们给败坏而来!”
“没错。”柳桥扬声道,却不看向男子,而是看向太公,“太公,林家村如果出了一个杀人犯的确会让整个村子蒙羞,阿桥也知道太公在这时候不惜背着一个落井下石赶尽杀绝的骂名赶我们孤儿寡母的离开是一心为了林氏一族为了林家村着想,只是太公,就算你们赶走了我们,可一旦我夫君被定罪了,在外人的眼里,林家村仍然是一个出了杀人犯的村子,太公,阿桥小不懂事,但是阿桥却还是明白就算是为了林家村的名声,我夫君也绝对不能背上这个杀人犯的罪名!太公,现在大老爷还没判,可是村里就先定了我夫君的罪名,自己给自己村里判了一个杀人犯,太公,这难道就是为了林家村好?不!太公,我夫君是无辜的,大老爷一定会还我夫君一个清白,可到时候我们易家被赶走了,村里的人都说我夫君是杀人犯,那岂不是我们自己给自己的村子抹黑了吗?村子出了一个杀人犯,往后还有哪家姑娘敢嫁来我们村?又有哪家好儿郎愿意娶我们村的姑娘?!”
这话一出,在场的许多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林花儿,脸色极为的难看,她过了年就要嫁过去陈家享福了,如果陈家因为这件事……越想脸色越加发白了。
圆脸男子却是暴怒:“你——果真是一家子人!连一个小小的贱丫头也这么……”
“太公!”柳桥跪在地上,“阿桥知道易家给林家村给太公添了麻烦,可是阿桥相信夫君是无辜的,请太公再给阿桥给易家几日时间,衙门一定会还我们一个清白的!”
太公浑浊的眼睛一沉,“如果最后衙门还是定了易之云的死罪了?”
“那我们易家以死谢罪,用易家人的血洗清林家村的耻辱!”柳桥抬头,一字一字地道。
众人震惊。
“阿桥……”林小燕脸色惨白。
林贵一把攥住了她,“别说话……别上去……”太公在,他们都帮不了!
林小燕急哭了。
太公也是震惊,目光紧锁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丫头。
“他二叔。”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是阿旺奶奶。
柳桥看向她。
阿旺奶奶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对太公道:“他二叔,这丫头说的没错,现在衙门都还没定罪,我们自己就给自己定了罪,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就先听了阿桥这丫头的,反正也没几日,林氏一族虽然世代都是庄户人家,但是也是堂堂正正做人的,这些落井下石赶尽杀绝的事情,就算是为了村子好,可做下来将来也会让子孙嗤笑,外人心寒的,这丫头都说道这份上了,就容她几日吧!”
太公看了一眼阿旺奶奶,然后继续盯着柳桥,半晌才道:“好,我就再容你们几天,等衙门出了结果再处置,不过那时候可不是赶出村子这么简单了,你自己说的,会用你们易家人的血来洗清我们林家村的耻辱!”
“好。”柳桥没有犹豫,易之云若是死,云氏一定活不了,至于她自己,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好怕?
“太公……”那圆脸的男子似乎还不想作罢。
太公一拄拐杖,“我说了这样就是这样!都散了!散了!”说着,自己也起步离开。
圆脸男人狠狠地瞪了一眼柳桥,才跟了上去,其他人也在扫视了柳桥之后或散了回家或跟着太公一行人去看看有没有后续。
“如果我的婚事出了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林花儿咬着牙搁下了这句狠话拉着一旁的桂花婶子急急忙忙地回家商量可能出现的变故。
“阿桥……”林小燕忙上前将柳桥搀扶起来。
柳桥看了看她,“我没事。”然后看向阿旺奶奶,“谢谢你阿旺奶奶。”
阿旺奶奶叹息一声,“阿桥,奶奶能够帮你的也就这些了,以后……”
“阿桥明白。”柳桥道,“不管以后如何,阿桥永远记得奶奶的大恩。”
阿旺奶奶又叹了口气,“去看看你娘吧。”说着,也回家去了。
柳桥转身对林贵和林小燕道:“阿贵叔,小燕,你们也回去吧,明日……阿贵叔,可能还要麻烦你送我进城。”
“好……”林贵应道。
林小燕道:“阿桥,我陪你!”
柳桥摇头,“不用了。”
“阿桥……”
“我没事。”柳桥摇头。
林小燕见她坚持,也只要作罢,又说了明日陪她进城,在她答应了之后才满腹担心地回了家。
柳桥关了院门,起步往云氏的屋子而去,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云氏的屋子还没有燃灯,柳桥推门进去,外面剩余的光照进了屋子,在一片昏暗之中,云氏靠着炕头躺着。
“娘……”
云氏爬起身子,“云儿……云儿呢?”
柳桥进去,关了门,然后点了油灯,昏黄的火光驱逐了屋内的昏暗。
云氏满脸苍白,双目恐慌。
“娘放心,他很好,虽然被关着,但是事情还有转机。”柳桥走过去正色道,“衙门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夫君不会吃苦的,只是……娘,如今事情紧急,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易之云说有人设局害他,而这个人来头不小,他说这个人一直不肯放过他,一定要让他在这世上消失,娘,这个人是谁?!”
云氏先是一愣,旋即脸庞渐渐扭曲起来,在惊恐而不敢置信的沉痛目光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的可怖。
柳桥知道云氏也猜出来了,“娘,这个人到底是谁?如果真的是这人要害夫君,那我们就必须找到这个……”
“出去!”云氏却打断了她的话,浑身颤抖。
柳桥一愣,“娘……”
“给我出去!”云氏低着头喝道。
柳桥皱眉,“娘,是不是易家的仇人?是不是……”
“我让你滚出去!”云氏抬头,狰狞咆哮。
柳桥看着她这般,心里也是恼了,“娘知不知道夫君犯的是什么罪?杀人!是要偿命的!到了现在,还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出来的?!”其他人给她添堵不帮忙也就罢了,可他们母子……他们——就她一个人像傻子一样紧张!
“你给我滚出去!”
“好!”柳桥红了眼睛,厉喝道:“易之云是你儿子,你们一个自己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一个不在乎自己儿子的性命,我这般多管闲事做什么?!”说罢,转身摔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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