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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容一路风尘仆仆,衣衫虽整齐却说不出的沧桑味儿。他天青道袍外罩了一件织金蟒纹丝绒氅衣,脚下青方头履,身材伟岸,较之去年走时又添了几分沉稳肃穆,与他形象全然不符的是怀里抱着个小小婴孩,偏这孩子见到薛纷纷后哭闹得更厉害了,探出身子伸手要薛纷纷抱。
“娘娘……”
小豆花比同龄的小孩儿聪慧些,说话也比旁人早一两个月,情急之下只会说几个简单的叠词,譬如娘娘,譬如薛纷纷故意教给他的叔叔。
进门之后看清屋内情况,薛纷纷目光落在八仙桌前的男人身上,动作微微一滞,眸中闪烁。本欲有所动作,下一瞬被小豆花的哭声唤回神,稍一抿唇,旋即神色恢复如常,上前从他手中接过傅峥,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刮了刮他嫩生生的脸蛋,“怎的哭这么伤心?羞羞,亏得小豆花还是男子汉,娘娘才不喜欢你哭鼻子的模样。”
小豆花扑在她怀中,紧攒着她白色护领,埋在她胸口不安地蹭了蹭,呜咽几声总算安定下来。
浓密的长睫毛上仍旧挂着水珠,一双圆眼睛湿漉漉地,露出一丝缝隙偏头看身旁的傅容,奈何太高只能看见他腰上玉绦钩。少顷察觉他往前走,立即将头重又埋进薛纷纷怀中,端的是不肯跟他再亲近半分。
薛纷纷哄小豆花的姿势尤为熟练,这一年里似乎学到了许多,明明她看着也不大,是个小孩子模样,却千真万确成了母亲。
傅容禁不住上前走了一步,眼看着就要到薛纷纷跟前,甚至未来得及道出一句“夫人”,便被薛纷纷截住话头。她抱着小豆花站起身,对身后孔知秋软声道:“娘亲,今天小豆花在我那里睡好不好?我屋里又添了几个炉子,夜里烧得很旺,不会冻着他的。”
她面容哀切,满是希冀,让孔氏的不字才说了一半便忍下了。一个是捧在手心疼的闺女,一个是喜爱有加的外孙,孔氏又如何忍心看他俩难为,实在是薛纷纷每到冬日便浑身冷冰冰,傅峥尚小,经不起她身上寒气,若是因此染上风寒可不容小觑。是以打从立冬起,薛纷纷便没再跟小豆花睡一张床过,如此已经过去两个多月,难免思念得紧。她也是为人母的,自然知道那种煎熬滋味,眼下经不住薛纷纷可怜兮兮的恳求,轻声叹息颔首道:“夜里你也小心照顾自己,别冻着峥峥。”
薛纷纷连声应下,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想来是十分欢喜,“多谢娘亲!”
倒是将一旁的傅容忘得干干净净,正欲往外走时才乜见原来还杵着一人,薛纷纷斜眼看去,眸中笑意未褪,然而只望了他一眼便淡淡收回目光,没看见似的径直往外走。
临到了门口略一思忖如此似乎不大好,便又回头终于肯跟他说一句话:“将军何时回来的?”
傅容上前一步,看着她愈发丰润娇美的小脸,心头千头万绪无从说起,“方才不久。”
谁知她问完只应了句“哦”,便再无后话,转身命下人给傅容布置客房,便转身离去。
她安置的客房位置偏僻,距离游思居几乎跨过大半个平南王府,这是摆明了不想要见他。早该料到事情不太容易,傅容无可奈何地捏了捏眉心,低声一笑拒绝了要给他带路的家仆,缓步跟在薛纷纷身后往游思居走去。
一路上小豆花伏在薛纷纷肩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好奇地盯着傅容打量,傅容便静静与他对视。小孩子忘性都大,这才片刻功夫便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咧嘴对他笑起来,露出下面两颗小牙齿,左脸颊一个浅浅酒窝若有似无,看着讨喜得很。
连带着傅容也禁不住放柔目光,落在前头那个身量娇娇小小的姑娘身上。
去年离开时她肩头削瘦,再加上个头小,倒像一尊碰不得的瓷娃娃。如今看着虽然长了些肉,但仍旧没达到傅容的满意程度。这一年半来她似乎没甚变化,依旧是个任性顽固的小丫头,就连已为人母,也没在她身上留下多大痕迹。
她穿着四合如意云纹通袖短袄,下配娇绿牡丹翟纹裙襕马面裙,粤东的天气不似永安寒冷,不必再穿皮袄。如此却更显得她柳腰花态,纤细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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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影壁后薛纷纷已经将睡着的小豆花交给莺时抱回屋中,她立在一株白梅下姿容娇艳,却神色清冷。两人对视,薛纷纷看了他许久,忽而牵唇一笑,眉眼弯弯,“将军还记得我是谁吗?”
四下无人,都十分识趣都退避三舍,傅容沉声:“夫人认为呢?”
“大概早就忘了吧。”薛纷纷双手背在身后,捏着短袄缘边,仰头看向傅容,“否则为什么我给你写书信你不回,我打探你的消息无人回应,就连一年过去也从未给过我半封家书呢?”
傅容眸色渐沉,对她的埋怨无话可说。
不回她家书是因为军务繁忙,无暇抽空,这泰半是借口。真实原因却是……一旦与她通上联系,心中有了牵挂便不能狠下心来大干一场,倒不如将儿女情长暂时抛却脑后,先国后家,如此面对薛纷纷时才能更加安心。连太平都不能为她争取,如何有那风花雪月的资格。
然而薛纷纷如何能知道他心中所想,本来还怀有希冀,或许是因为大雪封山他没收到,,眼下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他看到了,以及不想回复。
曾经有无数个夜晚薛纷纷梦魇,梦中自己赤身*地站在将军府门口,分明觉得羞耻却又找不到衣服,醒来一看床畔只有她一人。那种梦自打小豆花出生后便不再做过,如今却不得不重新体验一回那感受。
无地自容,无能为力。
“芙蓉花开了又谢了,我都没等到将军回来。”她低头自嘲般地道了一句,声音沉重闷闷不快,许久后复又仰头对上傅容视线,被他眸中沉重思绪看得一愣,片刻恢复如常,释然一笑,“我知道你在边关很苦很忙,没工夫搭理我,我也从没想过要打扰你。只是得知你出事后一直放不下心,迫切地想知道你平安的消息罢了,可惜将军连这点东西都吝于施舍给我,让我整日活在担惊受怕中,生怕哪一日收到的便是你殉于战场的消息。”
话说了一半禁不住声音哽咽,软绵绵听得人心都要醉了,“如今你回来了我自然高兴,小豆花肯定也高兴,他还没见过爹爹呢。只不过你说走便走,说回便回,让我一点真实感也没有,我看还是等几日缓过来了,将军再到游思居来吧。”
说罢没等傅容作多反应,抬步往庭院里走。
“纷纷!”
身后傅容声音传来,他上前两步将薛纷纷轻易举在怀中,手臂架在她腿弯下将她整个人举过肩头,对上薛纷纷惊愕视线,沉声一笑问道:“如此有真实感了吗?”
突如其来的高度让薛纷纷心中一惊,下意识环紧了傅容脖子,脸颊贴在他坚硬下颔上。这几日傅容风餐露宿,长途跋涉,根本没时间料理自身形象,胡茬儿扎得薛纷纷脸蛋生疼,她蹙眉嘤了一声便要离开,却被傅容另一只手按住脑袋,使两人挨得更紧,甚至故意左右磨了磨,粗硬话茬儿刺在她细嫩皮肤上的感觉意外好,傅容故意继续问:“有了吗?”
薛纷纷气恼不已,偏偏又挣扎不开,唯有腾出一只手去扯他头发,死鸭子嘴硬:“有什么?小豆花早就有了,甜咸都有。”
说到小豆花,傅容脑中思绪一闪而过,他敏锐地捕捉细想了想,脸色逐渐沉重。
“小豆花是元宵节的生日?”
薛纷纷不明所以,这是哪门子忽然转换话题,忒没水平了些。“正是。”
说完只见傅容脸黑如锅底,难看至极,“依照大夫诊治的情况来看,六月底你已有两个月身孕,应当是在来年二月产下他。”
如此说来,便只有一种可能……
“嗯。”薛纷纷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说道:“小豆花出生时并不足月,将军说的不错,我早产了。”
话音刚落,傅容扶在她脑后的手紧了紧,好在他留有理智,不至于伤害到薛纷纷。
“为何会早产?”
“怪我吗?”薛纷纷偏头一笑,凝望着他的杏眸浅浅淡淡,“元宵节我没吃上汤圆,爹爹却将我叫我堂屋去,告诉我一个惊天大消息。我一时承受不住,便昏了过去,醒来时小豆花便迫不及待地要跟我见面了。”
说罢许久见傅容没有反应,她故意问道:“将军想知道爹爹说了什么吗?”
傅容已经大约猜到,大手改放在她后背,两手收紧将她紧紧环在胸口,似乎就此便能弥补她一些。
薛纷纷恍若未觉,额头挨着傅容结实的胸膛低落道:“他说你出事了,还说你负伤了,并且凶多吉少。”
她面色落寞,略有疲惫。
静了许久受不了这凝重气氛,忍不住推搡傅容意欲使他放开,得理不饶人,“所以都怪你,将我吓得早产了。”
奈何傅容将她搂得紧,半天也没能挣开,反而使她后背抵着鹤鹿同春影壁,低头寻上她樱唇不容抗拒地吻住。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可能更新不了QAQ,这几天都很忙,估计20号回去之后就轻松了。
如果不更新我会早早在留言说的,到时候就不要等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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