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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跟我回江林吧。”
成君心猛地一颤,扭头怔怔地看他。芒果味的刨冰把整个胃填得凉丝丝的,喉头也是甜香的,脑袋却一瞬间蒙蒙的晕乎乎,连他的侧脸好像也变得摇晃。
“走吧。”陆仁洲面色如常站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的录取通知书,回去拿给我看看。”
成君杵在位子上不动,仰头望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是有点呆。陆仁洲微微扬眉,“不想跟我走?”
成君眨巴眨巴眼睛,陆仁洲抿一下唇,伸手把她拉起来,对林小光说:“林小光,很高兴认识你!”
“.”林小光“嘿嘿”傻笑。
林小光又咧着嘴冲她笑,红口白牙,她一下子清明过来,眼刀刷地杀过去,吓得林小光身形一抖。
陆仁洲在车里等,成君揪着林小光的后衣领回家。林爱贞还没起来,她看了眼牌桌上的王志强和王爱莲,把林小光拖到房里。可怜林小光七十多公斤虎背熊腰一大块头,被她连挠了几下,手臂很快出现几道显眼的红印。成君恶狠狠道:“你都跟他说什么了?林小光你怎么不改名叫大嘴巴?”
林小光挺委屈的,“你跟着陆哥回家不是挺好的嘛!难道你还打算晚上在外面打地铺?”
成君气得不想说话,把行李塞到他手中,气冲冲地打开门。王志强正叼着烟跟牌友聊政府拆迁的事,看见林小光手里的行李,甩了一张牌,把烟夹在手中,笑得意味不明,“野丫头,刚和男人回来又要出门了,挺忙啊。”
牌桌上的人都笑了,成君跳起来踹了王志强椅子一脚,被林小光拉走。林小光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把她塞进车里,对陆仁洲说:“陆哥,你快把她带走吧,要不一会儿准又打起来。”
陆仁洲向他道谢,也不知谢他什么,总之两人熟稔地称兄道弟,告别后就载着成君扬长而去。两人来樟芗吃了碗刨冰又走了,成君抓着身前安全带看窗外,心底竟生出一种羞耻感,随着车子驶离樟芗,那种感觉就越明显。
过高速路口时,陆仁洲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鸽哨,像只长了翅膀的微型长笛,递到她跟前,“我在英国做的。”
成君把鸽哨拿在手中“哦”了一声,陆仁洲看了她一眼,开口随意道:“你不是一直想学驯鸽吗?趁这个暑假我有空教你一点。”
成君扭头看他,他勾勾唇角,“其实我是希望你能来鸽舍帮忙,钟叔年纪大了,一个人照看那么多鸽子很辛苦。正好你也没事不是吗?我会跟你哥和你妈说好,借你一段时间用用。”
他声音停了一瞬,又说:“等你哥出差回来,你可以回你哥那里,也可以住在鸽舍,你小时候在鸽舍住过,记得吗?”
“嗯。”成君思索半晌,问,“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我问了你说吗?”
“……”
“那就不问了。”陆仁洲看着前方,抬手揉她的头发。
成君垂下脑袋对着手指,敛着眉安静地坐在他旁边。过了会儿,拧开一瓶水,递过去,“喝点水吧。”
……
陆仁洲大概跟钟叔打过招呼,成君一下车,钟叔就接过陆仁洲手里的行李,热情洋溢,“终于来个小帮手了,我早想让你来的,不好意思说。来,给你把房间收拾好了,你小时候还住过一晚上,看看喜不喜欢?”
钟叔把她行李提到房间内,还是那个房间,不大但是很干净,偏冷的黑白色调,家具简单大方,换了一张月白色窗帘,但还是厚重挡光的。
钟叔站在窗户旁自言自语,“有点不对啊。”他问陆仁洲,“我觉得要粉红一点,你觉得呢?”
成君听得一激灵,“不要粉红不要粉红!就这样好,我喜欢严肃点的。”
陆仁洲低低地笑出声,“是男性化了点,晚上带你出去自己挑些喜欢的颜色,把窗帘被单换掉。”他环视了一圈,点点桌子和衣柜,“这个也要换。”
商量好后,钟叔还得意洋洋地从冰箱里端出,用陶瓷碗装好的绿豆沙,嘴里念叨,“很好吃的哟,我特意做的哟!”
记得第一次见钟叔是个严肃正经的老头啊,怎么现在好像变成小孩了?成君含了一口冰沙,抿起唇偷偷笑,被陆仁洲看到,他低声说:“小老头高兴坏了。以后我不在家,你多陪他。”
成君听话地“嗯”了一声,从此过上了极其丰富多彩的暑假生活。这期间,很多事情都是她没体验过的。像三餐在厨房帮忙洗菜摆碗,像等他回家吃饭,像饭毕倒在沙发上瞎扯,像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去洗碗,像睡前互道晚安。
这些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她一直没机会体验,这一回,她一次性都体验了。
成君每天像打了发条的闹钟,五点半起床,换了衣服就“哐哐哐”去敲陆仁洲的门,然后“蹬蹬蹬”上屋顶,熟稔地换水撒豆谷喂鸽子。一群鸽子围在她身边,咕咕咕叫,亦步亦趋,憨态可掬。
她在鸽舍住下,最不开心的要数小灰了。这小东西每日江林樟芗一游的项目,被迫取消。一开始还闹脾气来着,看见成君蹲在地上弯下腰玩其他鸽子,它就跳到她背上,扑腾扑腾踩。成君也不生气,咧着嘴“嘿嘿”笑,任君踩踏。
陆仁洲看不下去了,才把小灰赶走,让它每天跟着大部队出门溜。
他慢慢接手钟叔的活,恢复了早起训练鸽子的习惯。正如他所承诺的,他真的开始教成君一些简单的训练。陆仁洲带着她教幼鸽出入舍门,教她跟鸽子亲近,带她跑步去鸽舍附近做放飞训练。
鸽子的批次不同,食量、训练的程度都会有差别。但陆仁洲没告诉她怎么控制鸽子食量,没教她怎么发指令。他只教她,两个道理。
日复一日持之以恒和成败论英雄。
她跟着他日日早起,按时训练,准时收鸽,迎战鸟归巢,风雨无阻。
他教她识鸽子,观眼砂辨雌雄,辨血统,但他对所有鸽子都一视同仁,在他眼中没有冠军没有败者,只有淘气的小东西。
直到日后她真正踏上鸽坛,将驯鸽作为一生事业时,她才明白,要做到这两点是多么难能可贵。也正是陆仁洲最初教会她的这两点,一路引导她走上了巅峰,被一群同好者推崇,视为真正的驯鸽师。
通常钟叔扫完院子,就会在楼下喊他们下来吃早餐。陆仁洲吃完早餐去上班,她就跟钟叔浇浇花,看看电视,钟叔也会跟她讲陆仁洲小时候的事。钟叔说,陆仁洲小时候也调皮捣蛋,闯了大大小小不少祸,后来迷上养鸽子了,人就沉静下来。
陆爸爸欣慰他这样的转变,所以也不阻止他,没想到慢慢地他竟然把鸽舍壮大到如今的地步,参加比赛拿奖那都不在话下。十几岁的孩子,还被信鸽协会邀请参加会议,代表发言,给一群老爷们讲话,有模有样的。
成君就这样优哉游哉地听钟叔讲话,一天时间就过去了。到了傍晚,陆仁洲如果没回来的话,她也可以自己上屋顶收鸽了。
陆仁洲忙起来,跟叶成程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能回家陪他们吃饭也是常有的事。成君翻了个身,发现外面蒙蒙亮了,就半睁着眼坐起来。想起昨晚陆仁洲十点多都没回来,她揉着眼睛,衣服都没换,就晃到他门口。
敲了三声,没人应。
她又拍了三下,还是没人。“陆哥哥?”成君转门把进去,窗帘是拉上的,只有一盏落地灯亮着,房里朦朦胧胧的。眯着眼环顾了一圈,床上没人,被子铺的很整齐。浴室的门是半开的,玻璃门上透着亮。
她走过去,迷迷糊糊扶着门把,推开玻璃门。浴室里弥漫着水汽,镜子上还看得见细细的水珠。成君趴在门上,然后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眼都瞪圆了,这男人背上的弧线……
她咽了一下口水,愣愣地,“……艾玛。”
水汽蒸笼,陆仁洲拿了条浴巾围在下半身,站在镜子前拿起剃须刀,突然像若有所觉,微微侧头,就看到一颗小脑袋倏地缩回去。
成君直直地转过身子,闭着眼睛,默默地原路返回。摸到房里后,又直直地躺回床上,一动不动。
吃早餐的时候,钟叔见成君一声不吭,垂着头眼神恍惚精神涣散,难免一脸担忧,对陆仁洲说:“你看看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陆仁洲清咳了一下,成君猛地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后,红着脸吃吃地笑出来,“陆哥哥,我做了个梦……”
陆仁洲被牛奶呛了好几口,钟叔忙递了张纸巾给他,眯起眼,狐疑地盯着神色诡异的两人。陆仁洲拿起车钥匙,站起来,“我去上班了。”
成君心不在焉了一天,没想到晚上有更刺激地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