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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璟把傅书言抱下战马时,她身下的衣裙已被血水浸透,傅书言人已经昏迷,高璟手抖得厉害,掰开她的手,才把马缰绳从她手里拿下来。
高璟疯了一样,抱着她最近找了一户人家,大半夜请了一位大夫,大夫是个中年人,看一眼床上的女子,面无血色,唇失血过多,煞白,双目紧闭,状似昏迷,见此情形吓了一跳,看着一旁站着的浑身透着一股冰寒的年轻男子,这个年轻男子绝世的容颜,目光却沉得可怕,死死盯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大夫埋怨的话没敢说出口,轻声道:“太晚了,人都这样了,救不救得活,我不敢打包票。”
冷飕飕的声音从床帐旁站在暗影里男子嘴里发出,“你还想活命,必须救活她。”
高璟双手攥得死紧,骨节发白,十指深深陷在肉里,不知疼痛,他一瞬不瞬盯着床上的傅书言,眼底深深的痛楚。
大夫哆嗦了一下,“我尽力。”
傅书言昏睡,梦境中,她见到前世的父母家人,她迷惑,记得自己穿越到一个陌生的朝代,替一个女子死了一回,重生到那个替身女子的家里,她每晚做梦都梦到回到前世,跟她的亲人团聚,他们一定也很想她,可是见到前世的家人,她应该高兴,为何觉得很悲伤,心很痛,心中还有许多牵挂,傅家父母兄弟姊妹,新婚夫君高璟,她离开他们,好像没有心了,心也丢失了。
傅书言微微睁开眼,昏黄的灯光摇曳,她看见眼前一双熟悉的眼睛盯着她,像暗夜里的星星,高璟手抖着抚摸她的脸颊,喉咙哽咽,叫了声,“言儿,你醒了。”
她虚弱地嘴微张,发不出声音,高璟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言儿,你没丢下我。”
傅书言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放到小腹,高璟一把握住,沙哑的声包含着无尽的痛苦,“言儿,我们还年轻,以后可以再生。”
傅书言的泪一颗颗顺着眼角滑落,高璟的心痛如刀剜,俯身轻柔地一点点吻去她的泪。
原来,荣亲王高睿已做好举兵准备,单等朝廷大军和废太子两败俱伤,发兵征讨,商议已定,通知舅兄罗勇,等荣亲王消息,一同起事,荣亲王高睿惊闻罗勇反了,打着荣亲王的旗号,当下明白罗氏兄妹险恶用心,顿时火冒三丈,回到后宅,罗氏刚迎上前问:“王爷回来了。”
荣亲王高睿一手抽出佩剑,朝罗氏砍去,罗氏吓得尖叫,“救命。”四处奔逃。
荣亲王府下人拦住王爷,罗氏吓得躲在帷幔后,荣亲王高睿拿剑指着她,“你兄长罗勇擅自起兵,打着本王的旗号,这是想致璟儿于死地,没想到你兄妹心肠这般歹毒。”
罗氏吓得哆嗦成一团,结结巴巴解释,“我大哥谋反拥立王爷,没有害死璟儿之心,王爷,璟儿虽说不是我亲生,这些年我对璟儿怎么样,哪一样亏了他?什么东西不是先紧着他,他弟弟们都且靠后,王爷冤枉我,我有口难辨,情愿死在王爷剑下。”
荣亲王高睿是何等人,焉能信她狡辩之词,下人拦着,纷纷跪地给王妃求情,荣亲王把剑扔在地上,“贱人,等本王回来跟你算账。”说罢,怒冲冲出去,准备提前发兵,去京城解救嫡子高璟。
荣亲王高睿走了,高琮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罗氏抓住儿子,“琮儿,怎么办?方才你看见了,你父王要杀了我。”
高琮阴测测地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父王几时把我母子放在心上,心里只有大哥,把妹妹送去大月宛为了他谋朝篡位的野心,他何曾顾念什么父子父女、夫妻情分。”
提到女儿高敏,罗氏怨愤,就是这种怨愤情绪,她听从的小儿子高琮出的主意,让罗勇先反了,逼死高璟,剪除后患,高琮的阴谋得逞的话,荣亲王没有了长子,只能依靠他兄弟二人,还愁将来天下不是他兄弟二人的。
傅书言坐在窗前,院子里树木已枯萎,一派萧瑟景象,她由于失血过多,面色苍白。救治她那个中年大夫,刚为她请了脉。
高璟跟那个大夫隔着珠帘在外间说话,尽管极为小心,声音很低,傅书言耳聪,二人的对话还是飘到傅书言耳朵里。
中年大夫的声音,“世子爷,世子妃命保住了,有句话我不能瞒着世子爷,世子妃当时小产凶险,流血过多,伤了身子,以后子嗣艰难。”
傅书言轻叹一声,这一世以为幸运嫁个好夫君,对自己疼爱有加,古代女人没有子嗣,断了夫家香火,母亲杜氏生了两个女儿,腰杆不硬,父亲沾花惹草,她都没有立场管,自己连一男半女都不能生养,这一世没有子女缘,也断了夫妻缘分。
高璟进来,看她坐在窗前,轻轻走到她身后,拿了一件衣裳披在她身上,柔声道;“上床躺会,你身体虚弱,还没恢复。”
傅书言回过头,朝他笑笑,眼神发飘,笑容凄美,高璟呆了呆,伸手撩起她垂落的一缕秀发,露出苍白脸颊,她瘦得巴掌大的小脸,越发显得眼睛很大,从前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得令人心悸,现在水清眸子暗淡无光,高璟的心揪痛。
傅书言不易察觉地深吸了一口气,“璟郎,我们分开吧!”
高璟愣住了,眼中深深的刺痛,“言儿,你伤心过度,我当你没说。”
傅书言避开他的目光,站起身,背对着他,她声音平静,没有波澜,“璟郎,我懂医术,我知道这次小产对我身体伤害有多大,可能今生子嗣断了,我不能接受你的妾生的子女做我孩子,我其实很小气,求你答应我离开。”
高璟胸脯起伏,突然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头抵在她的肩头,声音因恐慌轻微颤抖,“言儿,我只要你。”
高璟手臂收紧,生怕她跑掉一样,傅书言一动不动,“你不能没有子嗣。”
“要走我跟你一起走,你去哪里我跟你去哪里。”高璟笃定地道。
傅书言贴着高璟胸膛,听见他心跳如雷,傅书言只觉浑身发软,没有一点力气,靠在他身上,像是对他又像对自己道:“等你有朝一日你想放开我,我绝不纠缠。”
高璟轻咬她的耳垂,“你纠缠我,纠缠一辈子。”
她为救他受到如此重的伤害,他的心比她还难过,多少个夜晚他守着她,看她苍白和虚弱,他心如刀割,那日看见她一身的血,昏迷趴在马背上,他脑子当时都懵了,现在一闭眼,眼前一大片鲜红的血,她流血不知多久,却一声没吭,他恨自己,粗心大意,竟没注意到她当时已经小产,他娶她,一心想疼她,护住她,她却为他吃了这么大的苦,他的心比她还疼,她方才说的话,令他害怕,她不是纠缠不清的女子,他怕有朝一日,她决绝离开,从此再也不回头。
高璟贴着她脸颊,连日来的担惊受怕,他嗓音嘶哑,“言儿,你不喜欢这里,我们离开,去你想去的地方,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
他曾说过,他是男人,除了想跟她在一起,他还有别的重要的事,这些日子,当他要失去她时,他快要被无边的恐惧和绝望淹没,头顶的天空都是灰色的,他不想要什么天下,只想要她,不再贪心。
立冬,前方战事终于有了转折,朝廷大军战败,废太子太孙挥师,直扑京师。
高璟把傅书言送到傅府,陪着傅书言住在岳家,在傅家有她的亲人们,更好地照顾她,安慰她。
荣亲王高睿失去嫡孙,更加痛恨罗氏兄妹,看在她是二子的亲生母亲,留下她性命,把罗氏禁足,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前方的战事明朗之前,荣亲王像歇伏猛虎,加紧准备,伺机而动。
傅书言看高璟每日寸步不离守着她,反倒不自在,总在他耳边说,“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男子汉大丈夫当匡扶社稷,救黎民于水火,没的像妇人总守在家里。”
几次三番劝说,高璟看傅书言在娘家有傅家人照顾,倒也放心,跟父亲荣亲王策划举事,招兵买马,备齐粮草饷银,荣亲王高睿父子还按照上次的办法,筹集饷银,粮草和银两采取借的方式,有了上次荣亲王讲信誉,连本带利归还,官员和百姓踊跃借出钱粮。
傅书言东府的大伯借银十万两和上万担的粮食,荣亲王父子亲自过府道谢,东府大爷傅威,豪爽对荣亲王高睿道:“璟世子是我傅家的女婿,自家的事怎能不尽力,如果不够,等我商船出海回来,我还可以筹措一些。”荣亲王高睿千恩万谢。
庆国公傅鸿当日逃出京城,逃到山东府,一路担惊受怕,总算到了山东地界,心才踏实了,回到山东的傅家,荣亲王这次起兵,傅鸿捐赠银两万两,支持女婿。
傅家二爷傅明仁任清平知县,动员所属地百姓,参加荣亲王讨贼大军,荣亲王得傅家鼎力相助。
傅书言自己开方配药调理身体,面上苍白褪去,渐渐有了血色。
高璟这日回房,跟傅书言商议拿出自己的私房财产,资助大军,怕委屈了傅书言,“我想过了,拿出一半的家产,留下一半放在你手里,留着你用。”
“现在大军急需粮饷,我留下做什么,官员和百姓踊跃借出钱粮,自家人难道还藏私?”傅书言道。
高璟拉着她的手,“我早猜到你能答应。”
高璟白日忙筹集粮饷的事,傅书言没事到老太太房中,傅家人后来才知道傅书言小产的事,没看见她当时的危险,傅书言怕祖母和母亲担心,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没敢告诉家人日后子嗣艰难,杜氏哭了好几场,傅老太太心疼孙女,命大厨房每日汤汤水水的给孙女补身子。
傅书言近日早出晚归,高璟有两次回房,看她不在屋里,顿觉慌乱,四处找她,去杜氏屋里,去傅老太太屋里找,傅老太太看出高璟担忧,怕他着急,安慰道;“孩子,没事她出去散散心,你不用太担心,这里是她的家,她能去哪里?七丫头,我最了解,重情重义,放心,她不能一声不吭就走了,离开你。”
这阵子孙女一直煎汤药吃,傅老太太看孙女的情形,知道小产伤了身子,孙女瞒着家人,老太太心疼,不敢告诉杜氏,怕杜氏知道,整日哭哭啼啼的,孙女身体虚,不宜伤心。
高璟回房,看见傅书言从外回来,高璟几步上前,抱住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良久,傅书言咳了声,高璟才放开她,握住她的肩,看着她的眼睛,“你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傅书言看出他眼中的焦虑和担心,解释道:“我把嫁妆变卖了,给大军做饷银,冬季天寒,士兵要做一批棉衣,战事打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以后需要银钱的地方多了。”她考虑再三,把自己的嫁妆能卖的都变卖了,除了京城的铺子和京郊的庄子。
高璟狂跳的心慢慢平复,神经松懈下来,他刚才有多怕,怕她突然消失,离开他,遂把她搂进怀里,“你的嫁妆怎么能变卖?”
傅书言手指在他胸膛画圈圈,“因为我相信,我能十倍百倍赚回来,等以后天下太平了,我除了开药铺,还要开脂粉铺子。”
高璟放下一颗悬着的心,看来是他多心了,她有事瞒着他,令他心慌,他找不到她时,仿佛天塌下来。
八姑娘傅书锦自到山东青州后,看了几处铺面,没定下来,有一处宅院要出手,这户宅院面积很大,位置毗邻主街,傅书锦做主买了下来,囤积药材,许伯进药材源源不断运来,开战时,就像傅书言预料的,药材紧缺,尤其是伤药,价格涨了几倍,有的草药已断货,库存已大量储备,许伯不能不佩服主子的先见之明。
傅书言着手炮制伤药,已进入冬季,北方的冬季寒冷,士兵在外行军打仗,手脚都患有冻疮,傅书言计划炮制一批冻疮膏,携带方便,涂抹省事。
军队所需量大,高璟拨过来一些人,傅书言领着开始大规模炮制伤药。
转眼,到了年根,北夷部在废东宫太子高晟指挥下,攻打京城,京城连日来炮火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