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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纵江行到源头,再往北走去,便不再是大周的疆土。那儿是一片冰凌,长年积着厚重的冰山,朔风呼啸,人迹罕至。
几乎没有人会来这儿打猎,只因为能在这儿存活的猛兽,要么是藏在冰河之下,要么是飞上九层云霄。
冰凌很宽广,在这莽莽冰川之中,却建着一座道观。这座道观处在冰凌最高冰山的山巅之上,高处不胜寒在这儿似乎是行不通。
“师父。”
道观中一身着毛绒雪衣的女孩站在火炉旁,她两手抱剑,向着蒲团上静坐着的老者作揖问候。
“转眼间,又过了一年啊。”老者面容枯瘦,双手也是如柴一般之声皮包骨,看似弱不禁风,但只穿着一身单薄道袍的他,身形却没有丝毫颤抖,“你离开大周也有十来年了吧?”
“十三年了。”女孩答道,雪衣将她身躯包裹的实着严密,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一缕青丝顺着额间垂下,屋外朔风一吹,不禁随着微微飘动。
“你倒是记得清楚。”老者笑了笑,他瞥了一眼道观门外露出的一角行囊,轻声道,“你也该是时候下山了吧?若是我没记错,今日应该是大年初一,可惜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几个铜子给你发压岁钱了”
女孩双眸轻轻一眨,无意间流露些许不舍之色。
她贝齿轻咬红唇,像是下定了决心,沉声说道:“临行前,相知还有一事想问。”
老者面如止水,抬头向她瞥了一眼道:“坐吧。”
女孩点头,盘腿坐在蒲团上。
老者缓缓说道:“十三年前,你父亲手中那一副太极两仪图被人夺去,黑子流落人间不知所踪,至于那枚白子,则是在一位儒士手里,他是大周王朝的大学士,也是国子监的官员,他叫苏秋禾。不过,以你才第五境的修为,想要从他那儿夺回白子,那便是在以卵击石。况且,大周也不会容许你这么做。”
“苏秋禾。”女孩沉默了一会,接着轻声念叨了一声,心里头记住这名字。
“但是。”老者看着她,语重心长道,“苏秋禾只不过是一具傀儡,夺下白子杀害你父亲的,另有其人。”
女孩追问道:“他是谁?”
面对女孩的询问,老者却是摇头道:“他是谁早已不重要了早在十年前,他便已经不在人间,有传言说他死了,死在了长安。”
女子右手按住剑柄,因为使劲太大竟让剑鞘发出声响。
老者看着面色难堪的女孩,她修道十余年,如今已能随心所欲的秉持道心。能让她如此试色,心中已是颇为愤怒。
老者接着又轻轻说了一声:“他还留下了一个孩子”
冰凌的天永远是清澈透亮,万里无云。艳阳高照之下,身着一身毛绒大衣的女孩走出了道观,持剑的手冻得通红,她拾起行囊,踏上了那一条已经铺满冰渣子的石梯。
道观中的老者双目凝视着火炉中那熊熊火焰,自言自语道:“长安,将会因她而掀起一场风雨,但愿人间能够熬过这一劫,毕竟要等那位剑仙归来,还需要些时日。”
她叫叶相知,于长元十九年出道下山。
这一年,她刚满十九。
凌江最近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徘徊在门外的人,明明已经摸到了门槛,却不知该如何下脚,他就这么徘徊着,日复一日地走桩纳灵,却始终没有一丝进展。
大年初一,平海镇上吹来的风中,多了一些春意,尽管寒冬还不算过去,但只要迈过了除夕夜,便是一年之春。
他合上草屋的门板,踩在满地的炮竹留下的红纸上,遥望着远处河山。他也不急着去淘米熬粥,屋里还留着昨夜吃剩的年夜饭,一会等雅儿起床,打起一炉火锅便可以吃了。
他深吸了一口潮汐灵气,开始新年第一天的走桩。
如此反复两回,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这让凌江有些诧异。
平海镇地势偏僻,又隔了好几重大山,即便是走开凿的官道也是山路崎岖,平日里不会有有人起码来往,坐船走水路反倒跟方便些。
马蹄飞驰,速度极快。
凌江放眼望去,那人身着朝廷官服,帽檐上插着一根白色的羽毛,那是一位信使。见状,凌江更是觉得异常奇怪。
按理说大年初一即便是衙门里头都未必有人,更别说只是送信而已。
那人骑马直奔凌江而来,只听得一声嘶鸣,他看着凌江问:“你可是凌秀才?”
凌江愣了愣,旋即点头,“正是。”
他接着说道:“这儿有一封自长安来的家书,本来是要在年前交付与你,但山重路远,出了点差池,故而迟了一天,还请见谅。”
“家书?”凌江一时间没想明白,他在长安也没什么亲戚才是,怎么会有家书从长安寄来呢?
他接过信使递来的家书,随后马蹄声响彻,那人骑着马儿飞快离去,扬起一路烟尘。
凌江凝视着手中的信封,还未拆开,只是看着信封上那六个大字,便已经吓得跟丢了魂似的,差点没让寒风把家书给吹走咯。
家书信封上写着:与儿凌江亲启。
凌江凝视着这几个字,心中百感交集,他迟疑了好长时候,硬是没鼓起勇气拆开一看上边究竟写着什么。
长安赶至平海镇要数月时间,若是写书信虽说会快些,但也快不了多久。尤其是托官府派送,那都是先屯着,等到时候了在一并送出。若是找镖局去送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没官府可靠,况且价钱也不低。
看着这信封上的墨迹,怎么说也得有半年的时间吧。
父亲半年前写给自己的家书,如今过去多少时日了,这叫他怎么敢看呢?自己等了十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一封父亲的家书,这让他实在难以平静。
未几,凌江颤抖地双手将这份家书小心翼翼拆开,他硬着头皮一看,顿时懵了。
只因为这信封里头,竟是空空如也!
这叫他怎敢相信?
“这究竟是”凌江一怒之下,直接将手中的信封捏成一个纸团。
他望着远处的天,满腔的怒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发泄。究竟是有人盗走了我父亲写的家书,还是说这只是某些无聊透顶的小人在作弄?
凌江大口地气息,感觉自己缓和一些后,才将捏成一团的信封摊开,看着上边皱巴巴的字迹,他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这信封,并没有封口!
“有可能是途中掉落了,也可能这根本就只是一场玩笑。”凌江看着信封喃喃道。
可不管如何,这都让他无比恼怒。
好不容易才得知父亲的消息,谁想还未看到眉目,便已经化为了泡影。他并不奢求什么,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父母究竟是否还在人世,他们做些什么,是什么样的人,其实都不重要。
有些时候,哪怕只是一句问候,或是一些毫不相关的言语,都能安抚一个人不安的内心。
尤其是在九叔除了事情之后,他迫切想要知晓自己的身世。
凌江神情有些迷茫,手持着信封低声喃喃道:“长安,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他紧握起拳头,猛地往前挥出一拳,像是要把这一腔恼怒之情,通过这拳头一扫而光。
拳出,迎着寒风的拳眼里,忽然发出一声爆鸣。
尽管很轻微,很短暂,但凌江能听得出来,甚至能感受到,这一拳和平日里挥出的拳头,有些不太一样。
凌江心头暗道:“这是拳劲!”
少年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怒之下,竟然巧合的迈出了这一步,从门外的那人,踏进了门里边,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色。
奚瑶曾跟他说过,只有自己能打出拳劲,才算得上是攀上武道第一重山。当然按照奚瑶的预计,估摸着也得三年五载才能做到,可凌江只花了不到半年的时间。
从一个门外汉,踏进了这一扇门。
若不是他此时所掌握的门道还太少,否则也能够带上那所谓练家子的名头。
奚瑶所教他的这一套走桩,只是蕴含着一套拳法的根基罢了,但打好这一根基,日后练拳或是练腿,都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功夫便能小有成就。
凌江收回这一拳,原地调息了一个周天后,他隐隐听到了一些响动,立马将手中的信封给收起,紧接着便传出了雅儿推开房门的声音。
信封这件事情还没有弄明白,凌江暂时还不想让雅儿知晓,不过他心底里已经有了个打算,等过完这年,自己真得去一趟长安了。
京都城下同样是年味十足。
东皇书院有做洗砚池,相传在上千年前,这儿还不是东皇书院,而是一落魄书生的宅子,他每日在这池边勤学苦练写字,待写完了字,便直接在池子里洗砚。
谁想过了数年,池内的水并没有更换,非但看不到丝毫墨迹,反倒是变得更加清澈见底。
后来书生奔赴长安赶考落榜归来,夜下于池边散心,忽然瞥见池里冒着点点光斑。书生好奇上前一看,是一条锦鲤鱼,鱼鳞上逐渐冒出细小光点,顺着水面汇聚与书生身前。
不出片刻,金色光点化作一个美人儿,而池里的锦鲤,早已不见踪影。
原来,这书生往年所洗入池里的浓墨,都被这锦鲤给吞入腹中。只因为书生写字可谓入木三分,字字有神,这锦鲤经年累月窥伺书生写字,巧合之下竟得以入道。
而后,书生以笔为剑,因锦鲤点拨而踏上修行之道。
书生写得一手狂草为荣,自号曰:狂笔书生。
据后人所述,狂笔书生得道成仙之后,便将锦鲤留在了池里,待有缘人方能寻见。
天上下着皑皑白雪,将洁净的洗砚池染了一层白霜。
苏晓晓手持一只梅枝,站在池边百无聊赖地扭转着手里的梅枝,她双目凝视池面,像是想要寻找着传说中的锦鲤。
“晓晓,饺子好了,吃点吧。”东方太乙端来一盘冒着热气的饺子,皮薄馅大,水嫩的模样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一股浓香弥漫开来。
苏晓晓说了声谢谢,笑着摇头。
“怎么,想家了吗?”东方太乙看着她的神情不太好,疑惑地问。
苏晓晓沉思了好一会,再次摇头,凝视着手里的梅枝说:“我只是想我爹了,还有红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