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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时两个时辰的祈雨仪式总算是结束了。萧少瑜冒雨将皇帝送回宫,这才返回禹王府。五年前他和二皇子萧少璟一同被册封为王,他为禹王,萧少璟为鲁王,皇长子府按制扩建为禹王府,虽然如今已是王爷,他的王府却建得中规中矩,不敢有丝毫逾越,他知道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能有任何一点失误,叫人拿住把柄。
他回到王府书房,在太监的侍候下匆匆换过一身衣裳,甫一坐下,就立刻问道:“陆大人他们到了没有?”陆大人自然是就是陆侧妃的父亲,他的老丈人陆瀚。
太监急忙去偏殿将陆瀚宣了进来,同来的还有定国公韩斌、武安伯孟博彦、户部左侍郎薄元洲、国子监祭酒栾文宣以及都察院副都御史邢安,这几个都是他的心腹,是他争夺太子之位的最大依仗。
其中定国公韩斌的的孙女韩寄柔便是萧少瑜的正妃,武安伯孟博彦的女儿孟云绯和陆清莹一样,是萧少瑜的侧妃。
众人纷纷上前来,行礼道:“见过宁王殿下!”
萧少瑜待他们十分客气,道:“众位大人不必多礼,冒着这么大的雨,把各位大人请过来,是有要事和你们商量。”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所以他便也开门见山。
说话间便有几个太监搬了椅子进来,请众人落座,又上了热茶。萧少瑜端着茶碗,却不喝茶,道:“今日可真是情形危机,若不是陆大人反应机敏,今日一件大功就要变成大错了。”他在权力斗争中浸淫多年也是心思也不可能简单,回来的路上略一思考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武安伯孟博彦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哼了一声道:“这件事若不是鲁王在其中推波助澜,使阴招下绊子,我老孟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众人纷纷点头,那些在人群中煽风点火的人必不是普通百姓,是萧少璟安排进去的,这个大家全都想到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几句,萧少瑜有些伤感地道:“不管怎么说,求雨之事咱们总算是做成了,也算暂时压下了老二他们一党的气焰。不是我这个作哥哥的想要为难兄弟,实在是老二他步步紧逼,本王不得不应战。各位说说接下来,咱们该做什么好?”
国子监祭酒栾文宣劝道:“王爷,太子之争容不得丝毫妇人之仁。王爷是元后所出之嫡长子,理应被立为太子。况且王爷宅心仁厚,心怀天下黎民,若由您来主政天下,必定政通人和风调雨顺,是天下万民之福。反观鲁王,为人心性残忍好杀,若他将来登上大位,必定穷兵黩武,不是国家之福。殿下身系社稷万民,是万万退不得的。”
萧少瑜当然明白既然开始了和萧少璟的争竞,就已没有退路可走,两人之间必须有一人被彻底打倒甚至杀死,这件事才有可能尘埃落定。点了点头:“本王明白的。”
众人又安慰了萧少瑜几句,这才转入正题。陆瀚不由暗暗摇头,萧少瑜为人仁厚慈和,若登基将来会是一个和善的皇帝,可是他心性过于软弱,缺乏一个枭雄所应具有的狠劲儿和果敢,这一点未来将会成为他夺嫡的最大障碍。不过他的女儿成了萧少瑜的侧妃,他已经被牢牢绑到了皇长子这艘战船上,想下是下不来了,唯有拼尽全力为他周旋了。
户部左侍郎薄元洲就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奏折来:“王爷,下官已写好了奏折,一旦张天师祈雨成功,就立刻请皇上封他为国师,掌管天下道教。张天师与您一向交好,又是咱们请来的,到时候咱们在朝中便多了一大奥援。不过这奏折,最好还应以殿下的名义呈上为好。”萧少瑜以王爷之尊立挺此事,张天师必定对他感恩戴德。
众人纷纷叫好,“咱们必要促成此事才好。”
陆瀚听了却是眉头一皱:“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为好!”
萧少瑜本来也有一些心动:“这是为何?”
陆瀚道:“既然各位大人想请张天师做本朝的国师,请问各位大人,这国师之位是几品官,每年有多少俸禄,有没有国师府,具体的职责是什么?各位大人有没有仔细想过?”
众人没有像陆瀚这般考虑的这般细致,一时有些语塞。
陆瀚又道:“殿下,各位大人,你们可知皇上今日见了百姓们跪拜张天师为何会不高兴?”
萧少瑜想了一下:“父皇是否是因为张天师得到了与他同等的待遇而心生不满?”
众人纷纷点头。陆瀚道:“殿下,各位大人,自古以来身为帝王者,最忌讳的就是大权旁落,政出多门。那张天师本来在民间就威望甚高,如今更因为祈雨成功,威望达到了极致。一旦咱们为他请封国师,掌管天下道教,政归皇上,教归张天师,那岂不是相当于在皇上之外又另立了一个中心,到时候圣上怎么想,怎么想一力促成此事的王爷?”
薄元洲道:“国师只管道教事务,不参与国家大政,对圣上没有任何威胁,陆大人多虑了吧。”
陆瀚道:“非也非也。薄大人可知,咱们大齐有多少信道之人,又有多少信道的公侯勋贵之家?”
薄元洲道:“这个老夫不知。”
萧少瑜道:“咱们大齐崇尚道教,百官之中信道者当不在少数。”
陆瀚道:“不但百官中信奉道教者不在少数,加上世代簪缨之家,再有后宫妃嫔,以及文武百官的家眷,到时候全都将张天师视为神明,这将是一股多么可怕的政治力量,不要说圣上会起疑心,若是真有了这么一位国师,就连下官也觉得心惊胆战。”
众人听了全都微微有些变色。陆瀚说得有理,若是嘉和帝想得如同陆瀚一样深,那他是绝不会允许有这么一位国师存在的。
更何况还有一件事大家谁也没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嘉和帝年纪大了,疑心越来越重,若是萧少瑜贸然上这么一道折子,皇帝心里不定怎么猜疑他呢,绝对会得不偿失。
萧少瑜徐徐点了点头:“陆大人所言有理。不过张天师立了这样的一件大功,咱们若是不为他请封,岂不是要得罪了他。有功不赏,将来谁还肯为咱们办事?”陆瀚才华卓著,见识高远,是他这个小团体公认的智囊和参谋,若不是他年龄和资历所限,萧少瑜早就想法子把他活动到重要位置上去了。
陆瀚道:“这件事也好办。咱们不封张天师为国师,却可以请皇上封他的天师道为国教,再请圣上为他上尊号,让他不要呆在京城,可四处开坛传道,请各地官府配合。这样一来,张天师也必然高兴。”张天师未必见得想当官,但是对于发扬光大他的天师道,必然是有着绝大兴趣的。这也算是各取所需。
栾文宣道:“妙,咱们还可在张天师传道途中,为咱们笼络地方官员。这样既可以去了皇上的戒心,咱们也可收获地方上的支持,可谓一举两得。”
萧少瑜听了大为高兴:“是个好主意。咱们要好生研究一下细节。”
第二日,宁王萧少瑜亲自上书,为祈雨成功的张天师请赏。皇上按照宁王的要求,给张天师封了个至圣先师的尊号,又将天师道定为国教,张天师在大齐境内任何州府县俱有传道的权力,官府一律要大开绿灯,积极配合。
张天师领旨谢恩之后,留下一位弟子在京城活动,自己飘然而去。
嘉和帝见他离开了京城,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萧少璟本来准备了一系列的后招,却被陆瀚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打得措手不及,所有的布置全都无用失效了。
除了张天师,这次所有参加求雨的人全都有封赏。宫里专门派了太监到陆家,赏了陆清娴四匹云缎、四匹蜀锦、一套头面和一百两银子。
纪氏笑得合不拢嘴,对于簪缨世家来说,这点子赏赐算不得什么,关键是那份荣耀,那份体面。陆清娴得了张天师的认可,又在祈雨的过程中起了一定的作用,那些关于她的流言,自然也就再没有任何传播的市场,自此消弭殆尽。人人都知道长兴侯府三姑娘福缘深厚,一时间上门提亲的差点儿把陆家的门槛给踏平了。
纪氏也把武进伯府的不愉快暂且抛到了脑后,专心物色起女婿来。
***
纪府。
纪海跪在纪成和陈氏的面前,“爹、娘,孩儿这次是认真的。孩儿考虑清楚了,是真心喜欢表妹,愿与她白头偕老,生儿育女。请两位老人家应了孩儿这一次,去姑母家中提亲。儿子以后必定努力读书,将来一定考中进士光耀门楣……”
张天师祈雨的那一天,纪海也去了。在他眼里,即便是整个京师已经传疯了的“艳压群芳”的九皇子也成了浮云,他的眼中脑中,就只剩下陆清娴一个。心上人那美丽的面庞,翩然的舞姿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无法自拔。
回到家中之后,他一闭眼就是陆清娴跳舞的场景,一连几天失眠,这才冒着被父亲打一顿板子的危险苦苦哀求父母为他上门提亲。
纪成这次却没有对他发脾气,也没有骂他,而是对他说道:“儿啊,不是你老子不想帮你,此前娴姐儿和朱昊的婚事黄了,我也是动了心思的,打算不要脸一回,哪怕是被人家说成是趁人之危呢,就算求也要把娴姐儿求回来给你做媳妇……”那时因为武进伯府在外散播谣言,陆清娴名声受损,纪成觉得自己去求亲,还是有几分希望的。
“可是……”纪成摇了摇头,“娴姐儿这孩子也真是争气,硬是入了贞妃娘娘和张天师的眼,被选中了随同张天师一同祈雨。你看看当时在祈雨台下跳《神弦歌》的都是什么人,除了公主郡主就是皇室宗亲,经此一事,娴姐儿的身价儿立刻倍涨,再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秀才能够奢望的了。”
纪海听得一颗心直沉了下去:“儿子现在只有这一点奢望,请爹爹无论如何帮儿子在姑父姑母面前说项。”说罢连连磕头。
纪成心里也不好受:“儿啊,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你还是回去好好读书,等你下一科中了举人,我一定给你挑选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为妻。”
纪海倔强道:“儿子除了娴表妹,谁也不要!”
纪成不由大怒:“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这样胡说八道,首先败坏的就是娴姐儿的名声。你给滚回书房去,好好读书,若是再叫我看见你这样吊儿郎当,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硬是叫了长随进来,把纪海给拉了出去。等纪海走了,陈氏才愁眉苦脸地开口道:“老爷,这么多年来姑奶奶那边咱们尽心尽力,可是帮了不少忙的,若是您开口为海儿说情,姑奶奶却不过您的面子,想来是会答应的,您何必非得让海儿伤心呢!”
纪成叹了一口气:“正是因为我知道妹妹不好拒绝,我才不能开这个口。咱们都是读书识理之人,说亲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以娴姐儿的人才,现在又岂是海儿能够高攀的起的?明知这门亲事不合适还硬要去说,这是挟恩图报,我怎么能做这样有辱纪家门风的事。”
陈氏叹道:“真是可惜,娴姐儿那孩子我真是喜欢。海哥儿他也着实可怜。”
纪成道:“你是当娘的,你好好劝劝他罢。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日后咱们好生给他张罗一门亲事也就是了。”
***
纪成和陈氏在家里为了儿子的亲事头痛,陆宸和纪氏也在为陆清娴的亲事犯愁。有时候选择太多了也不是一件好事,纪氏在前来提亲的人选中左选右选,总是选不到特别满意的,尤其是上次差点被武进伯府给骗了,夫妻俩这次更加小心谨慎,简直到了惊弓之鸟的地步了。
九月二十,是安平侯幼子钱祥成亲的日子。长兴侯府和安平侯府,一个属于皇长子阵营,一个属于二皇子阵营,不说井水不犯河水吧,也甚少交往。这一次安平侯府却特意给长兴侯府发了帖子,因为陆清娴在祈雨过程中大大地露了一把脸,因此帖子上不但有张氏和纪氏等人的名字,还有陆清娴的名字。
陆家人一商量,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安平侯府敢请,长兴侯府就敢去。第二天,张氏、冯氏、纪氏带着小一辈的陆清苓、陆清娴、陆清茵、陆清蓉和陆清岚一道去了安平侯府。
临行之前,张氏特意将众人叫道身边嘱咐了一番,因为长兴侯府和安平侯府算是敌对关系,叫她们在侯府中万万小心不可惹事。
不但女眷们要去,陆家的男人们也全都出发去了安平侯府。
钱皇后的父亲钱立本是个嗟尔小官,运气好生出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儿。那一年嘉和帝刚刚在权力斗争中胜出,荣登了皇帝的宝座,元后马皇后是个福薄的,嘉和帝刚刚上位不过两个月,就因罹患重病去世,中宫不可久悬,当时后宫尚有几个高位妃嫔,这些妃嫔无不是根基深厚,外头家族势力庞大之辈,朝臣便分成几派各自支持一个高位妃嫔,打算借此谋求政治利益。
钱皇后当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嫔位,虽然甚是得宠,本来是没有机会染指皇后宝座的,嘉和帝却在一年之内将她连升数级,将她从嫔位一路升至妃、贵妃、皇贵妃,最后册为皇后。
众人都说钱皇后能够上位,得益于嘉和帝对她一往情深,前世萧少玹却对陆清岚说过:钱氏之所以能当上皇后,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运气。当时嘉和帝初登大宝,根基不稳,若是让宫中那几位背景深厚、家族势力庞大的高位妃嫔成了皇后,很有可能皇权受到制约,导致大权旁落,所以他才扶持了一个没有什么背景且又十分听话的皇后上台,且又着意扶植皇后娘家的势力,借以平衡其他几位高阶妃嫔的势力。
所以嘉和帝对于钱家势力的膨胀不但丝毫不加以限制,甚至可以说是大开方便之门,钱家才能在短短十余年时间内出现一门两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局面。
这座安平侯府的宅子是皇上钦赐的,原是前朝一位亲王的府邸,钱通得到这处宅子之后,着意加以修建。这宅子本来就大,更是被钱通打造得十分奢华气派,和南安侯府那样的百年侯府一比,安平侯府金碧辉煌有余,却少了百年世家的底蕴,陆清岚一路走一路暗暗摇头。
重活一世她的思路清明了不少,她也看出来,嘉和帝看着十分仁慈和善实际上对权力最为敏感,从前扶持钱家是因为钱家还很弱小,如今钱家却有了一位皇后,两位可以扶持皇子,以及两位侯爵以及军界政界的许多官员,政治势力已经不是一般的庞大,还这样高调,绝对是取死之道,前世萧少玹正是利用嘉和帝多疑的个性设计了连环毒计除掉了二皇子和八皇子。
一众女眷进了二门内宅,被钱家二太太樊氏亲自迎入了大堂。这位樊氏便是安平侯夫人李氏的二儿媳,李氏年纪大了,现在安平侯府的管家权就落在了长媳窦氏手里,樊氏虽是侯府的二儿媳,但却是庶子媳妇,在侯府地位不高,李氏派了这么一个人出面迎接长兴侯府一家子,却是十分怠慢了。
也足可见安平侯府的嚣张气焰。
老太太张氏的脸就有些不好看。想起之前李氏曾登门为武进伯世子朱昊求亲,曾许给自己不少好处,可后来不知为何陆宸和纪氏突然变卦,不肯将陆清娴嫁给朱昊,想来李氏因为此事迁怒自己,所以才派了一个庶子媳妇来迎接,张氏不由迁怒于纪氏母女,不过此时也不便在人家的地盘上发作,只能狠狠地瞪了她们两眼。
樊氏虽然在府中不受待见,为人却颇为健谈,一路上指点着府中的景致给老太太等人介绍,老太太自然是懒得搭理这位庶子媳妇,冯氏和纪氏都不是看人下菜碟的,和樊氏有说有笑,倒也不至于冷场。
今日成亲的是樊氏的小叔子钱鹏,这钱鹏乃是钱通和李氏的幼子,钱通一共四个儿子,钱鹏是最小的一个,也是最受宠的一个。钱通本来立了嫡长子为世子,李氏却因为偏爱小儿子,一直鼓动钱通把世子之位传给钱鹏。
所以虽然今日成亲的只是一个幼子,场面之热闹宏大却不啻于当初安平侯世子成亲的排场。
安平侯夫人李氏正在大堂中招待前来观礼的贵客,就有个丫鬟来报说:“启禀老太太,长兴侯老夫人来了。”
不久前在张天师的祈雨现场,陆瀚反应机敏,破解了二皇子党的毒计,帮助皇长子顺利过关,皇长子在祈雨之事上获得了朝野的一致好评,二皇子大发雷霆,安平侯钱通回到家里也把陆瀚一通臭骂,李氏在拟定请客的名单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把长兴侯府列入其中,那长兴侯的人怎么来的?
李氏不由皱起了眉头,她看着长媳窦氏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家的人怎来了?”
李氏和张氏一样,都是继室。长子钱祥不是她生的,她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子当世子,对窦氏自然是百般看不顺眼。奈何这窦氏十分精明厉害,娘家硬气,又是钱皇后亲自给侄儿选的媳妇,因此李氏虽然是婆婆,可也拿窦氏没什么法子。
窦氏也觉得奇怪,小叔子成亲的请客名单,她也是反复核对过的,怎么会出错呢,而长兴侯府的人没有接到帖子也万万不会厚着脸皮来蹭喜酒喝的。
她态度恭顺,语气平和,不卑不亢地对李氏道:“母亲,今日是四叔的大日子,来者是客,我看还是迎了她们进来,不可缺了礼数。冉嬷嬷,您说呢?”这个冉嬷嬷就是钱皇后派来观礼的。
窦氏是钱皇后选的,冉嬷嬷自然是帮着窦氏的,便道:“大太太说的是。”
李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偏偏皇后的人她动不了也不敢动。窦氏见她不说话,就笑吟吟地出去迎接长兴侯府的女眷去了。李氏一心想害她和她丈夫,她对李氏自然不会客气。
不大一会儿,张氏便带着一家子女眷跟着窦氏进来了。众人客气地上前见礼,李氏刚刚受了儿媳妇的气,正好撒到了长兴侯府这群人的身上,态度十分冷淡。
张氏的脸色不由变得铁青。还是窦氏上前缓和气氛,伸手搀起张氏的胳膊道:“您老今日能来,咱们侯府上下可真是蓬荜生辉,姨母在宫中时常和我说起您老人家,说您宽仁慈和,治家有方,今日见到您可真是名不虚传呢。”
窦氏口中的姨母可不就是钱皇后,张氏连连谦虚,“过奖了,不敢当皇后娘娘如此夸奖。”有了窦氏这句话,今日就算没有白来了。
李氏是个拎不清的,窦氏也是想借着这几句话点醒她,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对同样是侯夫人的张氏不敬,其实丢脸的人是你自己。
李氏这时也有些反应过来,不过让她让步却是不可能。她忽然指着陆清娴道:“你就是三姑娘吧?”
陆清娴走上前一步躬身道:“回老太太的话,晚辈正是清娴。”
李氏看了她好几眼,只淡淡说了一句:“你很好!很好!”也不叫她起身,陆清娴就一直保持着屈身的姿态。纪氏想起她曾经亲自光临侯府和张氏一番密谈,谈完了之后张氏就立即答应了朱昊的婚事,可见李氏也是站在武进伯府一边的,不由脸色就变了。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外头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新娘子的花轿到了。”屋里的人群顿时轰动起来,涌向前面的拜天地的正堂去看热闹,李氏也忘了为难陆清娴,连连吩咐一旁的丫鬟:“快去前面瞧瞧。”
窦氏趁着屋里乱,上前轻轻扶了陆清娴的胳膊一下,陆清娴这才站直了,冲她礼貌地笑笑,窦氏也报以微笑。
众人去了前堂,看完了钱鹏和新娘子拜堂,窦氏将众人安排到福顺堂用饭,张氏觉得受了怠慢,颇为有些后悔,这时却也不便再走。
福顺堂极大,四面环水,此时天气已经转凉,四面的窗子开一半关一半,钱家请的戏班子就在水上唱戏,咿呀呀的,飘进福顺堂,颇有几分意趣。
福顺堂中间用屏风隔开,将未成亲的女孩子们和老太太太太们隔开,免得她们在席间受拘束,又让老太太太太们能听到她们的声音,不怕她们离开了大人淘气,布置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众人找到自己的位置一一坐下。姑娘们那边,陆清娴因为祈雨之事,很快便成了焦点。众人全都对她指指点点的,陆清岚正襟危坐,泰然处之。
姑娘们这边的席位上,主位一直空着,直到马上都要开席了,才有一个穿着大红色妆花褙子有中上之姿的十三四岁的少女姗姗来迟,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的,她的脸色通红。陆清岚扯了扯上次在南安侯府认识的小伙伴——户部左侍郎薄元洲的孙女薄倩如的袖子,低声问道:“这谁呀?”
没办法,平日里和她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小郡主萧琪今天没有来。
薄倩如平日里也是个活泼的主儿,颇得陆清岚喜欢,两人玩得也还不错。她低声对陆清岚道:“她你都不认识?她就是今日新郎官钱鹏的嫡亲妹子,安平侯府的三姑娘钱双了。”薄倩如越发压低了声音道:“她在京中可是个风云人物,仗着自己的嫡亲姑母是皇后,骄横跋扈,经常给别的姑娘下不来台,为了这个安平侯府给相看了几门亲事都没成呢。”娶妻娶贤,谁愿意娶一个祖宗回家供着去啊。这位大概是在京中“名声在外”了,勋贵之家全都避之不及。
陆清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总觉得这个钱双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一时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