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八章、劈荆棘,定风波,天赋我情终有属(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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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零八章、劈荆棘,定风波,天赋我情终有属(肆)

    不知不觉,就已经是冬日了,淮安的冬其实并不算冷,可却是发湿的阴,陆子诺身子虽然渐渐好起来,可还是怕冷得很,慕容謜便将屋里的炭火烧得格外暖些,烘的陆子诺的脸愈发红润。

    炭火铜盆旁边搁着一枝红梅,红艳艳的,瞧得人心里也暖了,热气儿熏着,梅花幽微的香气倒浓了些,暖香浮动。

    慕容謜手里拿一只软毫,对照着那枝红梅细细描绘,鬓角而出,额际盛开,左眼是一朵含苞的梅,掺了点晶莹的白,调色用的是梅花上头集的雪水,红尘里掺着清远梅香。

    软毫一收,笔下的人就睁了眼,陆子诺原本就怕冷,这几日寒潮一来,愈发渴睡,故而眼底还有几分睡意,一只手拢着被,一手撑着额角。

    这景儿原本是没什么的,只是她衣襟半敞,肩头欲露未露,发色极黑,青丝几缕,顺着蜿蜒进领口,好似让人的视线也要探进去一般,窥见锁骨下头一点梅花印,缠绵悱恻。

    慕容謜看着,就默默抽出了陆子诺的绢帕。

    “阿謜……”陆子诺并未尽醒,只觉眼角眉梢有点痒,要伸手去揉,慕容謜连忙挡住,陆子诺也不恼,顺势伸手挂住人的脖颈,贴过去,找个舒服的位置缩好,又闭上眼睛,小声嘟囔:“天太冷了。”

    她这样似睡非睡的样子最可爱,睫毛纤长落着,眉心微蹙,唇却扬着笑,像只讨糖撒娇的小猫儿似的,看得慕容謜直上火,便俯下身来哄着人:“不是说好今儿要陪隔壁家的那个小丫头折花去,诺诺听话,快起吧。”

    慕容謜一面说,一面将陆子诺落在床上,伸手去取外衫的功夫,一回头,就瞧见人还是照原样缩在被窝里装睡,说什么也不肯起。

    慕容謜啼笑皆非,只恨这时候陆紫荀与杨欧宇不在,免得他下次同他们状告“诺诺就像个孩子”的时候,那两个家伙满脸都是“那是你惯的吧”的表情。

    不过说起来,这两人有了新的爱好,就是催促着陆子诺与慕容謜早早要个孩子。

    他与陆子诺成婚也近一年了,不过在要孩子的问题上,他却不急,一来是陆子诺虽然瞧着如今已经大好了,他却总觉得还应该好生调养调养,二来则是因为他们历尽千帆才在一起,不想这样早的要孩子。

    前些日子思雨来,还专门开了调养的方子,要慕容謜一日日的看着陆子诺喝药,她赖着床不肯起,多半也是因为不想喝药。

    到底是要顺着她的,慕容謜也落坐榻上,无奈看着人笑,眼底眸光尽是宠溺:“我知道天冷,可你也不能就这样赖着吧,再说还要喝药呢.”

    话未说完,慕容謜便瞥见陆子诺又睁了眼,刚想进一步说教,话却被人打断,软软的唇堵住了他的嘴,梅香袭来,此刻才觉浓郁,大抵是人本身的味儿,慕容謜有点恍惚,没再说话。

    陆子诺试探性的舔了舔他的唇示好,仰着有些累,不一会陆子诺就缩了回去,愈发像只小猫似的,依旧窝在被窝里。

    倒是慕容謜抚唇似笑非笑,慢悠悠贴了过去:“你说得对,天儿太冷,要么咱今儿就甭起了。”

    ……

    终是开了春,陆子诺越发慵懒,慕容謜有些担忧,便又把思雨叫了来。

    思雨一进门,看见面红齿白的陆子诺,正半靠在胡床上看着书,全然没有生病的样子。便随口一问:“月信可是有日子没来了?”

    陆子诺放下书,想了想:“嗯,差不错推迟了大半个月了。”

    思雨忍住要翻的白眼,搭上脉,随即便说:“有了!”

    “什么有了?”陆子诺还没反应过来,慕容謜已经开心地跑了出去。

    然后,就是杨欧宇与陆紫荀飞奔而来,欧阳战与阮花时随后就到,进了门还摇着头说:“整个淮安都要知道你有喜了。”

    “怎么会?”

    “你家夫君逢人便说啊!”欧阳战笑着说。

    等慕容謜回来,陆子诺问他,谁知他拒不承认,并且严肃地告诉陆子诺:“此事绝不许告诉他!”他的手指着她的肚子。

    看着他义正言辞,陆子诺乐不可支,慕容謜看着她,也终是忍不住淡淡一笑:“你啊。”

    陆子诺有孕七个月的时候,肚子已经大的吓人,这日,忽然觉得胎动剧烈,慕容謜请了大夫,那人却说,这是子诺身体的底子不好,他们是无计可施的。

    慕容謜没有办法,只能传了消息让思雨过来,思雨一来,诊了脉,便略略皱了眉,陆子诺抬眼瞧她,微微抿下唇,淡淡道:“你们都了解我的脾气秉性,告诉我如今情况如何吧。”

    “孩子到如今的月份,生下来也是能活的,你不要担心。”思雨一贯直言,见陆子诺瑟缩一下,便又安慰道:“你原本是身体底子不好,可保下这个孩子,我还是有把握的,只是……”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陆子诺一抬眼,看向慕容謜,也不知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我们用了这么久才在一起,我才不会有事。”

    “我说的只是不是担心什么,而是,你得给我少吃点儿珍馐美味了,孩子太大了,又是头胎,你生不了。”思雨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看向的慕容謜。

    慕容謜挠着头,尴尬地应下,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八月尾的时候,陆子诺终于要生了。

    这些日子慕容謜连半步都不敢离开,偏偏那日,陆子诺差他去买北街的糖人,他回来的时候,便听着思雨在里头忙乱,下意识的就要推门,却听着里头思雨的声音传来:“别进来,快去烧些热水,这里不大够用!”

    陆子诺一开始痛得没那么厉害,倒还是有闲心看着他们都忙慌慌的样子,可谁知前后不到一个时辰,阵痛就愈演愈烈,紧一阵慢一阵的痛,孩子却不见向下走。

    陆子诺痛得眼前发黑,思雨一个人忙不过来,请了隔壁的小丫头来帮忙,可那小丫头没什么经验,不添乱就不错了,一直红着眼圈,低声的不断重复着说你夫君就在外头呢。

    陆子诺听着她说的烦,可一张口,就是一声痛呼,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捉住思雨的衣袖,断断续续道:“若是……有异,舍母保子……”

    思雨瞪她一眼,终于抬手把小姑娘赶了出去,慕容謜在门口守着,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又被关在了门外,思雨看着陆子诺,恶狠狠道:“你别瞎想,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你还得陪着庄主白头偕老,你一死了之,让庄主怎么办?”

    催产汤灌下去一剂又一剂,可除了加倍的疼痛,孩子却没有任何一点进展的意思,满屋子的血腥气让慕容謜更加心慌,到底是顾不得了,推门进来,扑到床边,握住陆子诺的手。

    陆子诺痛得着实没有力气赶他,只低低的唤着,在痛苦里沉沉浮浮,渐渐连周围的人也看不真切了,自己觉着在一遍遍随着思雨的呼唤用力,冷汗混着眼泪往下落,只记着恍惚间思雨将参片塞进嘴里,又将慕容謜拉到一边,一次一次向下推着肚子。

    若是原先只是连绵不断的疼,现在却是撕裂一般,仿佛整个人都要从中间撕开了似的,陆子诺能感觉得到孩子一寸一寸的向下,手指死死的抓住一旁的绣枕,最后甚至将嘴唇都咬的出了血,只觉得身体一轻,连魂魄也跟着轻了一下,便飘飘的昏了过去。

    思雨抱着孩子,擦了擦,便笑眯眯的递给慕容謜:“庄主,是个小郎君呢。”

    慕容謜却不看那孩子,只将他又交回思雨手上,再去看陆子诺,探了好几次的鼻息,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几乎瘫坐在地上:“她没事……”

    于是,自觉被爹爹无视了的小小婴儿,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抗议哭声,新的生活,终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