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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零章、水龙吟,带风伴雨如驰骤(上)
慕容纯却淡淡一笑:“虽然现在是广用人才之际,可如果我说想要铲除门阀,大举征招幕僚,未必一个人都找不到,这崔侍郎应该是清楚的吧。纵然我在这方面需要冒一点险,”慕容纯这几年跟在皇祖父身边学着处理事务,学来一套官腔,再加上他原本就不怒自威,自然更是吓人,倒唬得崔义府这个官场老将一愣,点一点头,慕容纯一笑:“所以我为什么,非选您不可呢?”
崔义府张了张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年纪可以做自己孙儿的青年人将了一军,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不由微微皱眉道:“那你想说什么?”
“我听说了崔侍郎以扰乱公务之名拿了崔崇德,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免被人认为是泄私愤,大人您认为呢?”
崔义府面上却并无异色:“广陵郡王出身皇家,自然无人敢瞧不起您,可崔崇德当年对我极尽羞辱,拜高踩低,甚至在我落魄后,第一时间就将我革除崔氏家谱,如此种种,怎能忘记?”
“就算不能忘记,如果崔崇德真的犯法,自有司法仲裁,但凡崔侍郎插手,便都会让人觉得您是泄私愤,只会让这事越来越大,无法控制。我的确希望能有人助我整治门阀,却不希望这是一个睚眦必报、泄私愤的人。”慕容纯淡淡一笑,做出一个手势,让崔义府先听他继续说话:“瞧不起您的人,难道只有崔崇德一个吗?而您,难道要将如崔崇德一般的所有人,都杀死以平息心中的愤怒吗?您现在并非是想消除门阀,而只是想要报复当年瞧不起您的人而已,若是这样,我为什么非邀您一起共事这件危险的事情呢?”
崔义府面对慕容纯的一连串的询问,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默然不语,半晌才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啊,我在官场多年,却没有郡王通透,崔某今日受教了。”说罢,起身拱手一礼:“郡王信也好,不信也罢,当年被崔崇德瞧不起,臣的确恨他,可在外这么多年,这恨也就渐渐散了,我就想着,崔崇德之所以瞧不起我,便是因为他的门阀权势,门阀制度一天存在,诸如我这样的寒门学子就始终会受到崔崇德那样的贵族子弟的嘲讽。况且门阀自大,在许多地方能一手遮天,若一直如此,怕是大晟有一天就要毁在这些人手中啊。所以我才觉得,这门阀制度,不得不除,故而,在此次解试中便推行了新政。”
“此言甚和我心,不过这事倒也不急,我希望崔侍郎能够想清楚,在我这里,这是一个没有退路的选择,我希望崔侍郎能够慎重考虑,然后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任何抱着一点犹豫,想要退后的心思的人,我都不需要,如果崔侍郎想明白,送信相邀饮茶即可。”慕容纯起身,郞然一笑:“送客。”
柳振阳到淮安的时候,是八月末,听说路上一直快马加鞭,舟车不懈。
一听他先到淮安,陆子诺便开怀一笑,一来对这事儿未曾有什么恐惧之意,二来也为能见到柳振阳而高兴。故而去迎的当天,也不像旁人一般愁眉苦脸,只是笑眯眯的站在码头,望眼欲穿。
见人施施然下船,不由一笑,一拱手:“淮安县令陆子诺见过柳御史。”
柳振阳也许久未曾见陆子诺,只是现下并非两人叙旧的时候,便只是微微一笑道:“陆县令在前引路,我们先去县衙。”
两人在前面走着,众人在后面跟着,终是拉开了些距离,陆子诺方问:“柳御史怎么不直接去山阳的刺史府,而是先到了淮安?”
“明知故问!”
陆子诺灿然一笑:“我这淮安,人杰地灵,此次解试,六人中举,本是大喜之事,偏偏……”
“子诺,你可知为何独有楚州派了御史来查?”
“定是有什么隐情。”陆子诺回答。
“不错!”柳振阳说完却沉默了,陆子诺便知定是机密,于是,也沉默了。
码头离县衙本就不远,很快便到了,一进县衙,柳振阳便留下陆子诺、杨欧宇、刘天铭,屏退其他人。随后侧眸对陆子诺道:“此次解试,各州皆有负面消息,大多是门阀望族,但拍手称快的也不在少数。只因这次算得上是解试的第一次尝试,是中书侍郎崔义府一力推行的。在朝堂之上,本有不少反对之声,但皇上却是颇为欣喜,立时应允的。
可是,别的州上报的都是众生员不满考题,唯独楚州上报的是考官收受贿赂。”
“怎么可能?”陆子诺等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所以,我才来楚州,而淮安有六人得中举人,且解元亦是出自淮安,自然要从这里查起,过三日,我再去山阳。”
“说薛清泉收受贿赂,我绝对不信。淮安薛氏一族,去年年底刚被查抄,那薛寅亦是要秋后问斩的。此时,薛清泉来楚州做主考官,收受贿赂,这不单是要把薛氏往火里推,而是要往死里整了。薛清泉不傻,绝不会在此时犯案,而最主要的是,此人刚正不阿,往其身上泼别的脏水尚有可能,说其收了贿赂,任谁都不会信。
所以,我觉得就算要削除门阀势力,也不能用这样肮脏的手法,陷一纯臣于不顾。再者,如果真要调查薛清泉,京城的薛家势必会极力反攻,从解试开始的消除门阀之路反而会被堵死。”陆子诺分析得条理清晰。
柳振阳点头:“子诺说得不错,这亦是我担心的,故而,临行前,与广陵郡王见过一面,崔侍郎就在其府上。我便问了清楚,薛清泉之事,绝不是崔侍郎所为。崔侍郎怀疑是舒王背地里搞得鬼,因为,这样,不仅会使薛家与太子、广陵郡王彻底决裂,亦可以将刚刚推行的解试改革一招覆灭,实为一箭双雕的恶毒计策。”
听到这里,陆子诺的眉头紧锁:“如此一说,确为可能,那我们该如何应对这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