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登科日,曲江千树发寒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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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七章、登科日,曲江千树发寒梅(上)

    日头高高挂在蓝天之上,阳光如同先行的圣人,一阶阶登上重檐庑殿顶,三重汉白玉须弥座式台基。向下,梁栋外包沉香木,大门之前,左刻金龙盘旋,右刻白虎造势,虎啸生风,龙起生云,庄严威仪!

    广场偌大,经由阳光拂照,整个广场犹如一面打磨光滑的铜镜,每一块地砖皆反射着耀眼晶莹却不刺眼的阳光,竟是每一块皆由汉白玉铺就。金钟撞响,远远传开去,似遵循远古而来的古朴与沧桑,迎面汹涌,厚重悠扬。

    这是太庙,是自古以来君王祭祀的地方,亦是今日登科授礼之所在。

    上午刚考完试,分得了宿舍,结果,行李只来得及放进去,便被集合来了太庙。

    今日的登科授礼竟和国子学开学典礼放在了一起,难道是因为慕容纯?

    陆子诺一边想着,一边随着众监生下跪行礼,身边是张云城,即便今日是授礼,他依旧面色淡然的不似凡人。

    跪礼拜后众人起身,两三成堆,悄声说着话。

    听说陛下可能回来,所以慕容纯不在,狐狸李钊自然也不在,陆子诺一个人无聊得很,回头看看张云城,那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再看其他人皆敬而远之,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怎么就混成了这样?

    在国子学之中,杨欧宇与李钊分庭抗礼,李钊是慕容纯的人,杨欧宇不知道慕容纯的真实身份,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家大业大,财大气粗,招揽不少学子站在他那一队。

    刘天铭倒是硬气,摆明了只站李钊这队,其实是为了慕容纯。

    陆子诺常与慕容纯和李钊在一处,自然是被算在慕容纯这边,她的本意是与其他人都打好关系,可人家不同意,她也没法子。

    她觉得有点无趣,第一次在人群里生出点寂寞的情绪,她骨子里骄傲,既然知道人家不会理,她也根本不会凑上去。只是陆子诺自然不会长久寂寞,还没等她运气将自己从寂寞里拔出来,就听着后头有人唤她。

    “子诺,”

    她在这边想着事情,一回头就瞧见柳振阳正站在身后,他今日穿着一身正服,极正的大红色,白玉为冠,好看是好看,只是平日柳振阳所着衣衫大部分时候闲散随意,根本没有如此正式的时候,平白生出的距离感让陆子诺微微皱了眉头。

    “想什么呢?”柳振阳伸手,毫不客气的将陆子诺从梦境里打出门。陆子诺一皱眉,却又一咧嘴,得,不知道是不是被柳振阳打习惯了,他这么一拍头,倒将距离感驱散了,看着柳振阳只觉得像穿上衣服的猴子,怎么瞧都是怪。

    “想你今天怎么这么丑。”陆子诺懒洋洋的,又怕人听见,踮脚在柳振阳耳边说话,几乎整个人吊在柳振阳身上,仿若是杜若的气味,又似是山涧旁无人得知的一株幽兰,柳振阳竟觉自己未饮酒却已然迷醉。

    罪魁祸首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明白柳振阳怎么能不反击,伸手在他面前晃一晃:“怎么啦?是不是觉得我太好看了,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哈哈哈,这位小兄弟当真有趣。”

    柳振阳未待说话,就见不远处有一人风风火火而来,他亦穿着与柳振阳一样的大红袍,可却没有柳振阳温文尔雅的气质,反而是像团火似的,忽的一下烧到面前,灼得陆子诺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五官犹若雕刻,眼极黑,深邃若海,却又明朗若阳,矛盾,却又恰到好处,如与柳振阳站在一处,好似一个是水,一个是火,两个人之间看着极为矛盾,却又觉得就应该他俩才能旗鼓相当,理解彼此。

    “柳兄,不给我介绍一下?”他看着柳振阳一睨,却又不等柳振阳张口,自己便一拱手:“在下刘延锡,不知小兄弟是?”

    刘延锡与柳振阳一般年纪,叫陆子诺一声小兄弟也算得当,只是柳振阳平日里大多叫陆子诺名字,所以这时候她听着,怎么听怎么别扭,总不能回一句刘大哥,也太不文雅了点,刘兄弟更是难听。

    柳振阳瞧着陆子诺不动,就知道她脑子里肯定又升起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上前一步,笑道:“这是今年同为国子学登科的刘延锡,你二人彼此呼名便可,不必在乎那些虚礼。”回头又向刘延锡介绍道:“这是国子学新生,我的邻居,陆子诺。”

    提到邻居两个字,陆子诺恍然大悟:“那日的醉鬼就是你!”

    原来,刚搬进陆宅那日,恰巧是国子学的旬假,不仅与柳振阳认识了,夜半陆宅门还差点没被一个醉鬼拍碎。那醉鬼武功不错,把翟仙都一下拍飞了去,非要嚷着要喝酒,他当时头发散着,左手拎着酒坛子,右手拎着明晃晃一把长剑,最后喝着喝着还在陆子诺门口砸了酒坛子,耍起剑来。

    陆子诺困得不行,赶又赶不走,索性撂挑子不管,让那人自己耍酒疯去,她则收拾收拾,回屋睡了。结果第二天早晨起来外头一片阳光明媚,别说人影,连酒坛碎片都没有。

    翟仙后来说醉鬼是被柳振阳捡走了,柳振阳一说那是他的同窗好友,本是说好改日介绍给他俩认识,没想到这一改日竟拖了这么久。

    陆子诺忍俊不禁,将这事儿说与刘延锡听,眼看着刘延锡的脸色从红便青,从青变绿,哈哈大笑。刘延锡仍佯装强硬,大手一挥:“年少轻狂,谁没做过几件蠢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柳振阳莞尔,在一旁凉凉补刀:“不知前几天在醉冬楼醉得酩酊,砸了人家古董花瓶的是何许人也?”

    刘延锡当下一转脸,像一个少年似的将眉头皱成一团:“你说了不告诉别人的!”

    他剑眉飞扬,眉眼皆是深黑,这样一来,倒像是戏曲里乌呀呀的张飞,只不过白了点,他瞧着老成可与柳振阳说起话来,简直是个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