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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赶出去
顾宁笑道:“秦大哥,秀瑶,你们也去看看吧,浩然一番好意。”只要秀瑶和秦业跟着他们走一趟,以后再来卖粮食卖布,自然就跟以前不是一个待遇的。
秀瑶没想到这层,因为她压根就没想过要走后门赚人家便宜,而且她卖布还是去的林记布庄呢。
秀瑶和秦业也去看了看,那里的伙计和管事如今对冯浩然果然不比从前,一个个都恭恭敬敬的,看到秀瑶和秦业这两个乡下人也没有轻视。
大家累了就在粮店后院的葡萄架下休息,顾宁说让冯浩然陪他去大清河沿岸走一趟。冯浩然好奇道:“顾宁,你去那里到底要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呀,不就是条河吗?”
顾宁笑道:“你看它只是条河,可它却是你们县的救命河。一旦泛滥,那就是大事件。去年我上京跟张大人聊起来,他说是应该在这里建渡口呢。”
秀瑶听见了问道:“那是不是会侵占百姓的土地?”
顾宁摇头,道:“不会,沿途有不少荒地,足够用的。建好了以后,这样东西的河道也能通起来。”
秀瑶笑道:“要致富先修路,果然是这样的。”水路也是路。
顾宁笑微微地看着她,点点头,秀瑶又叹道:“不过我们那里好多地方就被水围着,水患厉害,有的地方呢,又没有一条可以长久用的河,用水也是个麻烦事。”
顾宁表示感兴趣,让她说说看,秀瑶就道:“比方说我们那里的沙河村,周围有三条河,一下大暴雨就麻烦。而我们桃源村呢,就没有一条河,水渠修来修去都到不了我们那里。”
顾宁点点头,笑道:“我记住了。”
秀瑶怅然地看了他一眼,他又不是县老爷,记住有什么用呢。
冯浩然笑道:“对了,瑶瑶,你还不知道吧,顾宁现在可是举人了。哈哈。没想到吧。”
秀瑶和秦业都是一惊,那么年轻的秀才,他们就够仰慕了,居然——是个举人了!
顾宁忙道:“不过是考着玩的,又不当真的。”
还不当真?!这是要让那些考一辈子都考不上的学子们吐个对穿肠吗?秀瑶和秦扬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要是二显和扬扬也能这样就好了。
冯浩然看那兄妹俩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不禁又笑道:“告诉你们吧,如果不是家里老人过世,需要守孝不能继续考,顾宁现在已经是两榜进士做官了呢。”毫不意外地,又收获了秀瑶和秦扬的惊叹声。
冯浩然哈哈大笑,拍了拍顾宁的肩膀,“顾宁,我们都佩服你得很呢。”
顾宁从秀瑶眼睛里看到了惊艳和赞叹,不禁笑道:“别听他瞎说,没有那么厉害,两榜进士也不是很好当的。”
晌午的时候,秀瑶提议请他们吃面,王老大的面,干净又好吃。顾宁和冯浩然都没拒绝,冯浩然喜道:“瑶瑶请客,我怎么也得吃三大碗。”
秀瑶打趣道:“你吃十碗我也请得起,就怕你的肚皮撑不起。”
大家哈哈笑着,一起过去。
吃完饭,大家聊了一会儿都感兴趣的话题,秀瑶和秦业就告辞,然后去篾匠那里将已经做好的麦绰子装车带回去。
两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姥娘家,将麦绰子给他们看,教柳升学会使用。大家看那么好用的东西,忍不住张罗一下,去地里试试看。
柳升学会了,拉开架势,“呼啦”就是一片,再呼啦又是一片,一次至少能割掉六垄麦子,他欢喜地喊道:“好东西,好东西呀!”
柳起几个也要试试看,结果他不管怎么用,总觉得不那么顺手,只得道:“看来我太笨了,学不会。”
另外几人也学了一下,现在有挡子挡住,倒是不太会伤到腿,不过因为也重了一些,有些人就更不会用。柳升欢喜道:“哎呀,看来就是给我配的呀。一天十亩地,那咱家都不够我割的呢。你们可都大猪头肉给我伺候好了,挨家抡着我去给你们割麦子。”说着就笑起来,大家也欢喜。
秀瑶又请三姥爷做几个小木轮的小木车,可以把矮粗的大筐子放上,这样麦绰子收了麦子就倒进大筐里。小车可以用一根绳子拴在钐麦子的人腰上,等满了,就有人去换大筐,将麦子推去场里。
三姥爷连夜做好了几个,秀瑶拿走,让他们接着做。麦绰子秀瑶也留下三套,让他们教人用,如果有要买的就统计了数量去张篾匠那里拿。
现在是八百文一套,不管关系亲疏远近,都是如此。当然不买的可以租,一天五十文,能收割十亩地,也很划算。只是如果不会操作的,非要使用,伤了刀,或者自己各种乱操作割到了,那卖家是不负责的。
秀瑶跟姥爷等人商量好,然后第二日就和秦业赶着驴车回家。
过了十来天,转眼芒种节气到,家家户户要抢收小麦。
秀瑶让秦业又去了一趟县里,把二十套麦绰子拿回来,只等着自己家的招牌一出去就可以卖钱。芒种还没到,秦大福看家里有块麦子已经熟了,他就张罗着去试试。秦大福对那麦绰子感兴趣,去苜蓿地里练得很熟了,手直痒痒。
芒种前两天,秦家就祭镰,放了大鞭——秀瑶说为了吸引大家注意,然后一家人都兴冲冲地去了麦地。另外自然有好奇的人也跟着去看,就见秦大福腰上拴着一根绳子,拖着个大匾箩,手里抬着个什么家什儿,就看他手舞足蹈地在地里忙活着,然后“嚓嚓嚓”,一片响声过去,那麦茬就光溜溜地露出来了。
而麦穗和一截麦秆就落在了那个鸡窝笼一样的东西里,那东西前面还有个大镰刀头,麦穗落进去,满了,秦大福回头就倒进大匾箩里。
这么一笼一钐,一片麦子就没了头,有心人数了数,起码六垄左右,大家都惊呼起来,奔走相告,纷纷嚷着来看老秦家变戏法。
秦大福那个美呀,小粗腰一扭,双臂一动作,嚓嚓嚓地就割了大片麦子。大家眼瞅着他一个来回过来,一亩地去了少半,再一个来回,大半没了……
“大叔,一天割多少呀!”
“十亩地!一百钱文我给你们割了!”秦大福吆喝着,继续割麦子,一边割一边还好心情地唱起了曲子,边唱边合着拍子,这麦子割得就更带劲。
有人跃跃欲试,就问这东西哪里来的,多少钱,秦业一一解释,八百钱一套。大家就说贵,秦业笑道:“不贵呢,可以几家合买一套,一天十亩地,你自己家也使唤不完,合用的话划算。”
有一些人一合计,立刻就要买,秦业就回去给他们张罗,还得负责教会一个人。许二妮看见自然也心动好奇,想试试看,她对秦业道:“爹割麦子怪累的,不如我去。”
柳氏听见了道:“你一个女人,去干什么,咱家现在干的完,就不用女人下地,你歇着吧,做做饭就好。”
许二妮却闲不住,就去地里往场里挑麦子。
如今有了这个,连秦显都不用休假了,不过秦显还特意回来看了看,回去跟学堂里的人学,有好奇地就趁着休息的时间跑出来看,连呼过瘾,纷纷想办法买一套送给家里。
有会做生意的,立刻就买了去,六七十文给人家割十亩,家里买不起的让人帮忙割还是乐意的。而秀瑶原本也不是真想自己家去给人家割麦子,不过是个噱头。为了让买她麦绰子的人能赚点钱,如果找她家去割麦子就是一百文,租用家什儿就是五十文。大家算算,还是直接找人割划算呢,一天十亩,才七十文,这要是天气不好也不怕的,转眼工夫就到了场里了。
秦大福兴奋得很,自己家割了,又去给老秦头家割,老秦头也会算账,就让秦业拿一套来给秦二贵,让秦二贵出去给别人家割麦子,十亩地收七十文。
不过这么一整天割也不是轻快活儿,秀瑶就跟秦大福道:“爹,你就把麦绰子给俺三叔,让他自己割,干嘛非得你去?这东西累得很呢。”
秦大福笑道:“我这不是觉得新鲜嘛。”
秀瑶道:“那也不行,你要是再去割我就不让你用了。”
秦大福只得道:“好好好,我教你三达达。”
秦三顺却怎么都学不会,不是这里不对劲就是那里不对劲,看着明晃晃的钐刀他又觉得不安全,轮了两圈就撂挑子,不想钐麦子。
老秦头看着不吭声。
有了这套收麦神器,家家户户都轻快了很多,就算没有七十文钱的,只要家里有鸡蛋有鸡,也是可以的。自己家又省力又抢了时,免得一场大雨将粮食糟蹋了。
麦收还没完,张篾匠那里的生意好得不得了,他还找了人帮忙,很快秀瑶的本钱就回来,也跟着赚了不少钱。就算后来别的篾匠也会做,但是大家还是认张篾匠,毕竟秀瑶是在那里买的,他们都觉得秦秀瑶买的地方,那肯定是好的。
不过别地也有做的,特别是一些大户家,自己家就有篾匠,买了秦家的一套回去,很快就能复制出好几套来。不过还是冯浩然说的那个问题,自己家种地的人家喜欢用,那些帮工却不肯,十天的活儿一天干完了,那九天吃什么?哪里去赚钱?
可人家秦二贵等人帮人割麦子,七十文十亩,简直是便宜的跟白捡一样,以前如果请人一天都要三四十文,一天一个人也就是割半亩多点。
这样以来,那些家里没有什么地,靠给大户帮闲干活的人几乎要失业了,便开始有人闹事,帮大户家干活的时候不肯用麦绰子。
而大户家自然也生气,如果不用就雇别人,那些去赚钱的就会被人打。老秦头本来也叫秦二贵去周家帮工,被秀瑶拦住了,不许去,秦二贵倒是听秀瑶的,老秦头气的慌。
谁知道后来周家和那些帮工的打了起来,去帮忙割麦子得被打了很厉害,他们又庆幸听了秀瑶的话。
而秀瑶怕有人迁怒他们,就叮嘱家里人不要落单行动,也不要随便出去走,大家都在一起干活就好。毕竟村里人都得了他们的实惠,大部分人会帮着保护他们的,那些纯帮闲的也不敢在村里跟村民闹事。
最后还是顾宁给冯浩然出主意,实行了秀瑶那个承包制。冯家上行下效,实行了地亩承包制,那些帮工的,收完十亩地一共给两百文,虽然比以前少,可他们也能使用麦绰子。而且早收了,他们还要帮忙种地,除草……照旧也有钱,闹事的才渐渐地少了。
最主要的是满足了那些带头闹事人的欲望,事情很开就压下去,没有恶化成大片的对立。
冯家做得好,得了知县老爷的夸赞,老爷子高兴,少不得又夸冯二奶奶和冯浩然。
冯二奶奶得了实惠,对秦家自然更亲近友好,也大方,还冯掌柜来送了端午节礼,给老秦家大大地长了脸,让张氏在村里着实扬眉吐气了一会。
尤其是周家,看老秦家的眼神,也越来越热切,甚至暗含着一点嫉妒。
麦子收得快,农耕农种的时间就绰绰有余,秀瑶让爹拿出五亩地来种他们从冯家拿回来的玉米种子。秦大福现在可是听媳妇闺女的,被老秦头说他是个老婆孩子奴,没有老秦家的样子。
玉米的种法和棉花差不多,耕地、耙地、养肥,然后牛拉着犁具川垄沟,一人端着种子瓢点埯,一埯三粒浸泡过的种子,还加了其他能够驱虫的东西。点埯的人点上种子,顺便还要用脚踩一下,将种子踩进去,然后后面再跟一个撒肥的。因为种子被土盖了一下,撒上肥就不会烧到种子。
最后再牵着牛,套上耙,将垄沟耙平就好。
当然还有个最关键的因素,是老天爷给脸,雨水充足。今年也亏得有秀瑶家卖出去的麦绰,收麦子速度快,期间下了雨也不怎么怕,只是麦子干了交了地租之后雨却又不下了,好在地里还是湿的,种谷子不耽误。
种完了地,农家又能歇息一下,老秦头就把秦大福柳氏叫了去,商量着分家。
张氏是高兴得很,想着把他们一股脑都赶出去,自己清净。现在她是最喜欢那句话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
秦大福如今学乖了,爹娘让干活就干,但是话呢少说,尤其是可能让媳妇不乐意的话。这一次收麦子他出力出得有点狠,现在还腰酸背疼的,他也没站着,就坐在一只草墩上。
老秦头今天惬意,春天也秧上了地瓜,麦收也是让大房帮忙的,夏种一点没耽误,老天爷给脸,他乐滋滋的。他吧嗒了两口烟袋锅子,道:“本来春天就该分家的,不过那时候忙活着种地,又是大业成亲,我就没说。现在也忙活了,咱们就分家吧。”
看到大房分了家日子过得那么好,他如今一点也不想那些什么父母在不分家的话了,甚至村里好多人都跟着学样也分了家,如今分家都是一种时尚了。人家说的好,反正也不是那种高门大户,有什么大名声大家业,都想着分点,不过是寒门破户的,没什么好盼的,分了家各自刨叉看造化吧。
秦三顺和三婶满脸的不高兴,虽然以前他们想分家,可现在分了家就得自己干活,这还不说,分了家就什么都没有。
老秦头就把家里的东西说了说,柳氏听比自己当年被分出去好很多呢,起码粮食还是平分的,她也没吱声。老秦头又道:“刚分出去,你们也没什么,我也再干两年。我今天五十九岁,等我六十二岁,你们就开始商量养老吧。我那时候还能干,不用你们伺候,等我七老八十就再说。”
秦二贵道:“中,就这么分,比俺大哥那时候好多了。”
秦三顺冷笑道:“哪里好了?大哥那时候三大爷家给的房子,二大爷家给的家什儿和粮食,咱们有什么?谁给?”
老秦头道:“你三大爷也不是白给,是你大哥租的,你二大爷的家什儿,你大嫂子也还了钱的。”
秦三顺还是不乐意,道:“要是分家也中,就把大哥家并进来,咱们重新分,这样才行。”谁知道是不是爹娘偏心,把藏着的银子和钱都给了大哥家?要不大哥家能这两年就好起来了?又盖大屋又说媳妇的?
柳氏气得冷哼一声,却也不接话,秦大福也不说话,单看老秦头。老秦头可知道厉害了,他道:“你大哥那是他们自己挣出来的,当年分家的时候你们都在,人家什么也没拿,粮食就够吃一天的呢。”
三婶突然道:“那俺娘藏的那些钱,就不拿出来分?”
张氏一听火了,“放你的屁,我什么时候藏钱了?你们不吃还是不喝?”
三婶道:“以前俺大嫂子和大业赚那些钱,都哪里去了?还有呢,家里以前也有钱的,怎么就没了?”
张氏骂道:“放你娘的屁,你交了几个钱来?你大嫂子和大业挣的你要得着吗?你没赚钱,倒是花得多。”
三婶瘪着嘴不吭声就看二婶,二婶一直要说话,却被秦二贵狠狠地瞪着,一时间不大敢。这两天秦二贵就跟她说了好几次,说爹要分家,分家的时候让她把嘴闭紧,否则他休了她。
二婶就怕被休。
秦三顺还嚷嚷要大房拿东西出来一起分,否则不公平,爹娘偏心,“我们连地方都没得住,就这么出去,住在哪里?”
张氏怒道:“你大哥当年也没地方住,还不是自己张罗。”
秦三顺两口子连连冷哼,就是不同意。
柳氏慢悠悠地开腔道:“我还带了分家的单子呢,不管我现在有什么,当时分家的时候你们是什么都没给我的。我的嫁妆都给三小叔你成亲用了,你们屋里的衣柜衣箱都是我的,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虽然当初二嬷嬷帮着要回来一些大件,可有一些还在三婶屋里呢,她死活不肯往外吐。
柳氏也不想计较那些,见他们咄咄逼人,便也重提旧事。
三婶尖声道:“想得美,那是我成亲的。谁拿了你的嫁妆你就问谁要。”
张氏脸色骤变,气得直打哆嗦,“赶紧给我分家,别整天气我。”就算她脸皮厚,用媳妇的嫁妆,说起来也是丢人事,这事儿二嬷嬷可没少嘀咕她。
柳氏继续道:“我们借钱给大业看病、嫁闺女、娶媳妇、盖房子,现在外面还欠着一百多两银子,我们可曾向你们开口求一个钱了?你们总觉得我们盖房子了,娶媳妇了,怎么就没想过我们是欠了钱的呢?之前说让我出钱买牛,可我们家到现在还在租牛呢。爹娘就该儿女养,我们养也是应该的,可我们有爹娘有子女要养,却没有再养兄弟和兄弟媳妇的道理。你想要我们的东西回来一起分,那先把这一百多两的债给我们分了吧。”
秦三顺翻了脸,“那一百两银子是你闺女自作主张,让她还,管我们什么事儿”
柳氏冷笑道:“那我们的钱和家什儿,管你什么事儿?你想让我们回来重新分,你倒是想得美,只想分东西不分债。”
秦三顺气得一拍桌子,呼啦站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忍你很久了,你来了以后,这个家就不是一个家了。以前俺大哥多孝顺多疼我们。现在可好,抠搜的一个钱不舍的往外拿,不都是你挑唆的?”
他指着柳氏鼻子,瞪圆了眼,凶巴巴地一副要揍人的样子,柳氏却无惧,冷冷地瞪了回去。
秦大福见状立刻呵斥道:“三顺,你干什么?还敢打你大嫂子不成?”他一下子把三顺推开,站在自己媳妇跟前挡着她。
秦三顺讥讽道:“大哥,你看见了吧,你小时候怎么说的?你说一辈子保护我们,就算娶了媳妇也不会对我们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