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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缺少足够的锻炼,也无拿得出手的资历,要是一下就让马忠独领一军,哪怕对他百依百顺的吕布肯定不会反对,也会扰乱军中秩序,叫不知情者心生嫉妒,并不服气,那随时乱套,反倒不美。
燕清明白不能揠苗助长,便忍下心急,干脆将马忠派去邺城,命他设法将沮授或是田丰抓来。
然而哪怕是深知马忠能耐超群的他,也没想到对方如此高效,这才去了两个多月,就顺顺利利地从那滩浊水里,逮来了沮授这条晕乎乎而不自知的大鱼。
燕清愿意费这么一番功夫,将沮授逮来,非是想劝降于对方;与这恰恰相反的是,他既然采取了这种手段,一开始就不能指望对方能为自己所用了。
充其量是想着保住这因明珠暗投,而最后令人惋惜的不降受死的智士,且大幅度削弱袁绍的实力。
具体怎么安置他,就跟荀彧程昱等人的待遇差不多:好吃好喝有书看,养而不用,直到大局落定。
沮授这人颇有文人气节,也有不爱变通的迂腐。只侍奉过两个主人,一为前冀州刺史韩馥,二便是绣花枕头袁绍了。明知道袁绍志大智小,色厉胆薄,忌克少威的缺点,在他不肯听自己劝告,执意去涉险地时,预料到此行凶多吉少,也只是黯然散尽家财,然后陪其孤注一掷。
等袁绍于官渡惨败,面对好声好气劝他投降的曹操,沮授却是心灰意懒,宁可选择领死不降。对光明正大地击败他们的曹军姑且如此,现燕清所用的手段可谓卑鄙,袁绍又看着暂还有救,沮授又怎么可能愿改投吕布,另择主公?
这些大才,是注定暂时只能砸在自己手里头了——既不能,也不敢去用。
尽管难免感到惋惜,可一想到失去他们的曹操和袁绍所蒙受的损失才叫巨大,燕清的心里就平静多了。何况就目前看来,万分值得庆幸的是,吕布营中谋士称得上够用:就跟拔萝卜似的,名士为友人举荐的益处逐渐体现出来了。
原先稀缺的治理内政的人才不知不觉就网罗了一大堆,那些个空缺总算是安插完了,拿下兖州后,换掉那班人马的动作也当小心缓慢,断急不得,省得触碰各阶级人士的敏感神经,是以不算着急。
就是在多线作战后,才暴露出了一直存在的问题:能独自领兵打仗,智勇双全的将才还是太少。真打起仗后,身为两州州治的许县与寿春就各需一名堪独当一面,又足够忠诚稳重的大将看着,披荆斩棘的头阵倒可以交到新人手里,起到磨炼的效果。
帐中如今阵容异常华丽,猛一眼看去,就有诸多在后世广为人知、金灿灿的名将,譬如刚完成充当吕布替身使命不久的虎痴许褚、有周亚夫之风军纪严明的徐晃、匪气未脱得连自家主公都给乌龙射伤的甘宁、从母之令投来的神射手太史慈、出神入化的狙击手马忠,被誉为江东双璧的孙策周瑜……
哪怕因目前可被放心委以固守后方的极大重任的,只得高顺、张辽和赵云三人,多少有些烦恼,可跟无人可用相比,着实是幸福无比的了。
好在战事频频,升迁得也快,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赵云,不过一年功夫,就从公孙瓒麾下默默无闻的跑腿小将,经吕布副将的位置后备受重用,一跃成掌控三万骑兵的大将之一,可谓平步青云,不知得多少人钦羡。
在拿下之前在扬州作乱的那一干黄巾后,吕布就立即上折,请小皇帝同意他给诸将所表的官职。等燕清最近问起,才知道赵云已经超过了他在史上的长坂坡、七进七出救下刘禅后才得到的牙门将军,这一杂号将军的官衔,直接跟高顺、张辽等追随吕布已久的旧人一起,正式位列重号将军之一,是为镇南将军。
燕清虽知吕布在他的频频劝说下,变得愈发重视论功行赏,赏罚分明,也没想到赵云如此卖力,以至于立下的战功异常之多,着实称得上飞黄腾达了。
也是吕布狡猾,趁着君臣关系最密切的时刻,从刘协那捞多了好处:皇帝受张绣谗言影响越深,就越不可能答应他们的请求,更不可能像之前那般有求必应,把朝廷一堆空缺的官职大方地派给吕布的部下了。
尤其还不是光口头委任的空衔,而是切切实实将任命写在圣旨上,外加印绶符节一个不拉地赐下的正式。
倒不是不能学袁绍等人那般,因不满意御授的官职,认为太低,索性给自立个看着够威风的来充充场面(袁绍的车骑将军就是自表来的,非是皇帝所封的正统)。但他们一番出粮出力的,既然能混个名正言顺,为何能拿的不拿,白给的不要?
燕清也多少有过顾虑:这样一来,不就等同于自认作汉臣,日后也潜意识里将刘协的号令凌驾于吕布之上了?
贾诩听他此言,则付之一笑道‘莫说大家连小皇帝的面都不曾见过,就单指诸将所带的兵马,还是所得的田地俸禄,皆是主公所出,再有眼无珠,也不可能去追随一个任人摆布的稚子,为他赴汤蹈火……’
“重光在这发什么怔?”
燕清正回想着贾诩当时跟自己说了什么,冷不防地就被郭嘉的话给打断了,搭在雪玉骢鞍上的手下意识地一紧,若无其事地回头应道:“难得休沐,想骑马出去溜溜。怎么,奉孝要一起么?”
其实是他想找个没人的地儿,测试一下那张名为赤兔的卡牌到底有什么效果,不料吕布被他之前的说倒就倒、毫无预兆地一躺一个月的经历给吓着了,一时间草木皆兵,操心过度,哪怕自己没法随时随地陪着,也派了五个人高马大的亲随紧跟,就怕出了半点差池,赶都赶不走。
转眼间已是雪花飘飘的腊月,郭嘉裹得严严实实,一身虎皮大氅,却还是燕清扛着小心眼的恋人所迸发出的滔天醋意,特意分给他的一张。
郭嘉听得答案,慢吞吞地走近一步,以在燕清看来,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面庞与脖颈一带凝固了片刻,才慢悠悠地眨了眨眼,笑道:“重光倒是好兴致,刚一得空,就急着去城中寻些美妓了。怎不唤嘉一起?”
燕清的眼皮登时紧张地一跳。
若是两人私底下说说,燕清自然分得清这非是邀约,而是寻常的玩笑话,可现在他身边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五个绝对会给吕布传话的侍从时,这话题就显得万分危险了。
一旦叫吕布知晓,哪管是真是假,这小心眼的情人立即就能打翻一大缸醋,再恶狠狠地借题发挥一番,这休沐日就又得被荒废在床榻上。
燕清呵呵一笑,纠正道:“清可不曾有过这些念想,不似奉孝风流多情。”
若说他之前还有些惦记,怕憋太久会出些什么毛病来,在一个不慎跟吕布发展得一步到位后,他就再没一丝一毫的精力多出了。
哪怕勇驭十女,夜夜笙歌,也赶不上被吕布尽兴地骑上一宿累。
郭嘉懒洋洋地耸了耸肩,倒不纠缠这茬,忽道:“嘉闻重光马术精湛,可否切磋一番?”
要是提出这赌约的是吕布,燕清想都不想就会立即拒绝,可换做是只因通习君子六艺时有所涉猎,堪堪够用的郭嘉,怎么想都知道两人的水平只在半斤八两,他就只剩玩味了。
只是瞧着郭嘉显然是有备而来的模样,燕清又觉得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将他从头到脚地飞快扫了一眼,挑了挑眉道:“若是春游踏青,并辔同游,小赛一局,还能道句富有情趣。这寒冬腊月的,无端快马驰骋,是生怕自个儿不得病吧?”
“叫奉孝有如此雅趣,那彩头莫非是解除一年禁酒令?”
“可不正是?”被揭穿意图,郭嘉也是一脸坦然,直截了当地承认了:“知我者,重光也。”
燕清心里一动,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微眯着眼,既不应承,也不回绝,就这么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郭嘉。
郭嘉泰然自若,一会儿催道:“不知重光意下如何?”
半晌,燕清却是展颜一笑,瞅着郭嘉的目光无比慈祥,似是凝视着调皮捣蛋的孙儿的老祖母一般:“有言道小酌怡情,牛饮伤身,叫奉孝的日子过得如此难熬,着实有矫枉过正之嫌,实属清的不是。何必吹一趟刺骨寒风,叫身子骨受罪?就当那赌约作废,不遵也罢,只是日后应当节制,莫要贪杯才好。”
能让酗酒成性的郭嘉结结实实地尝了这快半年的苦头,燕清也觉已是足够。尤其最近郭嘉的表现着实让人不安:要么蔫得厉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么变本加厉,寻花问柳得不知疲倦。
如此下去,只怕要适得其反,等禁令一解,他狂饮特饮,才真叫身体遭罪。
只是燕清如此爽快地退让,则轮到郭嘉错愕了。
燕清才不管他有甚么阴谋诡计,直叫他无处施展即可。施施然地就攀着雪玉骢那流线型的马身,往上轻松一翻,就潇洒利落地坐在了上头。
他身材高挑,手足修长,骑装剪裁得体,半点不显臃肿难看,反勒出柳条柔韧的腰身。同是一身虎皮大氅,领口则缀了一圈雪白的狐毛,更衬得他精致小巧的面庞皎洁如玉,眉目精致优雅,点漆般的眼眸水光潋滟,似那画中走出的翩翩仙人,浅浅淡淡地一笑,足叫人见之忘俗。
竟让流连花丛的郭嘉都不由得怔了一怔。
燕清对此浑然不觉,他是暂且放弃了试验赤兔卡牌的想法了,又看郭嘉无端端地驻足不动,索性俯身,意欲拉他:“可要一起?”
其实胸中另有计划,可被这举世罕见的美人眸底含笑地一邀,郭嘉鬼使神差地颔了颔首。
他就着燕清的手,稍一使劲,也以漂亮的动作跨上了马背,接着回过神来,心悦诚服地叹道:“不愧是‘幽山明月之志,名花倾国之姿。’”
两人贴得极近,很难不听见他犯的嘀咕,只是也没能听得仔细。
燕清蹙了蹙眉,忍不住问了句:“奉孝在说甚么?”
“重光就不觉得有些耳熟么?”郭嘉笑道:“自是许子将写予你的月旦评语。”
燕清默了默,淡淡应道:“噢?”
他觉得自己不过是凭着投机取巧,才有了层锦绣在外,非是真的良才美玉。羞愧倒不至于羞愧,却不关心许子将对他的点评。纵早知有这么回事,也没有过去问个清楚的意思。
可被郭嘉这么不清不楚地一提,他的好奇心再稀薄,也被唤成了十分了。
郭嘉就跟能窥破他心思似的,不等他开口发问,就笑着抖落了包袱,完完整整地将许子将当日的话给复述了一次:“幽山明月之志,名花倾国之姿,德智双馨,识冠群英。”
燕清霎时黑了脸。
名花倾国……这似褒实贬吧。
形容君子不多是用‘松竹柏’的吗?况且他个头足有一米八,好端端的大老爷们,能有什么花长这么大个儿?食人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