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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顺虽沉默寡言,不善讨好上官,却是统率军队的一把好手,作风亦清廉刚正,忠心耿耿,不似许多名将有酗酒的坏毛病。
部下士卒亦是各个极擅冲锋陷阵,英勇无畏,精锐非凡,是为大名鼎鼎的陷阵营。
只可惜,即便是在吕布势力最盛时也未得到与实力相匹配的重用与地位,他的陷阵营撑死了也就磕碜的七百余人,只对外号称一千罢了。
高顺听燕清问起,虽不知缘由,也只呵呵笑着,骄傲地将这喜事儿如实相告:“原先有近千人马,主公昨日刚拨了些来,如今有两千余人了。”
难怪见他如此意气风发,的确是桩大好事。
燕清不禁笑了,真心替他高兴:“如此便恭喜伏义了。”
高顺却敛了笑,郑重其事地向他作揖:“一切皆是托了先生的福。”
旁人听了,都以为高顺是感念燕清神机妙算,若非他奇策奏效,他们定不能胜得如此轻松顺利。
燕清却知晓,最令对方感激的是是他卖力潜移默化了一番,叫吕布偏听多疑的性子大有改善,不似过去那般总克制不住提防高顺了。
燕清狡黠地冲他飞快地眨了眨眼,还了一礼:“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伏义却忘了最初对清施予的知遇之恩了。”
高顺的唇翕动了下,终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果断地再次抱拳一揖,旋即不再纠结这事了,爽朗道:“听闻先生暂成了肃的督军,顺可要好好寻他说说。”
燕清知他定是听说了李肃险些铸成的大错,因而心有余悸,肯定要狠狠痛揍李肃一通出气的,心领神会地笑道:“如此,清便不拦着伏义了。”
二日后,临正式出发时,吕布亲自点兵点将,也让燕清有幸做了一回颇壮观的历史场面见证人,津津有味地看着吕字旗下一些个史上留名的虎将挨个儿出列,大声应和。
穿过森然肃立的士兵,最先驭马而出的,自然是吕布吕奉先。
身高足有九尺多,极显高大健硕的他一顶金冠束发,骑着毛色红如烈火的爱马赤兔,身着锃亮唐猊铠甲,外披簇新百花战袍,面容冷峻刚毅,手持方天画戟,端的是器宇轩昂,眉宇间却全是腾腾杀气,似一樽刚被雕就出来的炼狱煞神。
他双眉紧锁,鹰隼般锋锐的眼神在精神抖擞的士兵上缓缓扫过,唇角仿佛不甚满意地轻蔑一扬。旋即雄浑有力地高喝道:“高伏义何在!”
果然第一个点的就是高顺。
身为军师祭酒,一开始就被安排了骑着马安安静静地立在大营前方,也就是此时吕布前左侧的燕清一边面无表情地抿唇看着,一边心里激动万分——他其实觉得,吕布方才这一丝笑嚣张无比,充满了挑衅,所表达的意思多半是‘你们这样的我一个人可以打一万个’,可他偏偏的确有这睥睨群雄的气势与实力。连心中吕战神的形象幻灭许久的他心跳都不禁随着加快了。
高顺神情肃穆,同样洪亮地回道:“末将在此!”
然后立即纵马出列,昂然停于陷阵营之前,铿锵将他副官喝出,立于身侧。
接着昂首挺胸,被吕布亲喝出列的是臧霸臧宣高,张辽张文远,再由他们引出余下的部将:郝萌、曹性、成廉,魏续、宋宪、侯成和李肃。
燕清重点关注了一下李肃,果然见他走路依然一瘸一拐的,说话的声音也有几分含混不清,吕布听着极不满意,还当众把他喝骂了几句。
——看来牙齿也被打掉了好几颗。
燕清有些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找借口去围观扁人现场了。
听到郝萌这个笑点十足,在场却只有他会忍俊不禁的名字时,他忍不住转移视线,多看了这将于建安元年的下邳背叛吕布,先被高顺识破,又被曹性跳反,最后遭到擒杀的将领好几眼。
之前太忙了,倒是真忘了这茬。
李肃和张辽的位置原本得互换一下的,可这次差点把那些个精兵全军覆没的大错,吕布没直接砍了这老乡就不错了,贬位是绝对逃不了的,于是乎就便宜了张辽了,升官发财贼快。
合主帅和贾诩,一共十二名将领分率十二支队伍,携辎重分时亦分头向许县进发。
吕布凶狠地向全军强调了一次两位军师重点交代过他的事宜后,忽然侧过头来,深深地往燕清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一夹马腹,恶狠狠地策马转身:“更换旗帜,全军出发!”
燕清很淡定地随他瞪,见他所率的部队都跑没影了,才慢悠悠地催马踱到李肃身旁。
吕布领的人马充当了先头部队,他们虽不是负责殿后的张辽部,也排在倒数第三才出发,是以并不是那么着急。
虽不知道这回他发脾气怎么如此持久,可等下次见面,就是全军都抵达许县的时候了,届时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该消得不能再透了。
燕清有所不知的是,当他于某种程度上仗着自己是先知者,为吕布避去了许多灾厄的同时,也埋下了数不胜数的隐患,却忘了留心这一点。
当夜,李肃军就地扎营。
因吃过被敌军夜袭的亏,李肃再不在同样的问题上掉以轻心,是以亲自安排了两队人守夜,又去燕清所在的军帐中恭敬地问候几句,叮嘱秦宜禄一番,才回到自己营帐,着人唤来他一向信任的副官。
他一声不吭地屏退亲兵,只留副将一人,待在桌边坐下,面上那谄媚虚浮的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暴怒地摘了盔帽,狠狠往地上一砸,压低了声音骂道:“今日高伏义狗贼叫肃蒙受的奇耻大辱,倘若不加倍奉还,简直枉为人子!”
见到他那失了盔甲遮蔽,暴露出鼻青脸肿,又因神情狰狞而万分可怖的容貌,副将先是一惊,劝道:“将军莫怒,当心隔墙有耳也。”
李肃不耐烦地冷哼一声,口吻肯定道:“若连此帐中亦遍布奉先小儿耳目,那肃早人头落地尔!汝竟如此胆小怕事,何不索性拿了我这话头去寻那小儿,卖功请赏?”
一想到自己今日沦落到被当众辱骂的境地,他就对吕奉先那三姓家奴痛恨无比。最初他在董卓麾下久不得晋升,才自请去说丁原义子吕布来降,结果事成后,不光一步登天的吕布没半分表示,就连得了一员绝世虎将的董卓也只顾着春风得意,不记得他这说客半分功劳,一晃几年过去,他依然只是个庸庸碌碌的虎贲中郎将。
近来见吕布有时来运转,前程远大的迹象,他一咬牙,索性跟着叛了董卓,结果吕布这一手卸磨杀驴学得倒快,动堪喊打喊杀,随意辱骂,不过是个得天独厚有一身好武力、见风使舵的家奴,不记得同乡之情、提携之恩倒也罢了,还一欺再欺,真当他李肃毫无脾气尊严可言吗?!
副将也不生气,只顺着他脾气道:“将军英明。此事又如何怪得高伏义一人?他不过一恶犬爪牙尔。”
李肃呸了一口,越发怒火中烧:“可不正是布那竖子纵其辱我!”
接着骂骂咧咧。
副将又好声劝了几句,见他怒气一直不淡,反有越烧越旺之势,眼珠子一转,索性大胆问:“敢问将军,可有心生叛意?”
憋屈的又何止李肃一人。上峰不得晋升,他个做副官的也就止步于此。
李肃瞬间被噎住了,半晌才阴沉道:“纵使那家奴再可鄙可恶,一身武艺却是盖世高强,有他在侧的董贼且敢安然横行霸道,诸侯大军气势汹汹前来声讨,却都惧他威风豪猛,不得不避其锋芒。现他得了陛下钦赐的刺史之位,手头又收编了大量人马欲去述职,正是威势最盛之时。我既不是他一合之敌,又不再得其信任,更是势单力薄,如何伤得了他半根毫毛?”
副将却道:“将军此言差矣。叛当决,畏生退,况且吕布此人已将软肋送至将军面前,若要反叛,此时恰恰是大好时机。”
李肃眼前一亮,催促道:“快细细道来。”
副将笑道:“现那家奴顺风顺水,凭的可不是他那一身武勇,而是燕重光的计谋。他对其极爱重仰仗,要不是事急从权,叫他做了将军的督军,平日是片刻也离不得他的。将军若当机立断,趁这天赐良机,立马派人除了那位军师祭酒,再杀了不从的士卒,领这些兵马与粮草寻一豪族投靠,天下之大,将军又有哪儿去不得?定视将军为座上宾也!吕布再武功盖世,也如失了羽翼的猛虎,有勇无谋者不足为虑,即便再仗着身蛮力冲撞,然为时已晚,又有何惧哉?
满脸青紫的李肃闻言蹙眉,神色变化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