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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鹂一咬牙,也紧跟着追了下去——她就算是死也要粘着鱼鳞舞!
安德芳看着这几个人从沙丘上连滚带爬地翻下去,真是急死。可是他也没办法,他的主顾太任性了。
鱼鳞舞对他说过,要他在外面等过了三个时辰之后还不见她回来就自己带人走出风沙坡,直接去天门关找孟总兵。
安德芳不知道这个于公子倒底是什么来头,但他想,能跟镇守边关的总兵拉上关系,肯定不是一般人。
这样的人,如果在自己眼前出了什么事,只怕他逃脱不了责任——要知道那些当兵的脾气大多直冲,万一惹得对方不痛快了,把他怎么地,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要是这位于公子是孟总兵的什么至亲,那事情就更麻烦了。
看了眼赶来的张柱子等人,安德芳将鱼鳞舞给他的绣袋放在了张柱子手里——“你跟他们都在这里守着,我去找于公子他们。如果三个时辰后我还没回来,你就带着这些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天门关找孟总兵。”
“镖头,要找于公子也是我们去找,您应该在这里守着才对。”张柱子不肯接绣袋。
“拿着!”安德芳将绣袋硬塞到张柱子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地说了句“保重”后,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沙丘。
“镖头!一定要安全回来啊!”张柱子和众人大喊。
也不知道安德芳有没有听到,只看见他没有回头,从沙丘上横切而下,迅速地不见了。
“现在起,我们就在这里耐心等着,或者是镖头他们回来,或者是……我们去天门关。”张柱子伸出一只手掌对着东方的天际蜷起大拇指,微眯了眼看:“现在是寅时,到辰时二刻后如果镖头还没出现咱们就按他说的,以最快速度走出风沙坡到天门关去找那孟总兵。”
“柱子哥,咱们就这么丢下镖头不管吗?是不是该多等些时间啊?反正天门关就在那又跑不了,找孟总兵不用那么急吧?”有人说。
“你知道什么!”张柱子严肃地说:“我是想既然那于公子跟孟总兵有关系,正好借着这个由头请孟总兵帮忙寻找镖头。
你们想想,孟总兵在这一带生活了很多年,对这里的地形肯定要比我们熟悉,他手底下又有兵,找起人来不是比我们有把握的多吗?”
他望着那已经在渐渐消失的幻境,慢慢地道:“我总觉得这蜃龙幻境很奇怪,好像跟别处的不大一样。也许,镖头他们都能活着回来也说不定。”
……
鱼鳞舞带着纫针冲进幻境后,忽然就发觉身边的一切都那么的真实。
她仰头看着那高高的城门,问纫针现在觉得这幻境是真是假?
纫针也望着城门:“我觉得,这不是幻境。”
的确不是幻境!
因为,她们在进入城门时很清晰地看到守城人的惊讶表情,还有他们的说话:“这两天怎么总有人掉下来?”
掉下来?鱼鳞舞脑海里忽然划过一丝亮光,有什么东西要隐隐地浮现出来。
这里的城门不需要缴纳进城费用,连路引也不需要,只是问了她们是怎么来的就放行了。
鱼鳞舞顺势说自己和纫针是踏空了,失足掉下来的。那两个守城人点头,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里你们可以自由行走,但是不要在里面闹事,否则严惩不贷。”严肃地警告了鱼鳞舞和纫针后,守城人就摆手让她们走。
鱼鳞舞道谢,拉着纫针正要走进镇子里去,忽听后面有人喊:“鱼……公子,且等一等我!”
鱼鳞舞回头,诧异:“杨小姐,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杨鹂微微愣了下,见对方定定地看着她,心中一动,便顺着鱼鳞舞的语气说:“我见你们俩掉下去,心里着急,想要拉住你,结果自己也踩空了……”她低头,很抱歉的神态:“真是对不起,没拉住你。”
鱼鳞舞忍住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也没受伤,你不用难过了。”
杨鹂欢喜道:“鱼公子果然没受伤么?”
“自然。”鱼鳞舞张开双臂,朝她显示了下自己完好无损的样子。
守城人见两人有问有答,显然是一起的,便也没多问什么就让杨鹂进镇。杨鹂急忙道谢,正要说些别的,忽听又一个人喊:“于公子,等一等我!”
鱼鳞舞傻眼:“安师父?你怎么也……”
安德芳呼了口气,正要说话,那守城的两人先乐了:“嘿嘿,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竟然接二连三地有人掉进咱们这月勾沙堡。”
另一人道:“这不稀奇,自然是这几天暗沙流出现,所以他们才会失足落下来,这也算是缘分。”
第一个人点头,然后忽然又叹息起来:“唉,咱们月勾沙堡每年都会复出一次,可是那该回来的人怎么总也不回来呢?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不是还活着,知不知道堡主已经仙去。”
说到这里,两个守城人都沉默了。
这是人家的私事,鱼鳞舞等人就算是好奇的心里长树苗,也不敢多嘴去问。
几人互相递了个眼色,一起进了镇。
“我真的是没想到,这蜃龙幻境竟然是真的。”安德芳看着身边来往的人流和叫卖声,感慨道。
杨鹂默默地看着周围一切,好半天才说:“我觉得,这不是蜃龙幻境。”她望着蒸笼里袅袅升起的蒸汽说:“蜃龙幻境是虚的,最是经不得风吹。可是你们看,这里不但有风,而且还挺大。”
她走上两步,微微闭了眼闻着刚出锅的食物香气,喃喃道:“还有这香气,跟咱们那里的都一模一样。”
在她的心里忽然浮起一个想法——或许,敏弟弟也还活着?
纫针去向路人打听墨微的去向,倒是有许多人告诉她,的确在不久前见到一个很漂亮的少年从这里过去——“看他行色匆匆的像是在寻找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他倒底在找什么。”路边的人指着方向对纫针说。
纫针好奇:没听过墨微要找什么东西啊,为什么她会行色匆匆,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在找东西呢?
“会不会,墨微她发现了或是看见了什么?”鱼鳞舞沉思。
仔细回忆了下从进入这片风沙坡后墨微的言行举止,鱼鳞舞忽然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看透过墨微。而且墨微是第一个看见蜃龙幻境的,也是第一个否定杨鹂的说法,不管不顾冲进这里的。
似乎墨微对这个蜃龙幻境有着不一样的见识。
可是她不就是个亲人俱亡,无依无靠卖身为奴的普通女子吗?为什么她会对这风沙坡那么感兴趣?好像一直都是她在缠着安德芳讲述关于沙海的一切事情。
这个墨微,是个谜。
鱼鳞舞忽然吃不准墨微倒底是什么人了。
“公子你看,那不是墨微吗?”纫针忽然扯着鱼鳞舞的袖子指着前方说。
鱼鳞舞望过去,果然看见墨微正站在前方。她似乎在想什么,呆呆地出神着。
鱼鳞舞阻止纫针喊她,她想好好地看一看这个在自己身边当了将近两年时间的婢女,倒底是谁。
纫针不知道鱼鳞舞的心思,还以为她是好奇,想要看看墨微在找的是什么。
墨微的面前是一座半塌的土墙,里面长满了野草,甚至还有鲜艳的野花在杂草丛里探出娇美的容颜,让人十分惊艳。
墨微泪流满面。
这个地方,在她的记忆深处不知徘徊了多少遍。可是时间太久,久到她都以为那不是真实的。
“阿爹,我回来了。”她喃喃自语。
她回来了,可惜阿爹却回不来了,连骨头都不能带回来。
旁边的一间土屋窗户忽然打开了,有个老婆婆朝着这里看了下,她忽然瞪大了眼睛,然后她急急忙忙地打开门,拄着拐棍儿从家里走出来,一直走到墨微的跟前。
“你是……寒家的小傲蝶吗?”老婆婆颤颤巍巍地问道。
墨微转过身看向她,流着泪笑:“六婆。”
“啊啊,真的,真的是小傲蝶啊!老婆子眼睛没花呐!”六婆激动地拿拐棍儿捣着地,向着家里大喊:“铃铛儿,你快出来瞧瞧,是谁来了!”
屋里有个年轻女孩的声音脆脆地答应了声,并问是谁。接着脚步声响,一个编着粗麻花辫子十五六岁的大姑娘快步走了出来。
“阿嬷,是谁吖?”
六婆拐棍儿越发敲的欢快:“铃铛儿,是傲蝶,是小傲蝶啊!你瞧瞧,是小傲蝶回来了!”
铃铛儿笑着去扶她:“阿嬷,你又在想念傲蝶他们啦?可是他们离开这里那么久了,怎么可能还记得回家的路呢?”
六婆着急道:“真的是吖,铃铛儿,真的是。”
墨微看着铃铛儿,微微地笑:“叮叮当当,你还记得我吗?”
铃铛大吃一惊!
她瞪着眼前的墨微,好半晌才抖着手指着墨微说出话来:“你,你真的是蝴蝶,小蝴蝶?”
“除了我,还有谁会叫你叮叮当当吗?”墨微微笑。
铃铛儿哎呀一声,扑到墨微跟前握起拳头就往她身上乱打,一边骂道:“死蝴蝶臭蝴蝶,你还晓得回来啊?为什么一出去就再也不回来了?外面就那么好玩,让你舍不得回来吗?你知不知道我天天等你,天天的跑去城门口看你,可你就是再也不出现!说话不算话的臭蝴蝶,我讨厌你恨死你啦!”
她打着骂着,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墨微任凭她捶打着自己,只是浅笑着轻声哄着她。
铃铛儿发泄了一通,情绪安稳了,这才又拉着墨微的手上下地看,一面心疼她太瘦了一面又问她在外面这几年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吃苦。忽然又想起来,急忙问:“怎么是你一个人回来?寒老爹呢?”
墨微黯了脸色:“阿爹他前两年就过世了。”
“啊?那你岂不是一个人在外面飘零了这么久?你怎么熬过来的啊?”铃铛儿叹息着,然后又心疼道:“傻蝴蝶,为什么不回来呢?这里是你的家是你的根,这里有我们啊!”
“我也想回来,可是我找不到回来的路,也走不了这么远。”墨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