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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陌生地方,没有比遇到认识的人更让人感觉到安慰的了。
也许正是这种安慰,让杨鹂这个跟鱼鳞舞并不交好的人无意识地向着鱼鳞舞靠拢。
虽然她有很多的实话并没有说。
众人在走到红柳沟的尽头时就已经感觉到了漫天沙尘所特有的那种感觉——干燥,酷热,让人分分钟想要喝水的冲动。
安德芳警告大家一定要节约用水,因为谁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地方会发生什么,如果迷了路就更加危险。风一起,沙丘随时都会更改模样,迷路简直毫无新意。
“饿肚子还可以熬一熬,但如果缺水是一定会要人命的。所以现在把你们的水囊都给我收紧了,别老想着去打开它……喂,张柱子,说你呢,把你的眼睛给我从水囊上挪开!”安德芳吼道。
张柱子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众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这么热啊?”纫针伸着手给自己扇风。
才五月份的天气,在京城正是舒适的时候,这里却已经热浪滚滚了。
墨微看了看天,天空中悬着一轮炽烈的太阳。“可能是这里沙子多,太阳光照在上面给晒烫了吧?”她说。
“那晚上没有太阳,咱们晚上走不就凉快了?”纫针也去看天空。
“晚上有沙狼,而且会很冷。”杨鹂道。
几个人听了都愣神——“白天这么热死,晚上又很冷……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是啊,这就是个要人命的鬼地方。”杨鹂面色灰暗地望着前面一望无垠的沙坡,喃喃道。
车子正式进入了风沙坡。
就在他们消失在风沙坡的路上时,一骑红衣红马的孟香珑赶到了!
“哎呀,她怎么跑这里来了?笨死了!进了这里还有的活命吗?”
紧跟在后的紫菀冷冷地道:“这样不是正好趁了你的心?”
孟香珑眉毛一竖,想要反驳,忽然又停住,望着紫菀点头笑:“你不说我还真忘了。的确,她自己走进死路也正好帮了我,我也省了麻烦侯爷也省了烦恼。”
她又望了眼面前的绵延沙坡,调转马头说:“是她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一策马缰,孟香珑往另一条路跑去,边跑边喊紫菀:“你是要跟着她进那个鬼地方还是跟着我走活路,随便你,我走了!”
马蹄哒哒,她一袭似火的红衣很快就消失在了另一个地方。
紫菀看着面前的沙坡,左右为难。
这样的地方她只是听暗夜的同伴们说过,见到还是第一次。
同伴们说,沙漠和沼泽是最可怕的地方,因为它们上面的形状几乎都是一样的,你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哪里有要人命的坑,哪里是实在的路。
去边关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只是另外那条属于军道,是从前大魏将士用血肉之躯开辟出来的,一般人并不知道。就连那孟香珑也是因为偷拿了她爹孟总兵的地图才知道的,要不然也一样得从这风沙坡走。
不过如果那样的话,估计孟香珑就不会去京城,也就没有眼下这样为难的事情了。
紫菀倒底是没敢单身闯进风沙坡去,她留了记号,改走了孟香珑给她指的道路。
于是接下来莳花派来的人都走了军道,也就没有人及时寻到鱼鳞舞。
鱼鳞舞一干人进入风沙坡后,很快就被眼前一片黄茫茫的景象弄花了眼,完全分不出东南西北了。
“安师父,这里是哪个方向啊?”墨微问安德芳。
安德芳抹了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眯缝着眼睛四下打量了好久才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是西……那是武栭国的方向,咱们要避开那边。”
武栭国好战且奸猾,这在安德芳,尤其是杨鹂的嘴里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说明,鱼鳞舞自然没有那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豪情和好奇心。
太阳已经开始偏向,安德芳指挥大家往一处比较高的沙丘赶,说要趁着天黑赶紧找好歇脚的地方。
墨微很好奇,问他天色还早,为什么不多走点路却要这么早就找落脚点。
安德芳说在这里千万不能看天色早就贪赶路,因为谁也不知道一场风暴会什么时候来,更不知道来风暴后眼前这片沙丘会变成什么样子——“它们就像是长了腿般会移动,你现在看着是这样,一阵风过就变成了另一个样,也可能是所有的都成了一个样,你辨别不出来。”
他指着走过的路叫墨微看:“你现在还能看到自己刚走过的脚印,可是再往前一点,根本就没有痕迹了。”
他又看了看鱼鳞舞坐的那辆车:“幸好这里只是一片沙坡,要是在真正的沙漠里,你们这车能慢的跟蜗牛爬一样,而且还未必能进的来。”
在到达安德芳说的那座沙丘时,太阳已经西斜的厉害了。或许是错觉吧,鱼鳞舞等人总觉得那太阳落下的地方不是西边,而是其他方向。
安德芳告诉她们,这是因为她们的眼睛被这一模一样的沙给弄昏了头,所以失去了方向感。
“不管怎样,我们只要记住,太阳落下的地方就是西面,这样就不会迷路了。”安德芳说。
众人到了沙丘前面,鱼鳞舞下车正准备往沙丘背后走,安德芳急忙喊住她:“于公子,那里是不能歇人的。”
“为什么?”鱼鳞舞看了看那高高的沙丘,正好形成一个背风的洼地,用来歇息露宿是最佳之处。
她记得在家乡大青山下拾柴或者捡蘑菇时,遇到下雨都是选择这种形式的岩石下面躲雨的。
安德芳很严肃地告诉她,这样的沙丘很危险,因为它极有可能倾塌下来,如果人在它的下面,就会被埋进沙里,直到窒息。
安德芳说的很严肃,鱼鳞舞吓了一跳。望着那看起来很有安全感的沙丘,众人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都跟自己以往所认知的东西不同。
安德芳带着人绕过沙丘,去了迎风面。
纫针很不懂:“都是沙,这里跟那里有什么区别吗?”
安德芳解释,由于风向的问题,沙丘的迎风面比较硬实,而且坡度也小很多。
纫针不大信,亲自爬了上去试了试,惊奇地发现果然跟安德芳说的一样。
“其实这里不能算纯粹的沙漠,这里的沙还是比较大和硬的,真正的沙漠要往西北面再走个两千多里,那里就有很大一片沙海了。”他指着脚下这片沙地笑道:“这个跟那比,简直就是小河沟跟大海,不是一个级别。”
纫针听的新鲜,问那沙海是怎样的,跟现在这个又有怎样的区别。
安德芳说,沙海里的沙都很细密,而且柔软,不小心走错了地方一脚踩进去能陷进半个身子去,而且那下面多的是能要人命的暗沙流。
“暗沙流是什么?”纫针问,感觉很神秘的样子。
“就是表面上是沙,下面却是很深的空洞,人一脚上去就会被淹没。据说那下面原本是河流,后来干了就形成了暗沙流。”安德芳解释道。“这里比沙海好的地方就是你们还可以坐在车里,要是在沙海,都得下来,最好的也就是骑那种高高大大的骆驼。”
虽然这里荒凉,但因为面积不大,又有安德芳这个老经验在,众人倒也不是太担忧。纫针甚至还因为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地方而兴奋,和墨微两个相互抓着沙子打闹了一小会。
安德芳让鱼鳞舞把车子停在硬实的沙坡地上,拿毡布盖好了,又将马匹拴在外围一圈,同时告诫众人小心毒蝎子和沙蛇:“它们多数藏在红柳丛和梭梭柴这些东西里面。”
鱼鳞舞走到沙丘上面去看天空,西边的地方有一层很炫丽的云彩,红黄交错着。
杨鹂慢慢走了过来,也望着那片天空,好半天才说:“这里的天空看起来和京城那边也没有太大差别,一样的有晚霞,只是没有炊烟和人流。可是为什么却让人感觉那么的茫然呢?”
她伸手捂着心口,神色忧伤:“这里,沉的很,就跟压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一样。”她摇摇头:“我无法形容自己的那种感觉。”
鱼鳞舞指指天空刚飞过去的一只大雁:“是比别处更加有孤独感觉对吗?”
杨鹂的视线追着那只孤雁,半晌点了点头。
鱼鳞舞拉着她坐下,两人肩并肩地靠坐在一起望着天边发呆。许久,杨鹂忽然笑了一下,说自己跟鱼鳞舞现在的样子,在以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
“所以说人是地上仙嘛,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跟谁在哪里遇上。”鱼鳞舞笑笑。
杨鹂点头沉默了下,忽然又问鱼鳞舞京城后来的情况怎样了。
“我们走的早,也不知道后来如何,我祖父他们是不是都安好。”她叹气,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再回到京城,再见到父母。
“你倒是不用担心你们杨家,只要你祖父那个老祸害活着,你杨家就在。”鱼鳞舞嘲讽道。
杨鹂并没有跟鱼鳞舞吵,甚至她还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什么。鱼鳞舞没听清,只隐约听见有最苦,和女子这两个词。
“对了,你们好好的为什么突然离开京城呢?”鱼鳞舞问。
一提到这个问题,杨鹂的脸就变幻起来。她咬着嘴唇似要说又不想说的样子,迟疑了半天才说:“这是我们的家事,祖父这么吩咐的。”
见她依旧不肯说实话,鱼鳞舞也没再追问,这时墨微喊她,说到了喝水的时候了。
按照安德芳的交代,众人没有吃肉,而是吃了干粮,饱饱地喝了顿水。给马匹也喂过食水后,鱼鳞舞杨鹂墨微纫针四人靠着车子坐在最里面,安德芳带着兄弟围着外面。
大家无聊,就拉着安德芳讲关于沙海的故事。安德芳说其实他也没走过沙海,那些经验其实都是听别人告诉的。
“我真正走过的,其实就是这风沙坡。还是很小的时候,大约六七岁吧?我跟着父亲逃难经过这里。一起的人死了大半,大多数都是渴死的。
那时候我也渴的快要死了,我父亲艰难地拖着我一点点在沙地上爬……
我们迷了路,原本最多三天可以走出去的,结果过了五天还在这里打转。
太阳很热,热的我以为自己下一刻就会死掉,一起同行的人甚至开始了杀人喝血,就为了支撑着多活一天。
我父亲护着我躲避他们,可是那些人还是逼过来了……就在我以为自己就要死掉的时候,有一个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