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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门外,鱼鳞舞正微提了罗裙跨进门来,拓跋珪在一旁半侧着身子,隐隐有保护鱼鳞舞在自己怀里之势。身后是跟着伺候的红绡。
柳老太君慈祥着满脸笑容刚要说话,杨氏已经冷哼一声阴阴地开口了:“倒底不是我们这样人家出来的,这规矩上……呵呵,可真是“新人”了。”
她在“新人”二字上稍微停顿了一下,刻意加重了语气。
不得不说,杨氏这话很刁钻,众人明明晓得她这话里带刺却谁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柳老太君没动声色,张氏也微微低下了头。鱼鳞舞一进门就遇到这么一记下马威,碍于自己是新媳妇的身份只好不开口,只深深地看了身旁的拓跋珪一眼。
接收到娘子的眼波,拓跋珪挺了挺本就笔直的背脊,生生又拔出了一个高度,咳了一声:“……祖母、婶子,嗯,还有这个继母,大家早啊!”
还以为会说出什么铿锵有力的话来回击对方呢,结果就是这样?鱼鳞舞忍不住想翻白眼。
这声“继母”喊的那么敷衍随便,让杨氏很不痛快。她不能拿拓跋珪怎样,矛头自然对准鱼鳞舞这个鲜嫩的软柿子。
“新媳妇到的真是早,”杨氏抬头看向屋外,院子里的阳光正洒下第一缕光线,明亮的耀眼——“呵呵,是还没到吃午饭的时辰,还真是早的很!”
这般明晃晃地嘲讽,所有人都认为即使鱼鳞舞碍着脸不好说什么,拓跋珪也绝对要还句嘴,一时间下人们都收敛气息低了头,生怕主子相斗失了火殃及她们这些无辜小池鱼。
柳老太君也不说话,只看着小夫妻俩,尤其是鱼鳞舞,看她如何分辨。
鱼鳞舞心里暗自啐了一下。
别以为她没瞧见老太太那眼里一闪而过的兴奋表情,分明是打着看热闹不嫌多的样,真以为她鱼鳞舞是乡下来的土老帽,什么都不懂吗?
今儿是她这个新媳妇进门第一天拜见家里长辈,要是她忍不住别人的挑衅回了嘴,不管怎样,这名声都不会好听。
落一个乡下人没见识事小,只怕还会被人说自家教养不好没规矩。自己倒也罢了,可是这会连累家里人,尤其是正往求学路上努力的弟弟鱼潜。
小弟读书很好,小小年纪就已经过了童生试了,还是第二名!在青川乡不说是独一无二,那也是被书院先生看重的,用先生的话来说是“此子大有前途!”
可要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了有前途的鱼潜,鱼鳞舞觉得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她可不会天真地以为在家里发生的事关起门来没人知道,要晓得坛子嘴封的住,这人的嘴可是封不住的,没准自己在这里眉毛动了几下,外面的人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牵唇一笑,鱼鳞舞无视杨氏的挑衅,连眼角都没斜半个过去,只跟着拓跋珪的步伐径直往柳老太君面前去。
杨雀在一旁生气——那野丫头这是什么态度?看不起自己姑姑啊?看不起姑姑那不就代表也看不起她,看不起她们杨家么!
一撑椅子边上的扶手,杨雀挺身站起来:“这青羊城里的规矩跟京城就是不一样,我竟不知道有做媳妇的敢对自己婆婆训话不理不睬!看来这趟没白来,真是长见识了。”
杨氏说酸话鱼鳞舞还能忍受,这杨雀说酸话她就不高兴忍受了。
杨氏好歹还占了个婆婆的身份,虽然是继母,可从道德伦理上来说那也算是拓跋珪的半个妈,她也得喊声婆婆不是?
可这杨雀算哪门子葱?这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她鱼鳞舞是个真正不懂规矩的人了?
“咦?这位是哪一家的嫂子?”笑了下,鱼鳞舞微微拔高了声音故作惊讶,眼睛看向拓跋珪,意思你给我介绍下吧!
拓跋珪听了杨雀的话早就大怒,本要发作却看见上面的柳老太君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转念一想自己一介堂堂男子,又是朝廷赐封的战威侯,要真的为了几句言语跟杨雀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针锋相对,传出去倒底有碍名声。
再来他和老太太都是抱着要让鱼鳞舞早点见识到这些勾心斗角,好早点管起战威侯府的心思,因此倒也不必非得出这个头。
但是要让他当做没听见,他心里却憋着气。正想着要用个什么妙法让杨雀吃亏,就听见自家娘子这么问。
娘子怎么会不知道杨雀是谁?拓跋珪一愣就转脸去看鱼鳞舞,只见对方一脸迷惑地朝他眨了眨眼。
杨雀先是大怒,接着又哼一声,没好气地嘟囔:“装什么佯呢!”
拓跋珪眉头微微一动,笑着说:“娘子,这位还是个小姐,不是谁家媳妇呢!她是杨小姐,继母的内侄女,京城杨尚书家的嫡长孙女,登云州刺史大人的嫡长女。”
鱼鳞舞一脸吃惊加钦佩:“杨小姐?杨尚书家的嫡长孙女?京城人啊!”
拓跋珪不知道她想干嘛,但坚定地认为娘子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番话,于是就点头符合。
“是啊,可是尊贵人家呢!”
鱼鳞舞面露羡慕:“那样尊贵的人家最是懂礼识规矩有世面的,我们这样的只有抬着脖子仰望的份。”
杨雀听了这话,顿时得意洋洋地仰高了下巴,鼻子里哼了声:“算你还识趣!”
鱼鳞舞却堆起满脸迷惑:“既是小姐,那就是还没嫁人了?那她刚才那样说话?我还以为她是哪一家爱管闲事的媳妇呢!原来还是个小姐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就有意无意地瞟向杨雀,暗自嘲笑:还说是京城尊贵人家呢,连个规矩都不懂!哪有没嫁人的小姐当着外人说什么媳妇婆婆这类话的?还一副教训的口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早成亲了呢!
杨雀脸一红,这时她才想过来自己刚才那话说的不好,给人落了话柄。
柳老太君肚子里暗笑一声,见杨雀面色发红杨氏沉黑着脸,咳了一声问张氏:“家里的男人们呢?没个为等着他们教子韧和他媳妇干站着的礼。”
张氏陪笑:“早起有点事,应该就来了。”
杨氏听了这话心里大不服气。刚才她在这里说了让一班子长辈干等拓跋珪夫妻的事,可是老太婆不但装聋作哑,那张氏还帮着。
这样也算了,可是现在同样的事老太婆却又这样说,这不是看人说话,只许州官放火吗?
“母亲,他们是小辈,原本就该早些到了多等一会的,现在不要求他们到的时辰,等一等长辈们也是应该的啊。”杨氏皱眉说。
柳老太君看看她:“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是谁都知道那边府里还有一大摊子事情呢!况且……我饿了!”
杨氏一怔:老太太你饿了跟现在讨论的这件事有关系吗?
这时脚步声和着说话声传来,转眼间拓跋英和弟弟拓跋仪前后脚地走了进来,拓跋璟跟在后面边走边仰着脸跟他老爹说话。
看见丈夫进来,杨氏立马迎了过去。鱼鳞舞在一旁偷眼瞧她,只见她这便宜婆婆满脸温柔如水,竟是十分贤淑的模样,心里暗暗纳罕。
一般来说,在这样高门大户做媳妇的大多都有两样面孔,哪怕人后流血流泪,在人前也要堆着笑脸,尤其是面对自己婆婆。
看了刚才杨氏在柳老太君跟前的表现,鱼鳞舞只当她对拓跋英也只是虚与委蛇,谁知竟完全不一样,那眼底闪动的感情却不是骗人的。
除了在外地任职没办法回来的二房一家,以及嫁的很远不能赶回来的姑奶奶外,拓跋府里现有的人都到齐了。
老太太照例坐了上位,拓跋英和弟弟便在左手边坐下,右边就是俩妯娌,杨氏背后站着杨雀。
红枫端了茶盘过来,红绡便拿了垫子预备给鱼鳞舞两人行跪拜之礼。
“且慢!”
鱼鳞舞伸手将拓跋珪拦住,指着站在杨氏身边的杨雀一脸疑惑地问:“今天是我们拜见家里长辈的日子,这杨小姐算做什么?”
说着抬眼去看上面坐着的老太君。
大家都愣了,一齐转过目光看向杨氏和她身边的杨雀。
拓跋英皱了皱眉,对杨氏说:“今天这日子,杨小姐确实不适宜在这里。”
尽管他对拓跋珪自作主张娶妻的事不满意,对自己妻子打算要把侄女嫁给拓跋珪的事举双手双脚欢迎,但是基本的规矩还是要讲的。比如在这只能是拓跋家的人出现的静晖堂里。
“姑姑。”杨雀见拓跋英也这么说,委屈地喊了声杨氏。
她又不是自己要来的,还不是姑姑说要她在这里配合,好给鱼鳞舞当头一棒吗?
杨氏看了看屋里的众人,心里也知道留杨雀在这里实在是说不过去,权衡再三只好先委屈自己侄女了。
抬眼丢了个眼色,杨氏开口要杨雀先下去,见对方满脸委屈加愤怒,便暗示她暂且忍耐下,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会给她做主的。
得了姑姑的意思,杨雀这才扯着手帕恨恨不平地退下了。
外人走了,新妇的拜见正式开始。
从柳老太君开始,鱼鳞舞和拓跋珪给几个长辈例行跪拜奉茶,也得到了应该的祝福和教导。虽然其中拓跋英和杨氏说话不是那么好听,但看在今天是个特别日子的份上,鱼鳞舞咬着后槽牙忍了。
一切完毕后,拓跋珪起身想告辞,这时杨氏开口了。
“今儿是第一天,虽说是一家人并不能算完全齐聚,但也要留下用饭才是。也不敢说要你伺候我,我也怕自己没那个福气,但跟老太太一起吃个团圆饭还是应该的。”
拓跋英听这话不像样,咳了一声皱眉说杨氏:“留饭就留饭,你说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瞥了一眼上面纹丝不动的母亲,心里暗自嘀咕女人就是麻烦。
杨氏话说的酸,但道理不错,鱼鳞舞也没有理由拒绝。再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上面还有个老太君呢,那可是受过朝廷封诰的。
自己虽然是战威侯夫人,可朝廷的封诰还没下来,别说老太君了,就是杨氏她都没法比!
转了转眼珠,鱼鳞舞笑着点头,同意杨氏的话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