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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姜女》第九场第一个镜头第一次,开始!”
当工作人员正式打板之后,整个拍摄现场便陷入了一片安静当中,唯有镜头导轨滑动的声音,和诸多的呼吸之声,手机铃声什么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其实演员在饰演角色时,将人物演好便行,后期总归是要进行配音的。
这一点,是现场拍戏无可避免的。
因为就算全体保持安静,周遭的器械运转声音,以及附近各种建筑物在风的作用下发出的异声,都不可避免的收录到了镜头里。
但这并不是说手机铃声和旁观者说话声是可以允许的。
在一定程度上,这两类杂音是干扰演员状态的最大弊端,随着拍戏的越来越正规化,保持镜头外的安静,已经成了圈子里从事演艺事业幕后人员的几本素养之一。
《孟姜女》下午的第一场戏,便是唐年的首秀。
剧组早已在院落里安置好各种拍摄器具,更有大型导轨俯拍摄影机,在院落上空来回滑动,几个固定的拍摄点,摄影人员早已就位。
在唐年和王助理到了现场之后,工作人员稍稍讲了一下安排,便正式宣告开始。
主要的拍摄内容,则是唐年饰演的张氏少爷遭遇官兵灭门,唯有他一人因为事先躲起来逃得一命,之后便是多年的逃亡生涯。
这一场戏有两个难点,第一则是十多个士兵围杀张氏一家十二口的场面,因为之前拍摄过,这个牵涉到打斗的场面,并不复杂,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唯独唐年是新加入进来的,这便是其中的第二个难点,因为他待会儿要躲在一个密室里,有镜头单独给他,但他看不到外面的厮杀场景,只能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来调控面部情绪。
而这一点便是这一场戏最为关键的地方,演员情绪如果不到位,饰演的角色不够饱满,导演再怎么切换镜头,都会让这场戏的感染力大打折扣。
之前的那个肖艺涛,这一场戏足足拍摄了三天,张导最终才无奈的通过,而且是用小镜头,分角度切换肖艺涛的侧脸和右眼,并没有将肖艺涛的整个面部表镜都装进来。
因为把整个脸装进镜头,只会给人一种,这厮是个暗藏的杀手,而不是一个耳闻父母被杀的孩子……
在理顺现场的整个过程时,王助理便将肖艺涛的表现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唐年。
“砰砰砰!快开门!”
镜头给到院落门前,一大堆士兵快速占据张氏院落的门侧,一位士兵大喝着,用力敲门。
镜头再一次越过院落,来到门内,一个下人贴着门缝瞄了一眼,便脸色苍白的直奔而来,冲着镜头喊道:“不好啦,是官兵!”
“安儿,你和为娘一起玩个游戏好不好?
就在唐年心思仍有些不定的时候,和他对戏的一位老演员,和张导是多年搭档的巩利,一身得体的秦汉女子服饰,正满脸慈爱的看着‘张安’,也就是唐年,她眼里的痛苦和悲哀一闪而过,越来越坚毅的身影被镜头一丝不落的收了进来,看得张导连连点头,不愧是多年的老戏骨,只要镜头给过去,整个人便迅速进入状态,丝毫突兀都没有。
接下来,就看撞了天大运气的唐年,该如何接了。
说实话,这的确有点欺负人,唐年只不是一个初次接触拍戏的新人,可能连镜头感都没有,便要撞上拿过国际大奖的老戏骨,换做以前的肖艺涛,根本接不下来。
如果不是巩利给肖艺涛托戏,甚至不惜带戏,肖艺涛第一个镜头都过不去。
现在,就看唐年这个野生野长的新人,能不能把戏接住!
要知道,这可是电影,不是电视剧,更不是MV,高清摄影机里,演员的每一个面部表情甚至眼神的一丝丝波动,都有可能被镜头捕捉到。
如果没有过硬的演技,绝对会被电影镜头给毫不留情的毁掉。
当然,像宝宝刚出道时的定型角色,本色出演,那上面这一段话,等于没说。
那么,唐年究竟能不能接住戏呢?如果……张导的神情第一次,在导演位置上,看着镜头,出现了犹豫。
顶着投资方的压力,他已经完全没有精力再去挑选演员了,如果再不行的话,那么自己只好亲自调*教唐年,把他演戏的天赋一点点的释放出来……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在现场的拍摄人员,都将目光投向了镜头前的两人。
站在张导附近的,则将目光盯在镜头上和张导的面容上,想看出一丝丝的异常来,而更多的工作人员则将眼睛看向两人,尤其是唐年,这个凭空冒出来的新人身上,就连李双冰等知名演员都好奇的围了上来,他们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身穿古装的唐年,这竟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呢,还是一个转眼即逝的流星?抑或……张导看走了眼?
“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一直没有看到爹爹,外面……”
唐年的神情愣了一下,仿佛还没有进入状态,但当他的目光碰触到巩利的眼神时,整个人的气息却忽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是一个翅膀刚刚长出来的幼雏,想展翅高飞,又有些惧意,一只手紧紧地拉住巩利的衣袖,眼神时不时的看向还在被激烈拍打的紧闭的大门,目光拼命的在院子里四处寻觅,想找到那个能让母亲和自己同时安心的伟岸人影来。
“他改了台词!”
王助理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事实,他嘴巴大张,紧张的看向镜头前的张导,发现张导并没有喊卡,直跳起来的心脏小心的回落了下去。
“快听话!你还记得咱家有一个密室吧,你爹爹商议朝中大事的时候用到的,你不是一直好奇那里究竟有什么吗?还偷偷的溜进去过……这里有一把钥匙,你到密室里把这把钥匙藏起来,躲在密室的其中一间暗房里,天黑之后如果为娘还找不到你,算是为娘的输了,晚上给你做烧鸡,好不好?”
巩利的神情中带着一丝若无若有的哀求,伴随着越来越响的拍门声,给予众人一种凝重的窒息感。
“好的……我会藏的好好的,娘别忘了来找我,时间太晚了,孩儿容易饿着……”
伴随着巩利如释重负的神情,唐年突然间灿烂的笑了起来,似乎被母亲的捉迷藏游戏给勾起了兴趣,拿着母亲给的钥匙,兴高采烈的离去,只是转身的那一刹那,眼角却又一丝莹光滴落……
“他竟然接住了!”
饰演丈夫的任白水,神情上充满了不可思议,诧异出声,只是离得远,并没有影响到对戏的两人。
“不仅如此,他还作出了更改,那个转身离去的莹光眼角,绝对是个亮点,这和之前张导给肖艺涛讲戏时说的不一样……但这个更出彩!”
饰演将军的李辰,此刻也是一脸赞叹。
这个新人,镜头前的灵性如此出彩,和享誉国际的巩老师对戏,竟然不落下风!
“不仅如此,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个新人应该有二十五岁左右,但他的身体偏瘦……但是,角色家里出事的时候,他才十八岁,抛开身形是否和这个年龄相配不说,他在开口喊娘的那一瞬间,脸上浮现的濡慕、依赖、全神贯注交织在一起,竟然让人丝毫不感到突兀,就像……或者说,他就是那个年仅十八岁的张氏之子,张安,这种契合度,太厉害了!”
饰演孟姜女的李双冰,此刻也忍不住出声,而她的话,更是让几人都心头一震。
这可是《孟姜女》里最大的腕儿,竟然也对一个新人赞赏有加,说不得这个新人会像一颗新星冉冉升起。
“可是你们别忘了,他可是抢走了肖艺涛的角色,这对于一个刚刚踏入演艺行业的新人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你们想必都应该知道,那个肖艺涛可是关乎中韩两国中两个影视巨头组建跨国影视集团的助推因素之一,人家两个大佬,才开始的第一个动作,就被这样止步……啧啧,这个年轻人,想在演艺行业有一番作为,可就真的难喽!”
饰演丞相李斯的王钢,捏着下巴上的一缕胡须,却是给众人的头上泼了一盆冷水,也让几人心头都熄了替自家公司招揽新人的念头。
“哎……可惜了!”
伴随着李辰的出声,几人都开始默不作声起来。
“安儿!”
镜头下的巩利却是被唐年的表现给激发了斗志,再一次突破剧本,喊出声来,这一声蕴含的意味相当复杂,可围观的人,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张导,却觉得这一声是无比的贴合。
“娘,你可不要耍赖皮呀……”
唐年离去的身形一顿,却是没有回头,声音越发欢快起来,很快身影便走出了镜头,只留下一个快速模糊的背影。
“这……都开始改台词,给自己加戏了呀……”
李双冰等主演,此刻都倍感压力,因为唐年的饰演太出彩了,这第一个镜头绝对远超那个肖艺涛十倍不止,撇开刚刚那个敏感的话题,众人再一次轻声交流起来。
“卡!”
张导喊停,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看着镜头里两人的表现,越看心里越满意,几个呼吸后,便喊道:“过了!”
顿时,屏住呼吸的现场工作人员开始欢呼起来,耽搁几日的戏,来了个开门红,一次就过,这是个极好的彩头,众人都感到十分高兴。
而张导也并不阻止,他知道,自这个剧组筹建以来,这里是需要扫除阴霾氛围的时候了。
待众人欢呼过后,张导一挥手,便有工作人员再一次打板:“《孟姜女》第九场第二个镜头第一次,开始!”
接下来便是士兵闯入院落,烧掉机密文函的父亲来到院子里,和士兵对峙,却被闯入进来的士兵粗鲁的将整个院子里的人驱赶到一起。
“大人,少了张氏幼子,张安!”
“不用担心,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富家公子哥儿,逃不出去的,这院子四个方向都有士兵把守,我已下了命令,只要有人从这个院子闯出去,便砍掉双腿!”
“大人,少了张安,我怕……”
“呵呵,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把他喊出来!”
为首的一个将领,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便斜劈最近的一个下人,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镜头里的剧情还在继续,可众人渐渐地围在了张导身后,目光都盯向了独自在黑暗中端坐的‘张安’。
那是个在封闭房间里用黑布围出来的‘暗房’,当然,光线还是很清晰的,整个人暴露咋镜头中,和院落里发生的事件隔开,却一丝不落的将声音传了进来。
这个镜头是这一场戏最为关键的地方,也是张安这个角色开始逃亡前状态变化最大的时候,甚至可以说,这个角色能不能在镜头里成立,就看接下来唐年一人的独角戏了。
黑布围起来的‘暗房’中,唐年究竟能不能根据声音来调整自己的眼神和面部微表情,将这个角色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挣扎,完美的表现出来呢?
不知不觉,李双冰等人,也都围在了镜头前。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杀人?我要上报李丞相,我要上报……”
饰演张父的也是一位在电视圈里混迹多年的老前辈,李粒群,他大喊着,挺着胸膛,试图喝阻开始杀人的士兵,可那为首的将领并不吭声,只是召唤手下悉数将十多个下人全部杀死!
李粒群和巩利的神情开始变得恐慌,两人紧紧依靠在一起,很是到位的将张导想要的两个角色充实起来。
“咦?张氏幼子不会是被藏起来了吧?”
那个跟在将领身边的心腹,再一次出声。
“呵呵,下人的惨叫声叫他不出来,想必他的亲生父亲的惨叫声,应该能将他喊出来吧?”
将领冷笑一声,一剑直刺,李粒群的肩膀顿时出现了一道血口子,他闷哼一声,却是将牙关咬紧,疼痛让他的额头开始冒汗。
“你不发出惨叫声,这怎么让我们好交差?”
那将领再一次将剑刺来,在李粒群的大腿上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来,他终于发出了惨叫声。
而这一声惨叫,就像是一个信号,一群人的目光顿时盯在了专属于唐年的镜头上。
那镜头里,唐年微微颤抖的身躯,在听到这声惨叫之后,终于抽动了几下,眼眶迅速泛红,眼里的痛苦就快要溢出来。
院子里,随着将领每一刀划在李粒群的身上,那一声声高低不一的惨叫声,都让唐年的身躯随之发生抖动,他的眼眶里开始泛光,直至母亲的第一声惨叫声传入耳中,双眼终于泪奔,而镜头再一次贴近,众人却发现唐年紧握的拳头,开始从指缝里渗出一丝丝的红色,他的脚在石板地面上抵得死死的,额头青筋浮现,脖子上的血管都隐隐凸起……
渐渐地,院子里的惨叫声再也响不起来,唐年的身躯终于像被抽走骨头一样,瘫在了那里,他的眼神充满了痛楚,他的脸色苍白而又灰暗。
“既然还不出来,那就点火!”
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声中,唐年的眼中充满了挣扎,最终他跪倒在地上,身躯发抖,再也没有直起身子来。
……
最后,院子里一把大火烧起,隐隐的火光中,唐年的脸上再也没有了色彩,就像灵魂被抽走一样。
再然后,随着士兵离开这里,远去的脚步声中,唐年就像野兽一样,在暗室里发出了宛如濒临死亡前的哀嚎一样,撕心裂肺的嘶吼起来,直至嘴角有血色沁出。
……
镜头前,众人沉默,都被唐年的投入演出给震撼到了,就连巩利和李粒群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身后都不知道。
两人的戏份已经结束,都很好奇,唐年究竟能不能饰演到位。
“这情绪,这层次感,想我刚入行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表达不出来的,这小子是演戏的料!”
李立新身为一个演了一辈子戏的老戏骨,此刻不得不发出了赞叹声。
就是这个赞叹声,唤醒了被震撼住的众人,他们突然间就像炸开了锅一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意犹未尽的神色,都被唐年的精彩表演给震撼到了。
镜头里,唐年的表演还没有结束,他嚎叫之后,却是跪在那里,连磕几个响头,直至额头沁出血丝来,这才‘噗通’一声,昏倒在地上。
“卡!过了!”
张导终于喊停,整个剧组的人,议论的声音更加的大了,可镜头里的唐年却是像没有听到一样,依旧躺在那里。
“怎么了?小王,你去看看!”
张导眉头一皱,便喊了一声,那个痘脸青年,也察觉到了唐年的异常,赶紧往旁边的那个房间里跑去。
很快,唐年被唤起,两人一起走出了房间,只不过唐年正扶在痘脸青年的身上,走起路来双脚有些绵软。
“不好意思,刚刚情绪太过于投入,有些脱力!”
在众人看过来的目光中,唐年苦笑着解释道。
“你的手!”
程姓副导演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唐年的手,他在镜头里看到唐年攥紧的手指缝里有红色,便脸色一变,待问过道具师之后,这才知道是唐年情绪太过于投入,双手下意识紧攥,指甲入肉流血了。
“不好意思,这个……你不说,我真的没有注意到!”
唐年被这么一提醒,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掌早已被自己的指甲扎破,渗出的血液淌满了整个手掌,后知后觉的疼痛感让他情绪释放太过的苍白面孔更加苍白。
“小廖,快给唐年包扎一下!”
程副导演喊了一下剧组的医护人员,便有一个戴眼镜圆脸的马尾辫女孩,带着医护箱跑了过来,手脚忙乱的拿起纱布,涂上碘粉和消毒液,给唐年的两个手都包了起来。
“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敬业的新人了,你,很不错!”
巩利此刻还没有卸妆,走到唐年身边,点头夸了两句,便在工作人员的招呼下离去了,她今天是抽空赶来客串,时间很紧张,自然不能多留。
“小伙子,是叫唐年,对吧?希望以后有合作的机会!”
李粒群的这一句话,可叫唐年有点受宠若惊,他有些惶恐的向李粒群俯身。
“快去给李双冰他们主动问好,趁着这个时间,他们刚刚都很称赞你的演技,得他们指点一下,肯定有收获!”
还在唐年身旁的王助理,悄声说道。
“哦……也是啊!难不成还让人家主动……”
唐年一听,连连点头,目光便搜寻起来,但他的话却在看到李双冰等人主动向他走来之后,愣住了。
“你叫唐年,是吧?很好!”李双冰看向唐年,夸了一句后,便离去了。
“不错,我很期待,咱们两个的对手戏!”饰演丈夫的任白水,和唐年有对手戏,此刻也送上夸赞,而李辰等人也都冲着唐年微笑,尔后一一离去。
“我的妈呀,我不是在做梦吧?”
身为一个刚入行的新人,竟然在第一场戏,就受到这么多大明星的夸赞,唐年一时间恍若置身梦中,很是怀疑的问了出来。
“嗯,我也觉得是……”
王助理的脸上也很吃惊,他一副被吓到了的表情,下意识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