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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这三个新来的丫头自然是先从三等做起,你和青鸽好好教一教,人到底如何还是要日久见人心。”
雷嬷嬷自然也是这么想:“姑娘放心就是。”
蓝心不由好奇:“姑娘怎么会选这三个人的?”
李殊慈看着她:“先头下去的那些丫头,目光中不是透着十足的世故就是被训练的太好,都不适合咱们。”
“那个细柳虽然柔弱了些,可是叶儿和锦芳看着都不错啊,可姑娘却选了……”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说的话,做的事都有可能是假的,但这个人本身不会说谎。”李殊慈知道她怎么想,笑道:“那个锦芳,什么都不错,可是说到家中老父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恐怕不是什么善类。还有叶儿,虽然低眉顺眼满目恭敬,发间也无贵重坠饰,可我闻到她面上散发的淡气,应该是织香阁的面膏。这种东西,若她是个老实丫头,就不会用得起。细柳就不用说了,性子太温和畏缩。”
“相反,我留下的这三个丫头,都很合我的心意。”
雷嬷嬷在一旁一边忙着,一边也露出询问的神色,“老婆子倒是也好奇了。”
李殊慈解释道:“梅白稳重,霜白憨厚,月白敢作敢当。”
李殊慈并没有再多做解释,人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不好。眼缘很重要。
栖云阁,庭院周围是一丈来高的木雕栅栏,拱门内种了两颗硕大的紫藤花树,老桩横斜,根茎叶蔓蜿蜒而上爬满木雕栅栏,碧紫辉映,从门外看去,一派繁花锦绣。
可此时栖云阁的人却无心赏景,一片愁云惨淡。
沈洪在李府出了事。这种家丑,不说李府,沈府也不会想被别人知道。偏偏长公主和六皇子亲眼所见。老尚书气得要死,不欲外扬,只悄悄派了两个小厮来接,没想到居然半路被劫,第二天一早,才被人发现沈洪死在了不知名的小巷子里,直到有人报官,衙门来人辨认,才有人认出了这是上京有名的沈大少爷。
不仅死了,还被净了身。
衙门的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声张,直接派人去沈府报了信,才将沈洪的尸体悄悄抬了回去。
风声传进李姝乔的耳朵里。她就知道她没那么容易置身事外,虽然传言没有直接提到李姝乔,但是沈洪的父母,沈文贺和连氏却是不得不避!沈府自然有权知道真相,长公主也不会对沈府音盲,而她,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周氏指挥着丫头婆子给李殊慈收拾东西,周氏的脸色和低气压让丫头婆子们不敢做声,全都轻手轻脚的忙着自己手里的事。
周氏到李姝乔的房里,见她呆呆的坐在窗前,对她道:“所幸有长公主压着,外面的传言并没有提到李府,你安心在灵心庵呆上一阵子,过段时间事情平息下去,娘就接你回来。”
李殊乔透过窗子看着李府的红脊飞檐,眼睛红肿,手心被指甲划破,一阵阵的疼痛。她被人算计了!虽然有沈尚书压着,可沈洪是人家唯一的儿子!沈文贺和连氏总要将账算到她的身上!她回头望着周氏:“母亲……”
这一声少了平日的柔弱娇怯,多了一丝狠戾。
现在冷静下来,她不得不好好想一想,当时她一曲终了,本来是要去给长公主请安,可听到那个贱丫头居然把她比作乐姬,一气之下,她便回了栖云阁,可半路上,她被人从后面打晕了。我在回栖云阁的路上,被人从后面打晕,醒来就见沈洪一身脏污倒在地上,她手里还攥着把锈刀子。“母亲!我被人算计了!……是不是三房的人?母亲,你说是不是三房的人?”
周氏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想想当时的情景,双手还忍不住发抖,到底是谁下的黑手,是三房的人?思来想去,还是想不通,三房若是有这般算计早将李府把牢了,怎么会让他们和沈家人有机可乘?“这么多年来,我悉心培养你,把你捧在手心里,可不是让你平白被人欺负的。”
李姝乔猛地抬起头,道:“娘,我知道娘是疼我的,既然如此,娘为什么一直不让我出头?任由三房那个贱丫头爬到我头上!”
周氏的神色渐渐平复,低声道:“乔儿,你如今马上就要及笄,若不是和沈家有约定,娘怎么会忍心让你装了三年的病秧子,让明珠蒙尘!”
李姝乔长长的睫毛沾了泪水,越发的楚楚动人,“娘说的是我和渊哥哥的婚事……?可渊哥哥虽然是长房嫡子,可毕竟是过继的,沈侍郎将来也未必不会有自己的儿子,女儿未必嫁不成……”
李姝乔脸上浮出淡淡的红晕,说到底,她还是急了,她对沈渊是喜欢的,甚至比她相像中的喜欢。她知道父亲母亲和沈家有约,将来她会嫁给沈渊,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是被动的被推上前,可昨天她知道沈渊在场的那一刻,她深深的害怕沈渊会因此而嫌恶他。
周氏轻轻将李姝乔额角的碎发别道耳后:“你现在还不明白,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娘说的也不仅仅是你和沈渊的婚事。”
李姝乔疑惑的看着周氏,父亲和母亲对她十分严格,哪怕严寒酷暑也从不懈怠,琴棋书画礼仪规矩样样不落,却让她深藏人后。
“娘,我知道了……”她隐隐约约知道父亲母亲的用意,她也想让父亲早点摆脱头上的庶字!她不想站在那个没脑子的贱丫头身后!
“好了,娘知道你心有不甘,可有些事情必须等待时机。”周氏稳了稳心神,一会乔儿就要去灵心庵避风头,现在她要去找沈姨奶奶!
园子里的树木已经带上了深深浅浅的黄,云在天边聚拢成山,今夜恐怕会有一场秋雨。
李殊慈陪着老夫人在走湖边,猛地听得一旁有人道:“祖母!”
李殊慈转头去瞧。只见本该在族学的李铮从竹林后头绕出来。笑吟吟的给老夫人行礼问好,又同李殊慈见礼。
李殊慈惊讶道:“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房嫡子李铮,文雅知礼,风度翩翩,他和李姝乔不一样,在李殊慈的印象里,她和祖母的亲近不亚于自己,甚至在李家的长辈和平辈之中人缘是最好的一个,众人仿佛都把他当成了家族斗争之外的人。这种感觉是多年来的潜移默化,他是真正的厉害!无论三房之间有什么腌臜龌龊,都会下意识的将他刨除在外,李殊慈也是一样!
他的心机绝对在李姝乔和周氏之上,李殊慈心中闪过一丝警惕。若不是李殊慈二世为人,绝看不出李铮那直达眼底的笑意背后隐藏的是什么。会咬人的狗不叫!
李殊慈心里陡然一个激灵,以前她贪玩,李铮经常邀请她一起斗茶赏景,溜出府游玩,若是受罚都是李铮帮她担着,从小到大,这种信任感在心里滋生,壮大。她甚至隐隐将李铮划为亲近之人。她也是通过李铮,才会对沈渊越来越上心……
李铮笑道:“今日休学,我便邀了沈世兄,在竹林里下棋来着。”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穿白袍的年轻公子安静从容的从竹林后走了出来。一双清冷的眸子大大方方扫了一眼在场的人,行云流水般的行下礼去的,道:“沈渊见过老夫人。”
李殊慈心中的一根弦被猛地拉紧,紧到极致,紧到几乎就要崩断。流芳文会的时候她刻意躲了,并没有见到他,因为她还没有做好和他正面相对的准备,可今天,如此突然,毫无防备,沈渊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一如从前,温文端方,闻郎如玉。
李殊慈手足冰凉,一直以来维持的笑意也变得僵硬。
沈渊站直了身子,干净修长的双手无意识的拂过袍摆,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李殊慈脑中一片混乱,她直愣愣的看着沈渊,沈渊抬眼,清清冷冷的望过来,那丝出尘的淡然此时如寒冰扎在李殊慈的身上心上,原来她还是在意,她无法不在意,她如何能不在意!
她嫁给沈渊近六年,倾尽所有的付出过。眼前的人和那个狰狞狠毒的沈渊重叠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法分辨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幻。她又想哭又想笑,心绪万般,可最后残存的理智强硬的将她拉回。
九月下旬,深秋以至,留园的湖里早已看不到什么荷叶荷花,只余一池的岁寒清骨,枯黑的莲蓬静默的立在湖中,平添了几分忍耐和煎熬。
李殊慈稳住心神,再向沈渊看过去,淡淡一笑,礼貌的点点头。
老夫人没有感觉到李殊慈心中一瞬间的惊涛骇浪,李铮似乎也毫无所觉,亲近的对李殊慈打了招呼,只是目光在李殊慈和沈渊中间打了个转。他敏锐的察觉道见到沈渊的那一刻,李殊慈的心中似乎迸发出了什么……
可四肢百骸中凝注的血液已经重新流动起来,比先前更有活力,让李铮无法看的清楚,李殊慈忍住上前一刀砍死沈渊的冲动,笑的极是自然,“大哥和沈家表哥都是上京四公子之一,若要下棋,恐怕难分胜负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