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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淡紫色的衣裙,脸上亦是甜美的笑容,这是谢氏对周灵犀的第一印象,周灵犀身材瘦瘦小小的,却不是娇弱的姿态,面色红润,看起来很是精神,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十分夺目,那双眸子里像是藏着一片星海,璀璨夺目,这样精妙绝伦的眸子,向老夫人只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那便是慕成凰。
向老夫人永远忘不了自己决定要离开京城时,慕成凰在宫里头送她的那双眸子,可怜巴巴的,小脸皱起来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猫,眼睛里泪光闪动,就差那么一点,自己就决定不离开了,向老夫人每次想到自己离开京城,心里头总是没来由的有一种愧疚,当时慕成凰都已经那样挽留她了,可她却只顾自己的丧女之痛,每次看到慕成凰,都会想到自己的女儿如妃,她实在是忍不了了,又想着慕成凰好歹是公主,在宫里头吃得好喝的好,也不会受到虐待。
却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了半年,慕成凰在宫里头的境遇竟会如此惨烈。
而周灵犀和慕成凰不一样,她是周国公手心里的珍宝,姨娘和庶姐也是待她极好,这次虽然是跟着周国公一起入京接受封赏的,却听说也是和肃亲王来谈婚论嫁的。
周灵犀是这样一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女人,无论是父亲,母亲,姨娘,哥哥姐姐,还有未来的夫婿,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她是天之骄女,可说话作态又像是一块纯洁的水晶,勾不起人半分的邪意,就连一直很认生的向伯庸转头见到了笑容恬淡的漂亮姐姐,也是忍不住凑上前。
谢氏原本还想客气一下,谁料周灵犀已经命人将一盒小巧的镂空青色瓷盒取了出来,那瓷盒一开,里头一股薄荷的清香扑面而来,向伯庸立刻是猛地吸了几口,又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失礼了,又往谢氏的怀里一钻,将头埋在谢氏的胸前。
周灵犀蹲下身子,和向伯庸保持齐平,将瓷盒往他面前凑了凑,笑道:“你闻闻,可香了,这是好东西,抹了之后不仅头不晕了,就连这外头的太阳,也晒不热你。”
清凉油谢氏也听过,这可是好东西,不过很是金贵,听说一两值千金,向家老夫人不爱用这些,就算是这样的酷暑,老夫人也会穿得整整齐齐的,一层一层套上,所以向家不是用不起,而是老夫人不用带头,下头的人也不敢随便用,不过谢氏倒是在二房媳妇那儿用过一次,那效果,当真像是随身抱着冰块一样,凉飕飕的。
周灵犀一直蹲着,脸上挂着笑容,向伯庸讨好似的仰头看着谢氏,乖巧地道:“娘亲,伯庸能试一些吗?”
这话一出,向老夫人便是偏过头来,看着向伯庸,其实也并不是多么凶狠的眼神,也就只是这样看着罢了,向伯庸却是立刻对着向老夫人鞠躬,说了一句:“伯庸知错了。”又是往谢氏怀里头钻。
谢氏抬头看了一眼向老夫人,嘴唇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怀里又继续替向伯庸抚摸着背。
“那就多谢郡主了。”向老夫人突然对着周灵犀微微点头,周灵犀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周过公公忙拽了周灵犀一把,语气佯作严肃地道:“还不回礼,岂有让老夫人向你行点头礼的道理?”
这便是同意让向伯庸用清凉油了,周灵犀心里头有些不明白了,自己明明是好意送这样金贵的东西给人家用,为何还要向人家行礼?不该是人家谢谢她吗?不过还是听着周国公的话,对着向老夫人立刻也是点了点头。
用了周灵犀的清凉油后,向伯庸果然是气色好多了,呼吸也顺畅起来,谢氏让人撤了木盆,准备带向伯庸先上楼去休息。
毕竟向家人和周国公府的人都是讲究人,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过来,自然是要梳洗一番才能进城,听闻这次来迎接的是裕亲王世子慕向怀,慕向怀算起来也是周灵犀的表哥,一入京就能见到,也是分外亲切,不过慕向怀和向家似乎就没什么关系了,不过对向老夫人也是十分客气,一直都是笑脸融融的。
因为裕亲王府的关系,周国公入京后,还要招架各种皇亲国戚,向家倒是简单得多,入了曾经住过的宅子,将东西布置好,安顿完了之后,这向府的门便是好几天都没开过,买菜做饭也都是仆人从侧门或者后门出了,这想要来拜访的人倒是不少,不过都以向家老夫人水土不服为由,都婉拒了。
不仅如此,就连慕成凰这边,也没有说是要入宫见面的,只是托了书信进来,问慕成凰近来可是安好,又是许多寒暄的话。
慕成凰方是看完书信,便是习惯性地将信纸扔到香炉里头,香灰的温度很高,瞬间就点燃了信纸,文枝在一旁看着,眼睛瞪大了些,许久才是蹦出一句:“公……公主。”
慕成凰扶额,自己这看完就烧竟然是成了习惯了,竟然将外婆一张寻常的家书也给烧了,慕成凰干咳了一声,只是道:“不可以吗?外婆不会介意的。”
慕成凰正是在屋子里头剪花枝,算起来,今日应该是张庭玉来诊脉的日子,慕成凰等了许久,没想到,来的却不是张庭玉,而是之前一直替自己把平安脉的全太医。
全太医年纪有些大了,一路上走得比较慢,宝鹃引了全太医进来,禀话的声音也是虚虚的:“公主,全太医来替公主把平安脉了。”宝鹃说完亦是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怎么是全太医来的,难不成张庭玉张太医出了什么事儿了?这是不是要快点告诉宝鹃?
慕成凰亦是惊讶的,不过还是客气地将全太医迎了进来,嘘寒问暖了一番,又道:“听说全太医之前是回乡奔丧了,还请了三个月的丧假,现下怎么是提早回来了?”
全太医恭敬地回道:“京畿附近的水患刚退,四处有发了鼠疫和鸡瘟,皇帝急召入宫,微臣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此时也希望能为大顺略尽绵力。”
这句话倒是没错的,每次水患地震后,最怕的就是这鼠疫,不仅难以治好,而且是人畜共患的病,单有鼠疫这一个流行病就已经是让人头痛的了,现下又是鸡瘟和鼠疫共发,如今京畿附近,也就只有京城和商州没有被感染,京城是因为重地看守,出入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而商州,则是因为慕秦易之前治理水患,疏通河道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提早给每家每户都备下了艾叶,走之前,也是号召大家注意流行病的传播,虽然也出了一两例,可是也已经马上被转移了,商州目前,还没有被感染的情况。
慕元安已经征召了不少民间的大夫一起抗击鼠疫,民间尚且如此,宫中太医院又怎能松懈,这样说来,全太医提早回宫也没什么。
可唯独有一点比较奇怪,虽然慕元安号召大夫一同抗击鼠疫,却也提出了明确的条件,这年过六十五者,家中只有一男丁者,以及还未娶妻生子者,可以不被征召,张庭玉就是符合这后两项,所以还是留在宫中,虽然张庭玉也是想跟着征召的人员一起奔赴疫区,治病救人的,可宫中宫嫔小主这么多,这个头痛那个脑热的也是够人忙碌的,更何况,张庭玉现在还和章弥一起负责裴太后的日常诊断,章弥章太医已经去了疫区,张庭玉着实是脱不开身。
可这年近七十的全太医,竟然也说自己回来是为了奔赴疫区?
慕成凰挑挑眉,也没点破,也许人家当真是一腔热血想要报效朝廷呢。
悬丝,诊脉,一溜儿寻常的检查下来,倒也是没什么,末了,全太医才是从医箱里摊出了一个银针布包,取了其中最粗最大的一根,约有三股绣花针那么粗,躬了躬道:“五公主,记得微臣之前与公主说过,公主儿时生过大病,一直没有根治,每半年必须取一次血来检查是否有复发的情况,得罪了。”
慕成凰自是知道这件事的,她这十四年也都是这样过来的,过去一直都觉得没什么,可不知为何,这次她的心却猛地一颤,像是有什么声音在提醒她,不过她还是照样将胳膊伸了出来,全太医很熟练地在慕成凰的手腕扎了一个小口子,鲜血顺着手腕留下,滴到事先准备好的一碗像是清水的液体里,血液入内,没有散开,反而是结成了一小团的血滴,抱团凝聚在一起,全太医看了一眼,便是道:“很好,没有复发的情况。”说罢,便是准备收起这碗清水。
全太医每次都会收起这清水,也没说要拿去做什么,更没说拿去哪里,慕成凰眉毛一挑,突然道:“何必劳烦全太医。”说罢,便是吩咐宝鹃将这水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