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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刑部大牢出来时,天色已经暗沉,夜深风静,更漏阵阵,沁骨寒凉。
云倾踏出黑沉的走廊,火把的光亮照耀着斑驳的四壁,阴沉无比,刑部高耸的圆钉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外侧的数千禁卫军早整齐的排列在外,为首策马的杨飞在看到云那抹鸾红的娇小身影时,面色紧绷的翻身下马,匆匆上前,单膝叩跪:“属下参见皇后娘娘,属下来迟,还请娘娘降罪”
云倾娇小的身体站在夜风中,狂风卷起厚重的宽袖,上面细密的团凤图腾在星光照耀下更显得流光溢彩,但是她的娇美的面容却紧紧的绷着,淡漠威严。双目平静的片刻,代表刚才混乱的情绪已经被压下,少许,她慢慢的闭上双眼,声音有些哑然的道:“将赵公公搀扶上小轿,蛮儿随本宫一起,都回宫吧,本宫没事……”
蛮儿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半边脸颊上青紫的五指印记却十分明显,云倾回到书房内,命宫娥去太医院取来活血化瘀的药膏来给她涂抹,却见她忙忙的自己伸手来接,还要说感激的话语,可是嘴巴一动,又痛的龇牙咧嘴,眼泪都浸在眼眶中。
云倾见她这样,只能让她自己来,而蛮儿在涂抹了那沁凉的药膏之后,的确有些好了,只好那五指印不在那么的骇人,可是她一双惊恐未定的大眼却缓缓的凝视着云倾,在云倾发觉之时,轻轻的道:“皇后娘娘,您在刑部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您真的是……想要皇上出事吗?奴婢原本以为,娘娘是爱皇上的。”
云倾浅笑,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回答了。现在,她在刑部的事情还没有收到任何效果,所以她还不能说。
“娘娘……”蛮儿紧张的唤道。
“休息吧,本宫放你的假,好好将伤养好,本宫会派两个宫娥照顾你”云倾淡淡的说道,随后让两名走进书房的宫娥搀扶蛮儿回房间休息。
夜深了,云倾挥退御书房内的所有人,静默的走到窗前,抬起素手将窗格推开,一阵冰凉刺骨的寒风顿时迎面扑来,她抬眸望向天空。远处一勾明月躲在墨云后,如水的光隐隐的渗出,将御书房的亭台楼阁铺上银雾像月宫般清冷,或浓光或淡影,错落有致,令人有些不忍扰乱这片幽静。
初春,珍珠梅在花园中怒放,白色的花蕊如同一枚枚柔白的珍珠,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清雅而雍容,一如不染淤泥的芙蓉。
“皇后娘娘”书房内,一抹黑色高大的身影骤然出现,有种神出鬼没的气息,男子叩拜在地,低沉道:“属下已经查清楚那名太监的身份,他是内务府的人,是张公公在皇宫里认的一个干儿子,属于赵公公统辖”
张立?云倾长睫颤动了一下,已经明了究竟是谁在幕后操纵,她抬手挥退那男子,不想开口打碎这幽静夜色的宁静。那男子立刻消失……
这夜,成败只在一局,任谁也无眠。
建章宫——
灯火通明如白昼,四壁的灯火灼亮。太后王氏在大殿中慢慢的踱步,似乎在等待什么。不多时,只见一名小太监匆匆奔跑而来,满脸汗水,看似十分急促,一踏上红毯双膝就软跪在地上,但随后在张公公的眼神示意下,他立刻会意一身,匆匆踏上汉白玉石阶,附在张立耳边嘀咕了半晌。
张立的面色微变,且越来越显得惊骇,随之,他匆匆走向太后,附在太后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太后面色一沉,啪的一掌拍在了乌木案几上,使得描着翠竹福寿的骨瓷杯内的茶水摇晃溢出,沾染上了暗红色的绸缎宽袖。
“太后娘娘息怒,此事有关重大,还请娘娘谨慎而行”张公公小心翼翼的说道。但是太后却眯了眯眼,怒喝道:“那妖妇竟然要加害皇上,企图立她腹中的孽种为帝,将整个轩烨王朝玩弄于鼓掌,简直是岂有此理,卫自如和柳燕衡现在哪里?”
“回禀太后娘娘,这两个人当时在刑部地牢中假意昏迷,才逃过没有被皇后娘娘灭口的下场,如今正连夜赶进宫,向太后求救呢”那名小太监急急的说道,随之又道:“皇后并非等闲之辈,奴才亲眼看到皇宫里经常有一只雄壮的苍鹰飞来,似乎在传递什么信息”
“岂有此理,这个妖后竟然如此大逆不道,好,来人,将卫自如和刘燕衡请来,更衣,哀家要起驾凌霄殿,哀家道要看看这个妖后在证据确凿之时,还有什么妖术可以辩解”太后气的全身发抖,但是双眼却露出森冷狠绝之意。七年了,她被自己的儿子紧闭七年,如今终于让她抓住这个机会,她必然要将那个妖女碎尸万段。碧珠赶忙应声,立刻命令宫娥取太后的朝服和首饰前来。
太后坐在金丝楠木芙蓉榻上,双目紧闭,威严的眉眼和坚毅的唇紧紧的抿着,似乎在蓄积力量,因为今夜,她要将那个害自己母子分离,各不信任的妖女致命一击。
碧珠将一枚枚凤头金钗插在太后略显几根银丝的发髻上,在那高贵雍容的福寿髻上点缀了朝礼之时才能用到的八宝瓒,而后将一件宽厚,华贵的藏青色绣凤纹的长袍披在太后的身上,取一串一百零八颗圆润碧玺所穿的佛珠在太后脖颈上。
一旁的宫娥一个个捧着乌木托盘缓缓走来,在上面的首饰被碧珠取下之时又慢慢的退下,不多时,在碧珠将最后一枚金护甲套在太后依旧修长的手指上时,四下的人都道了声告退。
灼灼的灯光照耀在太后的脸上,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看不清神色,珠光宝气的闪耀让此刻静默不动的她看起来就如同一个要接受万人顶礼膜拜的佛像。
“张立”太后的声音深沉冷淡,声音平静的感觉不到怒气。
张公公紧张的上前,道:“太后娘娘”
太后倏地睁开幽深的双目,簌的起身,冷声喝道:“起驾,凌霄殿……”
凌霄殿中,李太医忙碌得满头大汗,宫殿内外,捧着热水盆着和各种太医所需之物的宫娥身影飞翩,进进出出。大殿内外,灯火通明,但是这么多的人,除了脚步声来来回回的响动之外,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静。
静得令人发慌。
大殿外,站候的是来名太医都慌张的紧绷着面容,那些背着医药箱的太监,后背都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因为今日皇上显得格外痛苦,甚至在冰室之中昏厥了过去。
寝殿内的李公公不时的擦着凌烨轩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揭开帝王眼睛上墨色绸缎一看,几乎要昏厥过去,因为皇帝眼睛上似乎有无数的蚂蚁在皮肤内来回爬动,将皮肤都撑起来,看起来恶心无比,恐怖骇人。
而经验丰富得李公公一见这种情况,就似突然明白了什么,随之隐忍着心头的恐惧,分外欢喜的道:“快,快拿刀来,快拿刀来……”,这一声叫喊,几乎让整个宫殿里的人,心都悬了上去,然,宫娥们还没有在这个禁止一切利器的宫殿里找到太医所要的刀,就听闻门外一声喧报:“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听闻皇后驾到,都似看到了黎明曙光一般,纷纷叩拜地,叩首道:“臣等、奴才、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倾踏进大殿,身后跟随着杨飞、赵公公。她脚步快步踏进大殿,而李太医已经慌忙迎出,叩首道:“皇后娘娘,老臣不负所望,已经拖延了时辰,但是现在皇上眼睛的虫毒正在乱窜,似欲要破血而出,老臣恳请娘娘允准,让老臣动刀,以血将虫毒引出。”
“引蛊?”云倾面色沉静,她在书房内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杨飞前来禀报说皇帝突然在冰室中昏厥才急匆匆的赶来,一路上,她心里有着无数的猜测,想着苗疆公主是否会中自己的激将法,而不在折磨皇帝,甚至将皇帝的眼睛治好。可是走到凌霄殿,听到这句话时,她的心中大石并未落下,反而更为悬起。
“是,那些虫蛊现在似正在寻找出路,要从皇上的身体里出来,老臣正想着要用可以吸引它的血来将其引出”李太医紧张而欣喜的说道,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蛊虫突然会如此,所以只将这一切归功于上天护佑,历代帝王显灵。
苗疆公主中计了,她果然可以控制凌烨轩身体里内的蛊毒,所谓的用侍寝才可解毒,不过只是一个幌子,她只是要做轩烨国的皇妃。而现在,李太医要用血来引出蛊毒,那么该用谁的血?这些蛊虫从凌烨轩的身体内出来之后,最想要伤害的人是谁?这个答案应该已经呼之欲出了。
深吸一口气,云倾当即下令:“派皇宫的所有禁卫军守护凌霄殿,任何人不得进入,违者,杀无赦。”
杨飞身体一震,其他的宫娥也都僵住,随后叩跪声响起,众人齐声遵旨告退。大殿内顿时空荡起来,只剩下几名老太医和御前侍女,而云倾则是低哑的对赵公公道:“将本宫的凤麟匕首取来,本宫亲自为皇上引出虫毒蛊,此间,不容许任何人打扰”
赵公公震惊,因为云倾沉凝的面色,但是他却不敢违抗小皇后的旨意,立刻转身去取当初被皇帝没收,锁在碧玉匣子中的凤麟匕首。
大殿外,铁蹄踏响,无数铠甲铿锵的声音打破了这夜的宁静,让原本的幽静变成的凝固的紧张。兵马已经整个凌霄殿团团包围,布置完这一切的杨飞身着墨色铠甲,握放在腰间的长剑上,大步踏进寝殿,对着云倾抱拳道:“皇后娘娘,属下已经将凌霄殿全部包围,另外派遣了黑衣探卫将潜伏在四周,就算这里方圆半里之内有任何动静都可以察觉得到”
云倾点头,但是杨飞却十分警惕的看着云倾那傲然冷清的神色,又瞥了一眼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皇帝,剑眉拧紧。
赵公公匆匆的将匕首取来,呈递着乌木托盘送到云倾的面前,有些颤抖的道:“皇后娘娘,匕首取来了。”
云倾看着那把在烛火光芒下流光溢彩的金黄色凤麟匕首,眯了眯双眼,抬手拿起,但是杨飞却陡然一震,猛的握住了云倾的手腕,面色沉凝的道:“皇后想做什么?就算要破血引毒,也该由太医来,不用劳烦皇后。”
云倾转首望着杨飞,双目如雪,冰冷而威严,使得杨飞的手不禁缓了一下,但是他却依旧不肯放松。此刻,他只是一个保卫帝王安全的侍卫,礼仪敬上那些规矩,他已经不在乎。
“放手”云倾抿唇,她几乎可以猜测得到如果一旦引毒失败,这个带着长剑进来的统领,必然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可是,他似乎忘记了,她腹中怀着当朝的第一皇子,这是凌氏的唯一血脉。
“除非娘娘告诉属下为何要亲自动手,李太医在皇宫中行医五十来年,也是皇上的亲信,若是由他来动手,属下必然不会有任何异议,而娘娘武功虽高,可是救人治病之术,恐怕还有待商榷,所以属下决然不能让皇上冒如此大的危险而成全娘娘”杨飞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不相信本宫是为了救皇上?”云倾挑起秀眉,愈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这些人愈是将那些积累的不信任和不满全部暴露出来。
“属下可不是皇上,可以对娘娘的一切深信不疑”杨飞冷冷的说道,丝毫没有将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他不是皇帝……云倾突然冷笑出声,因为他说的话实在令她觉得可笑。在他眼里,凌烨轩信任她,甚至将所有的宠爱都给她一个人,如今还将性命与整个天下都托付给她,对于所有人来说,这就是莫大的信任,至死不渝的爱。
但只有云倾知道,凌烨轩对她至始至终都是有着疑窦,不愿全然相信。否则,为何在书房中还以保护为名,设伏五百名四处暗伏的黑衣探卫?他爱她,至死不渝,可是却从来不愿意承认她对他的情感和忠心,这次以江山为托付,只是一场豪赌,他倾尽天下,只为赌她是否会在如此危机的时刻还能陪伴在他身侧。
云倾的嘲讽的冷笑让杨飞双目眯起,但是他却依旧不肯放手,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有多狡诈聪明,他不是她的对手。而云倾则是再次冷沉道:“杨飞,本宫再说一次,给我放手”
“皇上娘娘居心可疑,属下身为皇宫禁卫军的统领,就算肝脑涂地亦要保护皇上的安全”杨飞不肯松口。然,就在他们两方对峙的时候,大殿外突然冲进来一名士兵,道:“报,太后娘娘的车辇来了”
杨飞一怔,而云倾则是眯起双眼。随后,云倾甩开杨飞的手,拿着匕首就向帝王的床榻走去。
杨飞见状,骤然从腰间拔出长剑,冲上前去阻止,但云倾却一个转身,抬手用尽力气扇了杨飞一个耳光。杨飞震惊的僵直身体,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娇小美丽的女子,只闻云倾厉声道:“你以为你是忠臣良将,却不知自己的愚昧足以害死君王。本宫告诉你,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去大殿外拦住太后,第二,让本宫摘了你的脑袋。”
杨飞神色沉凝,刚毅的脸上五指印记分外的慎人,他双眼漆黑深幽紧紧的盯着云倾。赵公公和其他的太医、宫娥都吓得四处窜逃,就连赵公公都目瞪口呆的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皇后震怒发火,所以都措手不及。
“皇后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属下吗?”杨飞依旧冷硬,脸上也满是阴寒。
“威胁?”云倾挑起秀眉,傲然的气势令人不敢斜视,她一步一步的逼近杨飞,使得这位平日冷硬刚毅的禁卫军统领不由得怯步后退。云倾冷笑:“杨统领觉得本宫在威胁你是吗?现在,皇上连玉玺都已经赏赐给本宫,朝政大权更是掌握在本宫手里,本宫想要将你的兵权撤下,砍下你的脑袋,简直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你以为本宫还用得着威胁二字吗?更何况,你不是本宫的对手,在本宫眼里,你不过只是一只蝼蚁”“皇后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李太医被吓得惊骇,但随之回神,想起帝王还需要救治,于是立刻叩跪在地。
云倾双眼冷凝着杨飞,无动于衷,如同一尊精致美丽的雕像一般令人敬畏。杨飞望着云倾那双冷冽的眸子,刚毅的面容已经有些松动。
“皇后娘娘,杨统领,太后娘娘要闯进来,已经在外面打伤了好几个侍卫——”大殿外,禁卫军再次进殿禀报。
“皇上眼睛上的蛊毒动静越来越大了,还请皇后娘娘和杨统领定夺”李太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颤抖和害怕,苍老的声音几乎已经哽咽。
杨飞的败下阵来,因为他做不到如云倾那般镇定,云倾看着他慢慢下滑叩跪在地的高大身影,双目沉了沉,随即转身,赤红的长摆拖延在身后,发出高贵的沙沙声响。李太医见状,立刻上前,将床帏前后的数重纱帐都垂落了下来,遮掩住了里面刺目的娇小身影。
“皇后娘娘,可以开始了”李太医已经不敢再耽搁任何时间,他从医药箱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铜管一张涂抹满蜂蜜的丝绸帕子,打开了布囊,从那密密麻麻的细长针中,取出了几根粗短的。一切准备就绪,他却又显得为难的看着云倾,道:“娘娘现在身怀有孕,还是用老臣的吧。”
云倾冷然的看了他一眼,李太医被骇住,不敢多言。
云倾将匕首递过去,李太医颤抖的接过。匕首出鞘,他微微颤颤的在云倾的手腕上隔出了一条不深不浅的口子,而后将铜管取来,让那豆大的血珠滴落进去。
李太医倒的确是个技术精湛的太医,因为他的手虽然不住颤抖,但是操刀时,却十分准确,并且划开的伤口十分平整。这样的技术,已算是最上呈的了。
云倾扯出袖中的丝帕包裹住伤口,不让李太医分心,只见他用手指捏住铜管,不让血洒出去,然后取出那几根粗短的银针慢慢的扎在了凌烨轩的眼睛周围,顿时,只见那些虫蛊的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最后,全部被集中在眼眶中间。
凌烨轩的眼眶中间乌黑一片,里侧有无数的小虫一般的东西不是的蠕动,看起来很是令人心惊颤栗。云倾秀眉紧紧黜起,握着自己伤口的手也不由得收紧,屏息看着眼前的一切。
大殿外,嘈杂声越来越响,即便在内宫都可以听到碧珠拔高的声音:“大胆奴才,居然敢挡太后娘娘的御驾,你们都想死了是不是?”,随之,便是杨飞冷硬而无情的声音。
李太医心无旁贷,但是他的份额头上却还是紧张的溢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操起匕首,慢慢的帝王的眼角上划开一条口子,随之,用铜管压住,只见皮肤内黑压压的虫蛊如同灵蛇一般的蜂拥而出,李太医的眉眼间露出了惊喜,立刻取出涂抹了蜂蜜了帕子包裹在铜管的另一头,用手指紧紧的按住,瞬间,只见那帕子越来越大,仿佛塞了无数的毒蛇一样,不停的蠕动着。
黑毒出尽,鲜红的血迹便溢了出来。云倾的秀眉也缓缓的抚平,而李太医则是将那用蜂蜜黏糊了蛊毒的帕子打成一个结,放进了药箱中,里侧放置了不少冰块镇压着,冰冷的环境可以使它们在失去人体的血液依靠之后,进入休眠状态。
接下来便是止血上药等工作,李太医很快就完成。他惊奇的对云倾道:“真是奇了,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的血居然可以使得这些虫蛊如此不顾及后果的全然中了圈套。皇后娘娘,现在皇上眼睛上的蛊毒已除,只要休息几日,眼睛必然复旧如初,至于这些虫蛊,待它们全部沉睡之后,老臣将他们用火烧毁,也就不足畏惧了。”
终于结束了,云倾在心底也舒了一口气。她看着凌烨轩睡着沉静的俊美,脸上也露出了几许欣慰。
“劳烦李太医了”云倾淡淡的说道,话语中有些感激。
李太医顿时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连连叩谢,随后收拾起药箱,便向外面走去。
云倾抬手抚了抚凌烨轩慢慢舒展的眉宇,也许他在睡梦中也感觉自己不在那般疼痛了,所以,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甚至连呼吸也慢慢的均匀,应该是睡熟了。
心疼吧,这么长时间来,虽然忙得焦头烂额却始终惦记他,也曾几次强忍不过思念想看看他,却又觉得他自所以不召见也不声张,也是怕她担心而已。所以,她只能将自己围困在御书房中,假装这一切自己都不知道。若非他的病情让她在慌乱之中,猜到了必然是苗疆公主的妖术作祟,或许自己还破解了不了这个局。
其实,那些虫蛊自所以要从凌烨轩的身体中出来,是因为苗疆公主相信了云倾那地牢中说的那些话。苗疆公主要虫蛊出来,让凌烨轩双眼见,重掌朝政大权,而这些虫子下一个袭击的目标就是她,苗疆公主要她死,因为她想要‘篡位’,想要杀皇帝嫁祸苗疆。
所以,云倾将计就计,用自己的血引那些虫蛊出来,那些虫蛊原本就要寄居到她的身体里,如今闻到她的血腥气息,自然是蜂拥而至。苗疆公主这一招,的确阴险狠毒,手段非比一般。可是她设计两次几乎没有破绽的棋局,却都遇见了她。
大殿外的喧嚷声已经渐渐平息,云倾刚刚才舒缓的眉宇再次挑起,随之,只闻一个威严的厉声喝道:“你们连哀家也要拦吗?”
“参见太后娘娘……”大殿前,一阵叩跪声响起,随之是士兵纷纷让道的声音。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已经颁发了皇上的玉玺,不允准任何人踏进凌霄殿一步,否则杀无赦,还请太后娘娘移驾,不要为难属下”杨飞的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情绪。
“好一个杨飞,皇城禁卫军的大统领,你身为皇上的贴身侍卫,居然任由那个妖后摆布,卫自如,柳燕衡,你们给哀家一同闯进去。这个妖后在地牢扬言要图谋篡位,你们最好给哀家让开,否则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哀家赐你们灭九族”太后怒气滔滔,声音凌厉。
云倾垂眸,抬手将凌烨轩的被褥掖了掖,而后低首在他的额头前轻吻,淡淡的道:“好好睡吧,我会一直都陪着你的”,说罢,她起身,一双眸子瞬间变得沉厉狠绝,她转身大步走出,抬手掀开大帐,疾步踏出。
太后在卫自如和刘燕衡的簇拥下,率领着张公公和碧珠已经闯进了凌霄大殿,一身藏青色的凤纹锦袍显得分外的威严慎人,她一双深沉的双眼在看到从重重明黄大帐内走出的鸾红身影时,双目微眯,傲然的抬起头颅。
云倾款步踏出幔帐,深夜的寒风徐来,撩起明黄色的幔帐旋地而起,落在云倾鸾红色的凤袍上,明黄与艳红交相辉映,有种足以令人顶礼膜拜的威严和高贵。
可是,这种姿态却是太后不能容忍的,她眼底有些沉凝的怒火,直直的射向云倾,几乎想要用自己的怒火将云倾烧成灰烬。可是,她不会妖术,就算将那双眼睛瞪得掉出来,眼前的少女却依旧傲然的直立着,没有被伤到一分一毫。
大殿内的人随着太后的介入,聚集的越来越多,无数原本云倾喝出去,却又被太后被带进来的宫娥个个低垂着脑袋,虽然云倾看不见那一张张青涩的面孔,却也知道必然是挂满恐惧和不安的。这些人,都是凌霄殿的侍女和女官,帝王身侧服侍的人。
赵公公见到太后这样的架势,心里也突兀的心惊,而杨飞则是面无表情的握着腰间的长剑,似乎在等什么,他脸上的五指印记清晰猩红,但是却不影响他此刻的威严。他也在等,等太后说出云倾的罪名,但是他还需要细细的分辨,因为他已经分不出忠奸,更因为两个女人的对峙实在太过微妙。
因为,一个是帝王的母亲,当朝太后,一个是帝王的爱妻,当朝皇后。
她们是轩烨王朝最有权势的女人,却又是最为仇敌对立的两个女人。可是千辛万苦,勾心斗角,最终却还是为了一个男人。一个为儿子,一个为丈夫。
“臣妾恭迎太后娘娘,不知娘娘三更半夜驾临凌霄殿,不曾出殿迎接,还请太后莫要怪罪”云倾声音冷淡,却没有半点恭迎候驾的意思,双目更是平静无波的看着太后,没有一点恐惧和慌乱。
可是她的镇定却刺痛了太后的眼,更是让她身后的卫自如、刘燕衡及张公公、碧珠等人觉得毛骨悚然。
“恭迎哀家?你倒是让哀家看看你是如何恭迎的,你在门外以皇上的玉玺为要挟,布置重重兵马,阻挡哀家前来看望皇上,你的居心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现在还想说这些好听的话来哄瞒哀家,你当哀家是三岁的黄口小儿,任你耍玩么?”太后的声音略凌厉尖锐的令人颤抖,骇然的怒更是令整个凌霄殿的气氛都紧张起来。
可是,对面如此咄咄逼人的太后,原本该畏惧的皇后却突然不怒反笑,这种不知喜怒的平静让人骤升恐惧。云倾缓缓的上前,淡淡的道:“原来太后不是来看皇上的,而是来治臣妾的罪的。”
太后一惊,一时语塞,但一旁的碧珠则接话道:“皇后娘娘不必拐弯抹角,娘娘今日亲临刑部大牢,召见苗疆圣女,亲口对苗疆圣女说要操控朝廷,杀害皇上,然后嫁祸苗疆,待皇上驾崩之后,就立自己腹中的皇子为帝,自立太后,垂帘听政。”
此言一出,大殿内外顿时哗然,就连杨飞那面无表情的脸都露出了震惊之色。他几乎不怀疑这种话是从云倾口中说出来的,因为她从来都是一个如此狂傲的女子。
听着满殿的抽气和震惊的呼声,云倾却依旧无动于衷,仿佛众人说的不是她一般,那种冷静和自持令人不解,更不明白。权谋篡位,弑君大罪,这可都是天下的罪过,会令天下人唾骂,死无全尸,可是这个少女却似乎无关痛痒一般。
太后见周遭的人震惊,自以为局势扭转,于是又恢复了气焰,高呼道:“妖后,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欺上瞒下,准备弑君自立,简直目无王法,其罪该诛,满门抄斩”
云倾平静的看着太后,那眼神深幽冷清,但随后却不怒反笑的道:“臣妾欺上瞒下,弑君自立?”,她的声音慢慢的扬起,随后秀眉一黜,道:“太后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而且还跟刑部的尚书大人和柳侍郎在一处?莫非,后宫现在已经乱到可以让朝廷命官随意出入的地步了?”
太后震住,而卫自如和刘燕衡而下的颤栗了一下,面色都煞白起来。他们原本是来控告皇上谋权篡位,却没有想到竟然被反戈一击。后宫不得干政,朝廷官员不得踏入后宫,否则以淫乱后宫斩杀,满门抄斩,这是从太祖开始就定下的规矩。
太后的面色由红转白,因为云倾的这一句话让她想起了七年前突降在建章宫的那道圣旨,她的手心已经一出了黏腻的汗,但是却依旧高抬着头颅,声音高厉的道:“妖妇,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扭转大家的注意吗?哀家今日决然不会再纵容你这个妖孽,哀家今日就要撕下你的面具,让大家看看你究竟是怎样一个狠毒的妖女。”
可是太后即便如此跋扈的叫嚣,却始终没有迈出一步,因为云倾淡漠冷清的模样唤起了她太多的记忆,致使她根本不敢上前。
“太后娘娘的话,臣妾是越听越糊涂。臣妾倒是不知道现在要转移众人注意的究竟是臣妾还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一边打着后宫不得干政的牌子,一边又在深夜召见朝廷命官,并且连夜大闹凌霄殿,辱骂臣妾为妖孽,扬言臣妾要弑君篡位,立腹中刚刚满月,还不知道究竟是男是女的孩儿为帝,难道太后不觉得自己很荒谬吗?”云倾冷笑,眼底闪烁着阴沉和杀机,但是脸上却带着笑意说道,似讽刺太后的无知。
这是,大殿内的人再次哗然,因为众人被云倾这么一说,这才察觉太后今夜似乎的确有太多的不妥之处。
而太后的面色则是由白转青,已经怔得说不出话来。她抬手指着云倾的鼻尖,明煌煌的金护甲十分刺目,但是嘴巴一张一合,却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少许,她才激动的道:“好,好一个能言善辩的小妖后,好,好你个冷婉儿,竟敢故意重伤哀家,你,你……”
“臣妾是否是重伤太后,相信太后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云倾娇美的面容上的笑意更深,但是眼底却迸出深沉的杀机,她抬手撩开被狂风卷落在自己肩头上的明黄纱帐,冷凝的道:“来人,给本宫将这两个深夜入后宫密谋,有造反嫌疑的二人拿下,关押天牢”
顿时,数名禁卫军从殿外冲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卫自如和刘燕衡擒住。而那两人则是后知后觉的呼救道:“太后娘娘救命啊,臣是冤枉的,太后娘娘救命啊……”
太后见云倾竟敢将这二人捉拿起来,气的全身都颤抖起来,她大喝道:“哀家看谁敢这么做?”,随后将一双略带红丝的眼睛瞪向云倾,气势骇人。
“谁敢不从,本宫以谋反罪杀头”云倾冷冷的说道。
顿时,那两名官员便被押解拖出,一阵阵嘶叫怒吼的声音充斥在整个大殿内,一路回荡。
“反了,反了,你们都反了……”太后见无人听从她的话,身体颤抖的几乎欲要昏厥,她咬牙切齿的上前,却踩踏在了自己的裙襦上,身体摇摇欲坠。碧珠和赵公公赶紧上前搀扶,而她却愤然的推开二人,大步走向云倾,扬起带着金护甲的手就要打云倾。
大殿内众人一惊,然就在太后将手甩下之时,却被云倾擒住,让太后疼得面容都扭曲起来。这突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甚至连杨飞都惊住,僵直了身体。
“太后娘娘,臣妾腹中怀中的可是轩烨国的皇子公主,是您的孙儿,难道您想趁着皇上昏迷之时,残害皇子嗣么?”云倾眯起双眼,声音阴寒如霜的说道,而后猛的将她甩了出去。
太后的脚下踉跄,节节后退,亏得碧珠和张公公二人将其搀扶住,否则必然要出丑。太后被云倾摔得晕头转向,一口怒气又梗在心头,险些岔气,她喘息了两声,而后红唇泛白的道:“你,你,一个女子,竟然如此彪悍,不是妖孽是什么,你们,你们给哀家上这个妖妇给抓起来,以免祸害天下,危害社稷……”
但是,她的话却没有一个人敢听。
这,不仅仅是太后没有干涉朝政的权利,还因为云倾现在不仅怀有龙嗣,更是有着皇帝赐予的,执掌朝政和一切大权的权利,所以,没有一个人敢动。
“太后娘娘累了,杨统领,送太后娘娘回建章宫”云倾看着太后气息混乱,黜起秀眉,立刻让杨飞将她送回去。太后很擅长玩苦肉计,而她现在没有时间跟她周旋这种游戏。
太后听云倾竟然如此放肆,气的脸话都说不出来,杨飞黜了黜眉,大步上前,道:“太后娘娘请……”
“你……”太后瞪直了眼睛,随后一时岔气,昏厥了过去。
碧珠和张公公顿时慌乱的叫起来,而云倾则是转身走进大帐内,不愿再理会身后的纷乱。
床榻上,凌烨轩似乎被已经吵醒了,但是多日来的昏迷却让他看起来十分疲倦不堪,他缓缓的睁开双眼,在看到云倾模糊的身影伴随着灯烛的光线摇曳走来时,薄唇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恍然在梦中见到她的身影一般。
“朕好想你……”他的声音低哑,却温柔的令人心醉。
云倾执起茶碗,缓缓的倒了一杯水,走到他的榻侧,浅浅盈笑,道:“臣妾也想皇上啊。”
凌烨轩笑得令人全身都柔软,仿佛刚才的那一切争斗根本从来都不曾发生过。她含了一口水,凑近他的薄唇。
他接下,缓缓的咽下,随后闭上双眼,又睁开,声音有些涩然道:“朕每天都能梦见你,今日,你比以往都美。朕做了七年的梦,却从来都不知道朕的婉儿居然也可以如此的温柔。”
云倾心底酸涩,眼眶顿时氤氲了几许朦胧,她俯身依靠在他的胸前,抬手环住他的脖颈,轻道:“那臣妾每天都这么温柔,可好?”
“呵……”凌烨轩笑出了声音随后带着几分累倦的道:“婉儿,朕好累啊,好像很久都没有睡觉了一下。你今日这样的温柔,都让朕舍不得闭眼了,陪朕一起睡好吗?你很多天都没有来看过朕了”
云倾闭上双眼,泪珠滚落在他的衣襟上,轻道:“好,臣妾陪着皇上,皇上睡吧,臣妾会一直都陪着皇上的。”